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适合。”
“我哪里不适合?”
“你太漂亮。”
“吴尔也这么说,但我可以不上妆。”
“我女儿长得好看怪我咯?”
龙梓仪偏在这个时候插嘴,龙七回头:“妈,这个真怪不上你。”
那边立刻砸来一件淌着水滴的胸衣,她往旁挪,没砸着,卢子牧接着说:“不是表象的问题。不管男女,条件出众的人与天生平平的人面对的社会众相是不同的,形成的成长经历也就不同,我问你,你结识朋友是不是特别快?”
龙七还在消化她上一句话。
“换句话说,”她再问,“你从小到大,有过主动与别人交朋友的经历吗?”
“很少。”
“反过来?”
“挺多。”
“对,正因为别人想先结识你,所以你很少有主动与他人结识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些心理过程,一般人会经历的忐忑,局促,你感受不到,本子里有一场戏,主角刚进大学与同学交流,都是天南地北来的人,一言一语看上去挺随意吧,其实都是根据对方的反应给回馈,下意识地在对方心里留好的形象,这是主角第一次脱离小镇生活面对小型社会,眼神,面部表情,语气,看似没意思,实则必须很有意思。”
……
三秒后,她回:“那一场是这个意思啊?”
“你以为呢小宝贝?”
“挺有意思。”
“你虽然不适合,但可以磨合。”
她的两只手都撑起下巴:“怎么磨啊?”
“忘记你的漂亮,比如现在,”卢子牧的视线终于从笔记本屏幕前挪开,扫她一眼,“你现在就在无意识地卖弄你的漂亮,想让我再多教你一点。”
龙七回头,看向龙梓仪,龙梓仪这会儿谁也不嘲了,坐在沙发上叠衣服,一副“我看中的人挺牛逼吧”的表情,她没再说话了。
服气。
之后的日子就安安分分在卢子牧家住着。
靳译肯把她的工作都断绝了,她心里再不爽,也硬抗着没往那儿招惹,半个反应都不给他,连着老坪那边都不露情绪,几乎所有的精力全放在学校的课上,那会儿也是比较忙的时候,她不是住宿生,日出晚归,渐渐就回归了学生生活。至于颐明湾,虽然没回去,但叫了阿姨每周三打扫一次,顺便帮她带回一些衣服。
四月末的时候,从班卫那儿听来的消息,靳译肯回英国了。
这祖宗总算回英国了。
天高皇帝远,他终于没有打《冷蝉》电影宣传行程的主意,而老坪为了平衡粉圈的心态,开始加强力度预告她这行程,徐一苼的名气靠着她那些聚焦度极高的资源渐渐上去了,老坪公关做得好,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她呕心沥血提携新人,总之粉圈和媒体信了,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那些幼稚又张狂的小心思,爱与怨与某些心底深处的想念,都随着四月份最后一波冷空气的撤离越埋越深,可越是无人问津,就越是心痒难耐。
熬过半个月后,五月中终于到了。
电影宣传的第一站仍是那个海岛城市,剩下几个城市的行程,根据演员档期分别集中敲定在六月与七月。
剧组重组,免不了遇到周以聪邬嘉葵这些人,邬嘉葵最近正在拍《边境》,整个人比《冷蝉》拍摄期还瘦一圈,挺拼,她和靳译肯吵的那一架最后有没有什么转折,龙七不知道,反正她嘴还是欠,即使在网上帮她说过话,见面的第一句话仍旧是:“你来啦?好久不见啊,以为你退圈了。”
周以聪站在她的后头,也听到邬嘉葵这么一句挺有意思的调侃,手指挠了挠鼻尖,不打算淌她俩这浑水,往旁边挪几步,假意与经纪人聊事,龙七抱着臂站在前头,头也不回:“你去山里拍戏了吧。”
发布会被安排在一座海湾艺术馆的大堂,导演与大男主臧习浦已经在台上,底下媒体与粉丝坐满整个观众席,她穿着件冰蓝色的吊带礼裙候场,邬嘉葵穿着浅绿色的一字肩礼裙,脖颈上系着银色短链,笑一笑:“对啊,终于出山了,那么你在忙什么?深度的学习交流吗?”
