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认得这个声音,被叶秋之前嘲讽过的男人。
不过这人很不讨喜,之前还想要大猪腿,这会子又不想当兵,懦夫!
而门内,朱方氏已经冷笑起来。
“你倒打得好算盘。只咱们卖棉花的钱,难道就不用交税吗?况且这也不是他一人的,你这算计,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些!”
刚刚走了的金求盗,通知交税之事虽属正常,但这时间却是比往年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月。这要是按从前的惯例,只怕吴家沟提到那征兵之事,就是真的了。
可无论朱长富怎么打听,甚至叶秋拿了钱出来,那金求盗却是既不肯收钱,也不肯给句准话。
可越是如此,朱长富越觉得此事应该是真的。
送走来人,他就赶紧把村里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通知了此事,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又让朱董连三姓各自开会,商量各家征兵之事。
按照常规,农户征兵例来是五户出一人。分在村子里,都是轮流制。除非这家没有男丁,才会轮到旁人。但相应的,这个没派男丁的家庭,要给去的那家一些补助。同姓没有,才由异姓顶替。
因着多少年来,大家都按着这样约定俗成的规矩,才相互扶持着渡过最艰难的岁月,而一个村子,才得以延续生存。
只是征兵虽然无法避免,但农户也允许拿钱赎役。
官府常例,三十两银子一人。这要是买一条性命,真不算多。但一般人家还真的承受不起,是以大半百姓还是得去。
朱家在本村共有十户,那就得出两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朱德贵。
他当然不愿意去,又出不起这份钱,所以便找上了亲叔叔。眼下给朱方氏这么一说,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仍是觍着脸道,“是我不会说话。不过叶家妹子,你也是同意的对吧?要不这个钱,算我借的。我慢慢还,行不?”
叶秋还没吭声,朱方氏听了这话,却是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你还?旧年你爹还欠我们家的钱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朱德贵嘟囔道,“婶子你也别算得这么清。我爹的事,也是叔点头的。怎么说,我也是老朱家独一条根,您二老百年之后,还不得指望我送您二老上山?”
“你独一条根?”朱方氏气得浑身直抖,却死死憋着泪道,“你是在咒我们家阿虎么?”
叶秋听得一愣,她在此三年,从未听老两口说起过子女之事。
她想着应该是二老心中的伤,从来不敢打听,没想到今日却听到了点消息。明显,是不太好的。
朱德贵看朱长富没言语,还大着胆子道,“谁咒他了?这不明摆着…”
“够了!”忽地,朱长富也吼了出来,“你如今有了孝天,也算是有后了。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有钱就自个儿赎去。找我借个五六两银子,行。再多,没有!这也不光你一个人的事,还有你们几家,谁去?”
他这一发火,朱德贵不敢吭声了。
旁边那一向憨厚少言朱孝平想了想,却是主动站了起来,“村长爷爷,我去。我媳妇才生了儿子,我也算留下条根了。只我若去的话,想求村长爷爷给我做个主,我若有个好歹,能不能别把我媳妇孩子卖了。好歹给我媳妇另寻户好人家嫁了,至于我儿,还请叔伯兄弟们帮忙看顾着些。”
这回不等旁人吭声,朱长富就一口应承了,还道,“这些臭规矩也是该改一改了,只要不遇着天灾人祸,往后不管谁家的男人出了事,也没有随便卖人家媳妇孩子的。”
他着重的看了叶秋一眼,有些话暂时没说出口,可叶秋却察觉到了,心里沉甸甸的。
对于乡下人来说,想要不被艰难的生活打倒,就只能指望着种好地。
可她有这个能力,带领好大家吗?
可她要是没这个能力,那远的不说,这些人的今天,就将是小地瓜的明天。
来此三年,叶秋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能独善其身的年代。她既生活在这个村庄,就得跟这个村庄共兴衰。否则就是天上掉下万贯家财,她们这孤儿寡母的,也绝对保不住。
屋子里的气氛就这么沉寂下来,人人心事重重,象堵着块石头。
此时,门口忽地一阵冷风袭来,是大个子牵着小地瓜进了屋。
先把孩子往叶秋面前一推,“去给他弄点水来。”
然后,冷冷扫了面色沉重的众男人一眼,“你们觉得,坐在这里害怕,就能不死的吗?”
