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坏皇帝已经死了,知情的人只有小羽一个,他的脑子里还能记下这些东西吗?
伸过手去握了小羽的手,他一怔,转过头来看向莲子。
“小羽,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那个老皇帝给你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羽只是看着他,水晶黑的一双眼晴,阳光照在上面完全是透明的。
莲子心里着急。
“爆炒葱腰来啦…”店小二长喏一声,踮着脚往这边走,正好莲子一转身,那菜盘子一歪,一盘子汤汁倒有一半倒在了莲子裙子上。
莲子跳起来,把脏东西往下抖。
那小二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姑娘饶命,我是不故意的…”
莲子虽然心疼新做的裙子,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看他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只说了一句:“没事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那小二却还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不肯起来,这会儿功夫掌柜老板全过来了,一见这情形脸色大变,来不及骂那小二,先把膝盖一弯跪倒在莲子脚下:“姑娘千万息怒,这畜生不会眼色,手脚不伶俐,您大人大量别往心上去…”
莲子被他们弄得超囧,这算什么?
不像撒了几滴菜汤,倒好像要把他们全家都拿去喂狗似的。
“我本来也没有怪你们哪…”莲子这随口一说,她是真心,听到那些人耳朵里就成了负气似的说法。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似乎觉得这样的大错,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那店小二脸色惨淡:“是我得没眼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我该死,姑娘不要怪罪我家里的人…”
听这话完全是个以死谢罪的口气,莲子吃力的辩解一下:“这…这…”
又觉得怎么说都是不对,让他们闹得狠了,一把抓起小羽,叫了一声“跑!”。
因为提前就交代过,小羽以为就是这个时候,抓着莲子嗖地一声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两个人跑了好远才停下脚步。
小羽只觉得好玩。
莲子心里却非常的困惑,酒楼里撒点汤菜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哪有老板掌柜小二齐刷刷地趴在地上一脸寻死的表情的?
这真是奇怪。
她捏着下巴寻思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出来玩真是不痛快,莲子跟小羽走了几步,这情形倒让她想起那时候跟三郎在长安城里斗气,到了小溪边上,他笑着说“我们本是一家人,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莲子心头一动,倒不如旧地重游,去那个地方看看。
于是撒开步子往前走,小羽跟在她身边东张西望,看见个鸟都特别希奇。
好在不再叫饿,好像把刚一直说饿的情形全都忘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个多时辰,好容易看见水亦,往前走却断了,是一道墙。
这样兜兜转转,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小羽开始烦燥不安,随手抓了块小石头子,往天上一弹,就打下个鸟,还想再打,莲子急忙拦住了他。
“你这人,没事做什么杀孽,鸟虽然不会讲话,到底是条命,哪有打着玩的道理。”
小羽却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无聊,并不理会她,挣开了她的手。
“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嘴里说着,莲子却并不死心,又转了一会儿,却发现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竟然又走回去了。
她站在那里呆了许久,见路上一个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莲子拦住了他:“大叔,我记得城外有一条河水,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你知道到底是哪个方向?”
那人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你啊…”忽然抬手指住她笑,“原来就是你啊…”
莲子莫名奇妙。
那人却把手指转了一圈,又指向了天上:“那水啊…那河水啊…原本是在那里…后来就跑到了那里…”
“哎?”莲子让他绕得头痛。
然而那人所指的方向往上看,忽然间心头一动,闪过了什么念头。
正要细想,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把下巴压到她头上,叫了一声:“莲子。”
“去去去…”当着人就这么猖狂,让莲子脸上一阵发热。
然而那念头就如同星火一闪,还没兴起什么门道,就在脑子里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地溜走了。
“我带了个好玩的东西给你。”三郎笑着板过莲子的脸,眼角向那醉汉微微一挑,眼神凌厉,吓得那醉汉一溜烟似的跑走。
莲子毕竟年纪小,一听好玩的事,就把先头那些不快,还碰到的这些蹊跷事到了九宵云外,追着问:“什么好玩的?”
三郎越是不说,莲子心里越痒。抓着他的手臂扭成了糖股。
“放在你屋里了,回去看就知道。”
“你要不说,我就不跟你回去。”
三郎见莲子撅着嘴撒娇,小小的嘴唇鲜艳欲滴,好像胭脂还没有擦尽的样子,心里痒得发毛,忍不住低下头去轻啄了一下:“你要不回去,我就把你绑回去。”
“讨厌死了!”莲子大窘,扒着肩膀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这才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前仇新怨全在这一口牙上。
三郎被她咬得吱呀乱叫,不疼也要叫,为了让她解气。
莲子知道他最刁钻不过,一万个她也转不过他的心眼来,忍不住抬起头来拿眼皮夹他:“叫什么叫啊,我根本没有用力气。”
“不叫你就咬得更狠了。”三郎把手上湿漉漉的牙印儿给她看,“还说没有用力气,这是小狗咬得么?”
