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夫人略一思忖,便让人把董家母子带上来了。
及至见了人,却没想到,这董家母子竟是给她带来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第41章 该死

郑亭长夫人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来到陶家了,却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陶夫人。
跟想象中上不得台面的糟糠之妻不同,这位陶夫人出乎意料的颇为秀美冷艳。一看就是读过书的,甚至清高的连她这位官夫人也不大瞧得上眼。
郑夫人原本见陶老夫人不肯见她,就要告辞,可见了这位陶夫人,却又有心多留一会儿了。
再抿一口杯中香茶,她带笑赞道,“夫人这里真是好茶,茶杯也精致。瞧着竟似乎有些象越窑青瓷,可是也不是?”
陶夫人常年冰雪般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暖意,“没想到亭长夫人倒也见过些世面。”
郑夫人噎得一哽,亭长官再小,总比你男人一介商贾来得高贵吧?不过听她这口气,似乎大有来头。那怎么会嫁给一个商人呢?况且二十年前,陶家可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那她是怎么嫁来的?
好奇之心一起,郑夫人就又试探了几句,“让夫人见笑了。这种瓷器,还是我旧年上县里给县尊夫人拜年时,偶遇她的妹子陪夫上任路过,带来了一套。后来听县尊夫人说,她家妹子可是个有福气的,嫁的可是鼎鼎大名的吕州薛家,故此——”
话音未落,陶夫人讥笑起来,“那才读了几年书的薛家,竟然也敢号称鼎鼎大名了?如果这世道,名声可真是不值钱了!”
郑夫人顺势便问,“夫人这么说,定是出身世家大族,可否告知一二,也让我长长见识?”
陶夫人冷笑,“你别费心打听了,我不会说的,你也不配听。你今日来,无非是来讨钱的,这些铜臭之事我素来不管,你可以走了。”
郑夫人这下可气得非同小可。你就是再尊贵,如今也只是个商人之妇,就是个普通人家,有这么说话的么?
才要说她几句,忽地陶宗名亲自来了,赔着笑脸说母亲醒了,请她去见。又道,“拙荆素来身子不好,少见外人,脾气孤拐,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郑夫人虽然气恼,可一个大男人亲自来赔罪了,总不好不给面子。于是随意敷衍几句,还是去见陶老夫人了。
只没想到,陶老夫人却是把之前约定的一千两银子,尽数全拿了给她,还说,“夫人早些拿了银子,年下也好安排。”
郑夫人觉得有异,她原想今儿来能拿到一半就算不错的,陶家突然这么大方,定是有事要她办了。

送走了郑夫人,陶宗名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便跟母亲说,“放心吧娘,都安排好了。”
陶老夫人点了点头,有些轻松,又有些忿恨,“这回我倒要看看,那小贱人还能怎么翻身。”
“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陶宗名冷冷道,“居然敢跟北田村联手,想断咱们家的财路,她简直是自寻死路!”
外人不知,只有陶家知道,这二十年来,在从徐家骗出枣酒枣醋的秘方后,陶家靠着这个,尤其是枣酒,到底赚到了多少暴利。
因为年年征战,朝廷用粮紧张,一直严禁民间拿粮食酿酒。而枣酒刚好不在管辖之列,守着这个财路,那简直是守着个摇钱树。
更何况,在这些年的持续打压下,除了陶家,根本无人收枣,他们又把本地的枣价生生的压低了三成。陶家所赚的,就更是盆满钵满了。
眼下陶宗名的长子全家长驻潞州,就是专为了盯着这门生意。也就是因为他家有这门好生意,他那长子才能跟当地驻军攀上关系,有了交情。
叶秋不知,她无意中的灵机一动,竟是触动了陶家如今的左膀右臂。
当陶宗名从董二口中得知,她想跟北田村联合的一系列动作,震惊之余,岂能不跟她拼老命?
一千两银子痛快之极的送出去,就是为此。
不过如今事情安排妥当,陶老夫人眼中却有了几分惋惜之意,“可惜了那丫头,跟她爹一样,着实是个人材。只可惜,都不肯为我陶家所用。”
否则,你光看她那统一收棉,联合养蜂,卖棉花杆子的主意,哪一个不是绝妙之极?如果真的让她做起来,这八角镇不下三五年,只怕就另是一番天地了。
“所以,这丫头该死。”陶宗名阴寒着脸,没有半点怜悯,“我虽然没有爹的大材,能开拓家业,但总得守好祖产,交到咱们下一代手里。这回,无论如何再不能让这丫头逃脱了。”
陶老夫人默默无语。
确实,有这样一个威胁在,他们陶家始终无法安枕。
好不容易过上的富贵日子,在谁愿意轻易放弃?
