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班卫来信息催她。
回去后,班卫已经在车里闷出一首歌来了,说是写给她的(之前欠的),算交作业了,又假惺惺关心她考得怎么样,以及同系的有没有颜值与邬嘉葵或董西比肩的清纯挂美女。
他还记得董西。
天落小雨,在车窗玻璃上淅淅沥沥地响,她看班卫,班卫也看她,随后他挑眉,换话题:“接下来去你租的那什么湖甯小区收拾行李,再去颐明湾是不是?我导个航。”
“清纯挂的没有,像我这种一看就不像善茬的倒碰上几个。”
“喔嚯,正常正常,”班卫转方向上路,笑嘻嘻地接话茬,“这圈儿本来就树大招风,你这年纪有那么多资源本来就招人恨,可别说学校里那些小嫩尖儿,光是我认识的女艺人里想掐死你的就有俩。”
“我认识?”
“你不认识,这就是这圈儿最神奇的地方,”班卫嘴边啧一声响,“嫉恨总空穴来风。”
随后像安慰似的,加一句:“想掐死邬嘉葵的有三个,你看她也活得挺乐。”
“真被吃上了啊,三句里两句不离的。”她盘起膝盖,云淡风轻说一句。
“邬嘉葵这种型,面上纯,里子妖,有意思,人从小混圈,机灵话最会说,机灵事做得也不少,特清楚自己要什么,家世又靠谱,情感史干干净净,偏又撩,偏又难追,迷她迷得倾家荡产的可不比你少。”
班卫说着,车子正经过中煜大学的校区,在红绿灯口停下,跑车厚重的引擎声低鸣着,雨落着,校门口进出的学生往这儿看。
班卫在座位上回复响个不停的手机信息,雨刮器运作,她在副驾驶撑着额。
三三两两的人潮后,董西的身影出现。
班卫抬头瞅见,吹一声轻哨,龙七随他的视线看去。
车前玻璃水迹斑驳。
心上一苦。
董西的身子被前面的人遮了半个,站在一把透明的伞下,一身素色,徐徐地出校门,雨里的风吹着头发,她环着臂。
斑马线前的绿灯倒计时跳动。
班卫别过头看龙七,龙七无声地看着那儿。
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孤寂感,风凉,雨冷。
随着校门口的人潮缓慢走动,董西整个人渐渐现于眼前,她头顶的伞由身边人撑着,而那身边人不是林绘,不是章穆一,也不是她的室友。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高个短发女生。
她即将收视线时,班卫偏偏踩油,车子猛地发出哮鸣,校门口一众人的视线都引过来,董西也淡淡地看过来,龙七回神,往班卫手臂敲了一记。
班卫笑着说:“脚滑。”
董西仍看着这儿。
身边那女生因为她的视线,也朝这儿远远地睨着,直到斑马线上的绿灯倒计时结束,十字路前的红灯切为绿灯。
龙七说:“开吧。”
引擎作响,车子哮鸣一声,提速过了十字路口,周边景物快速后移。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进了颐明湾地下停车场,刚找到司柏林那套房所属的停车位,就在隔壁看见靳译肯的停车位,位上停着一辆全黑的柯尼塞格,班卫的口哨又吹起来了,盯着那车:“祖宗,他都有这车,你还送大牛?”
停完后紧赶着下车,往靳译肯那车身上摸了一下,指腹一层灰,他回过身,满脸“令人发指”:“这种车他居然停在停车场吃灰?”
“车钥匙落家了,”她在后备箱拿行李,“他次次回国都瞒着家里,怎么着,不吃灰给你开?”
“开啊,我不介意啊!”班卫帮她提行李,“下次拍MV借我呗。”
龙七不搭理。
后备箱关上后,班卫又问:“你就这么点东西,搬一次就够了?”
“我大部分衣服都锁在他那儿,早前早搬没了。”
“靳译肯不厚道啊,也不给你留点儿过冬。”
“他没烧就不错了。”
从电梯上27楼,用司柏林给的密码解锁进房,门一开,感应灯一一亮起,客厅一片亮堂。整套房的格局与楼下靳译肯那一套差不多,装修风格更北欧一些,色调上由白、木、黑三色组成,地毯很多,圆的,方的,羊毛的,鹅绒的,厨房客厅乃至落地窗前都铺了很多,整体感饱实温暖。
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外没有其他东西,看来也是久不居人,她把行李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在楼下便利店订了几箱饮料,在花店订了点干花,而班卫这一整天的任务算结束了,在沙发上躺尸,她将冰箱都储满后,拉开落地窗前的纱帘,雨刚好停,夕阳西下,天边一整团一整团橘红色的光,照得满地橘色。
“你见过双彩虹吗?”
