徐氏见此,也叹了口气,不过她好歹比王氏好一些,她冲苏丽言笑了笑,又温言安抚了她两句:“你二婶就是这么一副脾气。丽言别与她多心了,你身子不好,自个儿歇着就是,若是想吃些什么,短了什么东西,只管与下头的人说就是。”她一边说着。一边任由郭氏侍候她穿上了外头的斗蓬,眼睛似是不经意意扫了一眼苏丽言这屋内的摆设,顿时抿了抿嘴唇,像是笑过一般,只是极快的这丝笑意又隐了下去,却是让人像看错了似的,也跟着转身出去了。
王氏原本是对苏丽言死了心的,她原本忧心仲仲着明日的要债事儿,心里愁得简直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迹般,谁料下午就出了事儿。那县丞家的公子哥儿被打了,歇了两日,估计是在家养伤,今日午时后却是找上了门来,带了大批的衙门捕快过来,一副嚣张无比的样子,守在元家大门口前,叫嚣着要他们将打人凶手交出来,那股子凶悍劲儿,当下将元家守门的小厮吓得不轻,屁滚尿流回来报的信儿。
原本这事儿该是男子较好处理一些,谁知大老爷平日看着凶悍,又有打女人的狠辣气质,面对这样的事情,竟然出乎苏丽言意料之外的,极没骨气的躲在了内宅里,任由外头的侮辱谩骂,外头的小厮苦头脸进来回了无数回,大老爷却是装着听不见,直到这事儿都传进内院了,连苏丽言都得了消息,那厢大老爷与二老爷等人却依旧未出去,不止是他们,就连元家诸郎也如同死寂一般,徐氏得到消息时,气了个半死,不过这事儿却是自己儿子惹下来的,她也没法子置身事外,只能强忍着心中一口恶气,命人强硬的将原本躲着的王氏拖了出来,一块儿朝外院行去。
苏丽言在屋里刺绣,上回元凤卿发话要屋里穿的寝衣,她平日闲着无事就拿了针线活儿在手上,这会儿花式已经完成大半了,连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看她恬淡安静的美丽容貌,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苏丽言却仍旧是听到了,头也没回,咬断了手中缎子上的线头,想了想,从箩筐里又以捡了一根淡蓝色丝线出来,她动作娴熟的穿针引线,没一会儿,那原本就绣了花式的领口处,顿时华丽了许多,苏丽言自个儿看了看,也觉满意,手上动作不断:“回来了?”
连瑶点了点头,随即省悟过来苏丽言还低垂着头,连忙道:“外间那县丞家的公子带了好多人来,这会儿大夫人与二夫人已经出去了,奴婢躲在人群中看了一眼,那县丞公子十分凶狠的模样。”平日内院的丫头是不准与外院的小厮男子斯混的,若被发现私下行为有碍,一律是打死也没人管的,除非是在有婆子等人以及得了主子命令的前提下,今日连瑶悄悄摸出去一趟,也觉得新鲜,不过想到徐氏等人的脸色,想到自己私下背议主子终归不妥,因此仍旧是闭了嘴。
苏丽言倒是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这只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已,不论元凤举等人是为何与那县丞家的公子打了起来,如今形势比人强,就算是有理的,地位不如人,也就变得没理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衙门朝银子开,有理没金银莫进来。元家如今只剩空架子,名头虽然能唬些人。但也不是万能的,更别说元凤举等人又不是正义的一方,抢姐儿,传出去也不光彩,因此如今被人围着门骂,大老爷等人虽说没有男子气概,不是个东西。但好歹还知道丢不起这个人,只能将这些事儿推到妇人头了!
外间的混乱与苏丽言无关,反正她已经是打定主意,不到最后关头不松口的,而且就算是要松口,也要徐氏等人求着她开口,元家众人才会闭嘴。对付这样的一群人,若是只一味的任求任取。他们永远也不会感觉到满足,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倒不如让他们求着。反倒弥足珍贵,传说中的人的劣性根贱模样,在元家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也就是人家给的,他接着却不稀罕,恨不能人家骨血都剁碎了喂他,还觉得不饱,而他们只要求着,哪怕得到的不是好脸色,也会觉得欢喜。
苏丽言心里不屑。但面上却依旧平静,傍晚的时候,果然徐氏与王氏等人急匆匆的过来了,二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王氏嘴里骂骂咧咧,徐氏也是满脸铁青。早没了平日慈爱温和的模样,二人都有些狼狈,满头的大汗,目光躲闪,一进苏丽言的院子,王氏就掏了帕子开始抹起眼泪珠来:“我这一辈子,还未有过如此受辱之时,那小子家里不过小小的八品官,竟然也敢如此辱我。”她这会儿气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胸脯不住的起伏。
连瑶无奈的看了苏丽言一眼,却是手脚麻利的亲自端了茶送到徐氏与王氏二人面前,苏丽言等她们坐定了,才做焦急的模样,放下了手中几乎已经快成形的衣裳,连忙上前问道:“大夫人,到底事情是如何了?二婶怎么气成了这般模样?”
