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既然她们都跟你们赔罪了,可不许再生气了。”沈氏又出来做好人了,“敏丫头,你以后可不许见气了,知道么?”
钱敏君不好意思再撅着嘴了,犹豫的看了四周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旁边有个伶俐的小姑娘亲热的上前来挽住她。“那以后咱们就一处玩,敏姨平时喜欢做甚么?”
钱敏君心地赤诚。不能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亲热,不给面子的把胳膊抽回,不解的问,“你比我小,叫我姐姐就好了,干嘛叫我姨?嗯…我跟你不熟,不跟你玩儿。”
那小姑娘臊了一鼻子灰,想在沈氏面前卖个乖也没讨着好,尴尬的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沈氏却笑着介绍,“这是你们扬熙哥哥的大女儿,希蕙。叫你们一声姨也是不错的。”
好吧,钱灵犀自我安慰,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也是面和心不和,得罪拉倒。不过她还是拉着钱敏君上前跟钱希蕙打了个招呼。解了她的围。并诚恳的解释了一句,“敏君姐姐认生,婶娘怕她给坏人骗了,所以不熟的人都是不许她跟人玩的。日后熟了。她若知道大家真心待她好,自然是会跟大家玩的。”
这话说得也很有水平,让沈氏抽了抽嘴角,却挑不出错来。人家孩子又没说错,要真心对她们好,她们才肯与人交好,若是虚情假意,她们就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接下来大略认识了一圈,拜豪门大户里三妻四妾的风俗所赐,这一屋子女孩,就有三个辈份。
辈份最大的是钱玢的一个庶女,今年才十二,就是那位貌美如花的白姨娘所出,名叫钱文娇,生得也甚是貌美,瞧那样子,便知很受宠爱。只是这位幺女,排行却是十三,钱灵犀喊一句十三姨,就在心里暗自抽抽一回。
余下和她们同辈的有两位大姑娘,一位是钱文傭的庶女,就是中秋那晚帮着蒋氏说话的,是六小姐,名儿也有意思,婉君。另一位就是钱慧君了,她排行老七,而介绍她时,沈氏却说是四爷钱文侩的大女儿。钱灵犀暗觉蹊跷,只不作声。不过度其服色,却是一众女孩中最朴素的,想来跟着那样一个不得宠的老子,日子也不太好过。
其余还有几个小侄女,是钱扬熙的另两个女儿和钱文傭的孙女儿,不过年纪还小,有的连大名都没起,不过三姐儿四姐儿的叫着,一时也记不全那么多了。
人已见到,该得罪的也得罪了,钱灵犀觉得到该走的时候了。可突然听得前院使人来问,“国公爷请灵犀姑娘过去说话。”
能得钱玢拨冗相见,这是多大的体面?顿时嗖嗖嗖嗖,钱灵犀只觉无数记眼刀齐齐向她飞来,其中最凌厉的两把,当数沈氏。
老太太眼皮子微抬,当着来人的面呵呵笑了,很是体贴慈爱的模样,“既是国公爷唤你,你就快去吧。对了,我这儿有些上好的跌打膏药,怕你姐姐说不清楚,给你拿着带回去给你婶娘用。那个比外头的好,昨儿我就想着,只是过节赏月弄得太晚,也没去打扰你们。”
说着,丫鬟去屋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干净小瓷坛,刮出一小坛膏药给她。钱灵犀一闻,只觉这药味清凉芳香,比那大夫开得可好多了。虽然明知是沈氏这要借她的手做给钱玢看,却也领下了这份情。
此时,国公府的二房院内。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果然是好诗!二哥,这真是那新来的小丫头所作?”
钱家二太爷钱珉眼珠子一瞪,甚是不悦,“难道我这一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虽然那丫头说不是她写的,还讲了个什么七步诗的故事。但老三你想,连咱们都没读过的书,她一个乡下小孩子从哪里读到?这几年从老家来的子弟也不算少,要是真有这样的佳句,谁不拿出来显摆一番?”
三太爷钱珅听得不住颔首,却又有些不解,“要果真是那丫头所作,她为什么不说是自己写的。非要假口于人呢?”
