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容貌蛊惑男人,夺走他们的元婴是要为谁疗伤?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在哪里?”
她眼神震惊,却仍是掩饰道:“谁,你说谁?”
“教你邪术和武功的人…煌。”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夕舞,你这一次输得真应该是心服口服,”软软的笑声响起,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宽大白袍,长发及腰,苍白的脸上是绝美的微笑,“这个人,就是新封的神武将军,青瓷公主指婚的驸马,我的师弟,刃。”
“师弟?那么你,你是刃的…”乐乐指着出现在门口的乐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如你所愿,你的丈夫果然没有背叛你。你不是说过成功了就要请我喝酒吗?”美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笑容逼近她的眼前,他嘴唇微扬,眼中闪过惑人的亮光,“睡一觉起来可千万不要忘记!”
随着他的语音软软传出,乐乐只觉得意识一阵模糊,眼皮不自禁地合在了一起,无力瘫了下去。
刃默默看着他做这一切,直到乐乐的呼吸声均匀传来,他才看向那一直微笑的乐师,笑容冷淡疏离:
“一开始我还不是很确定,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中了师父一掌居然还能活到今日,也算命大了。”
“那老婆子当然想我死,只是,我只按我自己的方式做事,生死也一样,我一定不会木偶一般受人摆布。”他微笑着走到夕舞身边,搂住她,头靠在她肩上,像个撒娇的孩子。
“所以你就拖着这个实际上早就支离破碎的身躯,靠着吸食活人的元婴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吗?”
“至少,我还是我自己。”
夕舞还没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刃,就是那个以离花为聘娶公主的刃?怎么会?主人,他怎么会是你的师弟?”
“你以为他真是什么‘神之使者’吗?那不过是老婆子欺世盗名的谎话罢了!”煌的唇就在她的耳畔吐着热气,蛊惑而暧昧,柔和的眼波中却有着隐隐流动的邪戾,“他,不过和我一样,自私、冷漠、嗜血、好战,是个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呢!不过,你很好奇吧,为什么是这样的天差地别!”
他唇角扬起,笑得更加妖异:
“那一次,我们穿过百鬼结界,老婆子练功岔了气,身上的邪气引来了无数魔物,我们身陷重围危险万分,最后关头,我用幻术自保全身而退,而他,却挡在前面血战到精疲力竭。结果——”他的笑多了几分自嘲,“那不过是那老怪物给我们的一次试炼,他通过了,我,就是这样的结局。”
刃看着那魅惑到极致的男人,唇边仍是冷如清风的笑,继续问道,“师父知道你还活着吗?”
“知道又怎样,她是不会为了我轻易来皇城的。你知道的,皇宫里有让她忌惮的东西。”他看着自己的师弟,也笑着,“你呢,为什么出宫,又是为了老婆子要的东西?她还用取王位夺天下那一套敷衍你吗,要取王位夺天下那还不简单?如果我是你,走到了这一步,我一定会乖乖娶公主,安安分分当驸马爷,等到加梵王百年以后再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至于那个老婆子,我管都不会管她!不过…”他眼神一暗,突然停了下来,搂住夕舞的手陡然收紧。
“怎么了主人?”夕舞立刻察觉不对劲,她马上反手抱住他渐渐下滑的身子,明白过来,“你还没有吸到元婴,又撑不住了吗?”她抱着他,突然向刃跪下,“求求你救救他,你是他的师弟,你一定有办法,求求你!”
不过是一瞬间,那绝美的容颜便如同花一般枯萎,他面色惨白如死,眼神浑浊暗淡,披散的长发迅速灰白,但他却笑了,唇角微微扬起,浅笑中是说不出的讥诮:
“夕舞,我早就说过了,他跟我一样,都是冷漠自私的家伙,不会白费力气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你,不用那样求他。”
刃微笑着靠近,二指按上了他的膻中穴:
“煌,你错了,我们是师兄弟,这样的情分我怎能袖手旁观,我自然会帮你——彻底解脱!”
