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不会的。”
我才不要你同情!念福撅着小嘴,看男人很快就大踏步的出了院子,不多时,就有马蹄声轻快的响起远去。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却有些淡淡的心安和感动。
萍水相逢,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自己要不要也帮他做点什么?念福一骨碌爬起来,想看看能做什么。可当她看清这屋子的情形时,傻眼了。
昨晚因为倦极,虽然大大丢了回脸,可她倒在床上各种愤恨着捶枕头扎小人闹了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去了。根本没注意这屋子里的卫生状况,眼下看来,实在不敢恭维。
床单被褥枕头都不知多久没换洗过了,散发着阵阵异味,原本挺简单的一间小屋子,乱七八糟扔着衣服鞋子不知多少东西,灰尘满地,真不知自己昨晚是怎么下的脚!
念福一面摇头,一面捏着鼻子开始收拾。等到渐渐天亮的时候,终于有个象样模样了。卷了那些脏床单出来,想打听个洗衣妇,那士兵还以为是她想洗,赶紧让她放下。
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这儿雇的有人洗衣,只是大家懒得收拾而已。”
我勒个去!
念福再一次确信,男人的别名叫懒人。另换了一套干净被褥换上,打听了芙蓉池的位置就出门了。
本想去欧阳家瞧瞧,可想想念福又放弃了。
经她昨日那一闹,相信欧阳家再也不敢再怠慢欧阳康了。想想这位大少爷也真可怜,有那样一个爹,说实话,比她这爹还糟糕。
忽地,念福意识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在意这个老爹,总是不自觉的就把他往好里想。
可认真说起来,古代讲究连坐,犯官的家眷也是犯人,生的孩子也算。要是老爹只是被家里连累还好,要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大坏蛋,那可怎么办?
念福一路心事重重的揣着银票先去找了家钱庄,兑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自己买了双新鞋,把破鞋换下。
昨天那样被人取笑,她还是记在心上的。这要去见爹,不能弄得太寒酸。路上随便买两个包子,念福一路啃着也没尝出滋味,忐忑不安的往升平坊去了。
当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终于到了。看着那石门上镌刻的升平坊三字,念福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往前走。
此时,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爬到房中的青纱帐上,似是有感应一般,经过京城名医诊治一夜的欧阳康,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欧阳大少脑子还有些晕,只觉似在梦中。
身上好软,底下也很舒服,那些头疼难受仿佛都离他而去,全身软绵绵,轻飘飘的,好似睡在棉花团里。
渐渐的找回视线,欧阳大少发现头顶的青纱帐子好高档,身上被子也是,尤其鼻端还闻着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沁人心脾。
可这究竟是哪里?
忽地,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手掀开帐子,一个鹅蛋脸,笑起来很温柔很和善的丫鬟柔柔问,“少爷醒了?身上可觉好些?要不要奴婢扶您起来靠着?我叫阿绮,您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吧。”
欧阳康暗自在被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在梦中之后,他沙哑着开口说话了,
“沐姐儿呢?”
住是好不好说实在话他并不太关心,可这个丫头却是必须要时刻确认的。
就见那丫鬟一时色变,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欧阳康顿时急了,“快,让她来见我!你们,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别着急,她没事。”忽地,一张与自己略有几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欧阳康定了定神,他想起来了,这是他昨天他晕倒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人。脸色不由沉了三分,只望着他,也不说话。可那目光中的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的。
欧阳庄微微叹了口气,“是这么回事…”
(公孙将军环抱光果的胸前,娇羞恼愤:乃们都素坏银!调戏人家,妹纸们都好可怕,嘤嘤嘤嘤嘤~~~)
第72章 绍勤
“你,你说什么?”
在搞清楚自己目前身处状况后的欧阳康不是欣喜于他终于确认了身份,被欧阳家接纳,也不是感动于欧阳庄的兄弟情,让他住进了原本属于他的豪华房间。欧阳大少在听明白始末之后,首先红果果的愤怒了。
“你们怎么能让沐姐儿一个人走了?她在京城无亲无故,你们让她一个女孩子上哪儿去?她遇到坏人怎么办?快扶我起来!”
