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让手下士兵们抢了不少牛马,宰杀之后,剥下完整牛马皮,绑上四肢,做成了皮筏子。借着暴雨之机,把珠母河打开一条豁口,让士兵们带着在西戎抢到的金银财宝,还有一些王公亲贵人质,全部顺着大河,漂流回了阵营。
而他自己一个人,就单枪匹马跟宇文朴五千铁骑玩起了空城计。最后的结局,没有人敢想象。
原本,大伙儿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潘云龙最后也能成功逃脱,顺着珠母湖的大水一起回来。可是等到打扫战场,清点人数的时候却赧然发现,连潘云豹也不见了。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慌了。所有的伤员里没有他,现场留下的尸体里也没有他,那潘云豹到底掉到哪儿去了呢?
唯一能够发现的,就是他当时为了解李志之困扔出去的大斧,这把还是从潘茂广手上传下来的兵器,沉默而忠诚地记录着,潘家父子为了保国护主而所做的一切。
可是张蜻蜓要的不是一把冰凉的斧头,她要她的相公,她的大哥都平安无事,活蹦乱跳地回来。
可是因为战区有不少人员伤亡,虽然天已经秋凉了,但为了防止瘟疫发生,在夏仲和的建议下,不允许任何非清理人员进入现场。就是进入的人,也得喝他专程熬制的汤药。
清理战场的惨状,祝心辰去偷偷看了一回,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整整一天都吃不下饭。原本还想帮着张蜻蜓偷偷溜去的她,现在成日跟着张蜻蜓,不许她离开视线一步。
相较起来,表哥虽然失去了一条胳膊,但已经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潘家两兄弟强上太多了。
可是失去了一条胳膊的二殿下,想必也是注定与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彻底绝缘了。残缺之人,怎能为帝?但姑姑和二表哥都不是有野心之心,此祸之于他们,又何尝不是件幸事?
只是那条金龙,那个李思靖,他的本名应该是叫作李思的,又将如何结局呢?祝心辰悄悄试想了一下,却不敢深思。
朔州都督府。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刚刚抵达二舅谢尚贲府上的谢素馨还来不及收拾行李,就听舅舅匆匆派回来的小厮带回一个惊天消息。
“是真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前线大军已经攻破了敌人的防线,夕临之困已解,西戎人已经退回了他们的草原,收复失地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刚刚老爷才收到军文,立即命小的回来报喜。这回的大战,咱家的两位表少爷可是立了大功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小的却不知道了,得等老爷回来才行。不过小的还听说一个传闻,听说南康的护国金龙又现身了。”
小厮讲完了正事,开始绘声绘色地讲着道听途说的传闻,“听说就因为有了他,那天神都下界来帮忙了,又是打雷又是闪电,连珠母湖的水都突然改了道。有人说,当时在战场上看见那人背上的金龙都飞了起来,是它召唤出风云雷电的,还有金光护体。连二皇子都抵抗不住的杀气,硬是给它挡住了。千军万马扑向他都一点事没有,那可不是真命…”
小厮毕竟是在大户人家服侍的,一见主子们脸色微变,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自抽一个耳光,“瞧小的这张嘴,听到什么都外往说。”
大家没来得及追究他的过错,却是问:“那个身上有金龙的人是谁?”
这个小厮敢说:“那人自称是南康高祖的第七代嫡孙,也姓李,单名一个思字。”瞄瞄主子们的脸色,他才又补了句,“当时二殿下把自己的宝剑给了他,想来,不该是假的吧?”