挡了他们家财路的,都该死!

仙人村。
正在鸡窝前掏摸鸡蛋的叶秋,莫名的打了个冷战,心绪有些不宁。
才想着这是怎么了,忽地听到有人远远的高声叫起了,“娘,娘!”
探头往外一看,叶秋把心头的那些怪异压下,绽放起最真的笑颜。
午后的暖阳下,她的儿子,正坐在一丛比昨天还大的树杈上,冲她卖力的挥舞着小手。
叶秋大笑着,冲儿子也使劲挥了挥手。便把鸡蛋放下,将手指含在唇间,深吸口气,忽地吹出一声响亮之极的唿哨!
象听到号令一般,小小的人儿从树杈上跳下来,还不忘牵着他的小猪,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就牵着它一起向他娘飞奔。
被彻底无视的男人,拖着大树的颀长身形微顿。
在他身后的树杈上,一个明显受伤的年轻人探出笑脸,带着浅浅爱慕,“咱们全村,就叶姑娘能把口哨吹得这么好。”
拜托,你的脸还肿得跟猪头样呢,想啥呢?
再说一个女人,还是当娘的,象个**小姑娘的二流子似的,把口哨吹得那么响,这样真的好吗?
叶秋不管好不好,又吹了一声更响亮的,然后在前面拼命鼓掌,也没说让儿子慢些,小心摔了,反而大声怂恿,“加油啊!奔跑吧,兄弟!”
看小地瓜跑得越发起劲,男人那双眼盯着那两条瘦弱的小短腿,默默数着五、四、三、二、看。
果然,就在那个浅坑处,勇敢奔跑的兄弟坚决的摔倒了。
因速度过快,小身子几乎是平着飞出去。摔得五体投地,当时就眼泪汪汪了。
不过还没等儿子哭出声来,叶秋已经哈哈大笑着跑上前去。把儿子一把从地上抱起来,甩着他就地转了两个圈,然后把小东西贴进怀里,亲昵的顶着他的鼻尖。
“好玩不?”
嘤嘤,噗哧!
眼里还含着泪的小地瓜又破涕为笑了,一下子喷出两管大大的鼻涕泡泡。
“啧啧,瞧这脏的!”终于有点慈母范儿的叶秋立即把儿子扔下地,一脸的嫌弃,拿干净帕子给他自己擤鼻涕。
后头男人看得眼角直抽筋,她自己儿子,她害人摔跤,她还好意思嫌弃?
那小崽子也是不争气,就这,还急不可耐的跟那女人讨好献宝。
“娘,这是叔叔在林子里给我摘的果子,你吃!”
瞧小地瓜把几颗紫红的小野果当宝贝似的拿出来,有人笑道,“小地瓜,你不是说这五梅子都吃完了么?怎么还有?”
小地瓜不好意思的笑了,躲到娘的背后。还抓着她的手,生怕别人看到那几颗五梅子,也就是五味子。
叶秋把儿子的孝心收下,看那人笑道,“孝平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被蜂蛰了?”
朱孝平顶着猪头,看一眼男人,感激又不好意思的道,“全怪我贪心,想去树上摘个野蜂窝。可还没爬到一半就给蜇到摔了下来,幸亏遇到你家大哥,把我救了。否则,死那儿都没人知道。”
叶秋听得也吓一跳,野蜂窝可不是那么好摘的,万一被群蜂叮咬,大量中毒,很有可能会致残,甚至送命。
“你也太大胆了!我知道你心疼媳妇,想给她弄点蜂蜜滋补滋补。可那野蜂窝是好捣的么?要我说,幸好你还没动手就被蜇到掉下来,否则,还不定出什么大事呢!”
