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后一直在国外,昨天才回来。”
“可惜了,邵导那部戏很好。”
“邵导给我的试镜角色是女二号,”她慢慢地讲,“那个角色很边缘,我不喜欢。”
“你喜欢哪个角?”
“我要是喜欢,我会去争。”
龙七回。
车子缓缓停下,车窗外是数百米长的红毯与各家媒体的闪光灯,臧习浦开门前落一句:“七七,圈子比咖位重要,邵导的片子,角逐的都是国际奖。”
随后,一片铺天盖地的掌声透过门缝涌进车厢,臧习浦下车后,弯腰向车内的她伸手。
数百米的红毯,镁光灯无数,现场都是记者提问与粉丝尖叫声,她还没挽上臧习浦的手臂,手就被他牵住,挺有力的,在她整理裙摆的时候,他特稳地搀着她。
到了签名墙前,记者蜂拥拍照,镜头都下意识地往她的腹部扫,臧习浦的手摆放在她后腰处,等差不多时候,向记者们做了个按压手势。
闪光灯渐渐减弱,主持人上前作简短访问。
访问快结束的时候,按流程红毯部分就收尾结束了,但是红毯入口处又驶来一辆黑色林肯,龙七向那儿看,看到车门一开后,在上部合作的电影导演牵引下,下车的邬嘉葵。
“邬嘉葵小姐飞机晚点,红毯顺序临时调整了。”主持人摁住麦克风,在两人之间轻声提醒,眉宇间也挺尴尬的,又像臧习浦连说几声,“不好意思臧老师,不好意思。”
“没事。”
臧习浦对年轻辈永远是照顾式口吻。
但是记者们就没这么好心了,一个个地等着“两花针锋相对”的戏码,呼唤龙七,用再拍几张照的借口留她。
邬嘉葵正从入口处来,她穿一件裸纱的礼服,肩部纤细,肌肤遐白,挺仙的少女感,平时垂耳的短发松松束起,脖颈旁的耳环被风吹拂着,轻微晃荡,天真有邪。
眼睛很亮,嘴角含笑。
她的粉丝尖叫。
龙七随着臧习浦上阶梯,两方的距离拉开,记者仍在后方呼唤她,她充耳不闻。
但是进了会场就由不得了,臧习浦作为颁奖礼引言人先往后台去了,而龙七在席位中间的过道停步,往后转身,正好碰到往她这儿下阶梯的邬嘉葵,邬嘉葵慢慢地往下走着,两边席位满人,颁奖礼即将开幕,两人狭路相逢,颇有耐心地对看一眼,随后龙七别过她,往标有自己名字的席位去,邬嘉葵则轻轻地晃着手包的链子:“我昨天没睡好。”
“可我懒得和你讨论睡眠问题。”
“你猜是因为颁奖礼,还是因为某些谣言?”
“大概是某人打了你的脸吧。”
“你的谣言一个晚上就破了,而我还被人追着扣帽子,”她淡淡笑,“人都觉得是我在阴你。”
“哦所以不是你在阴我,你跟朵白莲花似的无辜。”
龙七走上一个台阶,两人并肩,邬嘉葵的手这时握住龙七的手臂,使她步子一顿。
“对,”她说,“不是我在阴你,是有人在阴我。”
双眼对视,说得平稳又简短,随后手臂上的力道消失,邬嘉葵往下一个台阶,与她交错而过,与前方的长者俯身微笑互相招呼,陪同入席。
龙七在原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的颁奖礼,她在席内坐着,手机静音玩游戏,玩到兴高时收到老坪的一条短信,让她把手机放下去,刚刚网络直播的镜头扫到她了,还把她游戏页面上的ID号给抓得一清二楚,上热搜话题了,她抚着额头退出游戏,前边儿大屏幕正好在播电影届前辈对此届亚美奖的祝语,正好切到焉文菁。
场内一阵热烈掌声,
焉文菁真是特别美了。
作为蝉联三届亚美奖的影后,以及国际三大电影节大满贯得主,她虽然是电影前辈中年纪最轻的女星,但独独担得起这地位,背景是在一阳光明媚的白墙前,说了一句简单的“大家好”,就又引起场内一片掌声,笑颜温婉,黑发轻束,轻妆,因为久不面对镜头,脸上一丝日常化的笑意,有阳光与树影相衬,一点看不出35的年龄痕迹。
龙七对她是服气的。
这种又美又有才情的女人,在最年轻的时候最努力,什么都玩过,什么都演过,把想做的事全部做完后,即使在事业高峰也逐渐淡出专心另一份人生爱好,活得潇洒自如随自己,不曾留恋任何名和利。