李思?李思靖胡惜容猛地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把那声惊呼堵了回去。
南康开国高祖共有五子,分金、赤、绿、白、黑五色,各在肩头纹一龙以作徽章。
唯有金龙是嫡子正孙,只可惜传三代后,遇权臣作乱,流落民间,而赤龙收复残局,成九五之尊。只因先人曾有谶语,金龙不死,南康不灭。故此加封金龙遗脉为护国明王,历代由朝廷软禁,只允其留一嫡子于世。
而二十年前,那一任的护国明王企图作乱,重夺大宝,被朝廷赐死,收回所有的王爵俸禄,此后,便不知金龙去向,直至如今。
胡惜容不知道为什么从前的李思靖会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但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是金龙的唯一后人,现在又暴露出来,还立了这么大的功勋,那么他的处境,将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他的结局,只剩下一个:留一子,尔后死。
而这战争的捷报,也送回了京城,令得几家欢乐几家愁。

第242章 他们哥俩全完了

“你说什么?这消息可靠么?”小谢夫人抬眼看着儿子,简直难以置信。
边关已然入了深秋,但京城依然紧抓着夏末的尾巴不放,连衣衫都轻薄鲜亮许多,更加衬出潘云祺的脸中,那掩饰不住的喜形于色。
“是真的,千真万确,原来上回受重伤的人不是胡家那小子,是爹,只是皇上派去了御医,听说是治得好的。听说这回,爹昏迷前留了一计,给大哥和二哥误打误撞地给蒙对了,打了一回大大的胜仗。只可惜啊,他们有命立功却没命享福。”
他幸灾乐祸地摇头撇嘴道:“一个逞英雄,孤军奋战不知死活,另一个更有趣,给大水冲跑了,多半也找不回来喽。”
“你是说真的?他们这回真的回不来了?”小谢夫人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都弯成了两瓣月牙儿了。
“十有八九,虽说报的是失踪,但估摸着就算活着,也离死期不远了。”潘云祺心头得意之极,边关的捷报今儿刚递上朝廷,吴德打探到之后,立即约他过府密告。李思靖的事情是绝密,给李志压了下来,但潘家的功劳却是毋庸置疑的。
吴德的算盘打得很如意,潘家立此大功,想来回来一定是要加官晋爵的。而一次性解决掉潘云龙和潘云豹两个令他讨厌的人,就更加让他满意了。
若是当真潘府最后落入潘云祺手里,那吴德还愁什么?只等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家财产尽数吞下,把潘云祺树成傀儡也就是了。先告诉他一声,也是卖个交情,要打狗总得先给个骨头的。
潘云祺一听上头两个哥哥都不在了,心头的狂喜简直难以形容。只觉得一下子搬走了堵在自己眼前的两座大山,顿时天也高了,地也阔了,走进这个潘府来,好像一草一木都成他自个儿的了,心中是说不说的快活。
只是小谢夫人还有些担心,“万一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不可能,娘,您想啊,现在我们大败了西戎人,那些人能不恨咱家?若是他们抓到了大哥二哥,会怎么做?尤其是大哥,据说他可是一个人留在那儿了。”潘云祺眉毛一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还不相信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潘云龙还能活着回来,那绝非真是有仙人搭救了。
小谢夫人忽又想到,“可还有你大嫂呢,她都快生了,万一生个男孩…”
“娘,您就放心吧。”潘云祺这回是十拿九稳要得这个家主之位了,“不过一个女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想等他长大还得多少年?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最后皇上看他爹为国捐躯,把爵位赐给他了,这么个小屁孩,能保得住么?”
他冷哼一声,“远的不看,咱就看看武烈侯家,难道咱们连他家还不如?”
小谢夫人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绽开一抹舒心的笑颜,“总算是老天开眼,这么多年,也让咱们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对了云祺,那你大嫂那儿,咱们要不要把这消息也告诉告诉她,让她也乐呵乐呵?”
“那当然。”潘云祺喝了口茶,人五人六地把茶杯放下,“不仅要把这消息告诉她,我还要把她们手里头的东西都收回来,总得让人知道,这府里头往后到底是谁说了算。”
小谢夫人有些诧异,“你自己去?”
潘云祺自信满满,“现在事情都到了这样地步了,还用得着藏着掖着么?娘,您以后就放心大胆地在家里横冲直撞吧,从前那些算计什么的,全不必提了。有什么呀?人都没了,这家就是我们娘儿俩说了算了,就是爹回来,又能如何?就这一个儿子了,他不向着我,还能向着谁去?”