“那张家得势不饶人,非要咱们将府里几位郎君带出去,让他亲自打一顿才好!”徐氏说到这话时,面色也极不好看,她当初也是在京中做大员夫人的,谁见了她不陪着小心端着笑,谁料今日竟然被一个自己以前瞧不起的破孩子指着鼻子骂,心里的郁闷自然是可想而知了,偏偏她还只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因此自然更加的难受,这会儿看到苏丽言,她罕见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丽言,那张家小郎君说咱们不能交出你大伯叔叔们,就要赔上一笔银子”她说完,作势就要给苏丽言跪下来:“丽言,算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了,先将这事儿给府里几位郎君解决了,你看可好?”
徐氏满脸绝望哀求之色,看起来倒当真像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母亲,苏丽言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来,再无平日笑意吟吟的模样,听徐氏这般哀求,竟然冷笑了两声:“大夫人竟然与儿媳耍这样的小花招?今日你跪了下去,恐怕儿媳倒当真是千夫所指了,您如今嘴里求着儿媳帮忙,却又一边算计着儿媳,儿媳可当真是担待不起呢!”这是多年来头一回,苏丽言在徐氏面前露出这般不客气的模样,徐氏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膝被人拖住,低头却见连瑶趴在她脚边下,双手死死托住了她的膝盖,难怪她觉得刚刚用力跪不下去。
这会儿徐氏被苏丽言这么一说,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她心里确实打着这样的主意,却没料到苏丽言竟然直接就说了出来,心里窝火,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两日她也是耐心用尽了,这苏氏却总是不肯开口答应,她一边吃不下睡不着的,今日还被一个黄毛小子指着鼻子大骂,丢尽了脸面不说,还窝了一肚子的火,而这苏丽言竟然悠闲如厮,躲在房里做着女红!两相比较之下,徐氏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起来,但她脸厚心黑,这会儿被苏丽言这样指着说,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已经羞煞了,可偏偏徐氏却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惊慌的站直了身子,后退了两步,有些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丽言,就当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了。”
“大夫人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吧!”苏丽言抿了抿嘴唇,拿帕子掩着嘴,那模样简直怎么看,怎么都是满眼讥讽之色:“不过大夫人倒是将儿媳说糊涂了,这县丞家的公子,可说了是要多少银两?”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愿意水到渠成

“瞧我这急糊涂了。”徐氏拿帕子擦了下眼角,这才回答道:“他说要两万两,一分不少,不然,就要抓了大郎等人去见官,打板子。”说到这儿,徐氏又着急了,她如今才知道形势比人强,以往看不上的芝麻小官儿,如今也能轻易要了自己的命,连忙道:“大郎身子骨一向差,经不得板子,丽言,不若你帮帮忙吧!”