胸口因短暂的休息而轻微起伏着,她问。
班卫在沙发上发信息:“没见过。”
“那你的人生缺憾了。”回身经过班卫那沙发,往他腿那儿怼一脚,“再帮我个忙呗,晚上请你喝酒去。”
“就冲我今天做你一天的司机你也得请我这顿酒,还得有妞。”
她往沙发上坐,打一支烟:“帮我找个靠谱的驾校师傅,我时间不多,最好能集中几天训练加考试,尽快拿驾照。”
班卫的眼皮抬起来:“行啊咱七,我都没答应呢,要求还挺多,您哪儿有车开?”
“我不是刚买一辆。”
班卫乐呵呵地坐起身来:“那你不要送人吗?”
“早晚也是我的。”
“行!”班卫啧啧着鼓掌,“这自信大了去了!“
随后作势翻通讯录:“你说的这师傅我是能找到,但我怕你酒不够。”
“你要妞。”龙七瞅都不瞅他。
“趁着孤男寡女要不咱来一发?”
龙七往他看,指头的烟头烧着,班卫立马朝她抬手,指自个儿耳边的手机:“找着呢找着,马上办妥,酒就行,兄弟,没得说。”
紧接着就在那儿勤快地打电话,她则给司柏林发出一条信息。
——我入住了。
车和房子花尽了她所有积蓄,所以安顿好后,她就安安分分回剧组拍戏,这段时间也是烟瘾最重的时候,老坪根本劝不了,被媒体拍了不少路透照,加上之前的泡夜店,火锅店冲突事件,性取向疑云以及一场分手大戏后爆出的学生时代花边料,她这“太妹”人设算是坐稳了,彻底把之前老坪妄想走的清冷文艺人设给崩得一塌糊涂,黑粉多了几个,但好在大部分粉丝接受度高,意外之喜是一家向来以跳脱循规蹈矩为理念的女士奢侈品牌发来合作意向,老坪尝到了人设转变的甜头,觉得自己之前瞎操心,管得也没那么严了。
班卫说到做到,很快搞定了考驾照的事儿。
白天够累晚上才睡得着,所以学车这回事儿正好挤走了本就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她天天拖着半条命上床,凌晨四五点又被叫起来,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那天起得比往常还早一些,看着老坪发来的通告单,素着颜,浑浑噩噩地在酒店长廊上走,准备去梳化组专用的化妆间上妆,刚到那房间门口,一只约克夏蹿出来,吓得她蹦了半个音节的粗口,被紧接着出来的邬嘉葵的身影堵住。
没骂出口。
邬嘉葵是上完造型的状态,演的是男主放心尖儿上疼着的小妹,所以头发特意蓄长了一些,细软黑,顺服地贴在耳后,一身淡色,乖而文静,抱起约克夏后往龙七这儿看,似笑又不笑:“早上好。”
化妆间门口放着两个行李箱,风尘仆仆,这半月多没见的人总算回来了。
“早好。”龙七绕过她往里折。
抽化妆镜前的椅子,开始上妆,她叠腿坐着,旁边儿是邬嘉葵的位置,小约克夏从她怀里窜到座位上,又窜到化妆台上,在一本杂志上蹭来蹭去,龙七看过去时,邬嘉葵的助理正好将杂志收起,杂志封面上赫然印着她分手大戏时的偷拍图,有她,有靳译肯模糊的影像。
晚了,助理没收完,龙七刷着手机,直接说:“你对八卦这么感兴趣啊。”
“听说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很热闹,”邬嘉葵接腔,从助理手中接狗,“我们跑儿的尿垫正好用完了,情急,买了本杂志替代,我有吩咐我的助理事先把你的内容剪下来,不好意思,因为你前段时间太火了,机场的杂志没有一本不是你的内容,我总不能买本《时间简史》来垫。”
她说着,用食指逗着狗。
龙七从邬嘉葵的镜面上,看了眼正在逗狗的她,她也看镜子,朝龙七笑一笑。
恍似无害。
紧接着,她低头往包里拿出一个带着burberry纹样的小礼袋:“带了份小礼物给你,希望你喜欢。”
化妆镜前的光明晃晃地照着,她没接。
助理接的。
邬嘉葵的手也没有向前递,是她自己的助理接过,向着龙七的助理递。
“谢谢你。”龙七回。
“不客气。”
而话音刚落,邬嘉葵又说:“对了,能不能向你拜托一件事情?我先直说了,是班卫的事。”
化妆师替龙七轻轻打着粉扑,剧本在膝盖上展开着,她目不斜视地看剧本:“什么事?”
