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乐乐与刃结为夫妻!”
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欢呼声,乐乐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一下子扑到刃身上,兴高采烈地高呼:
“太好了,刃,我嫁给你了,我真的嫁给你了!”
大当家连忙举起一坛酒挡在她前面,生怕她那没有一点矜持的样子落入众人眼中,他高举酒坛,大声笑道:
“喝酒,呵呵,喝酒,今天高兴,大家伙不醉不归!”
众人都高举酒碗呼应,一时之间欢声如雷酒气冲天,新郎早被一群年青小伙儿拉住斗起酒来,新娘也嚷嚷着要加入,却被一众叔伯、阿爹、七婶、连同新婚的丈夫一齐轰进了新房!
惊雷寨男女老少都有一身大漠人的豪气,个个端起酒碗都一口抹干,酒空了一坛又一坛,人醉了一回又一回,酒碗的相撞之声在熙攘的欢声笑语中不绝于耳,火舌舔着肥羊,已经嗞嗞冒起了油泡,酒香肉香相互掺杂,浓烈到恍惚,馥郁到迷醉!
有人奏起了胡琴,拍起了手鼓,喝得醉醺醺的人们纷纷扔了酒碗,手挽着手和着节拍踏出舞步,艳丽的衣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跳跃舞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然而,不知是不是醉得很了,跳着跳着,火堆旁的人一个个摔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那样诡异的场景,看得还在拼酒的几个当家悚然而惊,先木合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不好!有人下毒!”
说话间,老三老四已经摔了下去,他们面部肌肉不断抽搐,脸色怪异而痛苦,那躯体却是动也不能动了。
不过片刻,寨中两百余人竟然倒了大半,所有人落地便没了声息,而余下之人惊慌失措,不住尖叫哀嚎、仓皇逃窜,更多的人跑着跑着便一头栽了下去,再没半点声息。
先木合连忙点了周身大穴护住心脉,扶起老三一看,却已停了呼吸,他只觉胆战心惊,看到大当家摇摇欲坠,一把扶住他为他封住穴位,这时,才看到刃,傲立于一众倒地的族人之中,面带微笑,兀自自斟自饮。
他忽觉手脚冰凉,背心却有冷汗冒出,他指着刃,手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你…是你…”
他扶着的大当家一把推开他,怒吼着,举起酒坛不顾一切向刃砸去:
“混蛋!我…杀了你!”
奔出不过三尺,忽有弯刀飞旋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中他脑门!
庞大身躯轰然倒地,酒坛迸裂,酒香和着血腥味冲天而起!
“大哥!”先木合痛呼一声,只觉身子摇晃就要摔倒,连忙拼了一口气狠狠压住,踉跄几步站直了身子,抬头这才看到,小小坝子中已经多了二十来人,人人都是玄色劲装,手握一把金光灿灿的弯刀,刚才正是他们出手害了大当家。
看得那样金灿灿的弯刀,他猛然一颤:
“加梵军刀…你、你是皇宫派来抓我的?”
挺立站直的男子默默斟上一碗酒举过头顶,缓缓在地上洒出弧形,这才抬首,目亮如炬,声厉如刀:
“搜遍全寨,不留一个活口!杀!”
“是!”
二十多人一齐抱拳领命,声音震得那熊熊烈火都暗了一暗!
那些人分作两批,一批散入人堆之中,见着还没死透的立刻补上一刀,另一批鬼魅一般在房舍中穿行,拉开搜索网搜寻着漏网之鱼。
金光在人堆中起落,没有挣扎,没有哀嚎,只有血色漫天飞舞,纷洒如雨。
咬牙支撑的二当家只看得睚眦欲裂,却是手足僵硬无能为力,他拼着毒气漫延,厉声吼道:
“要拿我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怎能滥杀无辜?怎能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对了,你说过,不当杀者绝不杀,仁心济世匪亦侠——真是痴人!难怪会教出乐乐那样的白痴!”刃踱近他身旁,脸上是嘲弄的笑,“不过今日你却真不当杀,”他手腕翻动灵巧如蛇,将一粒药拍入了对方口中,“这是解药,也是迷药,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宫里了,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震惊之后,先木合突然挣扎着抓住了他,十指紧紧将他攥住,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刹那眼中竟满是乞求之意:
“带我回去,放了乐乐…求求你——”
他不及说完,药效袭来,便已经昏了过去。
刃踢开昏死过去的人,唤手下将他带走,忽又想起一事,不禁多问了一句:
“乐乐姑娘呢?”