王氏瞪了徐氏一眼,也跟着不住的附和:“是啊,丽言瞧在你如今也是元家人,同气连枝的份儿上”苏丽言看这二人明明互相不合,这会儿偏偏又相互合作的样子,冷笑了两声,才借故为难道:“两万两卖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她这话一说出口,徐氏二人眼睛不由一亮,都眼巴巴的盯着她瞧,不过苏丽言主却是为难的摇了摇头:“不过明日就是太夫人与人约好的三日之期,儿媳原还想着用这银子先抵着,让那些妇人再给大夫人您宽限几天呢。”
徐氏愣了愣,随即道:“只是几个妇人,想必也好说话。”她话里带着自信之意,当初她在京中做官夫人之时,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还怕这盛城巴掌大地方的一些没见识的婆子?随意唬唬也就够了!徐氏根本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苏丽言却是想到那日几个女人泼辣的模样,忍着笑摇了摇头:“大夫人还是明日见了再说这话,若是您还是这般想法。儿媳自然不会小器就是!”她语调轻柔,容貌清冷美丽,偏偏说这话却是极坚定,让人不会生出怀疑之心来。王氏脸上忧愁之色尽散而去,知道自己儿子不用挨板子吃苦坐大牢了,当下喜笑颜开:“丽言主这话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弟妹怎么可能会不信她?”徐氏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抹了把眼泪珠,刺了王氏一句,看她一下子沉下脸来,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王氏恨得牙痒痒的,偏偏还要硬挤出笑容来,冲苏丽言讨好道:“丽言自然是个好的,总之没像旁人心眼儿多,就是实诚!二婶就是怀疑你婆婆,也断然不会怀疑你的。”王氏说完,咯咯笑了笑。回头捂着嘴有些歉疚似的看着徐氏,似笑非笑道:“大嫂您说是吧?”徐氏被她这么一说。脸色自然不好看,因此这话也就没答,王氏也当看出她心里不高兴般,连忙道歉道:“对不住了大嫂。我这人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之处,还求大嫂大人有大量才好。”
一句心直口快又给徐氏定了心眼儿多的罪名,徐氏气得半死,刚刚又挨了一顿骂。这会儿自然心情不佳,冷哼了一声,又笑着招呼了苏丽言一会儿。这才略有些疲惫的捏着帕子带着丫头回去了。
等这几人一走,苏丽言连忙就吩咐连瑶摆膳,连瑶一边招呼着人上菜,一边不满道:“三少夫人当真是好性子。”她说完,看苏丽言沉默不语盯着自己的模样,当下后背一寒,知道自己刚刚是越了矩,主子的事儿还轮不到她来开口与判断埋怨,她因此连忙亲自动手布菜,一边看着苏丽言脸色,小心翼翼讨好道:“奴婢是个嘴笨的,说错了话还求三少夫人原谅。”
“我瞧着你倒是嘴舌伶俐,连二夫人也不是你对手呢。”苏丽言自个儿拿了筷子,还未吃饭,就开口先说了话。听她这么一说,连瑶心里更是有些后悔,这两日她确实是得意忘了形,想到自己要跟着苏丽言走出元家,以这主子有钱程度,自己生活自然不差,因此竟然忘了自己这会儿还未出元家,又惹了苏丽言不快,她心下也有些后悔,神以就显露出几分来,连忙下跪道:“奴婢无状,请三少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下子苏丽言没有再理睬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来,用完晚膳,做了阵子女红,眼见着夜幕笼罩了下来,元凤卿却依旧未回房,外头雨下得极大,哗啦啦的竟然比白天时候还要大上许多,屋子里一股阴湿的感觉,这会儿虽说是初春,但雨这么下着,晚间也是极冷,连瑶看她脸色,让人烧了汤婆子过来塞到被窝里,苏丽言才稍觉好了些。
一夜睡得香甜,竟然连梦也未做半个,第二日起来神清气爽的,天色才刚刚擦亮,苏丽言就自个儿收拾齐整了来到了大夫人徐氏的院子。徐氏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她如今年纪虽说不大,但之前一场大病到底掏空了身子,再加上这几日担惊受怕的,昨日又受了那样的气,回来淋了雨受寒,这会儿早上就开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难免有些吃不消,看到苏丽言过来时,她倒是十分惊讶,苏丽言昨日才答应了掏银子出为,她原以为这苏氏会恃恩而骄,没料到她倒是没什么变化。徐氏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隐了去,任由苏丽言服侍着自己穿戴了衣裳吃了早膳,天也就差不多亮了起来,郭氏最后才来,被徐氏狠狠瞪了几眼,她又将这恨转到了苏丽言头上,连着对她翻了几个白眼儿,这婆媳三人才往梅院行去。