那样阴测测的话听得夕舞一个激灵,想也不想立时出手,一掌格开他点向膻中穴的双指,片刻之间,她已经变换了数种手法,手掌翻腾如疾风幻影,挡住了他凌厉而来的杀招。
“这一招‘幻云手’煌还真是教得好啊!只是,可惜了这一只手!”他说这一句,掌风触及到舞姬手腕,突然加劲,一触便退,就听一声脆响,夕舞尖叫一声蓦然撤手,而那手却从腕处软软垂下,再也直不起来了。
舞姬忍着断手的剧痛猛然扑在煌的身上,仰头直视着似笑非笑的男人,眼中是毅然决然的坚定: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一定不会的!”
那样的眼神,那样即使身心俱毁也绝不退让的眼神让他微微一震,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不禁笑了出来:
“你喜欢他?”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全身都戒备着,提防他突如其来的袭击。
他却没有再动,只是一径笑着:
“放心吧,他现在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不会白费气力的。况且,就算我不动手,他也撑不了多久吧,他的血脉已经枯竭,没有元婴续命,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你真的不会再出手?”夕舞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不可琢磨的男人,然而,她怀中的躯体已经渐渐萎靡,她没时间多想,低下头去看着煌,将所有的空门都卖给了敌手。
“主人,没有时间了,我的元婴献给你吧。”舞姬的泪水一颗一颗落在那惨白的脸上,他浑浊的眼中印着她的面容,同样的惨白,却是不顾一切的坚定。
“夕舞…”他喃喃念出她的名字,伸出手去捧着她的脸,静静看着她,接着微微张口,将她的生气一点一点纳入口中。
那样的精气将这个破败的身躯慢慢充盈起来,男人的脸色仍是苍白,却渐渐又有了活气和神采。
“你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冷眼旁观的刃冷笑出声,“我们果然一样,都不会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在身边。”
“而你要欺骗,我却坦白。”美丽到女气的男人将被吸走一半生气的女子抱入怀中,轻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低声说着,“夕舞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而她,也心甘情愿。”
刃看着那蜷在他怀中只剩下半条命的女子,不自禁问出口:
“你是喜欢他的吧,可是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喜欢永远也得不到回报。煌不可能喜欢你,这个世上他只爱他自己,为了自己,他可以做任何事,牺牲任何人。就算是这样,你也心甘情愿?”
闭着眼睛的女子没有回答,但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她转过头去,将脸埋在了煌的怀中,手紧紧抱住了他。
“真是同样的傻瓜!”他的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骨钉,走到乐乐身边,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子,声音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所以你才手下留情,对乐乐用了根本就没有刺的骨钉吧。如若不是这样,那一枚骨钉倒打回去,你只怕当时就死了。“
“那种傻气,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是永远都理解不了的吧!”他叹一口气,却马上又笑了出来,“不过无所谓,或许懂了,还是一种累赘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乐乐,转身向门口走去。
“刃!”煌叫住他,眼中精光涌动,“为什么她选了你,你从来没想过吗?她要我们无情无爱,要我们精通武功幻术,要我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输你,使出手段控制我,让我不得不帮她,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为什么她最后还是选了你?她要的东西连她自己都束手无策,你又凭什么拿得到?拿到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把她视作让你重生的神?她的指令就是一切?为她赔上所有都在所不惜?”
站在门口的人轻笑一声,却没有回头:
“煌,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挑拨很无趣。”
“同样,聪明如你,也应该知道,就算是挑拨,那也是事实。”
“省点力气顾好自己吧,下一次,你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抱着乐乐的他仍旧没有回头,淡淡丢下这一句,消失在了门口。
“真的没想过吗?还是…就算知道仍然心甘情愿?”煌的手拂过女子的发丝,眼里是落寞的笑意,“果然还是不一样,她…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选了你吧…”
怀中虚弱至极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他轻蹙眉头,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抚平那皱着的眉角,他抓住她的手,轻笑出来:
“罢了,别人的事与我又有何干呢?我管好自己就对了,我的人生只有这个残破的躯壳了…不过,就算痛苦,也是做回自己了。”
夕照遍洒,落霞殷殷,天际褪残云。夕光中万里城墙蜿蜒高耸,将繁华的加梵城护在其中,出了城门,一路向北,间或还有村落部族,但慢慢的,人烟愈加稀少,只余一望无垠的大漠,铺开一层一层波纹状的沙浪,折射出金色的光芒,瑰丽而辽阔!