小谢夫人听得心花怒放,可是潘云祺话说得虽狠,但想了一想,却觉自己就这么贸贸然走到卢月荷面前有些不妥。那个大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碰一鼻子灰,没脸的可是自己。
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娘,毕竟我是小叔子,有些事不好找大嫂说。要不这样,二嫂在外头的生意由我去接手,您去找大嫂,直截了当就把这消息告诉她。信不信由她,反正您坦坦荡荡说了就完了。”
“好,我去。”小谢夫人巴不得有个机会去刺激下卢月荷,在脸上扑了些白粉盖住胭脂,装作很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去给大媳妇报信了。
潘云祺想着事不宜迟,同样带着人出门,直接找上了张记猪肉铺。
有一个在房门口服侍的小丫鬟,眼见二人出了门,便匆匆忙忙到后院里,去找叶菀瑶报了个信儿。
“因门关着,人都给赶了出来,奴婢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夫人是到大少奶奶那儿去了,二爷出门时是叫人套了车,说是要往二少奶奶的铺子里去。”
叶菀瑶心下狐疑,这是出了什么事?能让潘云祺有这么大动作的,恐怕不是小事。她想了一想,打赏了这小丫头,又立即命自己的心腹赶紧去找自己的孙奶娘,让她想法赶紧去给张记猪肉铺报个信。
故此,等潘云祺赶到张记猪肉铺的时候,陆真刚刚也收到了消息。心里有了个准备,便显得没那么惊慌了。
主动迎上去,笑脸相询,“三少爷,请问您是来买肉的吗?”
潘云祺一哽,却很快厚着脸皮道:“我是来收账的,二嫂现在不在家,这年关也快到了,我总得查查家里的各项营生如何。”
陆真淡淡一笑,似讥似讽地道:“那恐怕是要三少爷失望了。这间铺子又不姓潘,恐怕还轮不到您来查。”
潘云祺勃然色变,“你说话客气点,这家铺子的底细你我都清楚,这里还这么多潘府的人呢,怎么叫轮不到我来查?识相点,快点把银钱账本统统交出来,否则你信不信我现就把你赶出去?”
陆真微微摇头叹息,“三少爷,恐怕您在这其中有些误会吧?虽说这里有不少潘府的下人,但他们的工钱我是一文不欠的。若是不信,您尽可以去问问。您要赶我走,可以,拿出来吧?”
“什么?”
“地契啊?”陆真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可我记得,这块地是山家的,可不是潘家的。这个店的老板,不好意思,就是小妇人,可不关你们潘家的事!”
“你说什么?这个铺子明明有我二嫂一份的。”潘云祺色厉内荏地叫嚣着,“要没有我们家,你们能做起生意么?”
陆真懒得再跟他废话了,直接告诉他,“不错,这个铺子从前是有潘家二少奶奶的一份,可是她走之前,已经全都典给我了。现在这里,可就是我姓陆的一人说了算的,其他人,可不要想来放肆。”
潘云祺这下吃惊不小,“她卖给你了?”
“没错!”陆真拿出一份字据,心想这幸好是他们提前早有准备了,否则你遇上这样没皮没脸的人,可怎么讲理?
“瞧见没?这上头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这间铺子,她走前早就卖给我了,不过是有些下人在我这我干活,托我照看而已。”
“那…那钱呢?”潘云祺懵然问了个最没水准的问题。
陆真抱着两臂,耸一耸肩,“这我怎么知道?兴许吃了,喝了,甚至扔水里玩了,谁知道呢!”
潘云祺气得无法,到底走了,不过临走前却冷笑着甩下一句,“既然没咱家什么事了,那就请陆老板自求多福吧。”
陆真神色一凛,“我也提醒三少爷一句话,凡事不可做绝,多少还是留三分余地的好!”
潘云祺转过身来,笑得阴狠,“留余地,那也是要对活着的人留。如果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走!”
陆真一颗心止不住地向下沉,难道说,真出什么事了?
“萧老夫人,您说这…这会是真的么?”
