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是他这帮子兄弟都可劲儿地鼓掌叫好,先把张蜻蜓这声势造起来。
潘云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若是将猪绑成粽子似的送上来,让她捅上一刀,这谁不会?
那可不一定,卢月荷自问是绝不敢去捅这一刀的,她有些不太敢看,却又好奇得要命,于是躲在人群之中的第二层,左右让心腹丫头陪着,还特意准备了块红色的薄纱手绢,一会儿可以挡在眼睛前面。免得血气太重,冲到自己。
这边的观众都到齐了,那边的主角也准备开始登场了。
因为知道迟早有这一日,张蜻蜓早挑了一头最大最肥的猪,这几日分栏饲养,只喂以清水,不给一口吃的,让它排毒消秽。
今日决定杀前,便让安西带着几个追风等几个精壮小厮过去,给这头饿得七荦八素的猪洗了个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洗涮得干干净净,一会儿方便行事。
这猪饿了几天,已经失了不少力气,可是这身肥膘还在,给它洗澡还颇不老实,很是费了一番劲儿,才达到张蜻蜓的要求。
再接下来,就是行刑前的最后一步,得把这头猪抓住,四肢大张的平捆在门板上。但张大姑娘发现这大户人家的春凳不错,又宽又沉,扔只猪上去完全没有问题,可比穷人家拆门板要方便得多,于是就让屋里人准备了,抬了过去。
捆猪是个力气活,却不是屠夫应该干的。好屠夫要保存体力等到最关键的那一刻,所以张蜻蜓只是肩负指挥重任,让安西负责。
她自己也没歇着,把蓝院的人通通召集了起来,有些给安排去在潘茂广的兵器架上吊了一只大铁钩,有些就被安排去准备盆盆桶桶,一会儿准备接猪血,分猪肉。还让厨房搬了一张书桌宽的大面板,也抬到了现场。
围观人群就看着院子里搭起了架子,摆起了案板,又生了几个旺旺的大炉子,烧起了开水,都很稀奇。
有人在那儿笑说:“二少奶奶这是要给猪上十大酷刑么?瞧这开水铁钩,再弄点胡椒面,拿根竹篾来,可是结结实实的竹笋炒肉了!”
小谢夫人闻言也禁不住勾起一抹讥笑,要说起来,她是绝对不相信张蜻蜓能杀猪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就连他们这样的武官之家,女儿也以贞静斯文为美,难道章太仆家里竟然就能养出个杀猪的女儿么?
李思靖今儿办妥了官府的营业文书,送进潘府,此时也混杂在人群之中瞧热闹,“姨,你说这三姑娘她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居然还杀猪?”
陆真嗔他一眼,“你呀,就甭管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只要好好地给我当好差,办好事就行了。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唐先生还等着你吃饭呢!”
李思靖嘻嘻一笑,舍不得走,“饿一饿他,没事的,姨甭心疼,让我看完热闹再走嘛。一会儿也见见潘大帅,到底是怎样的英明神武。”
陆真脸一沉,“你看归看,可不许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知道!”李思靖满口答应,只不过眼神之中快速掠过一抹狡黠,连陆真也未曾留意。
忽地,熙熙攘攘的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通向门外的人群自发自动地分成了两列,让出中间的通道。
李思靖抬眼一眼,就见一行人进来了。领头的便是一位中年清瘦长者,看着他的相貌颇为普通,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都不会被特别注意的那种,只是浑身上下那种气势,虽然极尽收敛,也是极为慑人的。
不用问,这就是潘家老爷,天下兵马大元帅,九门提督潘茂广了。潘云龙紧随其后,进院一瞧这个动静,知道今儿弟妹要唱大戏了,也不言语,只跟媳妇以目光打了个招呼,就跟在爹的身后,到了院中。
张蜻蜓说了要等着公公回来杀猪,早就遣人在大门外等信了。潘茂广这头刚到,那边她也已经出发了。
安西领头,拨开人群,把今天的主角,一头已经洗涮干净的大肥猪抬了进来。大肥猪被折腾了半日,躺在凳子上哼哼唧唧,不明白今儿为何要给它这么优厚的待遇,更不明白为什么引来这么多人围观。就算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那也该引来一群爱慕的母猪,或是羡慕妒忌恨的公猪啊,你们这么多人来瞧个什么劲儿?