钱珉端起杯茶,撇着浮沫,不答他的问题,却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钱珅的神情严肃起来,想了想方道,“原以为老大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他这回却是寻了块宝回来。若是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又有偌大的心性隐忍,琢磨几年。怕不又是一个钱明君?”
“你可别忘了,现在留在信王府的还有一个钱湘君,可是这丫头的亲姐姐,老大这步棋,下得着实是妙啊!”
钱珅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哥要把那个傻丫头弄回来,想来接她是假,要栽培这个小姑娘才是真的。横竖这丫头既算是咱们老钱家的正人,却又不属国公府里的任何一派。等她出息了。跟大房老四家的一样,过继到他们老大文仕房中便是了。”
“正是如此。”
“不行!”钱珅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这天下的好事哪能都被老大占去,这丫头我认了。管她以后出不出息。我先收过来当孙女。”
钱珉噗哧笑了,急急放下茶杯。“你这会子去一闹,大哥非跟你拼老命不可!坐下坐下,你听我说。那丫头要真是个有心胸的,也未必就会同意过继到谁家去。人家亲生父母都在呢,你以为是拿两颗糖就哄回来的?不信你再读读她那几句诗,她要是个没仁义,不讲良心的孩子,能为了那个非亲非故的干姐姐出头得罪一府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
钱珉莫测高深的一笑,“咱们做长辈的,在小辈面前,可不能失信于人。”
…
钱灵犀从钱玢处回来,却见屋里正坐着两个体面婆子,石氏歪在榻上陪着,见她回来,忙让上前见礼,“这是二太爷和三太爷那边的大娘,等你好一时了。”
钱灵犀暗觉头疼,难道这也是那首诗惹的祸?她刚在钱玢那里被盘问了多时,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怎么这会子又招来两个?早知道她就不说那两句惹祸的诗了。
不过幸好那俩婆子并没有说要召她去说话,只是各自取出一份礼物,说是见面礼,今儿特意给她送来的。
钱灵犀道了谢收下,送走了这两位大娘,顿时问石氏,“婶娘,这是单给我的,还是大家都有?”
石氏含笑嗔了她一眼,“傻丫头,人家特特上门来送礼,哪好意思只给你一人?你姐姐和我都已经得了,快打开看看,给你的是什么?”
钱灵犀把礼盒打开,却见里面非金非银,更不是绫罗绸缎,二太爷送她的是一本诗集,三太爷送她的是一套文房四宝。
这难道是看着自己做了首诗出来,就让自己多些诗书?钱灵犀有些不解其意,石氏也不明白。相比之下,似乎她得的绸缎布匹和钱敏君得了两件玉饰还更贵重些。不过召紫薇和软软来一问,却是令她们大吃了一惊。
“历来府上姑娘进学读书因要谨记女子本份,只送一份针线和一本女则,只有男子进学才送诗集和文房用具。但若是二太爷和三太爷肯送姑娘,那就是说往后姑娘可以着男装,到男学堂那边听大家讲座。咱们府上这么多年,算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姑娘得过这样的荣耀。最近一位便是从前的大姑娘,现在信王府的世子妃了。不过她进学的时候,只有老太爷送的一份。可姑娘这会子却有两位老太爷送了,真是莫大的光彩!”
光彩?钱灵犀只觉额上青筋隐约跳了两下,比钱明君待遇还好,这可真是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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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有分寸
正院。
沈氏送走了一帮子女孩们,闭目养神歇了好一阵子,再睁开眼时,便吩咐左右,“去把四太太给我请来。”
钱玢的子嗣少,便是庶子,打小也是极其珍视着养大的。四老爷钱文侩生下来便有一处不错的院落,只是他渐大之后,于功名上并无太大的建树,于子嗣上又稀薄得很,竟致在这府中几十年,仍是当初的那么一处院落。
再好的地方,住了几十年也嫌又小又旧了,又因外放了好些年并未回来,房屋便有不少毁损没有及时修补。去年初回时住着还算凑合,可是今年入秋之后,便发现有好些窗户屋顶原来只是装模作样的修补了下,根本受不得风雨侵蚀。可再找人来修,却是被诸多推诿。
老太太传话让四太太尤氏过去时,她正坐在廊下一面抱怨当家的不管事,一面督促着自己这一房的下人们动手修葺房屋,熬糨糊重贴窗纸。
下人上前回了话,她没有慌着起身,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才缓缓站起,“知道了。让来人在檐下等着,咱们这里修屋子,到处是灰,我得进去换件衣裳再去见老太太。”
等她进了房,却是迅速冷下脸来,把才请安归来,正在做针线的钱慧君叫到内室,“今儿老太太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除了新来的那两个丫头,还有何事?”
