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钱文仲看出自己的心意,她不好再把石梦琪的话说来伤他的心,便只低声解释了句,“我只是气不过,凭什么一来就欺负我?”
钱文仲宽容的笑笑,“你舅母和表妹确实有些不象话了,便是闹一场也就罢了。横竖上头还有你外婆和舅舅在,她们不至于太过份的。等你干娘来了,让她在其中好生调和调和,往后就没事了。只是你自己行事也要当心,不要处处强出头,给人记恨了去,知道吗?”
钱灵犀听着这话,心里很是温暖,干爹还是关心自己的,并没有因为心疼女儿就一味拿她当枪使,忙点头答应,又将涂氏及外婆姚氏给她的东西指给钱文仲看,“干爹,要不你帮我收着吧。”
“不必了。”钱文仲摇了摇头,“这是给你的,你自己处理就是。要是觉得太过贵重,交给你干娘也行。这一路上我没给你添置丫鬟,也是想等着她来一并协理,往后你们母女好好相处,干爹走得也才放心。”
钱灵犀用力点头,心中也满怀期待着见到石氏和钱敏君。
接下来的几日尚算平静,钱灵犀每日都到外婆姚氏及舅舅舅母处去请安问好,她们要是愿意留,她就多站一会子,要是不愿就回房呆着。涂氏虽然待她淡淡的,但并没有特意难为她。拨给她的丫鬟小桃虽然形容尚小,没什么大的本事,却极会打络子,这几日钱灵犀闲着便跟她学着打几个,预备到时送给干娘和堂姐。
这天一早请完安,正在房间里和小桃商议着要给钱文仲打只什么样的络子,忽听婆子打起门帘,说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
钱灵犀忙放下手中的彩线,出来迎客。石家的大姑娘石梦瑶和二姑娘石梦玥乃是舅舅的妾室陈姨娘所生的两个女儿,都比钱灵犀略大。
但前世钱灵犀跟这两个表姐并没什么太多交道,只恍惚记得大姑娘石梦瑶的相貌要更好些,也更会做人。但二姑娘石梦玥却在琴棋书画上更为用心,几年之后,她会在京城有些才名,前世也因此嫁得略好些。
她们几人在前几日的家宴上都已经见过了,但这样专程的拜访,还是第一次。
自进了门,石梦瑶那张芙蓉脸上就一直含着甜笑,“表妹远道而来,原该立即来访的。只是听说你旅途劳顿,不敢打扰。今儿且喜风和日丽,便来瞧瞧妹妹,若是得闲,咱们一起到后头园子里走走?”
钱灵犀对她们的热情有些疑心了,这两个庶女都是要在涂氏手下讨生活的,自己一进门就得罪了她们的嫡母,她们怎么还敢来与自己亲近?瞧这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行事,莫非是得了涂氏的授意?
“好啊,我打了半天的络子,正觉得乏呢,那就劳烦两位姐姐了。”钱灵犀甜甜一笑,跟她们走了。
事情不是怕就能躲得过的,她要在这里住下去,该面对的时候就得面对。
石府是京城的中等仕宦人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自然房舍窄小,后花园就只有豆腐干大小的一块。但他们这一条胡同接连住的三四户人家也算是世交了,从许多年前开始,便在各家的花园围墙上彼此开了月洞门。平时锁着,但凡有哪家想用园子了,便使下人通报一声,将门打开,也算是间接拓展了花园空间。
石梦瑶已经提前与隔壁左右几家的小姐妹们都约好了,当她们带着钱灵犀出现到花园里时,已经有几位小姐在等着了。
有个石榴红裙的女孩衣鲜明,口齿也爽快,见了她们就道,“梦瑶姐姐约我们来,自己却迟了。你们说,是不是该罚?”
有个老成些的道,“罚是要罚,不过没看见她们还带了客么?咱们还是先见过客人吧。”
钱灵犀见她们围坐的小花亭里还摆了笔墨纸砚,心下一动,莫非这群小妞还要吟诗作赋?