潘云豹就见媳妇绷着一张小脸,跟在队伍后头,此时的她,打扮得寻常之极,却不知为何,身上却带了一股与潘茂广有些相似的气场。
虽然比潘大元帅差上许多,却也将她与其他人显著地隔离开来。那一种感觉很特殊,潘云豹说不出,却能够感觉到此时的媳妇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笼上了一层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倒是潘茂广见媳妇如此,眉头微微一挑,难得地有些诧异。
这个媳妇,身上居然有杀气。
猪一落定,安西等人就退到一旁,张大姑娘从怀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亲手将猪的双眼给蒙上了,然后对着猪恭恭敬敬抱拳鞠了一躬。
有人觉得好笑,这个二少奶奶怕是胆怯了吧?所以连猪的眼睛也不敢看,还怕有杀孽,所以要对它行礼。
可是潘茂广看懂了,媳妇不是怕,是对生命的尊重。猪又没伤人,只不过因它是人间盘中一锅菜,所以要杀。蒙上它的双眼,不是因为张蜻蜓怕,是怕猪怕。
他负手在那儿瞧着张蜻蜓行事如此的熟稔,眼神之中颇有些玩味。
张大姑娘没空理会旁人的目光,自进了这个地方,她的全副心神就集中起来,除了眼前这头猪,再没别的。
先拿一把剃刀,将猪颈下的鬃毛刮得干干净净,用水冲洗过后,张蜻蜓让丫头端了干净盆子过来,搁在猪的颈下。
然后让人退开,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取出磨得极其锋利的杀猪刀,一刀对准猪颈部的大血管扎去。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连这只猪自己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痛的时候,两眼一闭,尾巴一耷,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已经一刀毙命了。
无痛苦地死,就是对它最大的仁慈。
张蜻蜓稍一停顿,刀锋一转,拉了个小小的直角,果断抽出。刀锋上居然滴血不见,而殷红的猪血这才喷薄而出,正好落入铜盆之中。
整个场面,丝毫不觉血腥,却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叹为观止。就连潘云龙都在想,恐怕自己出手,也做不到这么的干净利落。
张蜻蜓见猪血接得差不多了,沉声吩咐,“加调料。”
做这个助手的是她这边的两个厨子,榴喜和青嫂。早准备了盐和花椒粉等东西了,拌起猪血里,不使其凝固,一会儿就可以灌血肠。
几乎一滴也没有浪费地收集完了猪血,张蜻蜓让人过来解开猪身上的绳索,安西带着白麒麟等四个壮汉,嘿哧嘿哧地将它抬到开水锅旁,现在是真正应了那句俗语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在几把大剃刀齐心协力,上下翻飞之中,不一时,这头原本傻大黑粗的猪就露出白里透粉的好看肌肤。
再接下来,将猪倒吊在了兵器架上,下面摆了大盆,这是收拾内脏用的。
若说前面的一刀致命,考验的是屠夫的快准狠,那么现在的开膛破肚考验的就是屠夫的技术了。
连潘茂广都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且要看她的刀法如何。
张蜻蜓在猪面前,凝神阖目,略休息了一刻,然后缓缓地举起了杀猪刀,缓缓地落在了猪身上,比划了一下。
若是从前的张蜻蜓,这一刀就毫不犹豫地下去了。可是现在这个身子,她却还要找找感觉。
就听人群之中传来不合时宜地噗哧一笑,似是在嘲笑张蜻蜓的不敢下刀,这是潘高氏。笑过之后,却见连二儿子都有些不悦地瞟过来一眼,她当即收了声。
可是张蜻蜓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就在她轻笑刚停的时候,猛然发力,杀猪刀从猪的尾部开始,一刀直直劈下,一路势如破竹,快如闪电般将猪剖成两半。
好刀法。
潘茂广几乎都要喝起彩来,真想不到,这个媳妇居然有如此好的刀法。虽然只有一刀,却已经包含了足够多的内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蜻蜓这看似简单的一刀,却是准确无误地避开了猪的骨头关节所在,直取最柔软的肚腹。因是女子,臂力有限,她的力度差了许多,但她很聪明地用了巧劲,借着方才那一劈而下的冲劲,整个人是肩臂带动手肘,将这一刀贯彻到底。
