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她这三等小丫头未经传唤,可不是能随便进来伺候的。
兰心一张小脸上几乎都快笑出花来,“我蒙夫人开恩,提了二等丫头,顶绿枝姐姐的缺。”
张蜻蜓又问那个拉长着一张鹅蛋脸,似是旁人都欠了她钱似的漂亮丫头,“你又是怎么来的?”
彩霞置若罔闻,还是兰心快嘴解释,“彩霞姐姐原是二姑娘身边的人,陪嫁过去之后病了一场,夫人便拿身边一等的玉莺姐姐换她回来了。彩霞姐姐生得体面,故此赏给了三姑娘,要不绿枝姐姐哪能遇上这等好事?”
你不也走了狗屎运?张蜻蜓睨了她一眼,“她是哑巴么?不会自己说话的?”
兰心给噎得一哽,满脸的笑僵在那儿,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张蜻蜓再一次看向彩霞,“说,你是怎么来的?”
彩霞这回做得更绝,梗着脖子,水蛇腰一扭,直接就往外走,“姑娘既然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出去做活了。”
这什么态度?
“站住!”张蜻蜓吼了一嗓子,彩霞吓了一跳,转头却露出一个略带讥诮地笑,“姑娘是在叫我么?”
“那你以为我这半天是在跟谁说话?”
彩霞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没听到姑娘喊我的名字,以为姑娘是在跟别人说话呢!”
张蜻蜓怄得不轻,冷笑,“那你现在听好了,彩霞,我问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听清楚了么?”
彩霞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清楚!不过我可不明白三姑娘有什么好问的,我们做奴婢的,总不是主子说了去哪里,就得去哪里?从前我服侍二姑娘,现在是服侍您,顶碧落的缺,跟您陪嫁到潘家去,就是这样了。姑娘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出去做事了。”
“慢着!”张蜻蜓她不怒反笑,上下打量着彩霞,“瞧你生得一副好相貌,怎么蠢成这样?你既然知道你是服侍我的,那主子没发话,你急吼吼地往外跑什么跑?难道从前二姐就是这么教得你没有规矩,所以才从邝家被赶回来的?”
彩霞气得立时涨红了脸,“三姑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挑理?我们做丫头的,出去干活难道也有错么?”
见她生气,张蜻蜓更加的不生气了,“你一口一个干活,你到底要做什么活忙成这样?且说来听听,看看你有多勤快。”
彩霞随口敷衍着,“打扫刺绣,屋里的活可多了去了!”
张蜻蜓嗤笑,“可你们最重要的活计不是服侍我么?”
彩霞硬邦邦地顶了一句,“那姑娘有什么话,就尽管吩咐!”
张蜻蜓两手一摊,阴阴一笑,“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叫你。你就在那儿站着,半步也不许离开!”
你…彩霞气得脸都白了,这不就是变相的罚站么?这可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从前,她哪里把这个三姑娘放在眼里?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主子有命,做奴才的又岂能不从?彩霞忿忿地在门边站成了一个雕塑。
张蜻蜓这才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兰心,“现在你可以接着说了,我这屋里还动了哪些人,都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你且一一说清楚吧。”
兰心觉得三姑娘这笑比板着脸还恐怖,畏缩地往后退了半步,将那得意之色收起,战战兢兢地回话,“蕙心也提了二等丫鬟,因姑娘房里的名额够了,便将她拨到大少爷屋里去了,另给换了两个三等丫头墨冰和雪砚过来。至于艾叶,夫人说她刚进府,不懂事,不能陪嫁出去丢脸,她既懂些医药,就换到老爷那边伺候煮茶煎药,另换了榴喜过来。巧云本就算不得正式的,先姑且搁着。至于要给您陪嫁的几户人家,夫人也已经在挑着了,等定了人选就派过来。”
哈!张蜻蜓心想这下可好,自己不过是关了十天的禁闭,身边的人却如走马灯般给换了个大半。
兰心这儿不用说,这丫头一门心思想着要当姨娘,肯定是林夫人给了许诺。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这边一些人的底细在她面前抖搂了个干净。
林夫人她这一招狠啊!估计送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就是要让自己别别扭扭地出门去。要不是奶娘实在没法换,搞不好连周奶娘也留不住了。
只别人倒还罢了,绿枝这丫头无论如何得想法收回来,要不让她落到林夫人和章泰安手里,那还能有个好?