真棒。
祝语环节结束后颁了“最佳摄影”、“最佳音乐”、“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剧本”等若干奖项,邬嘉葵那部公路文艺片的剧组已经分走三个奖项,属于年度佳片,另外几个奖项由其他几部热门片包揽,其中包括奚静所在的《春冬》剧组。
到了中间环节,主持人向众位嘉宾介绍此届亚美奖的评审团,邵国桉作为这次评审团主席,发表了十分钟左右的言论。
龙七扣着额头,想打哈欠。
晚间十点三刻时,终于到末尾环节公布最佳男女主的时刻。
……
臧习浦作为最佳女主的颁奖嘉宾,手中拿着装有获奖人名单的信封上台,光打在他的丝绒礼服肩身上,他独独站在那儿就像是一部电影了,台下掌声雷动,龙七别头,看向不远处的邬嘉葵,她也轻轻地鼓着掌,沉静地看着前方,脖颈旁的耳环无声晃着。
龙七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亚美奖史上最年轻影后的人。
看着这个放下事业,在英国陪靳译肯玩了两个月的女人。
心口轻微起伏后,淡淡地收回视线,拿着手包起身,旁座嘉宾抬头往她看,她进入镜头扫不到的过道。
镜头现在正忙着切给五位提名候选女星,臧习浦从信封中抽出名单,低头看。
龙七抬额看一眼。
臧习浦低头凝望名单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略有皱眉,龙七收视线,继续上台阶,往看台出口处去。
大屏幕上,邬嘉葵安静地注视前方。
另四位候选女星,或微笑或宁静等待,心口轻轻起伏,各有姿态,场内万籁俱寂。
……
“第57届,亚美奖,最佳女主角获得者是——”
声音在身后响着,龙七走到出口处,工作人员为她开门,一片光亮投来。
臧习浦抬头,对向话筒,沉沉道:“奚静。”
场内掌声雷鸣般起的同时,龙七在光亮中回身,长发从肩后跃到肩前,奚静的镜头迅速在屏幕内放大,她起身接受《春冬》导演的拥抱与旁人祝福,但是龙七皱眉,再看向台上的臧习浦。
臧习浦身边的主持人热情鼓掌,他本人只微笑,不鼓掌。
镜头跟着奚静上台,途中扫过前排的评委会主席邵国桉,那一刻回想起两个月前偶遇的奚静与邵国桉那一场饭局,龙七看着这一切,感受着全场的狂欢,奚静穿一袭碧色拖地礼裙,上台接过奖杯,朝着臧习浦轻轻俯身道谢。
镜头扫回观众席,邬嘉葵在原位坐着,随着众人鼓掌,嘴角微笑,不漏情绪。
她又想起邬嘉葵开场前抓着她的手臂说的一句“不是我在阴你,是有人在阴我”。
和臧习浦的一句“圈子比咖位重要”。
心口轻微地起伏,提着裙的手轻轻松开,裙摆及地,家世显赫的邬嘉葵都护不住的奖杯,晦涩不明的所谓圈子,明明都不干她的事,却似乎敲打痛了某根神经,台上的臧习浦遥遥望着她,因为这个圈的暗黑一角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而略带担忧地凝视她,而她在出口处短时间驻足后,在奚静开口致谢前,别头离开。
……
与此同时,夜间十一点整,一架来自英国伦敦的航班在国际机场落地。
她不知道靳译肯到底是为了她的谣言还是邬嘉葵的惜败而回国,还是他正好拥有近一个月的复活节假期,她只知道那将是她人生起起伏伏最剧烈的一个月,如履薄冰,又如烈火烧干柴。那些爱恨与妒欲在这个越来越大的圈子内,伴随着干柴崩裂声,燃得越来越旺,每一个人都逃不开。


第九十章 不服

当晚十二点时,网络爆了,奚静得影后的消息占据热搜第一位,而“邬嘉葵
失望”的话题占据第二位。
