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驻在小雨中,良久,轻轻叹出一口气,恍似妥协与认命。
然后别头看过去。
两个月前,国内最厉害的一支乐队发行了一支到现在都被敬仰的神单曲,那时,他们选择了最紧俏的时间点进行全球首播,但凡有电视和LED的地方,都在播那首雄狮临城般的歌。
而那首名叫《Save》的歌里,有一个气势如虹的龙七。
董西看过去的时候,镜头正扫过龙七身体各处的细腻特写,她的膝盖、捋起袖管的手腕、没戴任何耳饰的耳根处,落着几根发丝的后颈处……依次出现在镜头前。
她是安静的、美丽的、性感而禁欲的。
而音乐是强势的,侵略性的。
当她抬起眼眸盯住镜头,以一个最慵懒的姿态看向屏幕的那一刻,音乐与她的交融瞬间形成一次疯狂的热恋,冰霜烈焰,狂风骤雨都仿佛融在她一个眼神里,主唱一声声嘶哑的“save”,似乎在倾诉对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女人所产生的无可救药的爱恋。
整个画面里全是她,整首歌下来都是她,镜头没有一秒是离开她的,她没有一秒是能让人移开视线的。
张力如此之大,无怪乎会红。
犹记得那段日子,网上热帖不断,社交论坛及各门户网站上询问“女主角是谁”的搜索量达到当日高点,蝉联数日不下;而每每放学时刻,北番高中的校门口都候着数支记者队伍与若干粉丝。
然后,她就不太来学校了。
……
……
在店门口站完整支MV,暮色浓重,华灯初上,店员在门口探了探头,询问她是否要进来躲雨,她摇头。
于是店员将龙七的那块人形板收到屋檐下,再关上门,防止湿气进入店内。
董西准备离开。
可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站了良久的人终于发声,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和“你完蛋了”的幸灾乐祸感,说:“就是你啊。”
她转过头。
眼里出现顾明栋的身影时,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而顾明栋的眼神分明透着股非善,他就这么盯着她,直到后来,视线缓缓移到店门口那块人形板上。
眼神微微放柔了。
“你好像受她荼毒不浅。”他说。
董西没答。
他越过董西,缓缓走到人形板前,插着衣袋,目不转睛地看着板子,像看着一个老朋友一般,随后,用连着衣袋的手擦了擦牌子上的雨露。
“她是挺漂亮的。”
他说完这句颇有深意的话,突然做出一件事,这件事令董西的腕部一时无力,举着的伞因此软软滑到她的肩头,她淋着雨,怔怔地看着他的举动。
晚暮的雨里,顾明栋俯着身子,斜着脑袋,将嘴唇贴在KT板上龙七的唇上,像跟一个真正的恋人交往着一般,深情,又旁若无人地吻她,董西的伞从肩头落到地上,手臂也垂了下来,一串木桃挂饰掉进水洼中。


第五十章 热闹

彼时,斜风细雨,空气里浸着湿气,毛衣沾着水露,行人在走,董西在呼吸。
路边一声车鸣,董西一怔,别过头。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被这刺耳的声音打破,她就像被拯救,有了从这种无所适从的环境中脱离的依靠,随着车鸣去拉开自家车的后车门,车门砰一声关上时,顾明栋慢慢侧过头,朝她所在的声源处睨了一眼。
雨在下,车驶走,董西的伞留在原地,里外湿透。
***
隔天,仍是阴雨。
董西在过道里碰到顾明栋的时候,早自习铃声正好响起,她的手里拿着一叠准备交往办公室的试卷,而他以一副稳稳迟到的模样走着。
她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稍微犹豫后,继续向前走,试卷被风吹得唰唰响,数张纸页频繁折起,她将试卷的一角按住。
顾明栋被风吹试卷的声响吸引,朝她看。
董西视若无睹。
他将手伸进裤袋中,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从裤袋中拿出一样东西,懒洋洋地说:“别走那么快嘛。”
她没理他。
但顾明栋紧接着摇了摇手里的东西,她的步伐因那东西发出的声响而停下来,按着试卷一角的手指忽然没了力气,纸张倏倏作响。
她回过头。
顾明栋的食指上挂着昨天被遗落的木桃挂饰,他晃着挂饰,红绳上的两颗木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夹着雨声,脆弱得仿佛一摔就会碎。
而刚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串挂饰就因为他过于散漫的晃法脱离手指,啪一声撞击到墙上,董西的视线紧跟到挂饰掉落的地方,顾明栋一边盯着她,一边下蹲捡起挂饰。
“你终于有点活人的情绪了,”他说着,将挂饰抛起后接住,“阿七也有这么一条东西。”
“我以前想要,”他接着说,“她不给我。”
说完,他把挂饰放回裤兜。
并没有要物归原主的意思。
董西没说话,顾明栋用拇指蹭了蹭鼻子,大概因为她没反应,所以心安理得地转过身子继续走。
但,上课铃打响时,她开口:“你只擅长用偷或抢的方式去获得喜欢的东西,是不是?”