莲子抱着三郎的手看了半天,突然份外娇羞的捂住了脸:“人家的牙还是很整齐的嘛。”
“呃…”三郎让她囧得差点摔倒,“难为你能悟出这么高深的道理来…”
“人家聪明嘛…”莲子继续捂着脸娇羞中。
“这么聪明…”三郎拖长了声音看向小羽的脑袋,“所以…”
莲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顿时心虚气短。一溜烟儿跑到三郎背后,双手捂住了他的眼晴:“看不到看不到,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三郎被她闹得笑死了:“晚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那我杀了你灭口。”
“杀啊,我看你忍心害我么?”
“怎么就不忍心。”莲子把手移到他脖子上,素手纤纤,温香软玉,连力气都舍不得用,却一口一句的我要杀掉你。
第 68 章
笑闹着到了府里,见那美貌侍女站在莲子屋外,双手高举,人贴在门板上,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莲子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三郎。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见半黑的屋子里面,一双绿幽幽的眼晴从门缝间探出来。
那侍女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
莲子却因为以前在野地里荒草间睡过不少日子,一眼就看出那贼头贼脑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弯下腰去拎起它的皮,它在莲子手里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
“咦?这家伙还会看不起人呢。”
三郎大笑:“那对你是客气的,对别人只有上嘴咬的份儿。”
“骗谁呢,你以为刺猬属你的,刺猬怎么会咬人。”
“怎么不会,你把手放在它嘴跟前试试。”
莲子将信将疑,果然把手探了过去。
那肉刺猬毫不客气地口咬下去。莲子痛得大叫,立刻松了手。
刺猬掉在地上,飞速地蹿了出去。
好在小羽脑子不灵,手脚却快的很,半路上就把它截住了,小羽也是个公子哥儿出身,对这小家伙好奇的要命,拎在手里和它眼对眼地注视着。
那刺猬翻着白眼,对小羽完全不屑一顾。
莲子看它们两个一个全身刺都扎着,一个头发向上扎着,简直跟亲兄弟一样,也顾不得这情形原本是她自己造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小羽似乎也觉察到莲子是在笑他,只是有点莫名奇妙,跟那刺猬对视了一会儿,见那家伙的眼神份外轻蔑,忍不住一扬手就把它丢了出去。
“哎哎,怎么扔掉了。”莲子追着刺猬进了屋。
那家伙一得了自由,哪还管人怎么样,在屋子里到处乱蹿。
莲子围追堵截了半天也没有抓住它,见三郎旁边笑嘻嘻地看她笑话,不禁抬了抬眉毛:“我抓着它咬你哦。”
“它可不会咬我。”
“咦,你是它亲戚吗?”
“我不是,小羽是。”
这话让莲子又想了刚才小羽跟刺猬面面相觑的样子,笑了两声就止不住,一直直不起腰来。
三郎叹了口气:“做人要厚道。”
莲子笑得扑到他身上打他:“都怪你都怪你。”
三郎被她打得边躲边闪:“什么都要怪我?”
“要不是你带那只长刺的家伙来,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像小羽…哈哈哈哈…”
三郎倒在了床上,莲子在他身上打滚,被三郎一把抱了个紧:“你再滚我可要…”
“哎?”莲子被他压在身下,和他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眼晴对视,“你…你要干嘛…”
三郎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我要做坏事…”
莲子只觉得他炽热的身体,比那时候不知道要热了多少倍。
让人坐立不安的。
心里像揣了个老鼠砰砰乱跳。
“我娘说,没成亲不可以。”
“你没有娘。”三郎戳穿了她的谎话。
“那…那就是我爹说…”莲子脸红却不是因为谎话被戳穿的缘故。
而是那异样的热度,似乎也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你爹会跟你说过这个才怪…”
“唔唔…”莲子一半是被亲得,一半是理亏,“反正我叔叔婶婶阿姨大伯大娘全都说了…”
“我们会有很大很大的婚礼…”
“哎?”