首先,她的粉丝泼龙七脏水的这回事被“个别网友”翻旧账,又以星火燎原之势遍布全网,引发路人站队,与此同时,她的粉丝内部也出现了严重分歧,一部分事业粉恨铁不成钢,她们以从小看着邬嘉葵长大为名,见不得她“放浪形骸堕落自我”的样子,从她混夜店及抽烟的事件爆出来时就颇有微词,连续忍耐半年,忍了她浪费两个月黄金上升期跑去伦敦做“陪读”,忍了她不顾形象在ins放置文身照的过火行为,忍了她长期搅合在富二代圈子的“倒贴”行为,但在今晚惜败亚美奖后终于爆发,细数邬嘉葵的不努力不作为与有恃无恐,前有奚静拿奖警醒,后有龙七拿下Fire&Gun代言,不甘心啊,觉得粉她很不值啊,在微博评论区逐个发表长文“脱粉”,怪她拿不到奖,怪她辜负了家人与粉丝的期待,怪她违背了初心,怪她恋爱大过天。
都怪她。
一场粉丝diss自家爱豆的战争就这么无炊烟地打响,浩浩荡荡,满屏“失望”字眼,看得路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怜的邬嘉葵。
本身就是这么个人,本性里就有放浪形骸的特点,所谓的“倒贴”富二代圈子,也不过是自小生长环境中的正常交友,但由于偏离了粉丝们长期接触的人设,而遭到近乎病态的抵制,希望她赶快拾起“初心”,回归“自我”,但她拾哪门子的初心,回归哪门子的自我。
终究爱的还是她的皮囊,否则也不会拒绝接受真实的她,偏偏很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任何人都走不出这个怪圈。
龙七事后没参加颁奖礼后的明星晚宴,她十二点整到家,累得不想卸妆,瘫在客厅沙发上躺尸,一个瞌睡过去后就是两个小时,要不是被楼下传来的嘈杂噪音弄醒,应该会一觉睡到隔天早。
一开始没弄清来源,烦躁地打了物业投诉,后来物业回电话,说是楼下在办派对,脑内听到“楼下”两字,心就钝了一下,反问:“26层的业主回来了?”
物业不便回答,只说,将阳台的门关上可以起到隔音效果。
整个脑子都清醒了。
想起前天靳译肯电话里的一句“我后天回国”,她呼气时,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湿气,而后进房换衣服,开门往电梯去。
电梯到达26楼。
梯厢缓缓停稳,上下浮动,等门开启,这一层震耳欲聋的派对音与游戏玩闹声就涌进来,分贝比在楼上听的大了好几倍。
她刚要出,电梯门就被一男生的手拦上,一身的酒味漫过来,这男生眼熟,是以前靳译肯圈里一个二代,人胳膊底下还揽着一姑娘,也喝大了,龙七往旁折出电梯,当这俩透明人,人进了电梯就拥吻,她接着往外走,看到开着的公寓门。
里头放着震荡整个空间的音乐,隐约听出Bryce
Fox的《Horns》,与此同时,从开着的门一角看到灯红酒绿中走动的人堆,她抚着臂走近,里头碰杯声,游戏声,女孩盈盈笑语声,男生巨吼猜拳声都越来越近,酒瓶子在地上滚动,烟圈缓慢漂浮在半空,冰块在杯子内撞击,听到飞镖刺破靶子的声音,也听到泡腾片在水中反应的“呲”声。
等踏入门内,乐声更剧烈。
鼓点震着空气,里面的人往外去,外面的人往里进,一个个与她擦肩而过,她看着满公寓的狂欢,看着这幢她住过的房子此刻成为一堆年轻的二代和模特艺人们“搞趴”的地方,灯在晃,餐桌上摆满酒水,副厅有一块巨型的“亚美奖”奖杯立牌,大部分人聚在那儿。
他们正在用飞镖射击那块已经满目疮痍的立牌,每射中一回,就传出一阵叫好鼓掌。
纸醉金迷。
她轻轻呼吸,往主厅看,还没看到要找的人,肩部就突然被一揽,脚一晃,还没站稳,班卫的声音从她边儿上大声窜出来:“你也来了咯?你俩复合了?孩子她妈?”
随之闻到不小的酒味,她别头,看着已经喝得眼睛都迷糊的班卫,这人最近都在忙巡演,时隔几个月不见还那么自来熟,她反问:“孩子她妈什么意思?”
“不是说你俩有一私生子……”
龙七往班卫膝盖就是一脚,他五官扭曲,俯身捂膝盖,活生生皱出了双眼皮褶子,她又问:“靳译肯不是你情敌吗你来这儿干嘛?”