他这是…要开解人?想想他的刀法,兴许还能教大伙点什么。
可男人接下来,却是大马金刀,往叶秋离开的炕上一坐,“有这工夫,还不如回去多吃两碗,把自己养肥点,上了战场也能多挨两刀。”
叶秋瞬间反省,觉得自己岂止青葱粉嫩啊,还有眼无珠。
这位是刀法好,可人家修的是插刀教!

小剧场:
作者:都当娘的人了,还青葱粉嫩,啧啧,真会刷绿漆。
叶秋:插刀教教主何在?
作者:喂喂,你不能这么威胁亲妈,当心亲妈变后妈。
地瓜:那后妈会变戏法吗?要不,变个蛤蟆吧。

第24章 蛮有骨气的

插刀教主捅完刀,整个屋子冻成冰碴,再没人好意思留下了。
就是皮厚如朱德厚,也明显感觉这男人不好惹,闷头连个屁也不敢放的走了。
男人脸色终于和缓了些,再闻闻灶上一直煲着的大骨汤的香气,甚至都肯赏脸冲叶秋多说一句,“我不要水,盛汤就行。”
他…这是还有心情吃饭?
叶秋眼角抽了抽,回身看老两口。
朱方氏早转身去外头剁鸡食了,听那木盆被剁得咣咣咣震天山响,明显是不想说话。
而朱长富到隔壁去继续刷墙,那沉默认真的架式也明显不想被打扰。
可一回身,那大高个就跟失明似的,依旧杵在炕上,意图明确的盯着那窝汤,大有刚跟人家结了仇,不吃完就绝不罢休的架式。
正左右为难,小地瓜喝完水,扯了扯他娘的衣袖,怯怯的说,“小猪也饿了。”
人都没得吃,还管猪?
叶秋无力翻了个白眼,到底认命的去和面了。
时间不长,两碗骨头汤打底的酸菜粉肠面疙瘩汤就摆上了桌。
大碗摆到大个子面前,小碗放到地瓜面前,叶秋给儿子拿了小勺,“自己吃。”
知道家里气氛不对,小地瓜很乖巧的一声不吭。瞄瞄他的猪兄弟,正在地上唏里呼噜吃着猪食,他也拿起小勺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叶秋又添了两碗,给老两口分别送了过去。
“…好歹赏脸吃一口吧,我都做好了,一放就糊了。你们要不吃,我也吃不下。”
赔着笑脸,做小伏低,总算哄得老两口接了碗,动手吃了。
等到叶秋回屋,打算自盛一碗,就见男人守着面前吃空的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什么毛病?锅里还有,又不是没长手,就不会自己盛吗?叶秋撇嘴,不想搭理他。
可男人见她端着碗过来坐下,那眉头开始皱起来了。
不看,不理,埋头苦吃。
男人眼中的不满愈发强烈,终于开口了,“你菜没炒。”
呃?
叶秋抬头,顺着男人的眼光,看到炕台上那盘切花腌好的猪腰子。
然后,无语凝噎。
这小子不仅是失忆,还失明了吧?家里都这样了,他究竟是怎样粗壮的神经,还能惦记着那盘猪腰子?
或许是叶秋目光里的不合作意愿太强烈了些,男人想想,菜没炒好前,到底不能得罪厨子,于是拉来了一个同盟军。
“他说要吃的。”
看着在男人手指下,完全呆怔,却又不敢反抗,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弱小儿子,叶秋斜睨男人一眼,果断继续埋头吃。
直到她这一碗吃完,才起身下炕。
炒腰花。
哼,她也是蛮有骨气的。
男人那么重的煞气又怎样,她还不是坚持了一碗疙瘩汤的时间?
当然,有骨气的叶秋随后有意识忽略了男人一个腰花也没留给她的残酷现实,反正她炒菜的时候尝了一个,该给儿子的,老两口的也分给他们了,至于剩下的,全当喂猪了!
反正她是厨子,要战,后面有的是机会。
好比晚上,她的梅头瘦肉蒸鸡蛋,她就捞到了两大勺。
只那个吃了半盆的男人,不悦的望着空碗道,“你除了做这个,还会做点别的吗?”
叶秋瞬间怒了。
她早上煮的是稀面疙瘩汤,中午是稠的面疙瘩汤,晚上是炒面疙瘩。这已经是三种花样了,他居然还敢嫌弃?