周奶娘动了动嘴皮子,刚想上前劝劝姑娘少安毋躁,却不料张蜻蜓的脸色快如翻书,由怒气冲冲到一脸平静,最后挑一挑眉,竟是微微一笑,“去!赶紧给本姑娘把饭菜端来,吃完了再给我烧水洗澡。记得多放点香叶,去去晦气!”
第42章 我就是你们老大!
上房里,得到禀报的林夫人诧异了,“你说什么?她现在还有心思出去?”
“是的。”来回话的王大娘子也想不通,这个三姑娘怎么会这么安静?
从今儿她刚结束禁足回了自己院子起,林夫人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在上房迎接她过来挑衅甚至闹事。依着林夫人的对策,巴不得张蜻蜓闹得越大越好。可就是没想到,荷风轩那边,居然太太平平,没有一点动静。
据报,张蜻蜓回屋之后先享用了顿极其丰盛的早饭,然后洗了个澡,认识了一下屋子里的新人。接着,她就让小丫头们去给那四位教习嬷嬷带话,说是明儿起还要接着上课。
当然,她也没忘记差人通知王大娘子,让她备好衣料,赶紧补给她中秋节的新衣裳。跟着,她就去找了胡姨娘,约她下午去府外逛街。
胡姨娘当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当下就同意的,现打发人过来请林夫人示下,问是可不可以。
林夫人思忖了好半晌,也猜不透张蜻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道说,那丫头真的如此狠心,就算是把她身边得力的人全都支光了,她也无动于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张蜻蜓的这份狠辣倒真是无人能敌,林夫人费尽心机地调兵遣将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怎么看,张蜻蜓也不像是那么无情无义之人。尤其是对绿枝,这个自小在她身边服侍的大丫头,总不会不念一点旧情吧?可再一想,她又是怎么对待碧落的?
可若是她真的只顾自己,又为何要为章清莹那对小姐弟出头呢?难道只是因为她跟章泰安的旧怨?或是纯粹地想跟自己作对?
林夫人自己都把自己给绕糊涂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王大娘子还站在那儿等着回话呢,“夫人,您看现在…”
林人人回过神来,想了一想,“去拿衣料给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再让她抓着把柄了。她想和五姨娘出去,那也是老爷亲自发过话的,通知管家,准备车辆和银两,下午送她们出去。只是可得带几个伶俐人出去跟着,懂了么?”
“奴婢明白。”王大娘子出去安排了。
林夫人坐在屋中又想了半天,忽地转头问静静坐在一旁的刘姨娘,“你怎么看?”
刘姨娘有一点估摸到张蜻蜓的心思了,却惦记着女儿的交待,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这…我也实在猜不出。”
林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起来,“我倒要试试,她是不是真的这么狠心!来人呀,叫绿枝进来!”
荣升一等丫头的绿枝这些天可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过得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怕什么时候天上就掉把刀子下来,一下就把自己的小命给了结了。
张蜻蜓被放出来了,她自然是记在心里的。可那又能怎么样?三姑娘能有办法把自己再弄回去么?
绿枝不敢想,她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战战兢兢地来到林夫人面前,垂首而立,“请问夫人有何吩咐?”
林夫人淡然一笑,“也没什么,只是听说你手特别巧,正好这秋凉了,我想做些冰糖核仁润润肺,你一会儿帮着收拾一下吧。”
这似乎不是什么难事,绿枝心下稍安,低头敛眉应命而去。可等人抬着整整一大筐的核桃送到她面前时,绿枝傻眼了。
来人扔下一把生着锈,快要坏掉的小核桃钳子,冷冷地吩咐,“夫人说了,这是赶着要用的,限你天黑前弄好,可仔细些,不许拆一堆乱七八糟的出来!”
绿枝噙着泪,开始在小丫头的监视下,一个一个夹起了核桃,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三姑娘,您可得快点来救我!
三姑娘不是神仙,当然听不到她的求救。她刚从胡姨娘那儿回来,此刻正在挑拣着王大娘子送来的衣料。
既然不再克扣,那送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周奶娘心下感叹,她们荷风轩又多久没有得过这样好的料子了?