“这儿有酒有邬嘉葵啊……我靠你这脚真有点重,我缓缓……我靠……”他直不起身来,她懒得搭理,继续往四周环视,没看见靳译肯。
却看见在阳台上抽烟的邬嘉葵。
她也没参加颁奖礼后的明星晚宴。
龙七将手放进衣兜,遥遥看她,任满屋子的狂欢气氛,一堆人聚在一起为她报“惜败”的仇,阳台却像一个私人世界,她的裸纱礼裙换成了人鱼姬色吊带连身裙,腰抵着阳台栏杆,双肘搭着栏杆,指头间夹着烟,夜风刮得她脖颈边的短发凌乱,白色的烟从她嘴边缓缓地吐出,又瞬间被风刮散。
龙七往那儿走。
邬嘉葵的思绪并不沉,随着声响缓缓望一眼,烟气儿在嘴边漫着,笑一笑:“吵着你了?”
这个点应该是她在网络上被讨伐得最严重的时候,龙七往另一边的阳台栏杆靠着,看对楼:“你不怕对面有狗仔?”
“这个地段的房狗仔租不起,成本太大。”她说着,抖了抖烟灰,“你走得比我早。”
“我知道结果。”
邬嘉葵的嘴边依旧笑吟吟的:“结果让你满意了?”
“得了,你也早知道结果,演得跟什么一样。”
“从奚静那儿的人放料给我粉丝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想干嘛了。”邬嘉葵转过身,面朝阳台外的夜风,头却转回来,仍看她,“你知道是哪些料吧?编得跟八点档似的,”
高楼风寒,大半座灯火通明的城市俯瞰眼下,远处有江与游轮,邬嘉葵说:“颁奖后还来这么一遭,看来是想趁热打铁彻底弄垮我。”
手臂悬空在阳台外,烟头在风中忽明忽暗。
龙七看着她此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没以前那么伶俐了,有那么一刹那的念头想把臧习浦在车上对她的认可说出来,可在她开口前,邬嘉葵又迎风吐出一口烟:“但是我也把她从《边境》女一号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
“就在她拿走我奖杯的前三分钟。”
那句话卡在喉口。
冷风刮过耳畔,垂在衣兜中的力道也变沉了一些,龙七看着她的背:“你们做了交换?”
“不是交换,是博弈。”
邬嘉葵说着,终于回过身,烟气在周身漫着,她没多说什么,龙七这刹那,却通过“博弈”两字清晰地看见掩藏在这场颁奖礼背后的层层操作,邵国桉的圈子,邬家的圈子,圈与圈之间的碰撞与融合,明枪与暗箭的交手,风多凉,她无话可说。
前一刻对这个人丝微的同情全部收回来了。
也是这一刻起,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多精通门道的小狐狸,波谲云诡的娱乐圈对她来说就像是自家后院的花园,而这只小狐狸接着说:“你知道我纹了身吧。”
龙七淡呵一声。
“靳译肯没关注我的ins,他还不知道。你看得出我的文身在什么地方吗?”
她的双臂与双肩光滑,裸露的小腿部分也没有痕迹,龙七想走前,她轻轻地抬起右膝,手往裙内挪,慢慢地撩开裙摆,龙七就看见那行纹在她右腿内侧,接近根部的“Just
Keen
on
You”。
“他马上就会知道了。”她说着,手盖住裙摆,文身转瞬即逝,离开栏杆,夹着烟经过龙七,“我今天被人阴走了奖杯,又被全民黑,那么失落。”
房子内的音乐到达一波高昂的鼓点,邬嘉葵进屋,龙七看着她的背影,她懒洋洋地高举起夹烟的手,笑着对屋内人喊:“影后算个屁!”
