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燕道,“因为你身子不好啊。”
安宁泄了口气,道,“玉娥,我身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罗玉娥道,“你若乖乖吃饭,乖乖吃药。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安宁象是下定决心般道,“那好,我要好好吃饭、吃药!身子好了,以后就可以跟大哥一起出去了,对么?”
罗玉娥附合道,“对!”心中却怜惜不已。
安宁吃了饭,又吃了药,她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可朱景先还是没有回来。
罗玉娥早就陪她回了房,瞧着天色已晚,道,“小莲子,你先睡吧。要不要我来陪你?”
安宁摇头,指着床的外边道,“那是大哥睡觉的地方。”
罗玉娥轻叹了一声,伸手抚着安宁的头发道,“小莲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
安宁道,“什么叫羡慕?”
罗玉娥道,“算了,你不会懂的。”
安宁不解道,“为什么你们总说我不懂?大哥也常常说我不懂。我到底不懂什么?”
罗玉娥望着安宁的眼睛道,“小莲子,你忘记了一种感情,偏偏这种感情,是朱公子最想要的。”
安宁道,“那是什么?”
罗玉娥半晌才道,“你不要管那是什么了,你只要记得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朱公子,不要做让他生气,让他担心,让他难过的事情就好了。”她顿了顿。笑道,“就象现在,天这么晚了,你就该好好睡觉才是。”
安宁嘟着嘴道,“好,玉娥,我睡觉。”
罗玉娥看她躺下了,这才放心地离去。走出房门,她才瞧见,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也不知朱景先他们到底在哪里,真让人担心。
郊外的小酒馆里。
“今晚,真的赶不回去么?”朱景先焦急的问道。
周复兴面有难色道,“恐怕是回不去了,现在又开始下雪了,贸然上路,实在有些凶险。”
姜毓秀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硬要走这么多地方,也不至于弄得这么晚。”
周复兴道,“怪我贪心,总想带着你们多走一些地方,结果越走越远,还害得姜小姐摔了一跤,你的手没事吧?”
姜毓秀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不当心,一点小磕碰而已,没事的。”
朱景先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眼神越来越黯沉。
周复兴拍拍他的肩道,“景先,没事的,小莲子在家有淑燕罗姑娘她们照顾,不会有什么事的。”
朱景先道,“可我答应过她的!她会一直傻傻地等下去的。”
姜毓秀道,“要不咱们现在就上路,半夜里应该能到吧?”
周复兴踌躇半晌道。“要不这样,姜小姐,委屈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我和景先回去,明早我再来接你。”
朱景先道,“复兴,你把路线大致告诉我,你留在这里陪姜小姐,我自己能找到路。”
姜毓秀道,“还是一起走吧,在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朱景先道,“姜姑娘,你就不要走了,你受了伤,这晚上天也太冷了。”
姜毓秀扬眉笑道,“怎么?你们怕我拖累你们?放心,我姜毓秀怎么说也是大风大浪里滚大的,这点风雪还难不倒我。走吧!”她倒率先走了出去。
周复兴一拉朱景先道,“走吧!”
朱景先道,“多谢二位!”
他们三人顶风冒雪上路了,周复兴在前头领路道,“你们跟着我,宁肯慢些,千万小心!”
朱景先道,“姜姑娘,你走中间。”他自己落在最后面。
风雪越来越大了,刺骨的寒风简直要吹进人的心里去,空阔的原野大地上,似乎只剩他们三人和一群又冷又累的狗。没有星、没有月,四周是无尽的黑暗,连周复兴都得不时停下来,仔细辨识方向。三人的眉毛上已经挂上了冰霜,神情狼狈之极,可在这旷野之中,由不得他们退回去了,只能一路向前。
夜已深了,府里人都睡了。没人注意到,有个娇小的身影偷偷的溜了出来,来到后院那个雪人的旁边。
这个人身上披的是件雪白的斗篷,站在大雪人旁,好象是另一个雪人。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这雪人道,“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说我不懂呢?”