“到时候会把你叔叔婶婶阿姨大伯大娘都请来,把鲜花摆满了长安城,把花一直摆到古斯国去,让他们每个人都跪在你面前抱着你的大腿仰慕你…”三郎的声音在暗夜里份外动人,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莲子脸红得已经快爆炸了,好在屋里黑看不出来,像是要掩饰这种窘迫似的,她低声嚷嚷着:“你去请鬼啊…”
她一把推开了三郎坐起来:“什么叔叔大伯大婶全都死掉了。”
纵身往床下一跃,像是踩到了个什么东西,只觉得刺扎得脚生疼,忍不住啊地尖叫了一声又倒了回去。
而地上的小刺猬被踩得尖叫了一声满屋子乱蹿。
三郎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惊慌失措的莲子,温香软玉暖暖一抱,低下头,两人热烈地吻在一处,唇齿交缠。
他的手一路畅通无阻,盘扣一个个被解开。
莲子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面色渐渐潮红。她脑中始终有一根筋吊着,然而他的手上似乎涂了迷药,透过皮肤直接侵入她的心脏。
无力抵抗,无力抵抗…莲子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然而那究竟有几分惊慌,几分兴奋,几分羞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已经在他手下化成了春水,几乎就要这样流淌在地上。
醒过来的时候天仍然黑着,明明困倦得如同睡时都会昏睡过去,却又意外亢奋地睡不着。
醒过来是因为索索的穿衣声。
就在床边。
就在心头。
一夜缱绻 ,莫名地滋生许多的眷恋,伸出手去牵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只要他挥手斩断,她的心就碎了一样。
三郎却只是回过头来看着她:“天还早呢。就醒过来来了?”
“你要去哪里?”问得好像失去了依靠的小孩子,份外可怜。
三郎似乎也听出那语气中的荏弱,低下头来在她脸上亲了亲:“傻瓜,自然是去上朝。”
“不要去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三郎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软化,想陪着她就在这世外桃源一生到老。
可是不可以。
至少今天不可以。
今天是太不寻常的日子,就算再做打算,也要把今天过去了再说。
“莲子。”
“嗯?”
他几乎就在她唇边浅浅低语:“我要做了皇帝,你做皇后,以后想不上朝就不上朝,没有人敢管,你会不会开心?”
“胡说,那不是跟那个坏皇帝一个样子。”
“你要我做好皇帝么?”
“我才不要你做皇帝,你要做了皇帝…”莲子在清晨暧昧的阳光里,半醒半睡之间的声音却让三郎耳边一炸,“我就不要你了…”
莲子的眼皮渐渐沉重微阖。
三郎却维持着那样微弯着身体的姿势,许久,那桌面上的灯花轻轻暴开,发出吡吡地声音。外面天还黑着,但转瞬就要亮了,这烫手的温柔毕竟是一转眼就要过去。
他听到自己自言自语似的说:“你真狠心。”
这是个非比寻常的大日子。
全是因为皇帝要登基的缘故。
后宫无主,恰在这一日也选了王仁蛟的女儿王氏为皇后。
登基大典的日子是多少天前就已经定下来的了,因而长安城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
登基大典分为祭天和登极两道大礼。
先要在众臣的簇拥之下,穿着龙袍到天坛举行告天即位的古礼。
然后回到同德殿,接受众臣朝拜,再由皇帝授皇后印,大赦天下,宣布改年号,这才算是礼毕婚成。
这是一套极其复杂的程序,但却就像女人生了儿子要过满月一样,必须要告诉人家,自己家里已经添丁加口,大势已定,让旁人不要再眼巴巴地看笑话。
拖到这一天仍没有寻到莲子下落,李宪已经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了。
他是三郎的亲兄弟,因而可以在大殿里来去自如。天还黑着,推开同德大殿的门只见几根蜡烛微不足道的光,风吹进来,眼睁睁地就看着那微光熄灭了一两星。
三郎身着皇袍背对着他,高贵华丽,世无匹敌。
“到这一步心满意足,做人总不要太贪心了。”李宪说话一向四平八稳,这么呛的口气极少见。
三郎连头也没有回,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心满意足,我的心还大得很…我不但要这天下,也要这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当然包括我所爱的女人…你做不到,不要以为其他人都做不到…”
李宪微微一笑:“我做不到,只是不想与你抢,真的头破血流太难看了,我不喜欢做那种事情。你如果有本事让喜欢的女人臣服在你的脚下,那我也算心服口服,只是用隐瞒欺骗的手段太下作了,这也是我不屑于去做的事情。”
三郎猛地回过头。
如今他站在这个地方已经贵为天子,这个人居然还敢在他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
他手指微微攥紧,想起了清晨起来莲子说的那句话“你做了皇帝,我就不要你了”,这不是开玩笑的话,莲子在宫里吃的苦太多,见了太多丑陋恶心的人和事,所以连半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李宪的几句话正戳中了三郎的痛处。
“你要敢动什么歪脑筋,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李宪静静地看着他。
三郎目光灼灼如火,李宪却有似潺潺流水,丝毫也不显得畏惧。
“你要能杀得了我,尽管动手就是了。”
“你在挑衅吗?”三郎浓眉一挑,本有的几分杀意,竟在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来。
“那倒不是。”李宪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我交手从来有胜有负,如今你掌握了兵权,我更未必能是你的对手,只是三郎…”
李宪停了停才说,“你一向胸怀大志,像纣王炀帝那样的皇帝你是不肯做的,既然走上帝位这一步,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在登基的当日背上杀兄的恶名,任一众史官口诛笔伐!我赌你没这个胆量!”