朱孝平也早就后怕了,老实认错,“确实是我莽撞了。”
上回叶秋分了他只大猪脚,他拿回去炖媳妇吃了,果然奶水多了很多。可他家小子尝到甜头,天天死命的吮。他媳妇喂孩子喂得下巴都尖了,他看着心疼。今天去林子里砍柴,无意间发现那个蜂窝,就想摘回去给媳妇补补,没想到就出事了。
叶秋不问,也猜得出大概怎么回事。赶紧叫老两口出来,把人扶回屋去,这边自去他家里叫人了。
不一时,朱孝平的爹娘和媳妇都慌慌张张跑了来。
见他没事,就是脑袋上给蜇了个大包,从树上摔下时,又狠狠摔了一跤。不过幸好没伤着骨头,只是得好生将养几天才能动,朱孝平他娘气得顿时就抬手打起了儿子。
“你多大了?不知道你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么?还做这样事情,你这是存心要吓死我们啊?”
朱孝平也知道错了,老实挨打。又一手拉着掉眼泪的娘,一手拉着呜呜哭的媳妇,保证自己再不犯了。
叶秋瞧着好笑,偷偷教育儿子。
看到没?坏事不能做,否则就是有了儿子,也要挨娘的打!
小地瓜顿时觉得人生无望了。

第42章 想起来了【上架前答谢加更】

还是朱长富心地最好,看教训了一时,便站出来劝道,“行啦,他知道错了,我们也骂过他了。如今没事,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朱孝平一家道了谢要搀人离开,男人早把砍回来的一棵小树,用朱孝平的绳索套好了,“你们把这树带回去,树上挂的那些马齿苋,回去掏烂了给他敷上,能清热解毒的。”
然后瞟一眼朱孝平那瘦不拉几的媳妇,不情不愿的把一只藏在大树杈里的死兔子挂上,“这个,就给你媳妇拿回去补补。”
咦?叔叔什么时候抓的兔子?小地瓜眼睛亮了,他居然一路都不知道!
叶秋眼睛也亮了,这男人还会抓兔子?他居然还会把兔子送出去?
“等等!”朱方氏赶着从屋里也收拾了东西出来,“喏,这些鸡蛋红糖,你们也带回去,下回有不够的来我家拿,可千万再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朱孝平他爹忙道,“这怎么行?你们家还有这么些老老小小呢。”
“拿去吧!”叶秋帮忙,硬把篮子塞进朱孝平媳妇手里,“二回我们家若不好过时,也来找你家讨个人情就是。”
朱孝平一家千恩万谢的走了。
小地瓜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怎么了?”朱方氏不解。
小地瓜很忧伤,“兔兔没有了。”
啊?朱方氏回过味来,一拍大腿,“早知道给了只兔子,我还给什么红糖鸡蛋啊?”
男人顿时一眼瞟了过来。
叶秋自动翻译,早知道你要给红糖鸡蛋,他还给什么兔子?
亏了。
“算啦。”叶秋哈哈大笑着拍拍老人家,也有意无意的看着男人,“只当日行一善,积点福吧。孝平那媳妇真是瘦得吓人,给她补补也没错。我做月子那会子,他家还送了两只鸡呢。”
想想也是,朱方氏心疼那一会子,也就好了。
等到夕阳西下,村里的第一缕炊烟升起的时候,连升也赶着马车回来了。
不过刚进村,又跟董家母子吵了起来。
“当这车真是你们家的啊,还要送到家门口。又没见你们买了什么东西,走两步脚会大啊?”
董二欲要争吵,董老太怕坏了自家好事,忙把儿子拉开,“算了,他也神气不了几天了。”
“你说什么?”
“说你神气行不行?”
董二母子下了车,拍拍屁股就走,连马车也不帮着卸一下。连升忿忿不平,赶了车自去了村长家。
叶秋早听见他们争吵了,“这是怎么了?”
“没事。”那些个小龌龊,连升还不愿意说。无非是董家母子到客栈时,发现他不在,就唠叨了一路。
把肉拿给叶秋,说了话已带到,连升又特意提起一事。
“我今儿在镇上看了看旁人如何做生意,叶秋姐,我觉得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怎么赚钱,而是赶紧学会算账记数,否则做起买卖也只有上当受骗的。”
啊哟,叶秋惊奇的睁大眼,“连升你不错啊,居然都想到这一层了。”
连升红了脸,挠了挠头,一不小心把大实话说出来了,“这也是我爷爷提到,我下山才留意看到的。”
不错不错。叶秋极力夸奖,顺手就把自家那两斤肉又割下半斤送他,“有这想法就是好的,这事回头我来教你们。”
忽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可以教你们几招拳法。”
真的?连升的脸,这下因为兴奋涨得彻底通红了,对于男人来说,明显这位老师比叶秋更有**力,直接甩下叶秋就奔人去了,“大哥你愿意教我们?”