她的神情疑惑而迷惘,眼神里有痛苦的味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不一时,晶莹的眼泪掉了下来,还未落地便已凝结成冰珠。
*****
“砰砰砰”,当重重的敲门声惊醒看门的家丁,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快开门!快来人!”周复兴在门外焦急地叫着。
“来啦!来啦!”家丁忙应着拉开了门,愣了一下,才认出道,“姑爷?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啦?”
周复兴披霜挂雪,面无血色,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没空跟家丁多说,吩咐道,“赶紧去请罗姑娘起来!景先,快进来!”他转身帮朱景先一起抬着个人进来,转身就往客房那边奔去。
家丁已经赶在前面敲响了罗玉娥的房门,“罗小姐,请您快起来!”
罗玉娥一时惊醒,忙翻身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外面是周复兴的声音,“罗姑娘,姜小姐冻晕过去了,你快来瞧瞧吧!”
罗玉娥道,“我马上来!”她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裳,来不及绾上头发,提着药箱,便开门冲了出来。
姜毓秀已经被抬回自己的房间,蕓香和檀香也起来了,急得直哭,“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姜毓秀身上包着三件斗篷,除了她自己的,朱景先和周复兴的两件都包裹在她身上,但仍是冻得嘴唇发青,脸色苍白,浑身冰冷,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罗玉娥上前打开斗篷,摸摸脉博道,“快!准备热水、姜汤来!”
蕓香和檀香应了就要去,罗玉娥拉着她们道,“这事我去!你们快把她衣裳脱了,去外面铲盆雪来,给她身上搓着,再来几个火盆在她身边,一定要把她搓热了!”两丫头按吩咐去忙活了。
周复兴和朱景先跟罗玉娥一起退了出来,问道,“她不要紧吧?”
罗玉娥道,“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估计得病上一场。”
朱景先又问道,“小莲子呢?”
罗玉娥道,“她很好,在楼上睡觉。”
周复兴道,“你赶紧上去瞧瞧她。”
朱景先点头道,“我一会儿就下来帮忙。”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去了。
周复兴道,“罗姑娘,你守着姜小姐,我去找人烧水煮姜汤。”
罗玉娥在房中正写着药方,忽听朱景先在楼上惊叫起来,“小莲子!”她一下愣了,抬头瞧着楼上。
只听“???”几声,朱景先已经冲到罗玉娥面前,“罗姑娘,小莲子呢?”
罗玉娥诧异道,“她在睡觉啊?”
“没人!床上没人!”朱景先脸色有些变了。
罗玉娥愣道,“不可能啊,我亲眼见到她躺下的。我上去瞧瞧!”楼上果真空无一人,连床底下都没有人。
朱景先眼神变了,他想也不想就往外冲出,大叫道,“小莲子!小莲子,我回来了,你在哪里,你快出来!”
周复兴刚安排了人,猛然听到朱景先的惊叫,也吓了一跳,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朱景先道,“小莲子不见了!她一定是去找我了!”他作势便欲往外冲。
周复兴一把拉住他道,“景先!别慌,我家到晚便关门落锁,门口还有机关,小莲子出不去的,去问问守门的家丁便知!”
守门的家丁再三保证,天黑以后绝对没有人出去过。
周复兴道,“马上叫人起来,查看所有院墙下的壕沟机关,看小莲子是不是掉进去了!”他转头又道,“景先,咱们在院子里找,也许小莲子迷路了,不知呆在哪间房里睡着了。”
朱景先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先在他们住的小院里仔细查找了一番,又到其他房间里,一间间的搜寻着,只梁老爷夫人和梁淑燕那里,周复兴让人不要去惊动。可梁淑燕还是惊醒了,知道安宁不见了,要起来帮忙寻找,周复兴怕她受凉,坚持不让她起来。可找来找去,却一无所获。负责查看机关的家丁都寻了两遍了,也没有安宁的消息。
朱景先勉强镇定了心神,问道,“复兴,你们府上是不是有水井、池塘,假山或是地窖之类的地方?”
周复兴道,“没有!便是有水也全冻成冰了,人不会掉下去的。”
朱景先急得六神无主了,“那她还能去哪里?”