“帮我向班卫说一声,不要再约我,不要给我发与工作无关的信息,不要在朋友或者媒体面前提我,我本人跟他这么说好像没用,”她轻轻地笑,从镜子里看龙七,“所以希望你能转达一下我的态度,因为我现在有特别喜欢的人。”
“是抓心挠肺全神贯注在追的人,”邬嘉葵仍从镜子里看着她,“班卫的行为,稍微影响到我了。”
龙七抬眼,从镜子里回她一眼。
“好啊。”
敷衍地应。
这时候,化妆间门被敲响,镜子里邬嘉葵与龙七的视线都往门口去。
门口是臧习浦身边的王助理,手提一堆餐盒进门:“早上好早上好,臧先生请大家吃早点了!”
她和邬嘉葵之间的话题就这么被冲淡,化妆间一阵此起彼伏的“谢谢臧先生”,都由助理代收,助理将早点摆上中央的大桌子,随后亲自替邬嘉葵与龙七端来,带上两人的尊称,将进门时说的话又说一遍。
“臧老师忙吗?我待会儿去拜访拜访?”
“臧先生已经去场地了。”
“我有一份给臧老师的小礼物,姐帮我带过去,说嘉葵向他问好。”
“好嘞!”
助理接收完邬嘉葵的信息,把早点递上,顺口介绍:““尤记”的早点,臧先生请了师傅带着食材在酒店赶早做出来的,热乎!“
“尤记”是一家特别有名且一菜难求的粤式菜品牌。
一阵热闹之后,那位王助理走了,化妆间回归有序的工作,邬嘉葵没吃早点。
龙七在背词,而她在化妆镜前撑着脸颊,用筷子戳起一份晶莹剔透的虾饺,缓慢地转,安静地看。
三五分钟过后,她唤助理。
“去看看那位师傅还在不在,说我要请他去一个地方,做几道菜。”
这位助理刚要走,邬嘉葵又撑着下巴补充:“酬金先让师傅开,然后抬高一倍报价,告诉师傅那个地方有点远,需要赶航班,需要住酒店,酒店会提供厨房给他,食材应有尽有,师傅只需要赶在那个人起床之前,把早点送过去。”
她一边打量着,一边计算:“加上时差,飞行时间和准备时间,应该刚好能赶上,他肚子饿的点儿。”


第八十章 天雷

大约在十多天后,班卫给龙七来了一通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邬嘉葵的近况。
“她最近一颗心都扑在她那未亡人身上,不是讲过,忙,挂了。”龙七刚完成一场威亚戏,腰椎疼得厉害,两三人围着她解绳,助理在她耳边搁着手机跟她走,她一边说,一边将凌乱的长发扎成马尾,喘着气。
“靠,还真有未亡人?这不一借口吗演这么真,你看见本人了?”
“班卫,是借口,不是借口,女生说这话,核心是不变的。”
“什么核心?”
“你没戏。”
“不行,我得去查查,我有点儿慌。”
“挂了。”
“别,哎,我下午六点演唱会彩排结束,来你这儿探班。”
“邬嘉葵在C组拍,我在A组,我俩一天除了凌晨五点在化妆间相互点个头,其余时间连双方助理都见不上面,你还来不来?”