男人高傲的仰起下巴,“你去通知愿意学的,晚饭后到那片山坡上集合,带上家里的石斧。”
没问题!连升拔腿就跑,叶秋气急败坏的正在想,要是这小子回头,她也绝不教他了!
可连升到底还没傻到底,关键时刻终于想起还有一位师傅,所以他回头了。
“那晚上我们学了功夫再来学认字!”
读书不比认字重要吗?一群莽夫。
叶秋还没傲娇一回,说她晚上没空。
男人望她说,“若几个简单数字,我先替你教了。”
心塞。
叶秋不想说话了,拎着肉回屋,一气之下,就连皮带肉剁了个乱七八糟。
朱方氏瞧着忍不住问,“丫头你这要是做什么?”
呃——
狂暴中的某人收手,看着被她剁得乱七八糟,既不成馅,又不成形的可怜肉块,淡定的又剁了一轮。
晚上,蘑菇干笋雪菜焖卤肉,带着浓郁的汤汁,浇在煮得颗颗开花的糙米饭上,端上桌。
滋味一流。
至于卖相,卤肉饭不就是这么零零碎碎的么?关键要好吃。
这个不是吹,看一家人吃得头也不抬就知道了。
朱长富放下碗时,特别感慨了句,“秋儿做饭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那是。叶秋点头,也对自己的厨艺表示很满意。
小时候,总有些别有居心的阿姨,打着她跟她爸“没人照顾,没人做饭”的幌子,企图登堂入室。
叶秋从不反对她爸找后妈,却也不想因为一顿饭就把自己和她爸卖了,索性就跟着老保姆学了做饭。初中那会子,就可以独立做出一大桌子菜了,着实吓跑了不少人。
她爸倒是挺开心,就是被女儿惯得越发挑嘴,还总说什么“教不了你琴棋书画,总得会门手艺,将来才好把你嫁出去。”
只不知老爸若知道自家闺女没嫁出去,却生了个儿子,会作何感想。
想起老爸,叶秋就觉得要对朱长富好一点。
把他的饭碗接过,俨俨添了碗米饭,又舀了一大勺菜盖在上面,还压了压。
“多了多了!”
眼看今天煮的一锅糙米饭已经不多了,朱长富急得连连摆手,接了碗就要往埋头吃得极香的小地瓜碗里拨。
叶秋忙把儿子的小碗抢过,“别给他,当心吃撑了。你要吃不了,给婶子。”
“我不要!”朱方氏立即护着碗端离了桌,“你爱吃米的,多吃点。”
叶秋一个不察,给朱长富拨了半碗下来,急得直嚷,“我真吃不了,你们跟我客气什么?”
朱长富嘿嘿一笑,“谁叫你添这么多?你年轻,多吃点没事。”
“可我真的嚼不动了。”
叶秋没撒谎,糙米饭香,但很难煮,煮好之后嚼劲也大。叶秋吃了几年的馒头面条,再嚼起米饭来,是各种腮帮子酸。
看她是真的吃不下了,老两口又舍不得吃,想想伸手把男人一指,“那给他。年轻小伙子多吃点,没事。”
他没事,叶秋有事。
“算了吧,留着明天热了给地瓜吃。”
就算她的口水,也不是随便给人吃的。
男人斜眼瞄了瞄她,看他们都不吃了,把锅里的剩饭剩菜全拨到自己碗里,干掉了。
摸摸肚子,似乎还有点没吃饱。
趁着天黑前最后一个时辰亮光,连升带人来上课了。
基本上村里的年轻人都到了,尤其那几户要派去当兵的,也都来了。
朱孝平原也想来着,家里不让,把他爹派来的,打算跟男人学几招,回去好教儿子。
叶秋假装牵儿子,凑过去看热闹,却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在那片山坡上,就着地形,垒起了三个土台。
最高处到人胸口,最低处只过,只有一个到腰那里的位置比较舒服,不过垫着块石头。
大伙儿看得不明白,就见男人拎了根才从树下截下的圆木,安置在高台上。
还没开始,就有人笑了,“大个子,你不会让我们来劈柴吧,这谁不会呀?”
男人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忽地拎起石斧,高高跳起,将最高处的圆木劈成整整齐齐的两半。
“你会?”