“少爷,您要去哪儿?大夫说了,你不能受风的。”
“少啰嗦,我要去寻她!”
“少爷,您不能去啊!”
眼看一众丫鬟拦不住,早惊动了后宅,管事冯妈妈出来了,厉色道,“少爷,请自重!那姐儿昨晚已说清并非我们家的人,况且她还口口声声诬陷我们家说要烧死她,这样的人值得你不顾身子去寻么?”
欧阳康冷笑着下了床,“诬不诬陷的且待两说,只是把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扔在家门外,祖母可从来没教我,欧阳家能干出这样的事!她确实不是我家的人,可她是我家的乡亲,是跟着我一起从乡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的人!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妈妈你是京城人,只怕一辈子都没去过,也永远不会去我们乡下老家。可我是在乡下长大的,我从没想过这辈子来了京城就再也不回去!所以我不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能让乡下的父老乡亲们日后指着欧阳家的祖坟山骂我们是如此的不仗义!你们不愿去寻她,也罢,我自己去寻!”
他一把推开旁边扶着他的丫鬟,头重脚轻的就往外走。冯妈妈给骂得脸色发青,堵着气就是不吭声。如此一来,一帮子小丫鬟也不敢乱动。
欧阳康心中一凉,看来自己这个“少爷”也不过如此了。他咬着牙,跌跌撞撞就想往外走。可才迈出两步,就有一双手伸出,牢牢的托住了他。
欧阳康知道是谁,却极不愿意看到这张脸。才要甩手把他推开,就听欧阳庄说话了,“既然兄长一定要去,不如就由我陪着你吧。你们快去吩咐套车,再给大少爷拿件披风。”
冯妈妈脸上一僵,“大少爷,您没两日就要考试了,夫人可说了,这几日都不许你出门的。”
欧阳庄却把脸一沉,“什么大少爷?大少爷就在这里坐着呢,我是二少爷才对。往后再有叫错的,自己出去领耳光子!”
这算什么?算是占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名份,占了自己前途的补偿?欧阳康没那么单纯,不会因为这样几句话,就接受这个弟弟的“好意”。
欧阳庄看着他,目光微闪,却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很快,马车备好,可谭氏那边也打发了人来,“太太让…二少爷过去说话。”
再看欧阳康一眼,欧阳庄道,“先送大少爷好生上车,我即刻就来。”
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欧阳康扭头扶着丫鬟阿绮的手,走了。
欧阳庄去见谭氏,就一句话,“如果母亲还想我下场比试的话,现在就什么都不要说。有什么事情,都等我回来再说。”
谭氏无语,直等儿子走远了,才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这都是为了谁?”
门外,刚想进来请安的庶女,才五岁的欧阳慕梅顿时吓哭了。幸好袁姨娘见机得快,一把捂着女儿的嘴,快步抱着她下去了。
一个十三四岁,看着就有几分油滑的哥儿觑着谭氏的脸色,却依旧赔笑着进来,“母亲可是又为了那起子不相干的人生气了?若是当真恼了,不如打儿子几下出出气也是好的。”
谭氏看他一眼,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三分,“你倒是个懂事的,比你哥哥还会体贴人。”
欧阳家的庶子,原先的二少爷,如今的三少爷欧阳廉上前给谭氏斟了杯茶,“哥哥自然比我强上百倍,母亲也无须着恼,等回头哥哥回来,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谭氏接了茶,意思意思的抿了一口,“行了,我知道你孝顺,不必在我跟前杵着了,下去读书吧。”
“是。”欧阳廉慢慢的退了出来。
只是刚一出来,就落了亲娘伍姨娘的一番埋怨,“那里头的事,你跟着去搀和什么?没瞧见太太正心烦么?今儿算你运气好,躲了开来,可万一惹恼了太太,谁护得了你?”
“姨娘放心,我总也没指望过你。”欧阳廉不屑的抬脚走开,暗自怨念,要不是她婢妾的出身,自己用得着过得这么辛苦?