罗玉娥都快急哭了,“我明明就是看着她躺下才离开的。”
朱景先想了想才问道,“你们今天都做什么?罗姑娘,麻烦你说详细些。”
罗玉娥仔细的回想着,“你们走了,我就和她一起堆雪人,堆完雪人坐了会儿,我和周嫂子就拉着她去吃饭了,吃了饭我带她回来吃药,吃完药,我就让她睡了。”
朱景先道,“她会这么乖么?”
罗玉娥道,“我说,若是她不乖,不好好吃饭吃药,你回来会生她的气,小莲子就很听话了。”
“雪人?”周复兴皱眉道,“她会不会去后院玩了?”
朱景先摇头道,“不会,我方才瞧过,那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罗玉娥的脸色一下煞白了,“你说什么?”
朱景先眼神一沉,“怎么了?”
罗玉娥的眼睛瞪大了,“我们…我们明明只堆了一个雪人!”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梦呓
第二百三十一章 梦呓
朱景先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后院冲去,后院里,大大的雪人下面依稀是个未完成的雪人,蜷缩在大雪人脚下,一动不动。朱景先伸手拂去,冰冷的雪花下面触到柔软的动物皮毛,他心中一寒,用力一掀,雪白的斗篷下面,露出安宁的小脸,冰冷雪白,如冰雕雪琢一般,几欲与这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颊上还挂着一颗未来及得落下便已凝结的泪珠。
“小莲子!”随后而至的罗玉娥一声尖叫,扑了上来。
周复兴急吼道,“快抱她进屋!”
朱景先这才回过神来,抱起安宁,她的身子已经僵硬了,触手所及,冷得刺骨。
路上罗玉娥就抓起安宁的一只手,拿着安宁的脉博。半天却把不到一点脉象,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回到房间,她把手探到安宁心上,使劲搓着,好半天,才摸到一丝微弱的跳动。
罗玉娥哭道,“快!只有一口气了,快拿桶热水来!”她放下帐子,迅速脱下安宁的外裳,只剩贴身亵衣,给她使劲搓着。
周复兴道,“也要姜汤么?”
罗玉娥道,“有参没有?要最好的参,熬得浓浓的送来!”
周复兴道,“有!你等着!”他忙跑出去了。
朱景先道,“要我做什么?”
罗玉娥咬了咬牙道,“你进来!继续搓她手脚,我去拿银针来!”她跳下床来,往楼下跑去。
朱景先毫不犹豫的进到帐里,使劲搓着她的手脚道,“小莲子,快醒醒,我回来了,我不准你睡!你听到没有!”
安宁的身体冷得骇人,朱景先迅速解下外衣,把安宁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道。“小莲子,快点,快点醒过来!”
罗玉娥下到楼下,姜毓秀已经醒了过来,正喂她喝着姜汤,蕓香见到罗玉娥忙道,“罗姑娘,麻烦你来看下我们小姐。”
罗玉娥瞧了一眼道,“她已经醒了,没事的,我得先上去救小莲子!”她匆忙就跑上去了。
檀香忿忿地道,“这里的人真是的,那个小莲子一出事,都不管我们小姐了!”
姜毓秀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罗玉娥回到楼上,朱景先也不避嫌,就当着她的面,继续搂着安宁,一面搓着她的手脚。罗玉娥赶紧给安宁扎了几针,护住她的心脉。
此时,楼下传来家丁的声音。“蕓香姑娘,热水来了,放哪里?”
罗玉娥冲到窗边,大声喊道,“先送上楼来!”
蕓香出来道,“罗姑娘,我们小姐可也等着呢!”
朱景先道,“姜姑娘怎么样?”
罗玉娥道,“她醒了,情况比小莲子好很多!”她转头对蕓香喊道,“蕓香姑娘,对不起,小莲子情况危急,先给她用吧!”
朱景先道,“罗姑娘,你看着小莲子。”他直接从二楼窗户纵身跃下道,“蕓香姑娘,真对不起,这热水先给小莲子吧!若是姜姑娘因此贵体有恙,我朱景先不管花多少代价,也要将她医好!”