其中一人答道:
“已按将军吩咐,行动之前就给她下了迷药,现在由都尉亲自看管着。”
他点点头,拂手让他退去,自己立在原地,借着熊熊火光看着这一地死人,忽见光亮之中还有人眼珠转动,刚才竟未被一众手下发现,正是那胖胖的七婶。
他走到她面前,见她眼珠急速开合,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冷冷开口:
“这叫血凝散,是我师父密制的毒药,无色无味,混在酒中谁也察觉不出来,中毒者血液快速凝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会在痛苦中静静死去。七婶,很难受吧,我送你一程。”说罢,剑出,血光起,一剑穿心!
他抽出长剑,默默拭去剑上鲜血,忽觉背后凉风乍起,他急速转身,剑指风来处,整个人却如中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呆住!
暗光处,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紧紧逼视着他!
一身喜服的新娘从暗影中一步步走了出来,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照得她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呆滞。她睁大空洞的眼睛茫然四顾,仿佛一时之间还不知眼前这尸横遍野的景象是真是幻!
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断被地上的尸体绊倒,爬起来,再绊倒,她似乎失了魂魄,脸上不怒、不悲,只有一片茫然。
“乐乐…”他不自禁地轻轻唤了一声。
她的目光慢慢凝定,看着他,看着他手上滴血的长剑。
她忽然发狂一样冲过去,一把推开不久之前才结为夫妻的男人,抱起依然圆睁双目的七婶,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她不成语调地唤着她,使劲摇着那胖胖的身躯,却哪里还有一点点回应?
她抽搐着,双目圆睁着,手足并用在死人堆里爬着…一具一具尸体…大伯、三叔、四叔、夏洛、多哈、西雅…她的亲人、族人,每一个都是…死不瞑目!
她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吸着气…酒香、肉香、血腥、死亡…她只觉得全身似乎都冷到僵住了,却还是神经质一般左顾右盼,左顾右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头往哪边转,眼光往哪里看,心,又在哪里,裂成了什么摸样?
被推开的男子踉跄几步这才站稳,举目望去,那样的场景…混乱、尸体、悲怆到绝望的女子,居然、居然是如此的熟悉,那是刻在脑海中永不会磨灭的记忆…他的往昔…
他生生打个冷颤,昔年的记忆纷至沓来,仿佛这么多年的时光全部空白,他不是血腥的屠杀者,而还只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站在血泊之中,呆呆地看着亲人族人在自己面前一个又一个倒下去。那种刻骨铭心的伤心绝望,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唤活,隔着二十年的光阴,瞬间将他击中!他目光急速溃散,胸前刚好的伤口好像又轰然裂开,撕裂之痛,犹如灭顶!他一手以剑撑地,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
筋疲力尽的女子终于停了下来,她四顾的目光凝聚到了一点,火光映照中,那双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忽然之间,她跃身而起,手上攥着一块酒碗碎片,大叫着,恶兽一般向男子扑去!
人影转眼便至,利片反射着火的亮光,当胸狠狠落下!
那样的光亮灼得陷入回忆的人猛然一惊回神,他及时抬手,死死抓住了她落到眼前的手腕!
他缓缓抬起脸来看着发狂的女子,目光中的寒气已经冻住了心中所有的起伏波动,他微一错手,碎片铮然落地,伴着那一声脆响,他一字一句开口:
“你以为还会像上一次那样轻易伤到我?”
她死死盯住他,拼尽力气压住心中呼啸澎湃的愤恨悲伤,咬牙问出三个字:
“为什么?”
“王后要见你爹,事关重大,任何人都不能有泄密的机会,能彻底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所以,”她突然笑出声,泪水却夺眶而出,“你利用我!进宫、迷药、成亲,都是你设下的局,你对我说过的话,也全是在骗我、利用我!”
他不耐烦再解释迷药之事其实与他无关,只是嘴角微扬,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个浅笑却是瞬间灭了烈火,天寒地冻:
“我早就说过,承诺和誓言是最信不得的东西,乐乐,是你太天真!”