强撑着身子,送走小谢夫人之后的卢月荷,雪白着一张脸,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即将临盆的肚子已经大得不像话,孕育着的母亲本来就因为身体的负荷而吃不香睡不好,眼底浮上了淡淡的青色,而就在刚刚,小谢夫人的话,宛如最锋利的宝剑,几乎要将那最后一丝生机都抽离了。
“孩子,你可千万别动气!”萧老夫人看不见,只能抖着手摸索着来到卢月荷的面前,用饱经沧桑的手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尽力给她一份温暖,“你听我说,这个世上,什么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千万不要绝望像我,从前以为就这么在牢狱里终老了,谁曾想还能遇到你们妯娌呢?就算云龙云豹俩孩子真的都出了事,可云豹媳妇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她会眼睁睁地瞧着?要是有什么,她能不托人给你捎个信?就是怕让你知道,她也总会告诉我们一声吧?可她没说,就代表这事情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们那么多人都在边关呢,现在仗已经打完了,能不去找的?就算是被俘了,那可是谈判的好筹码,西戎人就是再恨,能那么傻乎乎就把他俩给杀了?少不得还是要送回来的。你说,我老婆子说得对不对?”
卢月荷拼命点头,把眼泪憋回去。为了那最后一线希望,她一定不能垮,一定要等着相公回来等着给他看,他们的孩子。
还有弟妹,你答应过要把他们带回来的,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第243章 我陪你去

张蜻蜓掀开被子,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天仍黑着,但烛台上的蜡炬一直亮着。这些天,怕她夜里胡思乱想的会做噩梦,董少泉体贴地吩咐人,记得在晚上给她留一盏灯。张蜻蜓从没有说好,但也没有让人熄灭过这点光,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微微的一点光,在寒凉凄清的秋夜里,越发把她的身影拉得更加纤薄,我见犹怜。而张蜻蜓似是全然不觉,迅速地穿戴整齐,连包袱都未曾收拾,她就要出门了。
现在虽然还早,但五更的梆子已经敲过,张蜻蜓知道,离打开城门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她现在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把后廊的马车套上,赶早出城。
谢素馨的那辆马车不需要马夫,只要在里头操作也是可以的,张蜻蜓试过,知道怎么弄。
这也是她唯一的出城机会了,他们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昨晚都听到了。
胡浩然他们已经找遍了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却一点小豹子的消息都没有。再往前,就深入西戎腹地了,没有主帅的批准,他们是不能贸然带兵深入的。他们几兄弟商量了半宿,仍是一筹莫展。
你们不能去,我去!张蜻蜓在心里呐喊。别说是要深入西戎腹地,就是要踏遍西戎的每一个角落,她也要找到小豹子。
想她不过一个妇人,既没有官职,也不是什么要人,不像他们,都是军人,又是名门之后,总有这样那样的顾忌。虽然顶着个章府三小姐的头衔,但她只不过是烂命一条的杀猪女,没什么好顾忌的。
张蜻蜓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真的要是到了那一步,不过是自尽而已。她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怕从何来?
“二嫂?你醒了么?”没想到,仳邻而居的祝心辰居然也没有睡熟,给她惊醒了。
张蜻蜓不想耽搁时间,快步就往外走前,只撂下一句话,“是朋友的话,就别拦着我。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祝心辰听她语气不比寻常,连鞋也来不及穿,就急忙披衣追了出来,“二嫂,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不能再慢了!”张蜻蜓胸中似有把火在烧,映得她的一双眸子里都透出熊熊的烈焰,让人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就倒退了一步。
“每当我想起小豹子不知道给大水冲到哪里去了,大哥很有可能给那帮子西戎人抓住日夜折磨,我就不能再等了,可是你们一个二个都有理由,说有瘟疫,说有乱兵,叫我不能轻举妄动。好,我听你们的,我坐在这里等,可是,我都等到了什么?”
张蜻蜓咄咄逼人,一步一步来到祝心辰的面前,“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是云豹的兄弟,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份好我现在不需要你明白吗?你日夜跟着我,怕我做傻事。可是心辰,你知不知道,我这儿,到底有多难过?”