这句话笑吟吟地落,龙七别头看她,台上的主持人正好迎她出场,台下一片掌声雷动,邬嘉葵松开环着的手臂,假模假式跟着鼓掌,与她对视着,一股“来啊,有本事现在就收拾我”的架势。
她没收拾她。
也懒得回话,在后台人员的作请下上场,从幕后走到台前,光线在身上游移,表情也从清冷到略略淡笑,媒体拍照,观众鼓掌,坐在主创席的导演喝了口水,臧习浦则朝她的方向看着。
方璇也来了,捧邬嘉葵的场,在观众席第一排百无聊赖候着,这会儿看她上来,勉强赏光跟着鼓掌。
而后,发布会就这么在一套流水线的模式下有序进行,主演陆续出场。全场小高潮应该是在片方放出预告片的时候,龙七和臧习浦的一场激情戏在里头占两秒,一闪而过,但镜头切换极其带感,惹一片低呼,她个人的镜头也很燃,在渡船上抢食,在后巷偷窥杀人现场,被审问,被拷打,在车流中奔逃,最后绝地反击烧脑对决,预告片结束时的最后一个镜头也是她的大特写,寒冬的码头下,孤身的她背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睁着眼,呼吸着,镜头迅速切远放大,戛然而止。
现场一片掌声雷动。
挺成功的。
那天下午,记者访问结束后,她去了下榻酒店前的海滩边上,换了件白色的沙滩裙,坐在棕榈树旁遮阳伞下喝下午茶,发布会为期一天,剩下的多是针对个人的采访,剧组人员回程的回程,赶场子的赶场子,她没什么工作安排,老坪正给她发消息,向她确定吴尔那边的试镜安排,她看完,没回,退出聊天框的时候,又收到班卫一条信息,问邬嘉葵还在不在她那儿,让她发个定位。
她问他是不是要过来。
班卫回:她最近拍那戏一头扎山里去了,好不容易出山一回,拼了命我也得见一面。
她打字:发布会地址在官博上挂着,下榻酒店地址粉丝圈里有,自个儿弄。
发完这一段,对面空着的木椅刚好被抽开,循声抬头,臧习浦在她面前坐下。
王助理没有跟在身边。
她坐在原处不动,懒洋洋地转着手机,臧习浦虽然坐下,目光还游移在不远处的记者采访区域,随着坐定,才移回她这儿:“最近没休息好?”
“嗯?”
问归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桌上的浓咖啡,他用下巴指了指:“你平时不太喝咖啡。”
“提神,一到夏天就容易困,尤其这几天。”
深蓝色海平面被阳光照得晶亮,她的肩膀与锁骨近乎发着光,穿着荷叶边的抹胸,随海风飘,沙滩边上有人在打排球,近海处有三四座游艇,也有海上摩托飞驰而过的浪花声,臧习浦看着她。
“臧老师也想来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的眼里像写着这句话?”
她笑一笑。
他说:“我是有问题要问你,但不是这一句。”
“什么问题?”
“你高中参加的那一次车展,最后拿到工资了没有?”
手肘驾着椅子的把手,听完,约三秒不着痕迹的回想后,说:“后来又参加了别的活动,同时段进了挺多笔钱,不记得了。”
“我记得。”
……
“你那天穿一套黑色的裙子,染过头发,偏青一点,在会展的西南角和人起的冲突,女孩子一个,下风一点都不占,推卸责任的话术被你一针见血说破,也不让人碰,谁动你就报警,占你便宜的那个小老板更狼狈,说不过也打不过你,话都不敢吭一句。”
“我看你的一眼,主持人刚好问我问题,想看你第二眼,你已经走了,事后了解过你的事,欠你的那份工资应该当天晚上就打到了你的卡上,开机那天也认出了你,之所以没有提,”他的手肘抵上桌沿,说,“是因为不确定你乐不乐意接受这样的初次见面。”
龙七的指头在裙上轻轻地点动。
阳光灿烂,臧习浦与这么一个她对视着,眼神里的情一点儿都不掩饰,遮阳伞随风晃荡,淅淅漱漱地响,她还没开口,他再说:“但是龙七,我传输给你的任何信息,你只管听就好,别记进心里,也别做出反馈,我挺乐意陪你成长,我也有耐心陪你成长。”
这话出来,她真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后成为一口气,缓缓地往肺部吸,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吴尔最近联系你了吗?”