“那么,你、你也根本没有喝那情蛊之酒?”
“要在你父亲面前做样子还真不容易,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怎会让那种东西,控制我一生?”
她脑中轰然一响,心狠狠的痉挛,仿佛身体也在那烈焰中灼烧起来,烧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起这个躯体,她双膝一软,便向地上滑去。
刃伸手揽住她身子,见她紧闭的双眼中还在不断滚下泪来,忽然觉得烦躁,伸手一拍,点住了她的昏睡穴。
她终于平静下来,软软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有来不及褪去的悲恸和泪水,他一个迟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为她擦去满脸的泪痕,擦着擦着,像是突然被蝎子蛰到,他猛然收手,停在半空中,握紧成拳!
“没做错、你没做错,师父说,不怜不爱、无牵无挂!”他咬着牙,一遍一遍念着,“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他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寨子外面是已经整装待发的军队,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全是从惊雷寨中顺手牵羊,还有两架马车,暂时充当了押解的囚车。
刃刚将乐乐抱上马车,扎吉便过来禀报:
“将军,一切都已经备妥,是否马上起程?”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后亲自指派的都尉,神色变幻间长剑一翻入手,连着剑鞘,势如千钧,直撞他胸口!
扎吉武功与刃相去甚远,那样来势汹汹的当胸一击只撞得他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众人惊呼声中,剑已经翻回刃的背上,冷月之下,他傲然而立,眼厉似剑,面寒如冰!
数名都尉亲信“刷”地抽出弯刀,空气突然压紧,充满了雷暴将来的意味——而下一刻,他们看到了都尉制止的手势。
脸色阴沉的将军对这剑弩拔张的气氛视而不见,他走到扎吉身边,一把提起他的衣襟,森然开口:
“为什么乐乐会出来?不是行动之前就该迷晕她吗?不是应该由都尉你亲自看管她吗?你——是故意的吧?”
“不,那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他目光炯炯如电,犀利冷漠,“不要再玩花样,扎吉都尉!”
扎吉一咬牙,低头,答一声:“是!”
他这才放手,走到先木合的囚车旁,翻身上马。
暗夜中,满嘴血污的都尉缓缓抬起头来,狭长的眼中忽然浮起冷冷的笑意:
“心疼了吗?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苏醒 文 / zxiao200257



浓云堆满天际,一层一层仿佛要垂将下来,细小的旋风卷起了表层的黄沙,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一行马队携着两辆马车在漫天沙尘中狂奔,马儿已经累得不行,却还是不断有打马吆喝声响起,天气没有一点预兆就突然变化,大的沙暴马上就会袭来,没有骆驼群可以原地躲避风沙,他们必须要在真正的沙暴来临之前,找到可以躲避的落脚处。
“看,是城楼的废墟!”有人指着黄沙中影影绰绰的一个高大影子,惊喜地欢呼!
众人精神都是一震,听到将军一声令下,同时夹紧马肚纵马向那城楼奔去。
奔到近前这才看清,这废弃的城楼外墙已经被黄沙掩埋了一半,从那些高梁檩柱,雕花的檐角还依稀辨得出当年繁华大气的影子,城楼两旁是枯死的胡杨林,髯须虬结怪相横生,如同守城的妖魔,风从林中穿过,尖利刺耳更如厉鬼哭号!
刃见这旷野之中孑然而立的一座孤楼,心中是说不出的不舒服,沙暴即将来临,这样一处大的建筑居然没有一只前来躲避的动物,足以说明这不是什么清净的所在,然而眼下也别无他法,只得在此暂时避一避风沙。
于是号令下马,将车马安顿到避风处,一众人躬身进到城楼之内。
城楼里极是昏暗,有士兵点起几只火把照明,这里面只有没足深的一层沙子,散乱的桌椅,打翻的器皿到处都是,整个大厅一片凌乱!