这年头的庶子还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一等是如袁姨娘那般,正经好人家的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委身于父亲作了侍妾。次一等是如眼下最得宠的紫姨娘般,由官场友人所赠,背后总有几分情面,最差的就是伍姨娘这般卖身而来的婢妾。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将来欧阳庄这嫡出长子有个什么意外,家里的爵位财产也不会尽数落到欧阳廉身上。更何况眼下还来了个名更正,言更顺的大少爷?欧阳廉觉得,自己的人生规划一下子被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少爷打乱了,他得重新再琢磨琢磨才行。
而离了家的欧阳康倒是不笨,第一个要去找的,就是昨晚来的火龙队。
“这里是宜人坊,那公孙将军就在这里。”
都没交流过意见,但欧阳庄就是猜到了欧阳康的心思,直接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欧阳康眼眸闪了闪,到底别别扭扭的扶着这个弟弟的手,从车上下来了。
地方是没找错,可念福却不知上哪儿去了。
看门的小兵也不瞒他们,“那姐儿一大早就起来出了门,也没说去了哪儿,可能是去找房子了吧?”
可欧阳康想了想,说,“去升平坊。”
欧阳庄瞧他一眼,目光中分明有几分诧异,可看着欧阳康不想解释的样子,他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他对京城可比欧阳康熟多了,迅速带人到了地方。
这里虽是大白天,却静悄悄的好似没有半点人烟,除了巡守的士兵走来走去,了无人气。
欧阳庄还在想,是不是欧阳康弄错了地方,就见那个哥哥象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奔着一个蹲坐在地上,几乎要融进背景墙的女孩面前去了。
“沐姐儿,你怎么在这儿坐着?找着人了吗?还是他们不肯搭理你?”
念福木木的抬起头来,一双总是无比精神的丹凤眼里此刻一片空洞,黯淡得令人心酸。
欧阳康心一沉,“到底怎么了?”
女孩呆呆的答,“我问过了。他们说,没有这个人。”
欧阳康一下子怔在那里了,没有这个人,那是什么意思?是念福她爹故意报的假地址,还是根本就骗了她们家?
“你有没有问清楚?或许是前朝的人,现在的人不知道?”
女孩扯扯嘴角,挤出一个惨淡得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前朝战乱的时候,这里也死过不少人,可没有一个是姓沐的。”
女孩从没有想过,她千里迢迢跑过来,千辛万苦的找到这儿,甚至已经做好做一个罪臣之女的打算了,结果问到的话却是——查无此人。
她爹到底是谁?
她娘的丈夫到底是谁?
那个让蕙娘等了十五年,盼了十五年,死心塌地的信了十五年的男人究竟是谁?
她这个念福,十五岁的念福,到底是念的哪一个父?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落下,瞬间汹涌成河。
念福死死的盯着那处至今仍是关押犯官家眷,寂静得跟死一样的街坊,恨不得挖地三尺,揪出那个人来质问。
“他为什么要骗我们?不管他是谁,他说啊!干嘛一定要骗我们?我没想过要他怎样飞黄腾达,可他既然选择当人的爹,当人的丈夫,为什么还要撒谎?他不知道,他这样会害一个女人一辈子吗?还有他女儿,难道他不知道,一个没爹的孩子有多受人欺负吗?”
狠狠的抹一把眼泪,念福不知道是在为自己哭,还是在为那个本来叫念福的女孩儿哭,“他的女儿,在从小给人欺负,给人笑话是个没爹的孩子的时候,他在哪儿?他的女儿,在给火烧了,头上磕了那么大个口子,伤得快要死的时候,他在哪儿?还有他的老婆,和他的女儿,在大过年的早早起来磨豆腐,还给人调戏,给人逼上公堂,甚至于当众羞辱,给人退亲的时候,他在哪儿?在哪儿?”
女孩哭着,骂着,霍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寄托了蕙娘十几年念想的地方,泪出雨下,“就为了这个破地方,他的老婆足足记挂了十五年,就为个这个破地方,他的女儿差点连命都送在路上!可是等来的是什么?是什么!沐绍勤,你出来呀!你混蛋,你是天下最混最混,最坏最坏的王八蛋!你出来呀,沐绍勤!”