“你们也来帮忙看看,到底哪个好?”女孩子做衣裳,最是容易挑花了眼,张蜻蜓也不例外,选了几匹最为艳丽的爱不释手。
周奶娘当然是随着她高兴,“姑娘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我都喜欢怎么办?张蜻蜓未免有些贪心起来,很想全都留下,但规定只有两身,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兰心觑着她高兴,想上前讨喜,指了两匹她特别留意过的建议,“这两个都好,显得富贵喜气!”
是么?张蜻蜓连自己都信不过,更不相信她的眼光。抬眼往旁边一扫,就见还杵在那儿充木头的彩霞眼底快速掠过一丝不屑。
张大姑娘知道自己的眼光和这些大户人家有些出入,心念一动,问外面的几个小丫头,“你们也进来说说!”
从老爷房里换过来的榴喜先自应了一声,“奴婢不懂得欣赏!”
然后继续旁若无人地坐在房檐下面嗑瓜子,把皮吐得满地都是,一双脚还大大咧咧地晃来荡去。
张蜻蜓暗自撇嘴,真是比我还俗!就是在乡下,没出阁的大姑娘做出这副样子也是让人笑话的。
当然,张蜻蜓也看得出,榴喜并不是小姑娘了。瞧她那高耸的胸,丰隆的臀,比生过三个孩子的林夫人都丰满有致。
按说,这丫头已经二十有二了,模样儿生得也还算不错,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勾人,怎么就一直没配小子,还在三等丫头的行列里打混呢?
张蜻蜓不知道,也没问。
旁边的墨冰和雪砚更是一对活宝,虽是三等丫头,派头却比她这小姐端得还足。两人生得也好,眼若春水,脸似桃腮,春花秋月,各有所长。可自打进了这道门,似乎一直就关在屋里读书写字。就是出来了,也总是四目相对,脉脉含情,还不时冒出一句诸如“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类的酸话来。
要不是不好意思,张蜻蜓几乎都想扒开她们的衣服,看是否有一个是男扮女装的了。
当然,对于她们的过去,张蜻蜓也没打听。
最后只有巧云走了上来,帮她搭配了一套艳丽些的和一套素雅些的,“姑娘看这两套可好?既有些区别,可以在不同的场合穿着,也比较适合您的肤色。”
张蜻蜓觉得不错,当场拍了板。又量了身形,定了款式,交王大娘子带走,只等收货了。
这一忙,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等歇午觉的工夫,周奶娘好不容易觑了个空,到床边低语,“姑娘,您看夫人拨过来的这些人,可都个顶个的漂亮呢!”
张蜻蜓毫不在意地一笑,“漂亮不好么?没事儿看着也养眼!”
“可是…”
周奶娘还有话想说,张蜻蜓却摆了摆手拒绝再听,“我要睡了,下午要逛街,得养养精神,一会儿记得叫我起来。奶娘,您有什么想买的么?我送您!”
周奶娘怔了怔,“姑娘不用我跟着去?”
“您帮我好生看着家就行了。”张蜻蜓翻了个身,果真闭上了眼睛。
周奶娘也糊涂了,那姑娘会带谁去?这屋里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么?她眨巴眨巴眼,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了。
此时,仍是在门口站着的彩霞快撑不下去了。站了一上午,两腿麻得没有一点知觉,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口更是渴得要命。原先的气焰早就消得无影无踪,心里对这三姑娘生出一份隐隐的畏惧来。要不,自己一会儿给她认个错?否则,她这都要站成石头了!
等张蜻蜓睡醒,就见门口的木头美人突然矮了一大截,正在跪地认错,“姑娘,是奴婢错了,求您饶了我吧!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张蜻蜓从菱花镜里望着她,凉凉地讥诮着,“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我怎么不记得你做错了什么?你在那儿等着我吩咐也叫错了吗?”
彩霞一哽,头磕得砰砰作响,羞惭不已,“是奴婢对姑娘不敬,以下犯上。姑娘问话,我故意不答,这就是大错特错了,求姑娘开恩!”