三郎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烛火之中两人彼此瞪视着,忽然李宪抓住了他的手,若有所指,又似根本是为了当前的情形:“所以我劝你,放手吧!”
“不!”三郎甩开他,“你若敢动我的人,我就敢杀你,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李宪微微一震,心底泛起了一丝苦涩。
然而这怪得了谁,那时候莲子像是初出巢穴的小鸟,第一眼瞄见他的时候,他看轻了她,所以义无反顾地推开了她。
等到他再把这只鸟儿找回来的时候,她却已经长出了翅膀,眼睛里也开始有了第二个人的身影。
李宪心头越想越冷。
原不想拆三郎的台,然而既然他不肯松口,那也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李宪转身走出大殿。
三郎许久才回过头来:“肖尽!”
“末将在!”虽然口称着将衔,从暗影里跳出来的却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
“跟上蔡王,不要让他做出什么朕不想看到的事情来!”
“末将明白!”肖尽应了一声,轻轻巧巧地跃出了殿门。
他身姿轻盈,如同鸟儿一般,脚下几步轻点就望见了李宪的身形,却见这位名动朝野的蔡王脚步迈得既稳且健,让人觉得只要跟在他身后,天塌下来也会有人顶着。
心里不自觉地把他与自己的主人相比较。
肖尽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三郎已经做了皇帝,胜者为王,也就没有什么好比较的了。
一边跟着人一边胡思乱想,忽然觉得身后被人轻拍了一下。
肖尽大惊,跟踪别人却被别人跟踪,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猛地回过头去却见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唇红齿白,像个女孩子。
“仇八。”少年指了指自己,“你呢?”
“肖…”肖尽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来,“我干吗要告诉你?”
“没什么,让你死前留个纪念。”
“哎?”肖尽还没有回过神,突然见那少年伸过手来,明明近在咫尺却躲不开,那手指纤细秀丽得像是绣花的手,按在他的脖子上,就绣出了两朵血色的花来。
肖尽这个时候才在脑海里想起“仇八”这个名字,很多年前师傅就曾跟他说过,遇见有人说“求我啊”的时候,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
还是五年?
为什么面前这个少年却仍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因为太突然太过于诡异,肖尽渐渐失去呼吸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却完全是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废话。
因为打的是破釜沉舟的主意,所以李宪去找的这个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的。
一般人不敢也不会把脑筋转到这个人的头上去。
他是三郎的死忠之臣。
是哪怕为三郎死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知己。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宪才认为这个人才是这件事的突破口。
他找的是林晚照!
林晚照虽然冷着一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却多少还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蔡王殿下在说胡话,我不知道什么莲子还是瓜子那种东西。”
李宪并不跟他辩解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只跟你说,你既然要为了三郎着想,那就要尽早替他拿掉这块心病,越早越好,拖到了今天,已经是病之深切,日后如果爆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晚照如何能不知道。
但三郎对莲子的那一片深情,为她所做出来的那些荒谬的事情,林晚照看在了眼里,却也让他轻易不敢插手。
李宪见他犹豫,而不是一口回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了一半的眉目。
但其实林晚照犹豫,却还有李宪没有想到的一点关节。
那就是莲子救过小羽一条命,他欠她的人情,看她一厢情愿地扎在三郎的情网里,也未免要担心日后撕破脸的惨状。
李宪有心在火上浇油,再激他一步,于是开口说:“三郎曾说你是他身边的第一个肯为他着想的人,照现在看来,却也未必。”
林晚照目光冷冷地望到他脸上:“蔡王用不着拿话来激我,我自然是处处都要替他着想的。”
李宪微微一笑:“那为什么要犹豫?无非是怕到时候三郎怪罪到你的头上来,毁了你一片大好的前程,为人臣者,不惜一死而谏君的美德,在林将军身上是看不到的了。”
林晚照明知道他的用心,却还是被他的话激得一股火气冒上来:“好吧,蔡王有什么万全之策,尽管说出来吧!”
“没有万全之策。”李宪实实在在地交代说,“我想的只是我,只是沐姑娘,只要你能把她带到我手里,我们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对林将军我不敢说我能保你周全!”
林晚照深吸了一口气,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可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我跟沐姑娘有前仇旧怨,就算她相信我说的,也不一定会跟我走。”
李宪从衣袖里掏出封信:“你把这个交给她,她自然会跟你来。”
林晚照狐疑地掂了掂那张轻飘飘的纸。
也就一张纸的重量,恐怕连“之乎者也”都不够写,但他知道李宪每句话的份量,没再追问什么,把信往靴子夹缝里一插,转身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