那人不敢作声了。
看男人矫健身姿,连升有些跃跃欲试了,“那高处的我不会,这两处矮的应该可以吧?”
男人冲他勾了勾手指头,“你来。”
连升也不客气,捡了男人劈开的一半木头,去第二个土台上劈。
可用力下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不对了。这个位置看似容易,其实让人很不舒服。而土台上垫着的石头,也非常容易打滑。
所以连升这一斧子下去,柴是劈到了,却没断,只和石头一起滚到地上去了。
连升脸红了,旁边有人叫道,“这根本不可能,做不到的。”
男人睨他一眼,把那根木头和石头又捡上去摆正,唰地只一斧,圆木又平平整整的被劈成两半了。
众人哑了。
“好!”只有小地瓜,卖力的拍起小巴掌,望着男人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
不给旁人再废话的机会,男人到第三个最矮的土台前,扎了个稳稳的马步,再次把柴劈开。
然后,他指着今天拖回的大树道,“不求你们劈得跟我一样好,只要你们今天能在这三个土台上,用一斧头劈出一根柴来,就算过关。劈累了,过来数数这堆柴共有多少根,数清楚了,告诉我。只不许拆开,也不许作记号。”
叶秋瞅瞅那捆还没收拾,几乎堆到屋檐上的柴,默默的在心里替今日前来的诸位点了个蜡。
此时人群中有人忸怩的问,“那,那我就会数到三十…”
这是朱孝平的爹,一把年纪的人,老脸涨得通红。
叶秋没笑,对于完全没有文化基础的人,能数到三十已经很不错了。
拍拍小地瓜,跟他说了两句,小地瓜眨眨大眼睛,跑到朱孝平他爹跟前,拉着他的手,清脆的道,“伯伯别怕,我教你,你跟着我数。一而二,二而三,三而四,四而五…”
人群很快自动分成两堆,一堆以连升为首,在那里研究起如何劈木柴。一堆就围着小地瓜坐下,看着他扳着小指头,从一数到十,然后又怎样从十进位到百,到千。
山坡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许多老人妇人和孩子。
默默的跟着人劈柴来比划,又默默的跟着那清脆的童音扳起手指头。
天色渐渐昏暗,起了风的山村已经开始冷了。
可没有人离开,那劈柴声,数数声反而越发热闹。
忽地一阵山风打了个旋,钻进叶秋脖子里,她打个冷战,打算回家了。
却瞧见花裙子躲在最远的角落那儿,一时跟着小地瓜数数,一时又替人家劈柴的着急,忙得不亦乐乎。
叶秋本想叫她过来,可想想却又笑了,转身回了屋。
暗想有这群人帮忙,她家的柴火应该可以很快就劈好了。唔,男人明天又可以去砍树了,还可以多砍几棵回来。
当然,要是他愿意顺便再打两只兔子,那就更好了。
是夜,仙人村第一次公开授课,没有一个合格的考生。
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的热情。
几乎家家户户睡前都在议论,那个柴到底要怎么劈,才是正确的用力。
那四十数完,到底是五还是六?这个也要好好的算一算。手指头脚指头都不够用了,有些聪明的主妇就抓了把豆子出来,不信数不清楚。
黑灯瞎火里,小苹果又被无情的赶到马棚子里去了。
然后,那只地瓜曾见过的白毛怪兽又来了。
一蹄子把忠心护家的小猪踢回干草垛里,挤到马槽边,大嚼特嚼。
悲愤的小猪跺跺小蹄子,这回却聪明的不再跟它正面对抗,而是趁着怪兽大吃大嚼之际,企图悄没声息的从马棚边上溜出去。
它要去搬救兵,搬救兵。
怪兽诧异抬头,小笨蛋学聪明了,才要把它再踢回去,忽地嗅到熟悉的气息。
趁它这一晃神,小猪逃脱生天,撒开四蹄就跑了。
“布谷、布谷。”
两声鸟叫低低响起,炕上的男人一跃而起。披衣穿鞋,转瞬间就到了屋外。
马棚暗处走出两人,正是他熟悉的士兵。一脸端正肃然,就连旁边的白马,也不再吃半口草料,摆出十足的战斗姿势。
“将军,接到紧急军情,令你即刻回营!”
男人神色一凛,才想发话,却从对面士兵的眼睛里看到什么,蓦地回头,却见叶秋披衣站在那里。脚边跟着一只哼哼唧唧,满眼控制的小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