一黑一白两匹马在空旷无人的大漠中优哉悠哉地小跑着,黑马上的红衣少女抓着一小坛酒还在不住地往来路张望,噘着嘴巴抱怨着:
“刃,明明说好的我要请你的师兄喝酒,怎么我睡一觉醒来他就不辞而别了呢,有机会你可要帮我给他说,我可没有赖帐啊!”
“知道了。”刃正在蹙眉沉思,这时便随口敷衍道,“他应该和夕舞一起走了吧,美人相伴,哪里还记得要喝你的酒?”
“呵呵,真是幸福的一对呢,”她眯着眼笑得陶醉,“就像我们一样!不过——”她一歪头,眼中又冒出疑惑,“那么幸福的人怎么会吹出那样绝望的曲子呢?真是搞不懂!”
他出神了半晌没有回答,也拿起了一坛酒,这才看向她问道:
“乐乐,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走,如果我真的着了夕舞的道儿,你也会跟着没命,还有,在王后面前,为什么,你要替我顶罪?”
“因为我喜欢你啊!”她忽闪这两只大眼睛,说得仿佛天经地义,“怎么能够看人家欺负你?”
“那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少女目中含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长得好看吗?”他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低低说道,“如果不是这张脸,你也不会如此迷恋了吧?
她甜甜一笑,策马靠近他,问道,“刃,你知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感觉像看到了什么吗?”
“第一次看到你,那样的容貌,好像看到了天神一样呢。”不经意地,青瓷的这句话跌入了脑海,似乎这天下的女子都只会说着一句话!他眼中闪过厌恶,仰头喝了一口酒,转头看向远处,淡淡地问:
“像是看到了什么?”
“好像…好像见到我阿爹一样!”
“咳——”他突然咳嗽,被那刚喝下的一口烈酒呛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说真的呢!”见他那个样子,她连忙拍胸脯说道,“第一次看到你,你把我从狞的口中救了出来,又为了救我和叔伯们的性命和狞打得天昏地暗,真的好像我阿爹一样,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武功也像阿爹一样棒,还有,你和阿爹一样长得很好看啊!”
“你喜欢我就因为…我、我像你阿爹?”他看着她,忽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我从小就想嫁给像阿爹一样的人呢!”她微笑看着极北的地方,轻轻诉说着,“正直善良,宽容温柔,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可有危险的时候总是挡在所有人的前面,有他在,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怕了。当我知道女孩子长大了必须要嫁人以后,我就想了千百次,我要嫁像阿爹这样真正的男子汉,和他一起去行侠仗义,每天都过着自在快乐的日子。我一定要对他很好很好,让他不孤单不寂寞,不会像阿爹那样每天都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我们彼此了解,彼此依靠,彼此相爱,因为有对方,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们都不会孤独害怕!”
“可是,”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样的人很难找呢,我一直一直地找,那么久那么久都没遇到,我以为这辈子我都遇不到了,那…我就要一直等下去,我想,如果不能嫁给喜欢的人,就算要孤单一辈子都无所谓吧!”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与平日的她完全不符的悲伤,她似乎也察觉到了,马上扬起笑颜,面容明丽如花,眼中却依稀有点点泪光,“但是,刃,我遇到你了,我以为会孤单一辈子,可是我遇到你了!”
她向他伸出手去:
“我想我找到了可以相执一生的那只手,我想就算我变成了老婆婆,因为你,我也不会再觉得孤单,你——也不会了!”