旁人看起来,只觉得她如切豆腐般的轻松,可是潘茂广却知道,这一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哪怕是孔武有力的大汉,你若是掌握不好这个技巧,就是再大的力气,也未必有她这一刀来得痛快淋漓。
滚下来的内脏用木盆接了,自有榴喜和青嫂领着丫鬟仆妇们来收拾。这边张蜻蜓的事还没完,让人将猪解开,放在案板之上,开始分解猪骨猪肉。
这是要食用的东西,自然要求刀法更加细腻。张蜻蜓只顾埋头干活,专心致志。
只见她运刀如飞,简直就像是指挥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般,时候不长,拆出来的猪蹄大骨排骨龙骨,五花肉里脊肉前腿肉后腿肉…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都分得整整齐齐,摆得漂漂亮亮。
到最后一块肉拆完,案板上堆起了一座小肉山时,张蜻蜓已经累得前胸后背全都汗透了。抬袖抹去额上汗珠,刚抬起眼,就见公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案边,两眼放光地打量着这些猪骨猪肉,似是看见什么稀世兵书般欣喜不已。
因为他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其他人难免有些忌惮,纵是想看也只能离得稍远一些。张蜻蜓不明白潘茂广为什么这么打量着她的猪肉,只是觉得口渴难耐。眼睛往旁边一瞟,正好瞧见一脸崇拜看着她的夫君。
水!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小豹子一愣,董少泉心细,明白过来了,“快给二嫂倒杯茶来。”
这儿离正屋近,潘高氏还挺热情好客,“我这儿有。”赶紧打发身边的丫头去端了过来。
张蜻蜓一气喝了三大杯,然后望着蓝院众位看傻了眼的下人,“今儿我是说到做到了,明儿开始,你们可也要说到做到!”
“小的知道!”
她这一手,可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尤其是小谢夫人,和潘云祺对视一眼,俱都觉得心寒不已。看张蜻蜓杀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种享受,但事后一想,她这杀猪就跟切白菜似的容易,万一哪天捅到他们身上…这也太骇了。
张蜻蜓不管这些人的小小的心思,她杀了头猪,出了一身透汗,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之前积压在胸中的那口闷气也随之消散不少。
可是围观人群迟迟不愿散去,她却觉得有些累了,请示家中最高领导,“公公,我…媳妇这可以回去了么?”
潘茂广深深地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去吧。”
张蜻蜓松了口气,正想离开,潘茂广却补了一句,“改日你抽个空,教我杀猪。”
什么?
全家上下都快被这句话给震晕了,老爷要来学杀猪?难道咱们家要彻底改行全当屠夫?
倒是潘云龙最为聪明,已经领悟到他爹的用意,笑呵呵地上前报名,“那我就托爹的福,也跟弟妹学两招了!”
不说别人,张蜻蜓首先惊悚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公公,你们…大哥你们没事跟我学这个干嘛?”
胡浩然领悟了过来,微笑着上前释疑,“好刀法自然是值得学习的,就凭弟妹你刚才杀猪剖肚的那两招,就值得敬佩。”
“那我也来。”郎世明永远怕落伍,当即跟风。
小豹子异常欢喜,简直比自己得了夸奖还要开心,毫不掩饰地竖起大拇指,“媳妇,你真厉害!”
张大姑娘还是有些难以理解,这些人是怎么了?不过是杀了头猪,一个二个至于这么兴奋么?要她看来,自己这叫啥刀法呀?不就是个谋生的本事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她可没有他们这些枪那些剑的复杂招式,啥花巧也没有,不过是一刺一劈,然后剔骨拆肉,完了。这么简单的东西,要她怎么教?
潘茂广却不多问,体贴她累得狠了,吩咐张蜻蜓拆下来的这一大堆骨头和肉谁也不许动,让人原样抬回去仔细研究,让众人全都散去了。
狐朋狗友们也各自告辞,只董少泉跟张蜻蜓约好,明日去铺子那儿打点开张之事。等出了门,董少泉才忍不住感叹,“我原以为二嫂说要卖猪肉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有这身好手艺,看来我真得好好想想,这门生意该怎么做了。”
胡浩然有几分好笑,揶揄着他,“之前瞧你折腾得也挺欢的,难道竟都是不用心的么?你可不能拿着咱家的钱去瞎凑热闹!”