大厅后面还有黑漆漆的巷子连着其它所在,然而,光一照进去便仿佛被黑暗吸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股股冷风从那巷子深处不断灌过来,只吹得人全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诡异的地方,伴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只让人觉得说不出来的压抑!这次派来的二十多人个个都是真刀明枪前面不改色的汉子,却都从心中升起了惧意,然而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只是在都尉的命令下清理出中间的一块地方,劈了些桌凳,燃起一堆火来,烧水泡着馕饼,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早就乏得紧了,这时便三五成群靠在一起休息。这厅堂虽然大,但乱东西多,又升着火堆,挤了二十多个魁梧壮汉,立时便显得拥挤了,然而众人却心有灵犀,宁可挤在一起,也绝不靠近那黑洞洞的巷子,负责看管人质的士兵更是耍了个小聪明,把两个碍事的人质丢到了巷子口,既不占地方,又堵住了那碜人的冷风,一举两得。
天已经全黑了,沙暴天气的晚上总是黑得特别早,风声更加凄厉,一声一声毫不间断,如同冤魂索命!沙子不断抽打在墙上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城楼外面一定已经是狂沙乱舞,天地模糊!而在这城楼里面,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着,众人虽是闭着眼睛,却哪里又有人睡得着?
昏暗的角落里,乐乐被反捆了双手,当做人肉沙包堵在了巷子口,她牢牢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仿佛要生出妖魔鬼怪的黑巷子,巷子灌出的冷风将她吹得不住发抖,她紧紧靠着旁边的先木合,他还在昏睡,可是紧挨着他,听着他的心跳,便不会这样寒冷,也不会这样绝望害怕。
她的脸埋在他身上,泪水濡湿了一大片衣襟,脑中还会不断涌起种种残像,刃曾经阳光般的笑脸,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荒漠,成亲那一晚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突然全部都变了,突然就是混乱、鲜血和死亡!还有他仿佛从来都不曾被人认识的冰冷面孔,还有这样妖气诡异的废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好好抓住一只可以相持一生的手而已,怎么会…是惨烈到她根本无法负荷的结果?
“听说你耍脾气不肯喝水,想找死吗?”冷冷的声音让她陡然睁眼,是他,蹲在她面前,手中握着水囊,漠然看着她。
她只觉心中一阵绞痛,咬住嘴唇侧过头去,复又闭眼。
“喝水。”他将拔了塞子的皮囊递到她嘴边。
她慢慢睁眼,突然一口啐到他脸上!
他冷笑一声,左手抵住她下颌迫她张口,右手一倾,水已灌进她口中去。她被迫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水,终于喉头一呛,剧烈咳嗽起来,他这才松了手。
他割断她手腕上勒进血肉去的皮索,扔下一块馕饼在她面前:
“吃。”
她抓起馕饼便要扔开,却看到他手中的匕首已经举到了先木合身上。
“扔一次,我就在他身上戳一刀,只要不死,回去我都能交差。”
乐乐紧紧捏着那馕饼,突然之间放声大哭。
“真是烦人。”他眉头一皱,手中的匕首便要劈落。
“我吃、我吃…”她慌忙将馕饼塞入口中,因为动作太过急迫,塞了满口的饼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她整张脸圆圆鼓起,那泪水还在不断滚下。
“笨蛋!”他低咒一声,将水囊塞进她手中,一转身坐在她身旁,正好挡住了吹过来的冷风。他却转过头去,望着那漆黑的巷子,再不想看到她这副样子。
另一个角落中,扎吉闭上微睁的眼,翻个身,嘴边涌起了模糊的笑。
风还在呼号,火光却已经暗下去了,只是偶尔啵一声爆出火花,除了放哨的人强打着精神,其他人都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厅堂中的鼾声此起彼伏。
无数的怪梦接踵而来,无数的人尖叫哀嚎,无数的怨灵恶毒诅咒——乐乐突然一抖,从那些血腥的怪梦中醒过来,她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废弃的城楼、火堆、军人…她慢慢从迷糊中清醒,太累了,刚才吃着吃着,就这样睡过去了吗?好像冷风也没有再吹了,身上暖和起来——她一扭头,看到了身旁的刃。
他抱着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鼻尖微微翕动呼出气息,面容是那样平静安宁——那是她熟悉的刃,会温柔对她微笑的刃,可是在这样的假象之下,他到底有着一颗怎样冷漠残忍的心?
眼中又涌出泪来,她伸手抹去,眼光突然落在了他腰间的匕首上!
她小心翼翼伸手抽出匕首,举刀在他的胸前,可是,看到那样宁静的一张睡脸,那是她曾那么投入去爱过的人,这一刀,却教她手臂颤抖,举起又收,犹豫再三,始终落不下去!