“不来了。”班卫回完,咔地挂她电话。
求偶期的男人真是简单粗暴毫无魅力,她斜了下额头,助理将手机收起。
紧接着的是一场倒吊戏。
龙七所饰演的主角被倒吊逼供,与她演对手戏的是一名刚进组的当红流量小生,暖帅型,叫周以聪,拍过几部戏,以“优质男友”路线走红,粉丝基础雄厚,也是男演员中唯一一名年轻鲜肉,长她三岁。
这回演的是个爱用严刑逼供的年轻狂妄警官。
拍戏前特地来打过招呼对过本子,他的台词挺长,大概是刚进组还没调整来状态,屡次忘词,致使龙七反复地处于倒吊状态,拍摄场地气氛闷热,她反绑手,封着嘴,胸口的汗珠子从颈部留到下巴口,在离地一米的半空中屡次重演,在周以聪第十次NG后,她也第十次被放下来缓劲儿,补造型,听着他对众人的抱歉。
后来干脆不下来,她提的,嫌麻烦,不想对方被她的休息打断情绪,能撑就撑,NG后调整几秒再继续。
这位“优质男友”总算在第十九条时念完他那四五段台词了。
龙七落地,一堆人围上来帮解绳撕胶带,撕的时候可疼,她皱着眉头别脑袋,助理机灵啊,跟惯了她熟知她的脾气,趁人不注意抚着她的背低声说:“消消气消消气。”
哄小孩似的,怕她不给周以聪好脸色。
但她在这方面倒有觉悟,首先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演员,表演系都才读到一年级,对方论资历辈分都比她高,凭什么有脾气,再说谁还没个调整不来状态的时候,她厌的是不牛逼又指手画脚那一类,但这位周以聪过程中一直眼眉带歉,脸上又一副疲劳样儿,跟她当初刚被靳译肯甩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她那会儿幸运,多是与臧习浦对的戏,臧习浦这影帝真拿得名副其实,特别能带戏,也挺照顾人,戏内纵横黑白两道的枭雄气场,煞人得很,戏外却温和有耐心,这种反差惹得他即使眼眉带笑问人一声“饭吃了没?”,也吓得那被问的小场务拿盒饭的手都发抖。
现在臧习浦的戏多集中在C组,与她这儿交集少了。
而邬嘉葵也是老坪口中名副其实的小戏精。
这小妖女,追人归追人,本职工作专业精神一样不落,除了臧习浦外,她的戏是全组最少NG的,尤其是与臧习浦的几条对戏,几乎场场一条过,那天在场的剧组人员可高兴,史上最早收工,漏嘴说要是每个演员都能这样就好了。
老坪前天来电话,三言两语之间,透露编剧那儿觉得邬嘉葵的角色还有挖掘空间,又决定加戏。
都逼着龙七快速成长呢。
下午两点过后,时间空了,她联系教练来练车,去停车场的路上,又遇见这名拖累她不断NG的男演员周以聪。
不似刚进组时的大阵仗,他这会儿一个人靠在楼道口,嘴里叼着根烟,低着头摸自己的裤袋,许是没找着火,掏完裤子口袋又掏外衣口袋,皱着眉头,平日里的偶像脸面显得有些狼狈。
嚓——
龙七从他身前经过,火机在手中开盖儿,火星上窜,他抬头,还没见着人,先见着火,再将视线移到后方的她脸上。
而后,将烟头凑到火上。
咔。
盖子合上,他说:“谢了。”
“这儿来来往往人也不少,真要抽就回自个儿车上,别人就算了,对“禁烟大使”来说,烟毕竟不是想抽就能抽吧。”
周以聪前段时间刚担任他所在城市的“禁烟大使”,通稿发了不少,全网都是,又为他的“优质”路线添上一道履历,龙七那阵子老见这新闻,随口一提,他愣了愣。
她将火机放进衣兜,正要走,周以聪说:“刚才我没找准状态,拖累你了,我在片场说的那些不好意思都是真心的。”
“没事,我知道。”她应,摆了摆手,没回头。
两点半与教练碰上头,练车练了一个半小时,而后让教练把车绕到“上誉中学”国际部,那是靳少暠在读的学校。
躲得了哥哥,躲不了弟弟。
十二月尾巴上的几天了,气侯一贯的阴沉寒冷,教练下车买水,为车内留出了私人空间,而靳少暠跟他哥一个德行,仗着学霸的名头无视学校条条框框,早在下课铃没响前就被一帮小兄弟前呼后拥着出校门,一颗篮球在众少年之间弹来弹去,弹到龙七车前时,她鸣一声车笛,靳少暠从众人间探头,看见兰博基尼里的她。
当下想窜走,她踩油,车头擦过靳少暠的身子后刹车,周边一阵小屁孩低嘘声,靳少暠叹口气,一副认栽模样。
然后乖乖上了车。
今年读初二的靳少暠,承了靳译肯三分之一的长相,另三分之二自由发展,更显得皮一些,也高也是个小帅坯子,脑袋随家族基因优势,尖子生,据说在初中里也是小霸王一个,但在他哥面前就怂成了乌龟,七岁的年龄差,从小被靳译肯智力及体力碾压,从那一次少不更事误闯“办事”现场,对着龙七喊出“hooker”字眼被他哥打服后,见龙七都当祖宗供着。
所以现在面对“虎落平阳”的龙七,大脑可能还没把辈分切换过来,不知道要以活祖宗待遇接待,还是切换回原始小霸王模式。
万一又复合了呢,那又要被家暴了呢。
“姐,”靳少暠说,“我……有球局呢。”
“不着急,让你的朋友先去,我待会儿把你送过去。”
“姐你有驾照吗?”