蕓香正为难着,檀香从里面出来道,“朱公子,我们小姐说这热水先给小莲子姑娘用。”
朱景先深施一礼道,“请转告姜姑娘,此恩此德,朱某铭记于心,他日定当图报!”他转身就带着家丁把热水先送到楼上,转眼之间。一桶香汤已经泡好了。
罗玉娥道,“快把她抱进去!”
朱景先关上门,把安宁抱进热水里,只托着她的头,不让她的头沉进水里。罗玉娥挽起袖子,拿帕子给安宁擦着身子,慢慢的,她的皮肤开始不再那么雪白,而有了一些淡淡的血色。
罗玉娥抓着她的脉又把了把道,“恢复点生气了,加点热水!”
朱景先依言加了些热水进来,罗玉娥继续搓着安宁的身子,忙活了半天,门外传来敲门声,“参汤好了!”
罗玉娥过去开了道门缝,从周复兴手里接过参汤,又掩上门道,“把她抱出来。”
朱景先把安宁抱了出来,拿毯子裹上,幸好之前打造的那三根灌药的金管子朱景先还随身带着,罗玉娥把安宁牙关撬开,把参汤一点一点灌进了她的嘴里。
见安宁全咽下去了,罗玉娥才松口气。拿了套干净衣裳,给她换上,拿被子严严给她捂好了,这才抬手拭拭额上的汗道,“朱公子,行了!她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恐怕会大病一场。她今晚若是发烧,也是正常的,我明天再来给她开药。”
朱景先一下坐到床边,整个人感觉是筋疲力尽,“谢谢你。罗姑娘。”
罗玉娥道,“我再下去瞧瞧姜小姐。”她觉得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开了门,却见周复兴依然守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她怎么样了?”
罗玉娥道,“活了,睡着。”
周复兴道,“景先,我能进来瞧瞧么?”
“请进吧。”朱景先的声音有气无力。
周复兴进了屋,瞧了眼安宁叹道,“这傻丫头!”
朱景先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
周复兴道,“你也累了,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人送些吃的来?”
朱景先摇头道,“谢谢,不用了。”
周复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朱景先道,“水总要喝一口吧。”
朱景先接过一口饮尽,道,“多谢!”
周复兴道,“那你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去了。”
朱景先只点了点头,也没力气再说话了。
朱景先坐了半晌,这才起身关了门,紧紧抱着安宁,只说了一句话,“坏丫头!等你醒了,我一定要揍你,狠狠揍你!”随即便进入了梦乡。
*****
“不要!”安宁大声的叫嚷起来。
朱景先一下惊醒过来,转头就看见安宁通红的小脸,“小莲子!”
安宁紧闭双眼,朱景先伸手一摸,她额上滚烫,正发着高烧。天色已然大亮了,他匆匆把罗玉娥请了上来。
罗玉娥给安宁把过脉道,“你拿冷帕子给她敷着额头。我去煎药。”
等她再上来时,却端着三碗药,朱景先道,“怎么这么多?”
罗玉娥道,“这两碗是她的,另一碗是你的。”她分开药碗解释道,“小莲子这两碗,一碗是平时吃的,一碗是治风寒的。你们昨夜也吹了一夜的风雪,体内一定积了些寒气,我熬了一大锅,给你们去去寒湿之气,周公子、姜姑娘的都送去了,你也喝一碗吧。”她拿药递给朱景先道,“若你再病了,她可怎么办?”
朱景先接了谢过,一饮而尽。
罗玉娥扶起安宁,让朱景先拿治风寒的药先喂她喝了,把她垫高躺着,罗玉娥道,“等一会儿,再喂她喝另一碗。”
朱景先道,“罗姑娘,幸好有你,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玉娥却道,“朱公子,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她低下头道,“昨晚要不是我没有把她看好,小莲子不会生这场大病的。”
朱景先道,“这怎么能怪你?都是我不好,若我早些回来,或是事先跟她说清楚,让她不要等我,她怎么会跑到雪地里去等我?”