朱方氏倒是听着有了几分笑意,“秋儿原就不是乡下姑娘,当然不会做面食。倒是做菜好手艺,你家里从前应是吃白米饭的吧?”
给揭了老底,又变相捧了捧的叶秋有火也不好发了,含糊笑笑,狠瞪那男人一眼,明天继续吃面疙瘩,有本事你别吃!
可小地瓜见家中气氛有缓和的趋势,已经顺势倒在了朱方氏怀里撒娇卖萌,“什么是白米饭呀?阿奶,地瓜没吃过。”
朱方氏听得心疼,“这倒是阿奶忘了,下次进城,给地瓜买两斤白米,煮给我们地瓜也尝一尝。”
“您别惯着他了。”叶秋一面收拾碗筷,一面也放下私人恩怨,活跃起气氛,“回头他要是想吃天上的月亮,莫非也得摘去?”
“我才不吃天上的月亮呢!我就吃月饼。”
看小崽子摆出一副你休想哄我的架式,跟他娘“假装”吵起了架。男人忽地也觉得牙根发痒,想找个什么磨磨牙了。
而叶秋没他含蓄,直接把儿子小手抓起来,就在他的手背上啃了一口,“中秋都过完了,还想吃月饼,小馋猫。”
“啊啊,阿奶救命!娘要吃我,救命!”
小地瓜夸张的笑滚到朱方氏怀里,叶秋放下碗筷,作势扮起吃人的老虎,跟儿子疯了起来。
朱方氏给逗得哈哈大笑,护着孩子打老虎,连一旁不言不语的朱长富瞧着闹成一团的老少三人,也露出了笑脸。
唔…只有男人没有笑,绷着脸瞟瞟那个只会做面疙瘩的女人,嫌弃的回了隔壁,这扮的哪象个老虎,跟只笨猫一样。
可又忍不住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笑声,并在他不自觉照到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角诡异的往上弯了弯。
男人想都不想,一把将镜子拍倒,不去回想自己刚才的异,而是留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间房里塞着不少大红新家具,明显是为嫁人做的准备,可这家里又没男人,女人要嫁谁?
啧,就这样只会做面疙瘩的女人,应该是嫁不出去的吧?
男人撇撇嘴,拉起被子睡大觉。
兴许再歇一晚,他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男人对自己很有自信。
就算是掉了钥匙,可他也一定会打开记忆的门。翻窗拆墙,这世上可没什么难得倒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女人不会做面食,菜倒是烧得不错。
晚上的鸡蛋蒸得很嫩,肉也很嫩,简直入口即化,他都没吃好,一盆子就没了。真是的!
这女人就是太小气了,下回让她多做点,省得她老是跟自己抢。
哼,要不是他让着她,她一勺都捞不着,还有两勺么?
真是不知感恩。
长夜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男人精神更好了些,可还是没想起来。
不过昨晚心情好起来的朱方氏,一早就挽袖下厨了。蒸了一大笼屉大馒头,终于摆脱了继续吃面疙瘩的厄运。
再加上叶秋做的豆豉芋头蒸排骨,男人吃得很满意。
只是他还没吃完,就有人陆陆续续到家里来捣乱了。
一张口,全都是借车。
从前仙人村没有马车,大家要缴纳税粮十分不便。几乎得全家出动,扛着大包小包的往衙门送。有时家中人手不济,跑上几天也是常事。耽误事不说,人也实在是受罪的很。
如今村里有了车,大家都愿意出几个小钱跑一趟,省得麻烦。
叶秋也不小气,主动表示愿意把自家的两辆车也借出来,帮着大家快点完税。朱长富便替她做了个主,将她的车跟村中公用之车一样收费,也省得有什么扯皮拉筋。
这边很快有几户手脚利索的人家,已经收拾好了税粮,套上三辆马车走了。
那边朱长富让叶秋拿了纸笔,简单记下其余各家要交的税粮,明后天好一一安排,朱方氏自要收拾家务。
看他们都忙着,大个子扔一块正中的排骨给地瓜,把剩下的全啃完,也拿着桶去挑水了。
村里的井打得挺好,不过让男人感兴趣的是井台上的井架。
更确切的说,是井架上辘轱。
男人想不起来,但他知道,这个辘轱跟寻常的不太一样。
寻常的辘轳,不过是改个用力的方向,其实并不省力。可这个辘轱,不过是在绳索的走向和缠绕上改动了一下,就能让小孩都能轻松摇起比他们还重的一大桶水了。
这样的辘轱,要是用在别的地方,应该也很有用吧。
可这样的东西,他怎么觉得挺眼熟呢?