风以回旋的方式来回刮在通透的走廊内。
顾明栋停下来。
那是一种很突兀的停步,仿佛突然间被打中了脊骨。
从董西说话开始,局势也在悄然间产生变化,以他为攻她为守的状态进入一种互相攻击的状态,但杀伤力似乎还不够大,一瞬间的僵硬后,顾明栋仍旧恢复到悠然自得的原状,别过脑袋看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急促的铃声响着,他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要迟到了”的无奈手势,随后走开,她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将那句话说第二遍。
早休后的教室有点吵。
严妍在跟旁座的人聊天,董西进教室时,严妍喊了一声她,她往那儿看,严妍身后的顾明栋正翘着二郎腿转笔。
她没回应严妍。
回座位后,严妍那边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动静,顾明栋又拔了一根她的头发,他仍旧像上次一般笑,严妍捂着后脑勺,有点愠怒,脸有点红。董西别头看一眼,看见顾明栋那副上了瘾的坏笑模样。
班里是宁静的自习课氛围,严妍轻声回他:“你不要拔了。”
他却大声回:“啊?”
课桌周遭的人三三两两看过去,董西收回视线,事不关己地理笔记。
严妍又被拔了一根头发。
董西没回头。
严妍将椅子往前挪时,再次被拔了一根头发,她痛得发不出声音,班内仍旧无一人讲话。
而董西的呼吸起伏了一下。
她第二次回过头,那时顾明栋正要继续下手,她则在此时说:“各位同学把上节课的笔记放到桌面上,我收给老师检查。”
班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微抱怨与翻腾声,顾明栋停了手,严妍迅速把头发扎起来,将椅子往前大幅度地挪。
董西从第一排开始收本子,收到严妍那桌时,看了看严妍的后脑勺,而收到顾明栋那桌时,见他桌面上空无一物,只有数根从严妍那儿收集的头发。
他翘着二郎腿,像故意刺激她似的,指头上挂着那根木桃挂饰,一边晃一边盯着窗外。
“笔记本。”她平静地说。
顾明栋不回她。
“上节课的笔记本。”董西重复。
他还是不搭理。
严妍悄然回头看他们,周遭的喧闹声也微微减弱了些,董西接下来没有说话,她安静了两三秒后,突然将怀内数十本本子撂到顾明栋的桌面上,发出的巨响声惊醒了班里人,也简单粗暴地扯回顾明栋的注意力,董西站在他的桌前,淡淡说第三回 :“交笔记本。”
严妍懵了。
顾明栋说:“哟,又活起来了。”
木桃挂饰还在他的指头上转动。
他的话音还未落,董西突然将挂饰从他指头上拿走。
这一下产生的反应很大,顾明栋立刻轰隆一声站起身,而董西的反应更快,她拿到东西就走,顾明栋把桌上数十本笔记本甩到地上,嗓音低沉地说:“给我!”
董西攥着挂饰出了教室,充耳不闻他的话,顾明栋跟出去,严妍紧跟着顾明栋跑出来,窗口唰唰唰聚齐整个班级的人,走道上的学生往两边散去,顾明栋发声:“董西!”