罗玉娥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昨晚小莲子还记得穿了件斗篷出去,宇文爷爷送的这件斗篷异常厚实,这才救了她一条小命。”她的眼圈泛红了,“若是…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朱景先道,“昨晚她也真是把我吓坏了,比她那次中毒昏迷不醒时还吓人。那一次,我起码还知道她是活着的,可昨晚,我差点以为她…”他转头望着安宁,眼里是深深的怜爱。
安宁忽又叫道,“大哥!”
朱景先忙上前道,“小莲子,大哥在这里。”
只听安宁喃喃地道,“不要走,不要走!”
朱景先道,“我不走,大哥不走!”
罗玉娥上前瞧了瞧道,“她这是在说胡说,你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的。”
过了一时安宁忽又喊道,“娘,你在哪里?”
她断断续续,梦呓不断,一时叫着爹娘,一时叫着大哥,忽然表情似甚痛苦,叫道,“不要过来!不要打我!”
朱景先微微变了颜色道,“罗姑娘,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罗玉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爹说过,小莲子只是把过去的事情藏在了心里,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她现在烧得糊涂了,可能梦中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至于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要等她醒来才知道。”
朱景先道,“那要怎么办?怎么能让她别这么害怕?”
罗玉娥为难道,“这可没法子,谁也不能进到别人梦里去。”
安宁的眼角慢慢渗出了泪水,朱景先瞧着心疼不已,可又束手无策,只能不断给她换着帕子,期待她的热度早些退下去,清醒过来。
周复兴和梁淑燕过来瞧了一回,安宁仍是昏迷着。
到了晚间,姜毓秀也过来了。
朱景先道,“姜姑娘,你身子不好,怎好劳烦你过来?”
姜毓秀微笑道,“我可没这么娇弱,小莲子怎样了?还没醒么?”
朱景先摇了摇头道,“仍旧发着高烧,不停地说胡话。”
姜毓秀叹道,“若是我们能早些回来,她也就不至于此了。”
朱景先起身行礼道,“我还得多谢姜姑娘呢!若不是你肯陪着我回来,恐怕谁也不知道小莲子跑出去了,那可真的就铸成大错,悔之晚矣了。现如今弄得你也病了,昨晚还抢了你的热水,真是不好意思!”
姜毓秀道,“朱公子太客气了,事有轻重缓急,毓秀明白的。”
朱景先道,“难得姜姑娘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在下铭记于心。”
姜毓秀笑道,“这说得哪里话?”她在安宁床边坐下道,“这么美丽的姑娘,又有谁能不动心垂怜呢?”
只见安宁忽又紧紧皱起眉,神色痛苦。
姜毓秀道,“她一直这样么?”
朱景先眼神无奈道,“都一天了,总是这样。”
姜毓秀略一思忖道,“檀香,取我的琴来。”
朱景先闻言眼睛一亮,“我怎么给忘了?”他也忙起身寻自己的玉箫。
檀香道,“小姐,你的身子刚好些…”
朱景先忙道,“不敢劳动姜姑娘。”
姜毓秀对着婢女道,“快去!”她转头对朱景先笑道,“你若不嫌我琴技低微,不妨先听上一曲,也许能让她平静些。”
檀香皱了皱眉下去了,不一时捧着一张古琴上来,摆在案上,问道,“要焚香么?”
姜毓秀道,“不用了。”她净了手,诚心正意坐在案前,抚起琴来。
琴色清亮,曲调高雅,闻者只觉神清气爽。朱景先本欲和上箫声,举箫到唇边,却又放下,静静的聆听琴音。安宁听着果然也好了许多,没那么烦燥不安了。
良久,姜毓秀才收回手来,浅笑道,“献丑了。”
朱景先赞道,“如明月皎皎、清溪潺潺、竹林风动、幽兰暗香。姜姑娘心志高洁,琴技绝妙,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檀香忽插言道,“朱公子,您好见识,这曲子名就叫月溪兰竹。”
姜毓秀脸微微一红,低嗔道,“多嘴!”然后才道,“朱公子一语道破,见识不凡,让毓秀敬佩。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听君一曲?”
朱景先道,“我这箫声,却比不上姜姑娘高意,是以方才不敢相和。”他举箫吹奏起来,音调温柔婉转,情意绵绵,却又隐含着一段无奈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