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却绝没有见过绳索的走向。努力的回想回想,心头却冒出不太愉快的回忆,很不愿意去想。
那是为什么呢?
正好有来打水的村民看他有兴趣的样子,对他多解释了几句,“这个井是叶大官人打的,就是地瓜他外祖。这个井架子也是他弄的,可省力呢。他给咱们这儿还修了个水渠,也是特别管用的。”
是么?男人突然来了兴趣。他觉得,他有必要下一次山,好好看看那个水渠了。
只是等他挑了两大桶水回家,却见有个熊孩子在挨骂。
本来就长得跟个豆芽菜一样,再耷拉下肩膀和小脑袋,就更象了。
再看看熊孩子脚边假装无辜的小猪仔,还有他背在身后的小手上,那啃得参差不齐的排骨,男人基本猜出真相了。
然后,眼也沉了下来。
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排骨,被这小崽子拿去喂了猪?
欠揍!
“…你就不知道脏吗?还是觉得它的口水很香?非要跟它去吃一根排骨?”
就在叶秋生气的教训着儿子之时,旁边突然凉飕飕的飘来一句,
“喂儿子吃娘?”
五个字,瞬间终结了叶秋的说教。更让熊孩子深刻反省,铭记终生。
插刀教教主出手,就是这么功力非凡。

小剧场:
地瓜:呜呜,大个子欺负我。
作者:(邪恶)你可以欺负回去的。开启你的诅咒技能吧,骚年!
某人:你确定要教坏小孩子吗?
作者:我也是蛮有骨气的!
某人:(巴掌对准地瓜的小屁股)你其实是想诅咒别人的,对吧?
作者:你不能这么无耻!
某人:(抽刀)不服,来战。
作者:…

第25章 凭什么

受到教训的小地瓜,就此埋下了对插刀教主的敬畏之情,老实牵着小猪,蹲一边反省去了。
估计小东西这半天工夫都不会再捣乱了,叶秋也安心的去忙她的事了。
整个仙人村都在为纳税的事情忙碌,她实在没精力看着孩子,更加没精力去管那位教主大人,再次兴致盎然的去挑水。
快到晌午那会子,叶秋见空闲了些,就想找老两口算算自家要交的税,也给二老一个说话和解的机会。
老人家闹起别扭,就跟小孩儿一样。朱方氏脸上虽有了笑模样,却就是不肯跟朱长富说话。
可这边她还没张口,院门一响,董二嫂来了。
“…看你们家人来人往的事情多,想是没工夫做饭。正好我家蒸窝头,就拿了几个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嫌弃。”
说着客气话,董二嫂揭开篮布,拿出一篮子滚圆澄黄的大窝头。
这窝头一看就是特意用磨细的玉米面做的,每一个的顶上还放了一颗红枣,闻着就很是香甜。
这样的吃食在乡下算是很精致了,董二嫂家境又不是很好,这大中午的特意蒸了这个送来,示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哦。
叶秋没吭声,由着朱方氏客气几句,把窝头收下。动手准备起泡菜青菜,打算一会儿再烤几个馒头片,熬锅小米粥来配着吃。
没法子,谁叫她家现在有个大肚汉呢?就这几个窝头,估计也就能塞一人肚子。
董二嫂见她忙着,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坐下,难免让人多准备自己的一份吃食。不坐,那她的话还没说呢。
朱方氏瞧出她似是有事,宽厚的接了一句,“二嫂子这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董二嫂掩饰性的抚了抚鬓角,赔笑扯了个由头,“你家的地也该施底肥了吧?这眼瞅着就要冷了,等上了冻,翻地可就不容易了。”
她说话时的眼神,一直瞧着叶秋。
可叶秋不答,倒是朱长富忍不住道,“可不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呢。要不是官府说要提前交税,昨儿我就准备说的。”
董二嫂笑着奉承了句,“您老是老把式,肯定想得周全。既要做,不如早做。要不明儿就让我家老二老三,把家里的肥挑过去吧。”
朱长富一愣,这时候农家要积点肥可不容易,全仗着人畜粪便。有些家里人口少的,还得四处去捡牛粪,董二嫂这意思是要白送他们?