如今太夫人虽然‘病了’,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她就是元府里的老太君,任何人都得敬着,徐氏就是再不甘,起不来床了,余氏只要没发话,也照样得过来侍候着,今日面见这些妇人之事,为了显示对太夫人余氏的尊重,自然也是在这儿接见外人。众人刚进到太夫人院子,却见得王氏也带着两个儿媳与丫头婆子们,从另一条路远远的过来了,撑着几把伞,又有两个儿媳替她拧着裙摆,看起来阵仗倒也颇大,徐氏见到了王氏等人,王氏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情景,冲徐氏招了招手。徐氏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却是站在雨中等了王氏过来,才微笑道:“弟妹今儿倒是来得早!”平日王氏一房仗着太夫人疼爱一些,每回请安都是最晚到来,今日倒是稀奇,这么早全来了,恐怕也是打着想说服那几个妇人迟一些天还银子的主意。王氏看徐氏说话。也抿着嘴笑,一边凑了身子过来,姐妹好似的拉了徐氏的一只胳膊挽在怀里,也笑道:“哪里比得上大嫂的孝顺,不过偶尔一天罢了。”这二人好得,竟然像是昨天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一般,苏丽言就算是会隐藏些情绪,这会儿看到徐王二人,才深觉姜果然是老的辣。
那头王氏自然也是看到了苏丽言眼睛一亮,也要不顾自己长辈的身份凑过来套近乎。徐氏却轻飘飘一句话道:“这么大雨,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她都开了口,王氏自然也不好再坚持,只能答应了一声,又冲苏丽言笑了笑。才又重新挺了胸膛,回到了自己的油伞下头。
众人刚进屋不久,那外头就传来回话的声音,说是几位花娘又来了。花娘是此时青楼老鸨略文雅一些的称呼,徐氏等人从小也是大家闺秀教养长大。一时间竟然没明白过来这样专业的称呼,愣了好一下,接着徐氏身边一个老婆子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才明白过来。
“既然来了,就将人请进来就是!”徐氏刚刚不知花娘为何物,丢了面子,这会儿自觉恼火,幸亏在场众人也不止她一个人没明白得过来而已,因此也稍感安慰,那婆子得了大夫人回信儿,连忙又躬身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引了几个骂骂咧咧穿红戴绿的中年妇人进来。那婆子身上披着蓑衣,也不敢进屋里来,等人一送到,就又退了下去。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却是不依了,唧唧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是捏着嗓子说话,倒是吵得人头疼。
这几个妇人身上外头穿着纱衣,这会儿被打湿,紧紧的都贴在了身上,露出里头的缎子衣裳来。此时规矩极严,对时下人穿衣打扮颜色等都规定得极为分明,士子以上才能穿戴丝绸等物,若是非读书人家,就算是有钱,也不敢穿丝绸的,最多只能穿在里头旁人看不到之处过过瘾而已,算是有钱也没法子敢大用的地方,颜色之类的更不用说,苏丽言来到古代这么久,穿过的衣裳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那几种,各种红色与各种蓝绿色,再多也就没了。紫黄黑是三品以上大员以及大员家属才有资格穿的,至于平民百姓,最多只能穿灰白二种颜色的衣裳,以区别身份,这时白色可不如现代时所形容的般,穿着出尘脱俗,而是普通黎民的标志,穿了是要被人欺凌的,这会儿几个妇人穿着大红色纱衣,一被打湿,就变得略透明了起来,才将里头的红色绸缎衣裳露了出来。
大家对这情景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只要有钱却没读书人功名的人家,哪一个不是这般做的,就连元家如今的大老爷自己,要出外也得作如此打扮,他已经被剥夺了功名,自然是不具备再穿丝绸的资格,而内院等妇人则是成日不见天日,几乎一辈子在内宅打转,外人轻易进不来,所以才可以正大光明的穿了出来。
那几个妇人一见众人目光落在自己等人身上,也毫不扭捏,甚至有几个撩起了自己的袖袍,露出雪白的胳膊来,上头沾着水珠,那几个妇人拿了帕子擦拭着,见到屋里徐氏等人皱着眉头一副厌恶样,那妇人却咯咯笑了起来,反倒越加变本加厉,竟将自己衣裳斜襟领口撕开了些,露出里头白花花的嫩肉来,一边还拿了帕子擦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娇声道:“还望元家众位夫人别见笑,奴家可是被那雨淋到了,就怕得了风寒,仪态嘛,自然是比不上各位的。”
她这个动作令郭氏等人脸色羞红,心里暗骂无耻,一边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徐氏与王氏二人眉头虽然皱了皱,但到底还是没露出厌烦的神色来,只是看那几个妇人不以为然的神色,徐氏突然间觉得有些头大,想到了昨日苏丽言提醒过的话,当时自己还信誓旦旦。认为几个妇人自己对付着是手到擒来,如今看来,恐怕不是这样了。她心里忐忑不安,脸上却是镇定如常,听这妇人调笑,只是微微笑了笑:“玉琴,还不赶紧给几位夫人搬了凳子上来。送些热水毛巾等物,也好叫”
徐氏是想得周到,她这一点也实在很容易讨好人家,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元家众人欠了这些花娘钱,这些花娘竟没有一个人愿意领她情的,一听她说这话,有人就不由捂了嘴笑:“大夫人可胡说不得,奴家至今还是待字闺中,哪里称得上夫人。更何况这夫人一言,也是不敢随意乱叫的。奴家可没这个福份!”