那小小的手在暮色下冷风中凝成了一个温暖的姿态,他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深沉伤感蛊惑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
她另一只手举起酒坛与他手中的小坛一碰,说一句“干!”,仰头喝下一大口酒,然后仰着红扑扑的脸望着他。
他蓦然间展眉一笑,举起酒坛喝了个精光。
一黑一白两匹马在空旷的大漠上奔驰着,驰过干枯的胡杨林,驰过黄沙半掩的废城,一直向那北方奔去!
大漠苍茫,暮色四合,风从九重天外吹来,吹散了一路的酒香!
不知奔了多远,也不知喝了多少坛酒,马儿停在了一处废墟中。两个人歪歪倒倒,几乎是从马上滚了下来,也无力另觅宿处,索性就并排躺在了原地。
入眼便是一片灿烂星光。黑蓝的天幕上,像是宝石水晶被捏碎了铺洒开去,满天都是碎光,层层叠叠的,是浮在空中飘渺的水汽,是真亦幻,是幻亦真!
刃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兜头罩下那一片星光,喃喃问出口:
“这…这是星星吗…这么多…这么多的星星…”
旁边的乐乐呵呵笑着滚入他怀中,八爪鱼般附在他身上,一戳他脑袋,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你没见过吗?真是、真是…白、白活了…好漂亮的星星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夜空伸出手去,傻傻笑着,“我、我摘最亮的那一颗,送…送给我的…刃!”
夜色、星光、古迹的残垣,风掠过,带来空旷寥落的气息。
他不自禁收拢手臂,抱住了这个实质上已经是他妻子的女子。
旷野之中,天地默认相对。无际的空虚中,无涯的荒野中,这样紧紧地拥着一个人,竟是这样教人沉醉的温暖和安宁。
“黑白双盗…这样自在如风的日子…好像、好像也不错…”
男子喃喃念着,眼中是一片迷蒙星光,唇角却有干净的微笑,第一次,在笑意里合上了眼皮。
月影渐渐东移,风起、云现,片片浮云遮住了满天星斗。
大漠中有不知名的虫在细细鸣叫。
刃蓦然睁眼,眼中是陡现的寒光!他轻轻抽出乐乐枕着的手臂,站了起来。
半夜的风冷得如同在冰水中浸过。
离开温暖的怀抱,地上的女子明显哆嗦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从马背的包袱中取出皮裘为她盖上,耳朵辨出虫鸣的方向,提一口真气,魅影一般向发声处掠去。
奔出不过几里,便见二十多人早已跪地等候,领头者正式工兵营扎吉都尉。
刃笑了,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不愧是工兵营行事最雷厉风行的扎吉都尉,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赶上了两匹神驹的速度。”
领头者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四四方方的脸来,他一开口,语气甚是谦恭,却是话里藏针,毫不留情刺向曾经的属下:
“王后开了金口,要小的们一定跟住了将军随时准备接应。将军在前,美人相伴、对酒当歌,小的们在后,就算累死累活也不敢怠慢分毫!”
刃没功夫与这样的小角色纠缠,只是淡淡一笑,指向遥遥远方:
“一直向北,快马加鞭还有三日路程,诸位弟兄们还要辛苦这几天,不要跟得太近,那丫头精灵得很,被她发现可就不好解释了。”
扎吉也不敢得寸进尺,当下便抱拳领命。
刃交代完毕,微一点头,转身折了回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才有新来的士兵讷讷开口:
“那…就是刃将军,他、他以前真的是咱们工兵营的奴隶?”
“哼!”扎吉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轻蔑与嫉妒,他阴阳怪气地开口:
“等下辈子你再投胎转世的时候也求离湮女神赐你一副好皮囊,管他生来是多么低贱,只要迷得公主晕头转向,你一样能弄个将军驸马来当当!”
夜的冷风在天地间肆虐,吹得疾行之人的衣裳猎猎作响。浓云像是突然之间翻涌而出,一层一层堆满天幕,遮住漫天星辉,只余一勾残月,在浓云空隙中发出红惨惨的妖异光芒。
不详的预感陡然跃上心头,想起独自一人留在废墟中的女子,夜色中疾行的人身影又快了几分,然而,却在越过一个沙丘看到来时的废墟时猛然止步。
居然、居然有雾在淡淡流转。
那片飘渺水汽笼罩的,竟已不是片刻之前的废墟,而是…一个村落?