“那怎么好意思?你家也不是没地,明年不要用肥的?”
董二嫂赔笑又看了叶秋一眼,“我这不收了叶家妹子的钱么?若不出点子力,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是些肥料,没事。”
叶秋这回不装傻了,笑笑道,“真不用。嫂子难道忘了,我还管镇上订了肥的?家里现还养着三匹马呢,尽够了。”
董二嫂有些笑不出来了。
拍马屁拍不到正点子,献殷勤又拿不出好东西。这尴尬,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瞧她这副模样,老两口又不瞎,都看出有事了。
朱长富外表威严,心却厚道,起身道,“这冬小麦的事是秋儿张罗的,要怎么弄你们商量吧。孩子他娘,你给我打个下手,咱去隔壁把墙刷了。”
当着外人面前,朱方氏还是很给自家老汉面子的。帮不帮是一回事,但还是起身随他离开,把地方留给二人说话。
董二嫂略松口气,可再瞧一眼叶秋,她是真没脸开这个口。
叶秋也不催,依旧在那儿慢条斯理的准备着午饭。
直到董二嫂实在扛不下去,狠狠心开了口,“叶家妹子,有件事,我…我家对不住你!”
董二嫂得知的时候,都快气晕了。
她就说上回婆婆进城,她怎么舍得买三文钱一个的茶叶蛋给家里人吃,原来竟是跟人说叶秋的八卦换来的。
可人家这样摆明了打听叶秋的底细,可不是别有居心?
那天,在叶秋下山之后,董二嫂在朱家地里干活时,无意听小叔子说漏了嘴,知道婆婆是这么换的茶叶蛋,当即就觉得有问题了。
后来听说那吴老四来抢亲,她就更怕是婆婆惹下的祸。所以后头村长家里分野猪肉,她都没好意思拿。
家里人怪她杞人忧天,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可眼下看着叶秋的神色,董二嫂却觉得他们才是傻子,还想拿别人当傻子。
“…叶家妹子,这事,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了…要不,我把上回的钱还给你,那活还是我们家替你干吧。”
无比艰难的把此事说清,董二嫂简直羞愧得想钻地缝里去。
自那金求盗进村,证实了背后指使之人是陶七,她就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了。因为那天跟她婆婆打听的,就是一个面生的外地婆子。除了王氏,还会有谁?
村里人平常嚼嚼舌根并没什么,可要到外头去乱说别人家的事,却是要招人嫌的。
尤其,还吃了人家的茶叶蛋。这性质,跟出卖有什么两样?
看董二嫂一张胖脸窘得通红,甚至窘得几乎快落下泪来,叶秋心里的火气,不觉消了大半。
这件事,她是早就知道了。
那天她最后问起陶七,就是问他怎么想到挑拔吴老四来抢亲。
陶七没有隐瞒,说是那天董二嫂一家进城,他看到马车,就认出是陶家的东西了。想着必跟叶秋有关联,就派了丈母娘过去,套出那董老太的话,这才想到借刀杀人。
听说只是为了几个茶叶蛋,自己就被卖了,叶秋当时的气,可想而知。
如果是随口说漏嘴也就罢了,可董老太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明明察觉出不对了,还管人家讨了茶叶蛋才肯说,那她真要因此出了事,她岂不就是十足的帮凶?
可叶秋当时没说,就是想再给董家一个机会。
毕竟住在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的把脸撕破,也没什么意思。董二嫂不肯拿肉的那天,叶秋就想着她应该是知道了,只看她要怎么做。是想装糊涂混过去,还是怎样。自己也才好应对。
说真的,要是董二嫂再晚两天来,叶秋宁肯不要那五十文,都不会再要董家帮她种地,往后就算住一个村里,也不会有什么交情了。可她来了,还这样诚恳的道歉,叶秋也不藏着掖着了。
“嫂子既然今日来了,我也索性把话挑明了吧。这件事,我是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念着同村这么多年的交情,又看在嫂子你素日为人的份上,我是绝对要上门讨个说法的。这不过分吧?”
董二嫂点头。这要是换自己身上,谁不得讨个说法?
“妹子,对不起。这件事…”
叶秋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跟我道歉。现如今,我既没事,你又上了门,那此事咱们就算揭过,大家往后还是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