欧阳庄在后面站着,看着,听着,却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兄长,那个乡下来的哥哥,一步步上前,抱住了女孩,让她在他的怀里哭。
其实哥哥,也是很想哭的吧?
女孩足足等了十五年,才找到这里,可哥哥呢,他今年十八,还是十九了?
欧阳庄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今年十七了,从他一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爹娘一天。
他不知道,在没有爹娘的日子里,这个哥哥,在乡下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又是怎样的长大?他是否也同样思念着他的父亲,思念着这个本该与他最亲近的人?
※
寂然无声的升平坊里,有人疑惑着问,“我怎么似乎听到,有人在喊绍勤?”
“你听错了吧?这世上哪还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哭声渐渐嘶哑,终渐不闻。那人轻轻哦了一声,微露怅然。
第73章 必须在一起
“我不去。”
尽情的大哭了一场,平静下心情的念福红肿着眼睛,哑着嗓子拒绝了欧阳康的邀请。然后顺便,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
肩头已经湿了一大片,可以煮盐的欧阳大少不顾形象上前一步,执着的不肯放弃,“你不跟我回去,还能去哪儿?别使性子了,听话。”
可念福却倔强的斜睨着他,“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凭什么跟你回去?你又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欧阳康忽地顿了顿,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然后义正辞严的道,“就凭你母亲,还有你姥姥姥爷亲手把你托付到我手上。你应该没忘吧,走时他们怎么说的?他们托我好好照顾你,还嘱咐你要听我的话!”
“哪有?”前一句是真的,可后一句她怎么没听过?
“总之意思差不多。”欧阳大少欺瞒不成,索性也刁蛮任性起来,“反正我是答应了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所以你就得跟我在一起。等到哪日我把你好端端的还到他们手上了,那时你要上天下海我都不管,可是现在,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我不要。”念福瞟了欧阳庄一眼,故意高声道,“我把你们家的人都得罪光了,现在回去不是自讨没趣么?到时你也护不住我,等门一关,又让我吃闷亏怎么办?”
欧阳康抖着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死丫头,不是答应过兰姑,不在外面拆他的台么?怎么现在这样!
欧阳庄清咳一声,上前了,“沐姐儿,虽说之前你和我们家有点误会,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眼下我兄长请你回家,你就是我家的客人。对待客人,请相信欧阳家的礼数还是有的。如果你还是有所顾虑,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们回去,和我大哥一样,就住在我的院子里。我吃什么你吃什么,若还有人敢冒犯于你,你即刻来告诉我,我替你理论,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欧阳大少眸光闪了闪,本来想说男女大防什么的,可想起这丫头的性子,觉得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看念福还在犹豫,欧阳大少替她做决定了,“就这么定了,你要敢跑,我就是捆也要把你捆回去,你别逼我发火啊!”
看他态度强硬,不似玩笑,念福终于妥协了,“那总要去水龙队说一声吧,人家好心的收留了我一晚,总不好不打招呼就走。”
欧阳庄一笑,“这个自然,要是姐儿不放心,现就随我们一起回去,道了别再走。”
等回去的路上,他还细心的自掏腰包备了几样礼品。念福再看一眼这位二少爷,觉得这要不是个伪君子,还算是个勉强凑合的人。
道别的时候,正巧公孙弘回来了,听说念福依旧要回欧阳家去,他也没二话,只交待了一句,“若是二回再给人赶出来,依旧回来,只要我在这儿,总能管你一顿饭吃,只记得带足银子。”
“一顿饭二十两,我脑子进水了才回来!”念福大大甩他一记白眼,扔下礼物走了。
送她出门的,是男人爽朗的大笑。
欧阳庄是个行动派,一进家门,就让人把自己小院,欧阳康隔壁的一间房清出来给了念福。至于他,不等母亲召唤,就去谭氏跟前回话了。此时欧阳锦也从衙门回了家门,正好一并把话回禀了。
“这个丫头必须留下。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百年之后,咱们回祖坟时少挨几个乡亲骂,也不能赶人离开。”
一句话,把欧阳锦和谭氏的所有不满都堵了回去。
勉强咽下这个不快,欧阳锦想着反正也不用见面,迅速转换话题,“留下就留下吧,也不在乎多这一双筷子。正经的,倒是你后儿的比试,准备好了没有?”