交错的渠道将清水从蓄水池中引到远处的农田,胡杨作梁、红柳编墙的房舍错落有致,葱茏的葡萄架下是燃烧的篝火,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们正在唱歌跳舞,络腮胡的老汉们弹着六弦琴、打着手鼓,瘪着嘴笑出了豁牙———那是丰收之日,全村人聚在一起欢庆的场景——大漠中最常见的场景。只是,在那层淡雾的笼罩下,一切都是那样诡异而不真实。
天上浓云翻滚,月色如泼鲜血!
这片从亘古之时就浸泡在杀戮鲜血中的沙漠、滋养了无数邪灵恶兽的温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利爪!
乐乐,她在哪里?
艺高人胆大的习武者微眯双眼,全身所有的肌肉都调整到了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却敛去了一身杀戮气息,踏进了重重迷雾中。
仿佛是感觉到有外人入侵,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所有的人同时定在原地,连那跃动的火苗似乎都一同凝定了。
寂静!
寂静!
寂静!
热闹生动的场景凝定后,死亡的气息瞬间弥漫!
在这样的妖氛中,那些定住身体的人脑袋僵硬地转动起来,脸上仍然带着刚才定格的欢笑,眼神却无比诡异,死死盯住了闯入者。有些人的脖子甚至反方向扭了过来,姿势怪异至极。
走得近了,这样突然定格的场景邪异更甚,那些冰冰凉凉没有焦距的目光透过淡淡的夜雾落到他的身上,仿佛数条百足虫在身上蠕动。
几十个人近在咫尺,而细细的风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步步的脚步声似乎触动了什么,所以呆立不动的“人”一齐颤了一颤,接着,齐刷刷地向他围拢过来。
尸体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僵笑着的尸体将闯入者密密匝匝围了起来,最近者不过尺许。
被围之人忽然抬首一笑,邪戾得如同出笼的恶兽、嗜血的修罗,被敛住的杀戮气息一瞬间迸射而出,他清喝一声,手腕翻动长剑在手,剑光泼洒而出,光到处,乱肢横飞,尸首异处!大片大片的血腾空而起,犹如地狱中的漫天血雨,将那雾色也冲得消失殆尽!
一轮疾风骤雨的斩杀后,那些一拥而上的人形怪物或身首异处,或拦腰而断,而那满地的断肢残臂仍旧兀自蠕动,掉下的头颅仿佛有引线牵动,滴溜溜调转方向,空洞的目光依然紧紧附在屠杀者身上。
风在夜色中惊叫,炼狱一般的血色中,几十颗头颅散落各处,却都是定定朝着一个方向,脸上仍是刚才那呆笑的表情,怨气从空洞的眼眶中射出,如嘶叫的毒蛇,将屠杀者团团围住。
持剑而立的武者一身血腥,眼中却有着邪邪的笑意,如同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中的魔。当那笑微微泛起在唇间时,他突然收剑回鞘,捏指成诀,朗声道: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在操纵你们,让你们死也不安宁,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我让你们解脱。”
他说着,又吐出一串古怪的咒语,双瞳中有淡淡光华闪现,目光所到之处怨气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片刻便不剩丝缕。
冷月之下,操纵邪灵的术士变幻指诀,呢喃出的咒语让人不寒而栗,随着他语调的突然拔高,所有的人头一起转向,定定望着一扇石门。
施术者低低笑了起来,脸上的血污让那个笑阴森可怖,他突然发力,捏起指诀的手指猛然弹出!
寂静的村落突然响起了一串短促而激烈的炮仗声,几十颗头颅轰然炸开,在血雨中碎成了齑粉。
“大哥哥好坏呀,你就是这样解脱他们的吗?”
纷飞血雨中,有清凌凌的童音至那道石门后传来,甜润娇美,却透着十二万分的邪气。
正主儿出现了吗?
刃擦去脸上血污,大步流星窜到石门之前,推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