钱慧君恭谨的站着回话,“女儿只等到那俩丫头离开,就给打发走了,至于后头发生了什么,真的不知道。”
尤氏生得并不高,但保养得极好,圆润富态。却不显臃肿,尤其一双眼睛,锐利之极,当她专注的盯着一个人时,总能让人有无所遁形之感。
她拿着牛角梳无意识的在梳妆台上敲了敲,眼睛看着镜子,但焦点明显却不在自己的影像上,钱慧君知道她在琢磨老太太叫她去的用意。想了一时,只得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老太太素来不待见咱们,这会子突然叫母亲过去,必然没什么好事。”
尤氏嗤笑,“这样的话傻子也知道,还要你来说?”
钱慧君面上一窘,不敢作声。
尤氏又恼了,“你从前哄我时的那些机灵劲儿呢?这会子都到哪里去了?还说什么愿做我的左膀右臂,后头听了你话,弄得老爷丢了官。回了这家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个起色?”
钱慧君知道她是在撒气,头埋得更低了。
可就在尤氏想拿梳子砸过来时,她终于出声了,“母亲。女儿想,老太太叫您去。只怕还是为了新来的两位姑娘的事儿。”
尤氏闻言,手顿了一顿,上下睨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明白了么?”显然。她心里就是这么猜的,“那你倒说说,她要是真这么提了,你的母亲我该怎么办?”
“女儿愚钝,只知道一点。二位姑娘是老太爷亲自接回的,她们的脸面是老太爷给的,若是谁去拂了她们的脸,就是拂了老太爷的脸。可咱们在家,又不能不看老太太的脸色。所以母亲不妨先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若是老太太硬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到母亲手上,以母亲的睿智,不难依样画葫芦,依旧找个下家塞出去便罢。”
尤氏静默了一时,方才转过身,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整理着头发,摘下一根金钗,换上素淡的银,“去把我柜子上的大衣裳拿来,要那件旧的。”
钱慧君会意的取来那件宝蓝色的,亲自替尤氏换了,恭送她离开。
可尤氏走前,又望她讥诮一笑,“人家是从老家来的,你也是从老家来的,人家随随便便就出口成章了,你比她还大着些,怎么也不能替我和你爹争口气?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钱慧君一口气堵在胸中,不敢辩驳,直等回到房中,才露出忿恨之色。
黑心肠的矮冬瓜,怨不得生不出孩子!哼,明明是她们两口子早就吃不得那地方的苦,变着法子想心思要回来,自己不过顺着她们的心意稍加撩拨,这会子钱文侩被罢职捋官倒成了她的过错!这也太会诬赖人了。
若不是为了这个国公府小姐的名份,她才不会委曲求全,费尽心机的过继到她名下做女儿。
三年前,在打听到钱文侩这一房无出,又恰好给指派到离她们老家不远的南安府栾城做县丞时,钱慧君就动起了心思。
托广元子那老道从中游说,而自己一家“碰巧”偶遇。钱文侩夫妇果然立即看上了乖巧懂事的钱扬辉,愿意过继到名下,但却不想要钱慧君这个拖油瓶。姑娘大了,心里肯定容不得他们,养不了几年就得赔一笔嫁妆送出去,这可比不得儿子,是能养在身边防老的。
但钱文俊既然忍痛割爱把儿子都双手送人了,怎么可能单单拉下女儿?于是几番交涉,讨价还价,才终于让钱文侩夫妇同意将这一双儿女都过继到了名下,并且写入了族谱。
当然,此事对于钱文俊来说并不光彩,是以在莲村,除了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知晓,并无旁人知道。
而钱慧君虽然名份上成了钱文侩夫妇的长女,但实际上的待遇却是比一个体面丫鬟好不了多少。就是回到了国公府,也因为钱文侩的犯事,而不得不夹紧了尾巴,委曲求全。
原本她是打算着,在这国公府里熬上几年,把人脉渐渐积攒起来,等到自己要婚配的时候,适当的再努把力就可以嫁个豪门巨室,从此便可扬眉吐气。却没料到好日子才开始,钱灵犀那丫头就阴魂不散的跟了来。还带了那个瘸子,初见钱敏君的时候,钱慧君当真吓着了,只是后来看那丫头确实是傻了,什么都不知道,才安下心来。
钱慧君这些时一直没去找钱灵犀的麻烦,不是因为怕了她,而是忌惮着钱敏君才低调下来。否则她早就顺着沈氏的心意去踩踏一番了。想起方才尤氏给她的耻辱,钱慧君心头又是火起。
那丫头来便罢了,弄什么诗词显摆?钱慧君坚定的相信,这绝不是钱灵犀所作。她一时又暗恨起来,当日那首诗词卖了人,结果给那小子换了好大一个功名,要是留作已用,怕不早就是才名在外了?