那是一种可怕至极的口气,夹着呼之欲出的威胁与暴力,十步之外,人群中的董西回过身子,以一种文静却不示弱的样子看他,藏着一股“来啊,要来就来啊”的勇气及挑衅,顾明栋再往前走时,严妍拉住他的手臂。
顾明栋抽开手臂,严妍被这股力道甩到地上。
教室内又涌出来两三名女生去扶严妍,也终于有几个男生冲出来劝住顾明栋,而董西仍然站在原地,她的头发与领结随风扬摆,抿着唇,攥着手。
与此同时,喧闹源二十米之外的教学楼楼梯上,有个人慢慢走着,耳里塞着耳机,袖子捋在腕口,含着糖,拨着头发。
“给不给!”顾明栋被男生拦着,粗着嗓子指着她放话。
严妍跑去找老师,董西身前的所有学生唯恐被波及,四散到走廊两旁,只有董西静静凝视他。
那个人走完楼梯,进入廊口,步子缓缓转向西边的教室,耳机里的声响盖住东边走廊的喧闹,正懒洋洋地经过各个班级窗口。
“操!”顾明栋说。
悠闲的走速在这时停下来,她摘下其中一个耳机,嚼着糖,慢慢回头看。
那几个文弱的男生快拦不住身躯健壮的顾明栋,严妍大声叫着老师,董西周旁的学生劝她躲一躲,董西不回应,也无动作。
顾明栋突然摆脱束缚朝董西走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女生吓得叫起来,他当即提起手臂要向她动手,而就在董西侧过头紧闭眼时,顾明栋的脚步突然在一米之外愕然停止,他的视线穿过董西,盯向她身后。
那里,有一个人刚好穿过重重围观者,拨开最后一个挡路人,来到中心地带。
她一边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一边无声地来到董西身后,长长的卷发束在脑后,单只手挂在衣袋内,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凑热闹方式打量着他。
仿佛被枪击中,仿佛唱片卡带,仿佛一根鱼刺扎在喉咙口最脆弱的部位。
全场有那么三四秒的屏息,顾明栋盯着龙七,龙七盯着顾明栋,唯有董西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安静中慢慢睁眼,而龙七在这个时候伸出手。
她捂住她的眼睛。
董西即将重见的光明又成一片黑暗,即将看见的顾明栋的暴力举动也被阻挡在一个掌心以外,董西想动,想回头看看身后的人,龙七说:“别动。”
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温柔而淡定。


第五十一章 歪道

龙七当时能感觉到,董西的睫毛碰触她的掌心时,痒痒的触感。
整个走廊满是喧嚣,顾明栋站在她身前两米的距离,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距离,缺的只是一堵高墙,和一件被他潇洒扔出高墙的迷彩服。
经纪人老坪的来电在衣袋里嗡嗡作响,而严妍那一声“老师来了!”很快从围观人群之外传来,顾明栋回头看,龙七去握董西的手腕。
她将掌心从董西眼前放下的时候,老师的训话声从外围传来,龙七拉着董西走进身后的学生群,顾明栋发现后就想跟,但没跟两步就被喊住,他死死盯着她们。
而龙七在人头攒动间回过头,无声地,缓慢地望了他一眼。
顾明栋是谁?
高一时,全年级里,唯一一个性格脾气臭到能媲美她的人是顾明栋。
各种臭闻和骂贴数量盖过她的是顾明栋。
唬着她逃课,为了她殴人,让她在军训时就烙上一个小过的人,也是顾明栋。
印象深吗?很爱他?爱到能为他而死的地步?
“做他的白日梦。”四月微风,宁静操场,龙七倚着栏杆说这句话。
说完后从衣袋中掏出手机,将老坪的第三个来电拒接,把手机调为静音。
“他追我追得比较猛而已,但我跟他做的那些事根本排不进我的黑历史里。”后来居上的靳译肯早就把那些个容量占满了。
“他一厢情愿。”她接着说。
她说这些时,董西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风从她身后吹来的时候,把她身上那股柔软的味道也送过来,缠在龙七的长发之间。
但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董西还是没开口讲话。
场面进入一阵长久又微妙的沉默,远处有课铃声,董西的手机随着铃声一起响起,龙七的指头在栏杆上一点,一点,发出嗒嗒声。
董西不接电话。
她的双手中似乎握着一样东西,因为那样东西,她才迟迟不腾手去拿手机,一声不吭地坐着,任由来电作响。
“他在跟你抢什么?”龙七便用下巴指她的手,问。
董西不答,龙七接着问:“他有没有在放学后跟踪过你?”