“那是自然,你这老货。绿黄瓜刷漆装嫩呢,还敢说自己待字闺中,也不瞧瞧,做咱们这一行。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娶?”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裳的妇人冲这说话的妇人抛了个媚眼,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她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人接了话:“妹妹说的是什么话?人家楼妹妹可是日日做新娘的。你不喜欢,人家可多的是青葱水嫩的少年郎喜欢呀!”说完,一群妇人就是拍着胸口笑了起来。个个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徐氏这会儿就是心思再深沉,也觉得脸皮发烫,更别提郭氏与二房王氏的两个儿媳,更是脸都黑了半边,屋里未经人事的丫头们早已经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看着这几个口没遮拦的妇人,一个个嘴里污言秽语的,都恨不能拨腿出去才好。
那被打趣的妇人这下子不依了,捏了帕子冲上去,嘴里笑骂道:“你们几个不要脸不要皮的贱人,没得在这儿拿奴家作伐子,瞧奴家今日不撕了你们的嘴才是!”说完,几个妇人顿时闹成一团。
徐氏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这幕荒唐的闹剧,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客套话,结果引出这么不堪入目的情景来,若是早知道,打死她也不该开这个口的,这些妇人口没遮拦,又不知羞耻,徐氏开始感觉到压力山大,恐怕这些妇人不如自己想像中般的好应付,反倒一个个的既是不要脸皮,又肯豁得出去,语言又开放,若是今日不小心一些,指不定倒霉的得是她了。徐氏心里暗自捉摸着,有心想将事推到王氏头上,却见王氏早已经目瞪口呆,一副刚活吞过苍蝇的情景,眼里火光闪烁,显然有些忍耐不住了,徐氏眼皮一跳,连忙就伸手在王氏腰上掐了一把,就怕她冲动坏事,到时两房情况更是雪上加箱。
‘嘶’!王氏吃疼,两只通红的眼睛这才稍恢复了些清明,但这一醒悟过来,又听这几个妇人不住嘴的调笑,当下就觉得脸上如有火烧一般,自己一大把年纪也喊吃不消,她转头看自己两个儿媳,早已经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徐氏身边的郭氏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唯有那苏丽言,淡然无比,还在喝着茶水,像是没听见这群妇人的话般,好不自在的模样,脸不红气不喘的,不论平日王氏心里如何看不起苏丽言,但这会儿当真是觉得她通身的气派风度极好。
“好了!”徐氏脸色铁青,看着眼前这不成体统的模样,登时大声喝道。她这一出声,几个笑闹的妇人果然是安静了下来,只是随之而来的,又是有人的冷笑:“呦,元大夫人好大架子,吓得这奴家呀,心肝儿都在颤抖了。”说完,这妇人拍着自己高耸如云的胸脯,委屈了起来,几个人看她这装模作样的假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笑闹。
徐氏再也忍耐不住了,看这些无品行的妇人,一下子站起身来:“诸位,若是再在此处嬉闹,到时就怨不得我留不得你们了!”那几个妇人听完,一阵笑闹,接着才冷眼望着徐氏,毫不怯场:“元夫人说的是哪里话?若不是为了银子,这地方,就是请奴家来,奴家也是不来的。”
“是啊,不若大夫人痛快一些,赶紧将奴家们的银子结了,岂非就是再也看不到奴家等人?”有一个人媚眼如丝,咯咯的笑。
徐氏登时无言以对,这才想起自己并非在昔日的元家,如今人家是来要债的,可不是自己板起脸赶人,这些不知羞耻的妇人就会走的。一想到这儿。徐氏就慌了神了,她这时手里实在是拿不出半点银子来,一旁王氏脸色也有些难看,徐氏想了想,强迫自己露出笑脸来,尴尬道:“不若几位夫人再宽限几日”
“还要几日?前几日看在太夫人脸面上已经宽限过几回了,元家该不会是想赖姑娘们的皮肉债吧?”那几位妇人不干了。这会儿也不调笑了,几人叉着腰开始沉下脸来,嘴里尖酸刻薄的,说得徐氏等人也不住变脸色,精明强悍如徐氏,这会儿竟然也是答不上话来。苏丽言暗里听着,肠子都笑得快打了结,看徐氏等人如同吃过虫子般恶心却又忍耐的神情,她心里大感痛快,谁料徐氏被逼之下。竟然也是无赖了一回,甩手道:“这位是我儿媳。也是盛城苏家之人,你们该是听过苏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