但想想钱灵犀现在才来就得罪了全府的姑娘们,钱慧君心中冷笑,便是那丫头有些法宝,只怕也是无法讨好全府的人的。反倒不如自己的镜子空间,虽然没那么大的作用,但这两年却修炼得可以时时窥破先机。
象方才尤氏发脾气,她不就应付下来了么?钱慧君这一想,未免就得意起来。至于使用那窥心术的头痛后遗症,便忽略不计了。
而那一头,光彩夺目的钱灵犀很是发愁。
为什么她说那七步诗不是她写的就是没人相信?男学堂的大家讲座是在每旬末下午的第三第四堂课,有点类似于名师专题讲座,但参与的学生却是要参与课堂辩论,还要完成一篇课后作文的。钱灵犀不要想这个光荣啊!她能不能把钱珉钱珅那俩老头子的礼物还回去?
这肯定是不行的。石氏带着几分明显的同情看着她,得钱家几位老太爷这样看重,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
所谓捧杀,便是如此。
她们母女三人才来钱府,根基未稳,背景未明。在这样的情况下陡然就将钱灵犀推上众人的焦点,几乎可以说,就已经将她树立成了全府的活靶子——就等着挨打吧!
唉,石氏心中暗叹,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原本是打算低调的在国公府镀个金,混过这三年便算,可眼下看来,却没有这么容易了。或许,从钱玢打算接她们进府时,便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只是做人当然凡事都愿意往好处想,谁没事净给自己添堵呢?
反正事情也都这样了,石氏只能安慰钱灵犀,“既然蒙老太爷看得起,这也是好事,起码日后在府中行走,总得人高看一眼。”
钱灵犀听得嘴里发苦,而石氏说到这儿,自己也觉有些接不下去,干脆压低声音告诉她实话,“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往后就打点起精神来,小心应付便是。好在你年纪还小,想摆布你的地方也有限得很,不必太过在意。实在无法,咱们就去九原找你干爹去,也不是非得赖在这儿不可。”
钱灵犀闻言终于提起点精神来了,石氏肯说这话,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想也是,反正事情也就这样了,不过是个名声,谁爱吹捧就吹捧去。反正她都说了不是自己所作了,往后就是给人说成是不学无术,她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算了算了,反正她的目标也不是做个才女,过几年总要离开这里的,如此一想,钱灵犀心里好过许多,出门就找钱敏君玩去了。
早上蒋氏已经着人来她们院子里搭篱笆了,钱灵犀特意让人留两根长竹片,在靠她们房间的这头做了个固定的运动场,还指挥着让丫头缝个绣球,打算组织大家一起来打排球。反正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必要做那种大家闺秀。
钱敏君听说有得玩,顿时两眼放光的凑在一旁,劝都劝不走。何奶娘瞧见来做工的还有些小厮,虽然姑娘年纪还小,但也觉得不妥,进来回禀石氏。
可石氏听了,低头只是一笑,“由着她们去吧。灵犀是个聪明孩子,她行事有分寸。”
都快拎起裙子跟小厮一起干粗活了,这还叫有分寸?何奶娘不解,但何氏却不肯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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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好意
时值日中,窗外的桂花给暖暖的日头一晒,似乎连香气也给晒得化了,非是偶有风来,根本闻不到那清雅的香气。
沈氏叫来四儿媳,拖着她说了好些闲话,似是忽地想起,吩咐下人,“记得四太太最喜欢宫里的秋梨膏,这秋干物燥的,赶紧兑一碗来。”
无事献殷勤,这是正事来了。尤氏忙道不敢,“咱们做媳妇的没想着怎么孝敬老太太,怎么能让老太太为我们操心?那秋梨膏是宫里御赐下来的,统共府里才那么一点,留着老太爷和老太太吧。我这有茶水,就很好了。”