“你到底还要比划到什么时候,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我都不耐烦了。”嘲弄的嗓音软软响起,那看似睡着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她一声轻呼!
她看着那仍然闭着眼睛,显然完全不将她放进眼中的男人,牙齿狠狠咬进嘴唇中去,却突然眼前一晃,虽然只有片刻,她却看得真真切切,一张白生生的脸,带着诡谲的笑,在那漆黑的巷子口一闪而过。
“啊——”她抬手指去,一声尖叫,吓得所有人一翻而起。
刃迅速转头,巷子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冷冷吹过来。
“什么?有什么东西?”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扬起了手中弯刀,迅速背靠背结成攻守阵势,如临大敌。
“将军…”扎吉正要说话,一个士兵突然怪叫一声摔了下去,如蹿上岸的鱼一般扑腾挣扎,哀嚎之声撕心裂肺,他整张脸完全发紫,脸上痉挛抽搐,表情痛苦惊恐至极。
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眨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扎吉最先反应过来,一咬牙,俯身便是一刀钉入他的心脏,终结了他的痛苦。
当那最后一丝喘气声消失的时候,大厅中是死一样的寂静,二十多个人呆呆立着,看着不久之前还与他们同行的同僚摆成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脸上是还没有褪去的惊恐痛苦。
刃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尸体,只见他全身泛紫,像是中了剧毒,他心中一动,用剑拨动尸体,突然一只蜘蛛从他身下爬出,急速向墙角逃去,他眼明手快,抄起一粒石子掷去,力道拿捏得丝毫不差,正好将那小东西的头钉入黄沙之中,众人围拢过去,只见那蜘蛛腹大如指甲,八脚张开几如小孩手掌,它全身紫红,最奇特的是背上居然有一张小小的人脸图案,五官俱全,惟妙惟肖,随着那蜘蛛垂死的挣扎扭动,那张脸仿佛正在痛苦哀嚎,脸上表情怨毒至极!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还是扎吉见多识广,这时指着那蜘蛛,脸都变了颜色,结结巴巴道:
“这是、这是鬼面蜘蛛,它们以怨气聚集之地为巢穴,食、食人血肉,剧毒无比,一旦瞄准猎物就会倾巢而出,直到把猎物吃干抹净才会罢休!曾经、曾经我们的前锋营就遭遇过鬼面蜘蛛…结果…结果全军覆没!”
他话刚说完,便有人惊恐叫起来:
“蜘蛛,到处都是蜘蛛!”
众人抬头一看,在这片刻之间,无数的鬼面蜘蛛从壁缝墙角中涌出,潮水般涌过来,渐渐形成包围阵势,将一众人围在中间!一片紫红色的阴影中无数的鬼脸白森森地晃着,让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快,点驱虫香!”刃高喊一声,几步冲过去,一手抱起先木合,一手抱起乐乐,迅速撤离到中间的安全地带!
立刻有士兵翻出驱虫香燃在四周角落,沙漠中的毒虫蚊蚁很多,这驱虫香是沙漠行军的士兵必备之物,由雄黄、艾草、响尾鞭等数种药物制成,药效极强,燃上一时片刻,四周的毒虫全部死绝!这时四个角落一起点燃,大厅中顿时充满了刺鼻的香气,被青烟撩到的地方,蜘蛛们纷纷退去,避之唯恐不及。
扎吉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还好,还有驱虫香可以对付它们,总算可以躲过这一劫!”
“恐怕不尽然吧,”刃看着他,说道,“普通的毒虫闻到驱虫香立刻就死,而鬼面蜘蛛只是退避,香一燃尽它们立刻就会卷土重来。你们身上带了多少驱虫香?这四根能支撑一个时辰,我们最多再撑一个时辰,现在外面沙暴还在继续,我们只能被困在这里等它们来攻击。”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面如土色,想起那中毒惨死的样子,再想到死后还要被这些蜘蛛们一点一点地啮食,一众汉子们都脸色惨白,呆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刃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只有趁着香未燃尽,找出鬼面王,杀了它,没有鬼面王的控制,这些蜘蛛只是一盘散沙,不会集结攻击,闻到驱虫香的味道也会退回巢穴,不会再对我们穷追猛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