“知道错了,就好好改了吧!下回再犯,我可就再不容情!”张蜻蜓眼光往两边一扫,看着那些个捧水端盆子的小丫头们,放下脸来,一并发话了,“我不管你们都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但既然到了我这荷风轩,就得守本姑娘的规矩。我的规矩很简单,就一条,我只说一次,你们全都给我记好了!我不管你们从前是怎么回事,可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老大!谁敢对本老大不敬,出路就两条。一是你们把我撂倒,从此你就是老大,我服你管!第二条么…”
张大姑娘嘿嘿一笑,声音却陡然凌厉起来,“那就等着被我修理!只别到时又哭爹叫娘地求我饶命,本姑娘是个记仇的人。不信的话,尽管放马过来试试!”
她这话一出口,听得人人心中一惊。墨冰和雪砚交换了一个眼色,各有三分惧意。榴喜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身子却不觉站直了两分。
张蜻蜓也不管她们是否真的服气,转头吩咐,“彩霞,你自己去厨房赶紧吃点东西,一会儿随我出府。”
什么?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张蜻蜓居然会带她出去。兰心嗫嚅着上前问:“姑娘,那…那我去么?”
张蜻蜓睃了她一眼,“你想去干嘛?”
“我…我跟去服侍呀!”兰心说着这话,自己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
张蜻蜓冷笑,“我是不是离不开你,非得带你出去服侍不可的?”
兰心给呛得脸通红,张蜻蜓拈起一根有点分量的银簪,啪地往桌上重重一拍,变了脸色,“不过是个二等丫头,难道还想管着我不成?下午就在屋里好好打扫打扫,做好你自己的本分!”
兰心这一下可着实是又羞又恼,打扫本是三等丫头的活,可张蜻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吩咐她,岂不是当众给她没脸?
不行,她一会儿就找林夫人说理去!可是三姑娘刚刚才发了话,自己这就过去了,她会不会回头为难自己?
不怕!兰心暗暗给自己打气,有林夫人给她撑腰呢,她怕的什么?
可是眼下,还得忍气吞声伺候张蜻蜓出门。心下却想着,等嫁到潘家,自己抬了姨娘,得到姑爷的欢心,就再也不用怕三姑娘了!
张蜻蜓可没空理会她心中的怨恨与美梦,自顾自地收拾好了,正要起身去会合胡姨娘,却见绿枝来了。
带着满手的血泡,捧上一包银子,“这是夫人命奴婢亲手交给姑娘的。”
张蜻蜓没有接银子,只是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时,方道:“那你就回去替我谢谢母亲大人了!还有,记得可要好好地干,知道么?”
知道!绿枝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就知道,三姑娘一定会想法救自己的!克制住颤抖的声音,用力地点头,“奴婢晓得。”
“嗯。”张蜻蜓应了一声,再不忍心看她的手,“彩霞,把钱拿上,我们走!”
哼哼!母亲大人,你想斗是不是?等本姑娘回来,陪你斗个痛快!
第43章 来得正好
南康国的京城,名曰长宁。
城池不若北安国的雄伟,却胜在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更兼商肆繁华,大街之上熙熙攘攘,灯红酒绿,一片锦绣盛景。
张蜻蜓这是头一回出门,两只眼睛都不够瞧了,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伸到车窗外去。幸好胡姨娘也不是大家子出身,虽然学了些表面的矜持,但骨子里仍是透着平民的好奇,一样地隔帘偷觑,也没空管她。
倒是彩霞颇有些看不惯这两位主子的轻浮之举,但又关她什么事?只做看不见也就罢了。
一时马车停下,张蜻蜓只见是一家非常大的绸缎铺子,但具体啥名儿她就不认得了。此时又觉出不识字的不便了,只能干瞪眼不吭声。心下皱眉,这没有绿枝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林夫人派的管事娘子从前头的小车上下来,过来介绍了一句,“这儿就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吉祥斋了,五姨娘,三姑娘可以在这儿挑些料子,做几套衣裳。”
胡姨娘微微颔首,一旁的银子忙给她戴上了帷帽,放下前面的白纱。遮着脸,这才扶她下去。她的帷帽是新的,用上等芦苇编成,细细巧巧专供夏用,顶上一圈还是活的,若是晴天便可以拆下,就不会弄乱发髻,精致又不累赘。
张蜻蜓看得好生羡慕,暗自叹着气戴上自己那顶旧帷帽,这还是周姨娘留下来的东西。陈旧暗沉,竹制的帽圈糊上绢布制成,又闷又不透气,里头还有几处毛刺都伸了出来。方才出门上车那会子已经刮乱过几缕头发了,彩霞还帮她整理了半天。这回再戴上,估计摘下来时就更乱了。
可是当彩霞拿起帷帽再要给她戴上的时候,张蜻蜓微有些讶异地发现,那几处毛刺竟已经用丝线在里头给缝了起来。她一直留心看街外风景,倒没留意彩霞是什么时候帮她补好的。
看来这丫头倒也不是完全无用啊,张蜻蜓不由一笑,“谢啦!”