有人吹哨,有人大声喊“Wu~”。
还有一个人,在人头攒动之间慢慢地走,摇着杯内的酒,冰块轻微撞击,搅着一颗小药丸。
而龙七在原地冷笑。
看上去最无辜的人偏偏最胸有成竹,一层一层的罗生门毫不疲倦地演着,她别头看阳台外高层大厦,受着一记凉风吹,长发扬起,再回头往屋内看时,那个摇着冰酒的人也慢慢从人群中走出。
邬嘉葵向他走,众人向他看,龙七的视线渐渐落他身上,看见他摇着酒杯的手腕,看见他插着兜的右臂,看见冰块在灯光下的晶莹反光,也看见那些红色绿色的光从他的手臂扫过时一明一暗的纹身,心因为看到他的脸而刺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脖子被邬嘉葵的双手揽上。
邬嘉葵的指间还夹着烟,揽着他,到他耳边低语。
而他一边听着,视线一边落到数米之外的阳台,孤身而站的龙七身上,两人越过狂欢的主厅安静地对视,她看着时隔两个月不见的靳译肯,他则慢慢悠悠地喝一口酒,那颗几近融化的药丸顺着杯沿入口。
而后,他打断邬嘉葵在他身侧的耳语。
手在肩头轻拍一下,在她耳边回一句话,邬嘉葵放下揽着的手,他将杯子放到一边柜台上,从果盘拿一颗苹果,这会儿终于正式看龙七,食指朝她一点,额头朝书房倾了倾。
指完她,自个儿就先往书房走,邬嘉葵在原地抱手臂,往阳台方向淡薄看过来。
龙七又在冷风中叹一口气。
他这一副,“进去跟老子算账”的架势。
往书房去的时候,副厅的“亚美奖”立牌正好被打烂,外头一派狂欢气氛,属私人区域的书房,主卧,客卧等房间倒安静,靳译肯这人还挺主次分明的。
龙七进门,他正坐在书桌边沿,苹果咬了一口,在他手中转悠着,他朝她腹部抬了抬下巴,开门见山:“怎么来的?”·
门没关,她这会儿不像两个月前说“干你屁事”这类的话,她只说:“你现在又要对我人道主义关心吗?”
“我好歹要知道我背的这口锅怎么来的。”
他指网络造谣事件。
龙七看着他,两秒后返身关门,门板一闭拢,外头的嘈杂声就隔了遥遥一层,她接着脱衣,当着他的面解外套,将T恤也从腰间提着脱下,靳译肯的苹果在手掌心转着,不动声色地看她,书房的灯光呈暗黄色,她的长发落回肩头,T恤落地板上,仅剩一件细带背心,她撩着背心衣边,指着腹部的疤说:“这条啊,陪了我快四个月,来历还真跟你有关,但你准备好听没有?”
靳译肯没说话,但他此刻的眼神很有劲,就是“看你还要造出什么次”的样子。她往他走:“那么我先把话说这儿,靳译肯,你还真是个厉害的人,你够能的。”
“跟你分手这几个月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是他妈甘心的,随便见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和你作比较,妈的没有一个比得过你,我脸也打够了,这一身硬骨头也塌得差不多了,你要真对我没什么意思,我这辈子也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你今天想知道这疤怎么来的,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如果前天被造谣的是白艾庭或者邬嘉葵,你会做相同的事吗?”
这口气说完,已经站在他身前两步的距离,灯光幽暗,房间外的鼓点一声声地打进来,靳译肯看着她,不回答,而她抬手,揪起他的衣领:“因为我现在对你一点招架力都没有,所以别乱关心我,要么麻利地跟我复合,要么丁点儿甜头都别给我,别弄疯我。”
“我弄疯你。”
靳译肯独独重复这一句,两人的双眼灼灼对视,龙七说:“是啊,你看我一眼,我就想把你睡了。”
话音落后三秒,一眼不眨地瞪着他,外头的音乐一层一层地传进来,喧嚣声消去,仿佛只剩音乐里男音的低唱,随后,靳译肯起身。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逼近,感受到他的呼吸与衣服上的香味,有意识地后退四五步,背部砰一声抵靠墙,靳译肯仍站在她半个指节的距离内,高她一个头,压制性地堵着她。
“我忘不了你,”她定锤似的,又趁热打铁似的,问,“你还爱不爱我?”
他偏偏就是不回答。
她的话他听着,她这颗火热跳动的心他也看着,但仿佛把自己藏在了太过深的茧内,就算听到这样直白露骨的告白,也照例需要判断的时间,直到三秒过后,右手手心才突然感受到他手指的触碰。
那一刻心内微妙地悬了一下,她没有低头,看着视线前方他的下巴,两人都沉沉地呼吸着,他像是试探,指头在她的手心缓缓划着,指腹与肌肤摩擦,往上,划到手腕处。
痒。
好像要握住。
随着手心接触面的扩大,心跳渐快,就像是背着大脑偷情的举动,又像某种昭然若揭的前兆,在狭窄的空间里剥夺她的理智与自控力,她的头皮有点儿发麻。
门口传来短促的敲门。
那一刻,靳译肯往门看,她看到他侧颈耳根处新的字符纹身,外头传来一男生叫喊:“译肯!酒没了,你这儿送酒的外卖电话给一个!”
他的手又逐渐离开她的手心,前面那阵呼之欲出的暧昧戛然而止,龙七当时没什么好说的,无声地笑了笑,抚着臂捋起额前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