正是如此。石梦瑶笑吟吟的告诉她,“我们闺中几个姐妹,无事的时候就约在一起写字读书,彼此也有个进益。象梦玥,她就最喜欢了。”
石梦玥淡淡回了句,“不过闲来无事,消磨时间而已。”但眼神中却透着几分自信。
钱灵犀差点笑喷了,原来真是设了个鸿门宴,考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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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敌人很狡猾
钱灵犀不笨,稍稍动动脑子,就明白石梦瑶邀她来的动的是什么心思了。
无非是看她这几天都在屋里打络子,连张纸都没摸过,以为她是乡下来的,没啥文化,所以卯足了劲儿想要她来出出丑,让涂氏出口气而已。
否则,为啥她一过来,石梦琪那小胖妞也跟来了呢?还装模作样的说,“听说表姐可是有六座牌坊的出来的人物,定然不同凡响。就不要藏拙,让我们也开开眼。”
钱灵犀心中哂然,这话说得不错,姐要是随便搬出几首歪诗来,绝对的不同凡响!只是她存心逗逗这帮小妞们,故作谦逊,“我在乡下成天还要干活呢,只略识得几个大字而已,哪有什么本事?还是看各位姐妹大才吧。”
石梦瑶笑道,“你也不必谦虚,咱们姐妹才几岁,能有什么才?今儿人多,不如就来玩个诗词接龙,谁要是接不下去,就得在脸上贴个条儿,任人在上面写字画画,可不许赖皮,行么?”
钱灵犀心里开始打鼓,觉得自己得意得太早了。没想到她们居然是这种玩法,要是玩的是在京城流行的歪诗,她怎么可能知道?
看来敌人也是很狡猾的啊!
面对已经精心设计好的局,钱灵犀逃不掉,就先把那个最不稳定的因素去掉,“玩这个游戏可以,但是不是只有参与的人才有资格在那纸条上涂写?”
一看石梦琪就是不学无术的,她要参加不了,就少了一个最有可能使坏的。
小胖妞一听就不干了,“难道表姐不想跟我玩么?琪儿年纪小,可不要受罚。”
钱灵犀在心内狠狠鄙视了一把,妹妹。你年纪大了点,嘟起小嘴扮无辜的样子也着实丑了点。我可不是你娘,不吃你这一套!
“妹妹要是不想受罚。就不要参与啊。”公平选择,愿赌才服输。
“不行!平常姐姐们也是带我玩的,最多你输了。我不在你脸上画大乌龟,画个小的吧!”石梦琪一激动就沉下小脸原形毕露了。石梦玥递过来的眼色,这才改了口。
石梦瑶忙道,“三妹年纪小,就让着她吧,她从前也跟我们一起玩的。”
钱灵犀当然不肯,钱梦琪那话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都准备好要针对她的。
可没等她反驳。旁边那个石榴红裙的姑娘出来打抱不平了,“平常是平常,眼下是眼下。梦琪妹妹不是今年年初就开始发蒙了么?那也算是读书识字的,你往后要是再想来玩,也得守规矩不可。再说,钱妹妹今儿才头一次来,可不能因此先把人吓回去了,你们说是不是?”
石梦琪平时仗着自己年纪小,每回到她们游戏受罚环节都要冲上去欺负人。在座的几乎人人都吃过她的亏,是以没一个替她说话的。纷纷表示就该这样。
石家那两个大的不好说话了,石梦琪给排挤出来,气得不轻。早早的就抓好一支毛笔,蘸上浓墨。瞧那架式,只等钱灵犀受罚就要冲上来为非作歹了。
她这么样的摆明了态度,钱灵犀心中也暗暗冒火,寻思今日就是作弊也绝不能输,否则这面子可就栽大了。
给参加游戏的人胸前别上裁好的白纸,钱灵犀刚找回小时候别手绢的感觉,就听钱梦玥清清嗓子开口了,“今日是我们家的东道,就由我们姐妹开始。”她瞟了钱灵犀一眼,开口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
噗!钱灵犀忍笑忍得很辛苦,整张面皮抽搐着,露出一副很是怪异的表情。
石梦瑶还只当她不知道,接了下一句“浪花淘尽英雄”,把她一推,“表妹,该你了。”
钱灵犀还得再调整一下,石梦琪却已经嗷地一声,兴奋的蹿了出来,抬手就想往她脸上画。只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钱灵犀非常淡定的接了下来,心内狂笑不止。
小样儿!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作呢,原来竟是这个。知道这是哪来的么?就是姐姐传出来的。
在座的人全都震惊了,这首词是前不久才在京城流传开来的,是一位在春闱中落选的举子感慨怀才不遇所作。就凭这首词,他被便破格录取成了庶吉士,一时之间,在京城风头无两。可钱灵犀远在家乡,初上京城,她是怎么知道的?