话题切得恰到好处。
“没有,”她接,“投钱那混蛋……“
顿一下,重新说:“投钱那人在英国上课,没时间回来,试镜会被他压着,人不到没法展开。”
“我手头有一笔投资,吴尔这个本子我也欣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干涉一下。”
臧习浦这么说。
但她知道这话不该接,海风吹着,有一点儿晒,捋了捋额旁的长发,周旁传来一声:“叔?”
挺突然的。
她别头,臧习浦也循声往旁看。
但是双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心里条件反射冒出一声“这圈子能不能再他妈小一点”的感慨,她在原处坐着,而臧思明这人在五米外的沙滩上站着,一米八出头的身高,穿背心与沙滩裤,旁边跟着一腰细肤白的女孩儿,视线从臧习浦那儿移到她这儿,也很快认出她,估计有同样的感慨,冷笑,一声“呵”,肩膀与胳膊动了动。
“龙七啊。”
一边说,一边不请自来地向这儿走,她收回注意力看向臧习浦,臧习浦介绍:“我侄子,藏思明。”
……
“我刚还说这是谁呢,背影这么熟。”臧思明则一点儿不客气,抽着椅子就坐,又向那女孩儿抬抬下巴,女生就在龙七旁边的位置入座,龙七的手轻轻揉额头,与他隔着一个桌子对视。
如果说顾明栋是靳译肯圈子里的黑点,那么换言之,臧思明就是司柏林圈内的毒瘤。
他也是位爷,却偏偏是纨绔子弟那类,一身烂毛病,长得还行,却长期私生活混乱导致一脸肾虚模样,他对雾子有想法很久了,他甚至也想搞龙七,但靳译肯和司柏林在的时候,他两边都捞不着好,曾经有次嘴上占她便宜被靳译肯收拾过一次,也因为私下约雾子而被司柏林人道教育过一回,但次次不长记性,后来不知怎么换口味爱招惹些小演员了,就从这个圈渐渐淡去,但他这个人还活着。
是,就这么得得瑟瑟地活到了现在,顶着影帝侄子的名头,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现在她面前。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但也有迹可循,如果说臧习浦和焉文菁交好,焉文菁又确实是司柏林的姐姐,那么司柏林和藏思明自然而然能接触到一起,自然而然就是一个圈的人。
“所以这就是臧老师提过的,玩游戏追女孩的侄子?”问。
藏思明还在熟门熟路地喊服务生点饮料,臧习浦说:“认识?”
臧思明这人虽然贱,情商还是在线,抢话回:“朋友的朋友,聚会见过,挺巧啊这会儿,叔,聊什么呢?什么成长?”
他是听见那段话了。
“在这儿度假?”臧习浦没有正面回。
“是,度假,”他紧接着又转头向龙七,“靳译肯呢?我上回见你,你还坐他腿上呢。”
去他的狗屁情商。
“是吗?我怎么记得是你天天给我发游戏记录截图,被拉黑名单后还气急败坏来我家堵人,那才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吧。”
身旁的女生没说话,但心口有起伏,龙七没往后说,臧习浦往她看着,臧思明指龙七:“叔,您可不是看上她了吧。”
“手。”
他收回手,但模样还贱,笑了几下,王助理正好来了,俯身在臧习浦身边说话,要赴之前定好的一次周刊采访,臧习浦起身时,看臧思明:“你跟我过来。”
哟,要被训了。
龙七撑着额头,看着臧思明跟臧习浦走,挺得意,旁边的姑娘这时向她说一句:“你好。”
她侧头。
姑娘长得挺好看,挺性感,穿着浅蓝色的比基尼,披着件长款针织开衫,龙七随便点一点额:“你是他女朋友?”
“朋友吧。”
要回“朋友”就还真可能是朋友,但后面偏跟了一个“吧”,照着臧思明的品行就大约猜出是什么关系,她没说什么,女生问:“你是他的前女友?”
“不是。”
“他之前跟我提起过你。”
“大概就是在电视上看见我的时候说我几句坏话那种提起吧。”
女生立刻说不是,但也解释不出什么,这会儿桌上的手机响,吴尔打来的,女生抚了抚额头回避,龙七接电话,吴尔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在岩吉海湾这一片吗?”