她捶着自己的心口,拼命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几乎每天夜里,只要我一合上眼,就看到大哥,看到小豹子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还有大嫂,我远在京城里的大嫂,临走前,大哥把她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她。你知道吗?大哥对我很好,非常好,他从来都没有拜托过我任何事情,只有这一件,这么一件事!”
张蜻蜓的声音哽咽了,“可是我呢?我在大嫂即将临盆的时候把她丢下了,千里迢迢跑到边关来。若是等到我回去的时候,给她带回去的只是一具白骨,心辰,你说,我还有脸回去见她么?”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祝心辰拼命摇着头,试图拉扯着张蜻蜓的衣袖,“可是二嫂…不是我们不让你去,实在是太…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张蜻蜓收敛起情绪,紧抿着的唇角失去平日的娇柔,显得无比的坚定,“我也知道你们去有诸多的不便,所以我才决定自己去这件事情,完全是我个人的决定,生死也与任何人没有关系心辰,若你还当我是朋友,现在就回到床上去,继续睡你的觉,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你叫嚷起来的话——”
张蜻蜓反手将袖中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祝心辰无法可想了,拭了眼泪,勉强镇定下来,“那你等一会儿,我收拾了跟你一起走!”
“来不及了,心辰,你不要再逼我了!”张蜻蜓一面说,一面往门边退去。
祝心辰再也无法挽留,只能掩面而泣,不过稍稍转身的姿态,已经说明了她的妥协。
“谢谢。”张蜻蜓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又转头留下几句话,“回头代我跟大伙儿赔个不是,这些天,我脾气不好,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尤其是对少泉,让他别跟我这个姐姐一般见识,如果我…我们还能回来,一定好好地给大伙儿赔罪。”
她再不多说,毅然决然地投身于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之中。
祝心辰哭得哽咽难言,纷纷乱乱的心,如同一团乱麻,完全地失去了头绪,到底该怎么办?
农家女出身的张蜻蜓,想要套出一辆马车并不算太难,按照谢素馨教的方法,把缰绳调整了之后,很快就驾驭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关前。
这些天,因为打扫战场,每日要出城的人马不少。本以为只需一套军服,再加上从祝心辰那儿弄来的令牌,推说是要驾车到前方搜寻伤员,就不会太引人怀疑,可是张蜻蜓还是低估了守卫的森严。
“既是要去找人,怎么就你一人?瞧你个子也不大,就是遇到伤员,能扛得动吗?”
张蜻蜓背上急出一身热汗,想也不想地就从兜里掏出块碎银子,“拜托,这位大哥,我是有亲人找不见了,所以才急着出城的。”
那守卫更加警惕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哪个营队的,快报上名来。”
我…张蜻蜓急得快要大哭起来了,她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怎么偏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却让守卫的神色立即和缓下来。
“哦,夏大夫呀,您来得真早,这儿有个小兵,说是要出城找人,可是话都说不清楚,我怀疑他是奸细!”
“我不是!”张蜻蜓急得无法,索性转过头来,直视着夏仲和,“不信的话,你问他,他认得我。”
天还黑着,尽职尽责的医官夏仲和挑高了手中的灯笼,这才瞧清楚,眼前改作男装打扮的人是谁,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来的?”
张蜻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半是哀求半带威胁地道:“夏大夫,我们家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我两个哥哥都不见了,你若是不让我去找找看,我也不活了!”
这…夏仲和哽了几哽,到底把劝解的话咽了下去。他想了一想,对那守卫道:“放行吧,我随她去找人。”
什么?张蜻蜓愣了,又重新表叙了一番,“夏大夫,我要是找不回我哥哥,我可是不回来的。”
夏仲和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寻了笔墨唰唰写了封信,交给随他前来的小兵,“一会儿你把这信送回去给军营里的覃大夫,他看了自会明白。”
那小兵懵然点了点头,夏仲和转身来到张蜻蜓的面前,压低了声音,“你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出去的,让我陪你走一趟吧。”
可是…还没等张蜻蜓辩驳,夏仲和已经跟那守卫笑道:“正好,军营里有些药材也不太够了,我且出城去寻一寻,兴许耽误个一两天,到时可记得给我们开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