欧阳庄道,“工夫也不在这一日半日。倒是想请问父亲,真的让我去考么?”
“那不废话?”谭氏急了,忍不住出言道,“你要好生招待那…你兄长,家里也照做了,莫不是你连这也想让?”
再看欧阳锦一眼,她又补了几句,“名都报上去了,岂能随便更改?到时不让人家有现成的闲话说你爹?再说大少爷刚从乡下来,读了多少书,学问怎么样,还没人知道呢。况且他那身子又不好,病病歪歪的,如何下得考场?你就是有心相让,可万一让他去了,也是白浪费这个机会,吃亏的还不是咱家?”
果然,后面这番话,还是更打动欧阳锦一些。他正了正神色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否则要举荐的话,又要等到哪一年?虽说现在圣人在西山避暑,并不在京城,但你们的试卷都是要统一送去御览的。你准备了这么久,万一有幸,雀屏中选,也是全家的荣光。此事不必多言,就这么定了。外头就说你哥病了,所以没报他的名。”
谭氏心中一定,立即接过话来,“老爷说得很是。庄儿你快回去歇着,养足精神,好生备考。”
把儿子赶走了,她才又打听起来,“对了老爷,这回监考的人是哪位,要不要提前下点工夫?”
“这你就不用想了。”欧阳锦端起桌上的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大口才略带点得意挑了挑眉,“刚传出消息,是平国公。”
谭氏眼神一亮,明显喜形于色,“这可不…”
欧阳锦却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所以,咱们才什么都不要做。这样节骨眼上,多少双眼睛盯着那里,你还想动手动脚的,不是自己没事找事么?”
“到底是老爷,见识就是高明。”谭氏很是夸了几句,又笑道,“圣上把这么要紧的大事都交给了平国公,看来还是很信任国公爷的。”
“圣心不可妄自惴测。”欧阳锦先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一句,又忍不住八卦,“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谁都是件好事,可也不是件好事。”
“哦,此话怎么说?”谭氏心里已经猜出大半,可面上还要敷衍着追问。
欧阳锦卖弄道,“这样要紧之事,交给谁,那就是对谁的信任。可也证明那人绝不在朝政的核心,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以皇上放心他不会偏私。”
谭氏故意装傻,“老爷说得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欧阳锦更加得意,“不用你明白,好生给庄儿打点好备考之物,送他去考场就是。中秋节的礼物,你也该预备着了,那个才是要紧。好歹是亲戚,提前点送也不算错。”
听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嘱咐,谭氏心中翻个白眼,答应下来了。
才想打发他离开,亲自去厨房照看下儿子的饮食,忽地欧阳锦又道,“那小菊仙你别忘了去请一请,吕大人今天又提了。”
一个戏子,还要她亲自去请?你们老爷们下个帖子不就完了?谭氏知道这是欧阳锦要她出钱的意思,可想想儿子这回的考试名额,也只得应下,才去了厨房。
一时想给儿子炖鸡,一时想给儿子炖鸭,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堆到他面前。还有天气这么热,一定得多准备冰块,给儿子又备几款冷饮才行。
欧阳庄倒是诚信,厨房给他备什么,就一样给念福送一份。倒是便宜她,好好吃了两顿,人也恢复了元气。
一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七,随着考试临近,家中气氛愈加紧张。
这日下午,快到晚饭时分,忽见下人提进来一篓子螃蟹,个个足有半斤大小,很是新鲜活泼。
来人还不及开口,就见谭氏笑得两眼发光,“这必是姐姐知道庄儿爱吃螃蟹,所以特意打发人送了来尝鲜的,可是也不是?”
“可不就是?夫人真是高明,一猜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