“那怎么行?快去兑了。”沈氏越发一迭声的吩咐着,又望着她朴素的衣着叹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跟着老四在外头也很吃了些苦,这不是我这做母亲的说自己儿子的不是,老四那人好是好,就是太迂了些。家里要不是有你帮着,这不是我小瞧他,他那官儿早就做不下去了。”
“老太太这话就太过了。”尤氏不上她的当,反而把话题转了一转,“四爷是一门心思要好好做官的,只是为人太正直了些,之前去的那穷乡僻壤,又实在没什么可为之处。倒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生出事来连累了四爷。现在回来,他心里也很不好过,但还是惦记着要为国尽忠,为您和老太爷增光的…”
她的话到这里,沈氏已经明白了,连连点头打断下来,“他的事情我和老太爷都是记在心上的,只是眼下也没什么合适的路子,只等有了,必然还是要给他想想办法的。”
尤氏心中不忿,要想办法其实简单得很,只要肯拿银子出来打点就行了。但明知沈氏是个敷衍的话。她还是笑道,“我也是这么劝我们爷的,要说起来,咱们这一房,正经做官的儿子就我们老爷一个呢,老太太和老太爷要是连他也不顾,还能顾谁去?”
沈氏听着一哽,心头不觉有些生气。可她能说什么?尤氏也并没有说错,钱文仕身子弱。勉强得个举人出身还是皇上恩赐的,而孙子就更不用提了,放他出去做官那等于就是给全家添乱。整个大房唯有一个做官的就是钱文侩了,所以对他,沈氏的心情很复杂。既不愿意看着他没出息,却又怕他有出息。
扫了尤氏的得意样儿一眼,老太太不咸不淡的道,“做官是正经事,但子嗣也是正经事。虽然你们过继了一双儿女过来。但若有个亲生的就更好了。”
她瞧着尤氏明显发黑的脸色,自顾自的道,“我看老四身边,还是从前你那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姨娘也没有。现在既然回来了。不如趁机让他好好调养调养,我再物色两个年轻的丫头送过去服侍。若是有了骨血。你这个主母不也当得更加稳妥么?”
“老太太…”尤氏甫一张口,那眼泪就噼里啪啦跟不要钱的豆子似的往下掉,“您明知道,这是——”
沈氏反倒笑了。“好好的哭什么?莫不是这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这些事情拈酸吃醋么?那传出去可让人笑话了。你看那新来的本家太太,她可大方得很,老爷去任上,半句话都不说,就直接打发姨娘跟去了,这才是贤良的大妇。要说起来,她膝下多少还有个亲生女儿,却还惦记着收个侄女在身边傍身。嗳,你家慧君和那叫灵犀的丫头都是从老家来的,彼此认得么?”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尤氏,不作声了。
尤氏恨得牙痒痒,他们这一房没有子嗣,哪里是她的原因?分明是钱文侩有问题!尤氏成亲数年无孕后,早就不给妾室们下绊子了,反而主动帮钱文侩纳过好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只是没一个有身孕的。后来经人提醒,她才试着把几个通房丫头放出去配了人,结果个个都很快挺起了肚子。
可是这样明摆的事情却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的,所以钱文侩还是狠狠折腾了几年,直到年过四旬才渐渐消停了下来,肯过继个儿子到名下。但尤氏知道,他还是不死心,偷偷的服食一些补肾壮阳的药材,跟房中的几个小丫头也有些首尾,只是尤氏知道他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他去了。
但沈氏这样明目张胆的塞人,她却有些受不了,便是生不出儿子,弄一堆小狐狸精成天在她眼前晃悠,这不明摆给她添堵么?
所以当沈氏说到正题时,她便抹了眼泪道,“七丫头虽也是老家出来的,但和那丫头认不认得,我却没有听说。老太太要是想知道,我这便去把她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