钱灵犀懒得给她们解释,让这些丫头们自己猜去。见她一脸的云淡风清,更让人觉得神秘与钦佩。
看来钱氏一族名闻天下倒也有几分道理,表面上看着钱灵犀半点功都没用,说不定她私底下在京城之初,就已经学到了京城最流行的诗词。
既然为难不到,那些小姐妹们反而对钱灵犀看高了一眼,就算她穿着朴素,并没有什么首饰,却依旧让人敬重。只有石梦瑶姐妹两个暗暗犯愁,涂氏的任务完不成,回头是肯定要挨骂的。
果然,她们这边还没散去,石梦琪便扔了笔跑回去告状了。
等到她们这里散去,涂氏就把她们姐妹俩招去,也不多说什么,就给她们姐妹俩分派了一项任务,“针线房来报,最近往来礼物中打赏的荷包不够,你们姐妹俩也这么大了,该学着些理家之事了,十天之内做一打交上来吧。有不会的,去问针线房的大娘。”
梦瑶叫苦不迭,这十天之内怎么做得出来十二个荷包?还想多说几句求求情,梦玥却已经低头称是了。
等从房中出来,梦瑶抱怨妹妹太过好说话,梦玥却淡淡的道,“那姐姐争了有用吗?无非是给母亲多说几句,说不定还要生事,不如早些接下,让母亲顺了气,回头让丫头们一起赶赶。先凑出数来再说。”
梦瑶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不生气的跟妹妹一并去了。只是笑,“怪道姨娘常说你才是个有心眼的,让我跟你学。果然没错。只是给那乡下丫头平白连累,真是让人不甘心。”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有她杵在那里。现在梦琪可就没空来找咱们的麻烦了。我倒宁肯多做点活,也少招惹那丫头才好。”
姐妹俩絮絮私语着,结伴而去。
钱灵犀回了房,也在琢磨着这对姐俩。前一世她跟这二人交往甚少,只知道一个漂亮,一个清高。可是现在身份换了,位置变了。却发现些从前未曾留意到的事情来。
譬如鼓动她去花园的是梦瑶,但开始念词起头的却是梦玥。笑脸迎人的是梦瑶,但使个眼色就能让梦琪暂且忍耐的却是梦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来她要对周围的人重新定位了。
暗自嗟叹了一回,钱灵犀用过午饭便照常午休。离家也有两个多月了,她看着人家姐妹,也想起乡下的姐姐钱彩凤来。心念一动,葫芦空间里的光华流转,那汪清泉悄悄变化,不一时。钱彩凤竟从中出现了。
钱灵犀有些发怔,这是…入了姐姐的梦?
“灵丫!”钱彩凤见到她,也十分的意外,却很是开心。抓着她就叽叽喳喳的问,“你一路可好?到京城了没?京城啥样的?他们都待你好不好?”
钱灵犀怔了怔,拣好听的说了,又问起家中情形。
不料钱彩凤顿时就变了脸色,义愤填膺的道,“你可知道七婶有多缺德吗?哥哥已经订了董家姑娘的亲事,她居然还四处去宣扬,说她们家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和哥哥是先有婚约的。还说咱们家不守信用,害她们家白等这么多年,一定要咱们家给她个交待。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厚脸皮的人?”
钱灵犀听得事情不妙,忙问,“那大伯他们怎么说?”
“当然是生气呗。可能有什么法子?嘴长在人家身上,难道我们还能去缝了她?”
钱灵犀想了想,记起前世时曾经看过一本书来,似乎有个类似的情形,“那你这样,回头就让哥哥装病,要装出病得很重的样子,然后跟董家说清楚,择个好日子,尽早把新娘子接进来,就说是冲喜,让七婶瞧见大哥没了指望,她就应该能消停下来了。再让爹和大伯去找族长和三叔公说说,要是七婶老这么败坏咱们家的名声,丢的可是整个钱家的脸,让他们长辈出面发个话,好过我们解释千遍万遍。”
钱彩凤听得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我回头就跟爹娘说。大伯早就说要去找族长了,只是爹心软,说这么多年的邻居,要这样撕破脸面的不好看,才拖到现在。对了,你知道么?房亮中秀才了。”
此事早在钱灵犀意料之中,并不意外。
但钱彩凤接下来却告诉她的,却是个绝对没想到的事情,“房亮也真是好运气,他去嵊州赶考,偶尔遇到一个同姓的考生。最后说起来,两家似乎几百年前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那人家里很有些钱,就把他认作堂兄弟,一起带到省城去读书了。将来说不定,还会上京城呢。”
那钱灵犀真要说声恭喜了,却见钱彩凤忽地神色一变,觑着她的神色道,“只是最近赵庚生很有些不对劲,成天抱着加菲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干什么都丢三拉四的。上回连酒都酿酸了,白糟蹋了一缸好粮食。”
这个…钱灵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换了话题,“那小五好么?有没有生病?”