她低垂的眼睫毛动了动。
龙七看见了。
“有过,是不是?”
……
即使董西依旧不回答,龙七也没再追问了,她收回顶着栏杆的脚,走到董西面前,伸出衣袋中的左手覆到她的前额上,董西的眼睛被刘海遮住,听她说:“今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你跟着我走,我送你回家。”
说完后听到第二声打铃,龙七准备走,董西在这时终于站起身,没带出丝毫动静,只听到她的一句:“没必要这样。”
龙七在原地站定,风把董西淡淡的声音带过来。
“你活在你的世界里就好,你管我的话,我会花时间想这儿还有什么是你要的。”
她回头看董西。
董西平和地看着身前两米处的地面:“你如果真又看中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然后你走。”
风突然大起来,夹来几丝残雨打进她的脖子里。
龙七把外衣帽子揽上脑袋,一阵沉默后,眯着眼回:“没有,我没其他的意思。”
……
“你冷不冷?别站那儿说话,跟我回教学楼吧。”
“我跟你不同课。”
董西说完这句话,龙七就懂了。
时过境迁这一点是一厢情愿的事儿,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她脑子里被繁事所挤压,自以为几个月前的事已经被淡忘,但董西心里分明还留着那一回从她口中泼出的水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天气,湿嗒嗒的,干不了。
她慢慢点了头,随后,再没说话了。
而后的一整节课,龙七没回教室,她专门留在教学楼后头的墙根口。
这边时常聚着一些偷偷抽烟的高年级男生,这一回,因为她在,男生们反倒来得少了,大部分看见她就“哟”了一声,抱着手臂的龙七抬一下眼皮,几个眼力好的就看明白了,叫着哥们去别处了。
所以顾明栋点着烟走到墙根处的时候,这边的场子已经被龙七清干净了,他刚点着那烟,烟就被龙七从嘴边抽走,掷地上。
顾明栋侧头,看到墙根处的她,第一反应也是:“哦哟?”
龙七直入主题:“你在跟她抢什么?”
而顾明栋反应也很快,两人几乎跳过了“故人相见泪汪汪”的步骤,他去抽第二根烟,笑里藏刀地回:“大明星,我听说你现在牛逼了?”
“你还跟踪过她?”
“遗憾啊遗憾,我这儿没存多少你的黑料,否则,唉。”
龙七叫他一声全名“顾明栋”时,他置若罔闻地问:“你现在还跟靳译肯在一起了是吧?”
她不答。
他说:“贵圈真乱,他以前一点都不稀罕你。”
然后一边点烟一边感叹:“不过真奇怪,我想要的东西,这家伙全都有啊。”
龙七再次把他的烟抽走,没掷地上,直接将烫的那头摁在他的香烟盒子上,一股难闻的塑料味儿钻进鼻子,他皱一皱眉头,龙七低头拍手心,淡淡说:“顾明栋顾同学,我先不管你跟董西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有句话说在前头。”
“行事前多看看自己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别总以为自己还是未成年的小鬼头,这些年大家都长记性了知道分辨好坏了,就你还活在当初那个德行里,哦,对了,也别把当年那套把戏玩在这学校任何一个学生的身上,否则校方不处理你……”
她拍干净手上的烟灰,放进衣袋,抬头看他:“我也会打死你,到时候,靳译肯的面子我都不给。”
顾明栋高一时,跟靳译肯的关系有得一说。
靳译肯那诡谲性格最合得来的,除了司柏林那种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儿的,就是顾明栋这种火爆直爽的人。他最喜欢翘着二郎腿坐在暗处悠悠哉哉地看戏,而顾明栋老在明处横冲直撞,给他提供出不少节目,所以他觉得顾明栋这哥们好玩,玩起来挺有创意,顾明栋也觉得他这人有意思,上道儿,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度还挺铁。
当然,那时候靳译肯是超级尖子生,是一眼都不肯放在龙七身上的,顾明栋追她追得再猛,他也只悠闲自在地当个戏外人,对她没产生过一丁点意思。
但后来就有些不同了,龙七差点被顾明栋扯进一条歪道时,在临门一脚前替她刹了把车的,反倒是靳译肯。
所以顾明栋这个人糟糕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靳译肯都会忍不住插手管一下的地步。
龙七的话落下后,天边一声滚雷,湿冷的春雨又要来了,顾明栋恣意地站在她眼前,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天放学后,老坪派了保姆车在校门口等她。
龙七上车时,他正在打商务电话,说是有个杂志片儿要她去拍,司机回头问下个地点是公司还是住宅区,老坪用手势示意先候着,助理姑娘凑上前帮她理头发。
她倚在窗口,刷着手机,空时看一眼校门口的光景,玻璃上雨迹斑驳,人脸模糊不清,她低头看时间,后来再向校门口投去视线时,董西刚好从那儿走出来,孤身一人,撑着伞。
被玻璃朦胧化的画面在她的眼里逐渐清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问:“我等会儿有没有事?”