董少泉微有些赧颜,“也不是不用心,只是没太往心里去。我原先是打算着年关将至,猪肉生意必是好的,故此先捞了这一票再说。正如她之前说的,这猪肉是家家户户都要吃的,再亏也赔不到哪儿去。她既这么有兴趣,我就奉陪,做个小利的长线也不错。可谁曾想,她竟然有这么好的技术,也不知是怎么练的,不过她既然能做这么好,倒是给了我些新的想法,回去还得好生琢磨琢磨,看是怎么做成这个天下第一的猪肉铺子。”
胡浩然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等着瞧你们怎么做出这个天下第一。”
董少泉忽地勒马停住,偏头想了一想,“其实我们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他使劲忍着笑,“你想啊,天下哪有一位这样的大少奶奶会杀猪的?”
二人大笑着归去了。
回家后胡惜容听说章姐姐居然杀起了猪,很是诧异,“那她胆子可真大。”想想说笑起来,“要是我哪日能杀只鸡就好了。”
“会有这么一天的,她也没多大的力气,就是技巧很好。”胡浩然给妹妹鼓着劲。
“真的么?”胡惜容非常向往,兴奋地说起一事,“哥哥,我觉得这些天,你教我扎马步,感觉身子稳当多了。今儿郎爷爷来瞧我,见我在练功,还说等我再好一些,他来教我做五禽戏。那个简单,动作也好记,让我以后跟他一块儿练,肯定不生病。”
胡浩然当然赞同,自从离了侯府,果真如董少泉所言,没有了那些是非纷争,胡惜容脸上的笑容眼看着也多了许多。
不觉心生豪迈之气,若是妹子当真因此能平平安安,康泰安宁,纵是将整个武烈侯府尽数送与他二叔又有何妨?
自己也是堂堂九尺男儿,难道离了祖荫,就不能以一己之力护得住家人平安,给他们一份安宁祥和?若是那样,他也不配做胡家的子孙了。
想及此,胡浩然坐不住了,吃了饭就回书房做功课,尔后习武,想着一早挨的打,还有张蜻蜓的一招一式,自己在院中反复演习,刻苦钻研,至三更方寝。
胡惜容和董少泉瞧在眼里,俱是无比欢喜。反倒怕他用功太过伤了身子,不得不出言提醒,注意休息。
潘府。
张蜻蜓用过饭,又洗了个澡,整个人才彻底地松懈下来,歪在榻上一边消汗,一边打算唤绿枝进来,有一件重要事情宣布。
可巧潘云豹从大哥那儿补习完了,神神秘秘地进来了。一进门就把丫头婆子全都遣了出去,还特意关了门,交待没有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看丫头们那暧昧的笑意,张蜻蜓难免有些纳闷,这头豹子又想干什么?
第131章 初吻
潘云豹很快揭了密,拿出一本兵法,“这是大哥给的,说你肯定喜欢,也肯定没读过。他让我来教你,好么?”
小豹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一半是因为将为人师的羞涩,还有更重要的一半也是因为媳妇洗香香之后,那粉嫩嫩的小脸,看起来实在是好诱人哦。
耳根子不觉开始发热,眼神四下乱瞟,就是不敢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其实我也不大会,大哥呃…说我太笨了。总是学了后头就忘了前头,所以他现在教我,让我再来教你,这样你也会了,我也能那个…温故而知新,记得牢些。就当是帮帮我,你陪我一起学,咱们不告诉别人,好么?”
一瞬间,张蜻蜓只觉得心窝子发热,眼眶里都有些泛起酸来,肯定是大哥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识字,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让小豹子来教自己,既全了自己的面子,又让自己有机会学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张蜻蜓认真坐了起来,她本来就打算让绿枝来教她识字,现在换了个师傅,也是一样的。
张大姑娘虽然好面子,却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当下就实话告诉小豹子了,“其实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潘云豹笑着连连摆手,不让她说出口,“你生了病嘛,所以忘了许多东西,可是没关系的。忘了的我们再学一遍就好了,我也时常这样的,真的没关系!”