走的时候,钱灵犀最不放心他,偷偷在弟弟身上种了好几道灵符。
“没有。他挺好的,就是想你,总问我们三姐到哪儿去了。问得多了,娘就伤心了。”
钱灵犀听着姐姐黯然下来的语气,只觉喉头有些发堵。她失去了前世,却在今生赢得这样的一家人,又怎能说得清是得还是失?
钱彩凤忍着眼中泛上来的泪意,抱紧了她,“灵丫,一个人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常写信回来,别忘了我们。”
会的。钱灵犀答应着,慢慢退出了梦境。再一睁眼,却是依旧在京城的石府里。
起来梳头洗脸,回想着梦中情形,只觉和从前看到的大不相同,那感觉不再是误打误撞,倒象是随心所欲,自然而然发生一般。
正想问问小白毛是怎么回事,钱文仲来了,将已经镶好的玉镯交还,“你看看,可还中意?”
钱灵犀这玉镯那日为了唬涂氏,故意说得很是要紧,其实不过是出门前莫氏送她的小礼物。乡下人家多半都是要干活的,要戴也多半是银饰,谁没事戴个玉镯晃来晃去?万一磕坏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再说,老人家戴的东西,她小孩子手腕细,岂能戴得?那话也就蒙蒙涂氏而已。
不过这毕竟是家里人送的东西,钱灵犀还是很珍惜的,钱文仲带出去,费了一点银,錾出花样,将裂纹处镶起,便既好看又稳固了。钱灵犀依旧还是戴上,再三向干爹道谢。
钱文仲其实早看出来了,只是事情过了,他也不点破,只是又含笑将一封书信递上, “这是你家寄来的。”
是吗?钱灵犀惊喜了。她出来这些天,已经给家里寄了两封信了。在嵊州时寄了一封,到了京城又寄了一封。报个平安,让家人放心。
这才到京城收到一封回信,想来是她在路途中发出来的。虽然刚跟姐姐见过,但她还是很欣喜的看自己的第一封家书。
刚拆了口,就听小桃匆匆进来回报,“回姑老爷,姑奶奶和表姑娘的马车已经进京了,打发回来报信的人已经在厅里了,请您赶紧去吧!”
是么?钱灵犀喜出望外,顿时袖了信,和钱文仲迎了出去。
大厅里,先回来的是石氏吩咐快马回来报信的家人。而她们的马车只是入了京城的范围,离京城城门还远着呢。
但钱文仲已经等不及了,借了马就要迎出去,石光甫笑呵呵的带石明睿陪姐夫同去。钱灵犀留下,随姚老夫人等人在厅中等候,好不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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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不要妹妹
在钱灵犀心里,石氏是个最善良最温柔最明白事理的当家主母,就算这辈子不做自己亲娘,也是个极好相与的人。她满怀信心要与之好好相处,可忽地又想起自己形容未整,怕娘看了失望。想回去照照镜子换件衣裳,又怕错过了相见的时机。于是,就在这般心头一阵忐忑,一阵甜蜜的百般煎熬中等待着重逢时刻的来临。
直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才进了石府。
因此次石氏是举家搬迁,是以家具箱笼拖了十几车,浩浩荡荡的回了娘家,顿时涂氏之前安排的小院子就装不下了。还来不及叙话,就得先为了这些琐事操心。
涂氏直到听说大姑子进了门才来厅中相会,刚一过来就听管事的回禀行李放不下,问要如何处理,她顿时皮笑肉不笑的迎上前道,“咱们京中房价高昂,可比不得外头天高地阔,要是大姑奶奶嫌气闷受了委屈,那只好出门再打听别处了。”
这话分明就是要赶人走了,别说石光甫,就连久不管事的姚老夫人都生气了。石映蓉是她的长女,历来极是心疼的。出嫁多年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娘家,哪里有才进门就让她往外去的道理?拿拐棍顿着地发火,“若是放不下,搁我屋里去!我一个老婆子,便是住马圈也是无妨的,若是委屈了姑奶奶,岂不是让人笑话?”