“考着呢,科目二刚过。”
大概回忆起她曾经在他家车库创下一脚油门毁两车的壮举记录,靳少暠用食指挠了挠侧额,说:“不用了姐,你想问就问,完事我自己过去。”
“乖。”
亏得靳译肯对小孩从来没什么耐心,平时心情好了教他弟的全是成人世界的规则,所以现在靳少暠也是小人精一个,主动交代:“姐你也知道,我哥不爱带我玩,你俩的事我也是从新闻上看见的,我都不知道他回过国,你还指望我知道什么?”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说,把手机拿来我看看。”
“那你是抢我手机,我才给的。”
“行。”
靳少暠将手机掏出来,递龙七手里,她滑开屏幕翻到通讯录,找到备注“哥”的那一栏,看了看,仍是靳译肯弃用的那个手机号。
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抬眼向靳少暠:“你哥还真是不疼你。”
靳少暠撂一眼手机页面,才刚意识过来似的,反问:“我哥换手机号啦?!”
小可怜。
返回主页时,手快双击了home键,看到靳少暠浏览过的几个后台,大多是奢侈品官网,她随口一问:“交女朋友了?”
“没啊,”他回,“送家人的,要不您帮我挑挑,这些女士的东西我都不懂。”
“伯母过生日了?”
靳少暠挠了挠鼻梁:“不是,我妈三胎,是个妹妹,我想准备个小礼物。”
她顿了顿,问:“伯母和伯父,是经常在国外吗?”
“嗯,在法国生的,下月月末带着妹妹回来。”
……
靳译肯居然,无声无息地添了个妹妹。
她家里的情况,包括龙信义在外做的每一笔勾当,靳译肯向来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连龙梓仪和同性伴侣那事儿也是他先知的情,但她从来没主动了解过他家里的任何动静,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多了个家庭成员,龙七勾了勾手指,靳少暠重新将手机交她手上,她说:“来,我帮你选。”
……
与靳少暠的谈话结束后也没什么心思练车了,在外吃过晚饭就回了剧组,一个人走在酒店长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转着食指上的车钥匙,脚步在厚地毯上没出一点儿声,经过某房间时,一声隐约的“龙七”打断钥匙扣旋转声。
她抬眼。
巧了,刚收工回酒店的臧习浦团队正从对面过来,共五六人,一身夹克装的臧习浦走在最前,他不苟言笑,挽到手肘的袖口底下露着大片花臂纹身,蓄长的头发在脑门后扎了个发髻,眉骨硬朗,像个闲云野鹤的涉黑大叔,由远及近见着龙七时,眉眼才愈渐温和,可这声儿“龙七”不是从他的团队传来的,而是她身旁,虚掩着房门的506号房间。
也不是叫唤她,像是某句不轻不响的长句中,一带而过她的名字,她停在原地,钥匙扣在手心轻轻地磨,侧头,看那房间。
臧习浦的助理原本要招呼她,被臧习浦抬手,止住了声响,那房间内正好又漏出一句:“我很累,没想那么多。”
周以聪的声音。
“你进组前我就提醒过,别跟龙七有一丁半点深交,看她才出道多久搞出多少名堂,炒作那是一手啊!她给你打火那阵周围有没有狗仔,你都注意了没有?!”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
“这还真不是我想多的问题,你上回跟那什么高宁宁吃夜宵开房,被高宁宁的御用记者拍得一清二楚,连上两周头条!这负面影响害你丢了多少代言,粉丝寄来的血书都积了两大箱!现在龙七是什么角色,那是黑粉比高宁宁还多一倍的人,她性子野成那样连她团队都管不住,小小年纪抽个烟还带上你,昭然若揭好吗,你是不是想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