张蜻蜓发自内心地笑了,这头小豹子,有时候还挺可爱的,“那行,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潘云豹高高兴兴把书在她面前摊开,给她上起了第一课,“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一句话,不到二十个字,扩展开来,潘云豹却整整讲了小半个时辰,他还很不好意思,“我没大哥讲得好,好些例子记不清楚了。”
可是张蜻蜓已经受益匪浅了,“我觉得这书上的道理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有些平常我心里明白的东西,给他这么一说,倒更加清楚了,你以后天天来给我讲。”
小豹子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他很羞涩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桌上的笔墨,“那你也得做功课才行…吧?”
这个当然张蜻蜓应承下来,潘云豹拿起纸笔,“把这一句话,写上二十遍吧,等明晚上我来考你,报出哪个字,你就得默出来。”
这…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高?她连横竖撇捺都没怎么搞清楚,一下写这么多字,可不要她老命了?张大姑娘提了个折衷意见,“我能指出来,这样行不行?”
小豹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哥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只有多写才能记得牢。我只给你二十遍,我哥给我布置的功课都是上百遍的。”
那你真挺不容易的,张蜻蜓对他忽地有了无限同情。
因为潘云龙教导得方,所以潘云豹学起来似模似样,给张蜻蜓捧了一匣子自己小时候用的识字方块,又在一张白纸上替她将这些生字从起笔开始,一步步分解了,最后组合成字,让她照着模仿就行。
这下张蜻蜓彻底哑然了,想推说不知道也不成了。小豹子笑道:“这都是小时候哥哥教我的,你试试,记熟了就再不会错了的。”
得这下张蜻蜓抓惯了杀猪刀的手只得提起毛笔,开始写字。
墨一落地,她自己都羞愧难当。一个个字写得张牙舞爪,七歪八斜,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可是潘云豹丝毫没有笑话,“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我那时候学写字,可没少挨板子。”
话虽这么说,可张蜻蜓还是觉得羞愧难当,实在是太丑了。
小豹子想想,忽地伸出手,包住了张蜻蜓的小手,在纸上开始一笔一划地写着,“你看,就这样写,这样就好看多了,是不是?”
离得这么近,连彼此的心跳似乎都清晰可闻。小豹子的鼻息淡淡地喷吐在张蜻蜓的鬓边,来回拂动着那几缕散落下来秀发,不住地在脸颊上摩擦着,直痒到人的心底。
这样的一种亲昵是张大姑娘生平从未体验过的,她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耳根子止不住地开始发烧。直觉地开始怀疑,是不是房间里的火盆烧得太暖了?一定是,一定是,要不然她的手心里为何会慢慢地都攥出了汗?
偷眼看近在咫尺的小豹子,此时的他反倒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非常认真而专注地握着她的手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移动,写出一个又一个工整漂亮的汉字。
嘴里还不住念叨着,“你瞧,这个起笔应该这样,先出去,再往回收一点,回来也要收一点。这个竖也是,但这个竖就不用了…”
明亮的烛光,在偌大房间里耀出一室的橙黄,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分外温暖。而映在身畔那人的脸上,亦是越发地显出眉目英挺,俊朗如画。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让人生不敢触碰,生怕这一碰,就失了这美梦。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小豹子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媳妇的窥探了,摸摸自己的脸,十分不解。
张蜻蜓一哽,有种无所遁形的尴尬,顿时整个脸都开始火辣辣地发起了高烧,结结巴巴地道:“唔…没…没什么,火盆太多了,好热啊,好热。”
她心虚地低下头去,拿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手,冷,快点冷下来,别再脸红了,别再丢脸下去了。
张大姑娘渐渐从容起来了,可这脸红心跳的毛病似是会传染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她是好了,小豹子却开始发作了。
潘云豹瞧见媳妇低下头,那小巧但圆润可爱的小下巴与雪白的颈项恰好勾勒出一个极美的曲线,就如在晚风中微微低头的芙蓉花儿一般,说不尽的娇养与妩媚,让人好想,好想扑上前去咬一口。
小豹子受不了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张蜻蜓吓了一跳,“你干嘛?”
呃…这回换作小豹子心虚得不敢抬头了,“我…我要回去做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