石光甫狠狠瞪了涂氏一眼,忙道,“哪里要娘腾地方?若是没地方,让琪儿腾出来,去她两个姐姐那里挤一挤也就够了,她一个小人儿还独占着一套呢。再不够。让明睿去他兄弟屋住。”
石梦琪顿时撅了嘴,石明睿却点头称是,准备挪地方了。涂氏把儿子往后头一推。自己上前,“哪有让嫡子嫡女腾地方的道理?要挪也是他们挪。行啦,我去安排。”
石映蓉知道自己丈夫获了罪。恐怕回京来要受点委屈,可没想到刚进门弟媳妇就给自己这么大一个下马威。怄得连眼圈都红了,赌气道,“若是家里不方便,我们去外头租房也是一样的。幸好行李还没放下来,这就走吧!”
“姐,您要这么说,就是存心让弟弟难过了。”石光甫忿然横了涂氏一眼。“您要出去,我也陪着您出去,这个家谁爱住让谁住去!”
他连这样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真的生气了。涂氏再如何强势,也不可能连丈夫都不要了。顿时气焰消了大半,低头嘀咕,“我只说不让明睿和琪儿腾地方,但没说不让其他几个腾地方啊。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先请大姑奶奶和外甥女回房梳洗梳洗,咱们预备开饭吧。”
石光甫听着这还象句话。亲自陪姐姐到姚老夫人的房中歇息,这边涂氏开始指挥挪房腾地儿。
钱灵犀夹在人群之中被彻底忽视掉了,未免有些黯然。但让她更加难过的是,石氏跟钱文仲一样。都比上一世显得更加苍老了,又经过长途跋涉,虽然进京前休整了一下,但还是掩不住满面的风霜与憔悴之意。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她吧?那个长得与自己前世一模一样,但更多了几分娇憨的表姐——钱敏君。
不用怀疑,这应该就是上一世的钱灵犀了,虽然相貌变了,但小堂妹笑起来习惯皱着鼻子的娇憨模样,却是一模一样的。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钱灵犀原本还以为钱文仲夸大了事实的真相,看钱敏君双目闪亮,脸带笑靥,哪里象是傻子?可等她开口行事时,就知道所言不虚了。都已经十二岁的人了,要不是母亲提点,完全不知道叫人,只会躲在人后嘻嘻的笑,很天真,也很让人心酸。走路虽然也还看得出残疾的形迹,但瘸得并不那么明显。
钱灵犀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因为怕人笑话,石氏会给女儿缝制一种特制的厚底鞋,以调整两腿之间的落差,而为了做这种鞋,石氏的手磨得全是老茧。
回忆象是突然冲破闸门的洪水,瞬间就逼下钱灵犀的泪来,悄悄洒在裙上,她默默的跟在人后,来到姚老夫人房外守候。
不一会儿,石明睿出来了,瞧她站在门外,不觉诧异,“你怎么不进去?哦,是不好意思吧,我帮你进去通传。”
“不用了。”钱灵犀拉着他,小声道,“干娘和姐姐刚到,必是累的,我在外头等一时,没关系的。”
石明睿笑了,发现这个妹妹当真很会体贴人,“那你不如回房去,等吃饭时再见。”
钱灵犀摇了摇头,她就想站在这儿,似乎就离石氏近一些,能替她多尽些心力。
时候不长,涂氏打发人来请大家去厅中用饭。钱文仲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钱灵犀一直在门口站着,不觉有些心疼,“你这傻孩子,怎么不进来呢?”
钱灵犀看着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石氏,几分羞涩漫上心头,那是孩子生怕久别重逢的娘亲不喜欢的忐忑,轻轻的,略带讨好的一笑,“我想干娘累了,过会子再见也可以。”
钱文仲听得动容,抬眼看向夫人,却见一向慈和的妻子竟然只是淡淡的将目光从钱灵犀身上扫过,“你就是灵犀啊,一起去吃饭吧。”
钱文仲给妻子的态度弄了个莫名其妙,在接她回府的路上,他已经介绍过钱灵犀的来历了,还夸奖这孩子如何懂事,当时石氏也没什么反应,他以为是路上累的,可怎么见了面也一点表示都没有?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牵着钱灵犀,一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