老坪刚把电话打完,回:“今天没事,今天就是来送你回家,免得你被人拍到坐公交坐地铁,寒碜。”
“那我自己有事,”她说,“照我的路开,你一句声儿别出。”
老坪往外头望一眼:“注意谁呢?”
而老坪望过去的时候,顾明栋也正好走出校门,他跟在董西的身后,没撑伞,上了董西上的那辆公交。
“畜牲。”龙七念。
老坪因为这两个字看她一眼。


第五十二章 逆鳞

“畜牲?”
他重复她的话,女助理也瞅她一眼。
而龙七依旧蜷着身子,看着那辆巴士渐行渐远的车影,呼出的气覆盖上雨迹斑驳的玻璃面儿,淡淡说:“有一种人,用自以为了解你的方式接近你,迎合你,追求你,引导你的坏想法,拉扯你的原则底线,在任何能拖你下地狱的事上不停地鼓动你,激励你……”
“当你被感化后,再将浑然不觉的你引向一条歪道,然后凭着这些过往,指引你做更糟糕的事。”
……
“这不是畜牲是什么?”
龙七说完时,车子调转方向,跟随巴士趋上直行道,她寡静地靠着椅背,助理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而老坪说:“说人话。”
车子跟着巴士行驶了两站路,在某一站停靠时,董西从前门下车,用手挡着额前的雨丝,快步走进车站旁的便利超市内。
巴士后门,顾明栋下车。
龙七轻轻扯掉左耳的一根耳机线,没动身子,视线安静地跟着顾明栋,老坪嘱咐司机熄火,而后回了几个合作伙伴发来的信息,顺道又问龙七一句:“所以那小子做过什么畜牲事?”
龙七没答,从助理那儿拿了根黑色的皮筋,在手上一圈一圈地绕,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响。
“嗯?”老坪非要知道,盯着她看。
便利超市的门叮当一声响,柜台小哥将零钱找给当前顾客,一句“谢谢光临”后,视线接向门口说:“欢迎光临。”
而后替柜台前的下一位顾客打包关东煮。
董西站在第二排柜架前的走道中,低头端详手中几袋猫粮,她的头发有点湿,用一根皮筋松松系着,手腕上悬着一个绀色的便当袋子,袋子旁挂一把透明的雨伞,未干透的雨水凝聚到伞尖,良久酝酿后,滴答一声落地板上,她的鞋子旁。
顾明栋在食品柜的一侧盯着她,一会儿后,从衣袋中掏手机,朝着她拍一张相。
“咔擦”,闪光灯闪过董西的眼角,她侧过头。
“先是尾随,”车内,龙七的指头一下一下点着膝盖,“做得就好像巧到在每一个地方都能相遇一样。”
“然后为你而痴迷。”
“喜欢你。”
“想得到你。”
“能为你做任何事。”
“总是说‘你心里有讨厌的人,让我猜是谁’这样的话。”
“洞察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只要在他面前露出稍微一点……“
老坪插话:“你不会是被他拍裸照了?”
平静叙述的语言戛然而止,龙七闭着眼睛揉额头。
“你心里有讨厌的人,”超市内,过道中,董西身前四米的距离,顾明栋笔直站在柜架旁,慢悠悠地说,“除去我以外,还有两个人。”
超市内的暖气轰轰作响,董西眼内的情绪从初始受惊的轻微波动,到发现是他的逐渐平复,而后又因这句话慢慢起伏,手中的猫粮袋子随着力道吱嘎作响,伞尖儿下又落一颗水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