“在。”
“哦,英国那位有时间了,明晚落地,订了岩吉海湾1006号一套别墅,试镜会在里头办,徐一苼那边我也通知坪叔了,你准备好了吗龙七?”
心头悬了一下,问:“这么突然?”
“我也是刚收到的信息,他说人可以先过去,你反正也在这片儿就先过去吧,我得后天才到。”
“……好。”
“行啊你,”后头有声音窜过来,臧思明被训完回来了,她回头看,臧习浦走了,挂电话的同时,臧思明椅子一抽,屁股一落,二郎腿一翘,真面目露出来,“我叔你都能勾搭上。”
但她这会儿没心思和他共处一个空间,起身就走,他在后头加大嗓音喊:“这就走了?也不谢谢我?我要不说那些话,我叔可不会尴尬提前走人啊。”
“你要不想我以后当你的姨天天对你喝来唤去就别激我,我为了弄你宁愿牺牲自己在所不惜的。”
“这么说你跟靳译肯是彻底分了?”
她不答,臧思明啧一声:“也就是我可以重新追你了?”
刚走五步,因这句话回身,视线下意识落他对面的女孩身上,那女生仍在那边安安静静坐着,没什么反应,她回臧思明:“你别犯病。”
臧思明哈哈哈笑。
而那天下午心神不宁,回客房后,老坪还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最近都在带徐一苼,听到消息后问她下榻的酒店还有没有房源,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他订不着房。
“试镜会后天啊,今晚过来干嘛?”
“反正现在也在周边城市,过来就一个多小时,省得一天内奔波了。”
原本想脱口而出“谁要帮她看房源”,但顺了顺气,回:“不是说1006已经能入住了吗,找什么酒店。”
“今晚就能住?没听说啊,不是明天吗?”
“她爱住不住。”
挂电话,又收到来电,班卫的,烦躁地接起来,班卫兴致很高:“YO!你的房间号多少?我快到了!”
“到哪儿?”
“你住的酒店啊。”
“你真来了?”
房间门被叩响,还真以为是班卫,但一打开看见的是穿一朋克破洞T恤的方璇,人可自来熟啊,啃着个苹果不请就进:“哎我想好了龙七,咱今天晚上去吃小龙虾吧,这地儿做小龙虾可赞了。”
走到玄关口看见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一边嚼一边问:“你要走了啊?”
“待会儿再跟你说,”回完班卫,回方璇,“下回再跟你吃。”
“还下回,不会吧小贱人你够能赖啊,你跟谁打电话呢?”
因为没理方璇,跟前的路就被她抬脚拦着,她靠着墙啃着苹果,一派非要问个清楚的女流氓样,班卫也在那头吵,龙七按免提,班卫的声音就冲出来:“你现在就告诉我咯,真急着见嘉葵呢我,想死她了!”
方璇这下听见了。
三秒后,一声“我去”,收回脚就朝房间外赶:“汇报去了我,再见啊。”
她关房门,班卫在那儿问:“谁?”
“方璇,给邬嘉葵汇报去了,邬嘉葵的房间号1201,人还没走,好了仁至义尽了。”
挂电话。
一小时后,退完房,穿着件清凉的吊带裙,拉着行李箱在大厅走,边走边在手机上搜索岩吉海湾1006号,离这儿不远,在海湾的另一头,车程十五分钟。
但是这儿的车子挺难打,等了半天没等到车,却硬生生把老坪等来了,他的保姆车在跟前停下的时候,看到徐一苼在车内坐着的侧影,心内无声地叹一口气,老坪则降下副驾驶的窗:“怎么给你发微信不回啊?上车吧祖宗,咱得一起去啊。”
没回话,在行李箱旁一言不发站着,老坪下车准备劝她,紧跟着保姆车的门就开,徐一苼穿一套复古的一字肩长裙,捂着领口下车,到她面前,老坪还没开口,就先规规矩矩地低了低额:“七七。”
黑亮的长发从肩口一溜往下垂,酒店门口的门童往这儿瞄,龙七看着这么一个她,仍在原处站着,这会儿跟旁又上来一辆路虎,随着一声车鸣,主驾驶的车窗降下,她和老坪看过去,方璇往外探头:“哎,你要走了?你在这儿站多久了,看见过班卫没?”