彩霞一愣,她是实在看不下去,也不想一会儿给自己找麻烦,才费神做了这么点功夫。却没想到张蜻蜓居然留意到了,还给她道了谢,这可真让人意外。
要是从前的章清雅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肯定多半之前就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了。这么一想未免有些泄气,到底是庶出的小姐,哪里比得上嫡出的金贵?跟着她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到了绸缎铺子里,自有伙计接待,管事娘子上前要了一间单房,让那伙计捧了衣料送进来看。这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就算是戴了帷帽,也不能就如寻常百姓般站在外头挑挑拣拣。
在伙计们一阵天花乱坠的推荐之后,胡姨娘很有分寸地只选了两身秋装,张蜻蜓瞧瞧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到底还算是有几分良心,见她要出嫁,给的银子可比给胡姨娘足足多了一倍,既然她选两套,那自己就选四套吧!
不过张大姑娘怕又出错,没人帮她挑没关系,她可以抓一个来,“彩霞,你说哪几身比较适合?可不许说不知道,若是挑得不好,回头给人批评,我可是要扣你月钱的!”
彩霞鼻子差点气歪了,心想有这么当主子的么?你自己没眼光,光我什么事?
不过心中也未免生出些自得来,这三姑娘虽说从前瞧她配些衣裳倒还过得去,毕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东西,到了这真佛面前,自然就露了馅,不得不仰仗自己了。
她跟着二小姐,可是见识了不少好东西的,方才那些伙计们有的话是真的,但有些却不太实在,哄哄外人可以,哄她可不成!
于是乎,彩霞虽有些不太心甘情愿,但仍是忍不住卖弄起自己的见多识广来,给张蜻蜓扎扎实实挑了四身好衣裳。
胡姨娘在一旁看得未免有些侧目,这个丫头,也亏得张蜻蜓使唤得动。现听她头头是道地在那儿讲解,自己方才可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不过胡姨娘倒也没有十分地往心里去,不过就是两套衣裳,这回做的不喜欢了,下回再找机会做就是,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拉下脸来请教一个丫头。
这边选好了衣料,管事娘子就打算带她们去银楼挑些首饰了。
张蜻蜓眼珠一转,提了一个建议,“要不,咱们就在这儿量了身,把衣裳交给他们做吧!免得拿回去了,又给针线房里添麻烦。”
她见这儿的小伙计非常能侃,想趁机打听下潘云豹的事情。
胡姨娘自是无所谓,只拿眼睛看着管事娘子,“姑娘真是体贴,不过到底还是大娘说了才算。”
那管事大娘怔了怔,没料到张蜻蜓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了,“姑娘这可是说笑了!您身份尊贵,哪能让那起子外人近身的?这可不合规矩。”
呃…又失礼了!“那不是…从前没出来过么?”张蜻蜓真是尴尬,嘿嘿干笑着找了个借口,勉强遮掩了过去。
再去首饰铺,就更没机会了,不过张大姑娘算是又开了一回眼界,见识了许多瑰丽珠宝。
到了这儿她才知道,原来上回章致知送她的那串珍珠项链真不算什么,不过平平。有些上好的珍珠,光一颗就抵上她那几十串了。不过三姑娘很懂得知足常乐,有总比没有的好,不是么?
把钱花光了,她也心安理得了。晚上回去就是再跟林夫人闹腾,也别想把她的东西给没收了,张大姑娘还是很会打算盘的。
“从这儿出去,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玄女庙了,姨娘和姑娘想去进炷香么?”管事娘子倒也尽职尽责,看看天色,带她们再去那儿转转,就可以回家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