方璇身旁,能看见坐在副驾驶的邬嘉葵,人没往这儿看,抬起的膝盖抵着车子前台,正专注地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玩躲猫猫呢?”
她这么一句调侃,邬嘉葵侧过头来,看她,又看她跟前的人,而后仿佛认出长发及腰的徐一苼,嘴上又开始笑吟吟:“我听说了一件好玩的事,一直想参与,但又一直不知道日期,今天好像就这么巧被我撞上了。”
“什么好玩的事?”方璇回头问。
“你想看吗?”
“想啊。”
邬嘉葵笑着出声:“坪叔。”
“哎?”
老坪立刻应,听邬嘉葵说:“我向剧组请了三天假,接下来几天闲得很,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试镜会,导演吴尔我也认识,我跟她说一声,她要同意了,你可以让我跟着看吗?”
龙七视线往老坪那边阴了一下,但老坪这个八面玲珑的人,面对邬嘉葵的巧舌如簧,几乎是立刻应:“可以啊。”
“那我们的车就跟着咯?”
“跟吧。”
……
老坪应和完邬嘉葵那边,又啧着声看向她,徐一苼始终在她面前低着额,不远处的门童一直在瞅,老坪使眼色,龙七这会儿无话可说,淡淡呵一声,将行李箱往他一推,折过徐一苼,抱着臂上车。
车内,徐一苼倒是把她之前坐的主位给留着了,她坐上后就开始戴耳机,对老坪说:“别跟我说话了,我挺困的现在。”
……
之后,一路上,车内果然没有交流,但那个1006号别墅在山上,山路绕弯,弄得她有点儿晕车反应,一直想吐,没怎么睡着,方璇车技倒是稳,也可能被一股强大的凑热闹心态支撑着,跟得很紧,有时开得比老坪的车还快,熬一刻钟后终于到了,车子穿进一条林荫道,在一座大别墅前停。
这房子坐落在山腰上,三层高,托斯卡纳风格,背山靠海,景致特别好,下车的时候是傍晚六点整,站在第一层台阶上就能看见山下整片海湾,也看到夏日黄昏的海平面,金光灿灿的。
但是别墅门紧闭。
原本吴尔说能提前入住还以为是有管家服务,结果门铃按了数十下都没反应,老坪问她:“吴尔真跟你说了能提前入住?你没听错?”
“我没听错。”
“那她没跟我说啊,这房子看上去也不像办理好入住手续了。
她问:“吴尔怎么跟你说的?”
“明明白白说的是后天。”
邬嘉葵和方璇机灵得很,这会儿是最晒的时候,门没开之前就在车里吹空调,龙七在门上靠着,听完老坪的话,百分之七十确定是靳译肯在玩她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回:“那怎么解决,来都来了,山下的房也退了。”
“这样吧,山下有个管家服务中心,我去那里看看,你去不去?”
“不去,晕车,开方璇那辆吧,你那车开山路费劲。”
“行。”
老坪过去说了几句,方璇那大嗓门就出来:“哎坪叔就你那车技得了吧,我送你去,不然等你回来天都黑了!”
邬嘉葵始终没下车,老坪上了后座,和龙七这边招了个手,就跟着方璇的车去了。
徐一苼留在保姆车里看剧本。
门庭旁有一个木制的秋千,觉得上车没意思,就在秋千上坐着,山野里有空灵的海风穿叶声,右脚垂着,左膝盘着,她靠着秋千看班卫发来的新信息,他扑人扑了个空,现在急得不得了,一直试图得到邬嘉葵的新定位,龙七回:我要发你定位,你就得有本事把她弄走。
——那必须啊。
班卫回。
她发了个实时定位给他。
而后,又觉得困。
往保姆车看,徐一苼挺认真的,还在钻研剧本,没往这儿注意,她侧过身靠上秋千的椅背,开手机,找卢子牧全文备注过后发给她的那一稿电子剧本。
但没看几分钟还是熬不住,干脆撑着额头小眯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夕阳西下,天色变暗,她被蚊子咬醒,那会儿耐心完全磨没了,捋头发,与此同时,林荫道处终于有车灯照来,从她的肩身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