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他家所在的别墅区林道时,电话终于接通,龙七劈头盖脸地问:“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边依稀听见一些谈话的女人声,他对着她的问题反应了一秒,随后说:“忙,待会儿说。”
“现在说。”
“档案里的东西没什么用,在帮你省钱。”他秒回,一副“现在说就现在说”的架势。
龙七也秒回:“还真用不着你帮我省钱,我买了就是我买了,就算是空的我也认,还给我。”
电话那端的女人谈话声遥远了一些,听见了开车门声,随后是风声,再接着是关车门声,靳译肯回击:“还真没什么内容。”
“你说的!”龙七说完,挂电话,立马转拨司柏林。
还是那个女生接的,她还没说话,龙七就说:“开扬声器!”
女生顿了一会儿,似乎在询问司柏林的意思,随后手机发出一阵悉索声,龙七知道这女孩照做了,把刚才录的靳译肯的言论播放出来,司柏林立刻就有了反应,但他没说话,只是听见远远“呵呵”一声笑,挺有深意的,龙七紧接着激将:“司柏林你行啊,花了两万叫你弄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弄到,嗯?”
但司柏林还是挺冷静的,他笑完后,仍旧没接过手机,让女生转达:“现在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事,等你们内部解决了,再来谈这事儿。”
“我就要谈这事儿,档案里究竟有什么,我现在就想知道。”
女生停顿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挂,电,话!
龙七迅速拨过去第二个。
第二个没人接又拨过去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副要打爆他手机的架势,终于到了第七个电话,手机那端发出接电话的悉索响,龙七等着,不多时,终于听到司柏林本人的声音:“你非要知道?”
“我非知道,哪怕你只告诉我一个标题。”
这会儿,龙七已经走到靳译肯家附近,能看见他家院子里的罗汉松,还看见他家门前停的几辆轿车,听见菲佣Donna的中文迎宾声。
司柏林说:“那好,听着。你继父楚曜志,华宁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本市户口,有两儿子。”
彼时,龙七已经站在靳译肯家院门前,看见院子里正在谈笑的白艾庭及她的父母,菲佣Donna端着一盘酒水跟在她们周边,她们身后的别墅内灯火通明,人进人出,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聚会。
而靳译肯正待在门口的位置,他远离人声,远离白艾庭,原地徘徊在僻静处听着电话,拿在右手的档案袋时不时拍打着墙壁,人看上去轻微烦躁。
龙七的通话一直有来电干扰,都是他打来的。
“他的黑点只有一个,”司柏林接着说,“就是他老婆。”
与此同时,白艾庭的父母注意到她,向白艾庭询问一句:“是你们的同学吗?”
白艾庭向这儿看过来,背对着龙七的靳译肯也立刻循声回头,终于发现近在咫尺的她,他手中的档案袋不再敲击墙壁,手机也从耳边缓缓放下,在寒风里向她注视。
“他老婆是双性恋,”这边,司柏林讲最后一句话,“有个同居至少五年的同性爱人,他和他老婆是形婚。”
……
……
龙七依旧站在风口里。
好像是闷头一击。
又好像长期以来服着一种慢性毒药。
电话那头没有继续往下说,司柏林特别聪明地选择了主动挂电话,而此刻她血液里的毒性开始发作,有一口气从口中呼出来,眼前雾气萦绕,又瞬间被冷冽的晚风冻成冰霜。


第三十八章 暴躁

此时,白艾庭,白艾庭的父母,以及菲佣Donna都注意到了她。
白艾庭看过她后,强装镇定地望向靳译肯,像在寻求一种解释及安慰,嘴上则回父母:“是同学。”
龙七的手机还紧紧捏在手里,她缓过来后,直接跨过靳译肯家敞开着的院门,朝他的方向走。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白艾庭的母亲发觉一些其他的因素,问:“只是同学?”
白艾庭有些急,回:“我认识她,只是同学。”
龙七全身都是炸的。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声儿都没出,但感觉得到随时随地能爆了,当时不管已经私闯进不属于她的领地,眼里也略带杀气,靳译肯在她逼近时形式化地后退两步,但仍挡不住她的情绪,原本放在身后的档案被她用力地抓住,他劝:“七。”
“给我!”
随着一声用力的喊,靳译肯的手瞬间被她的指甲抠出两条血痕,他一松手,龙七就拿着纸袋走,他尝试着抓住她的手臂,她炸了一样地回过身甩掉他,在冷风里说:“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而后她走了,跨出大门时听见白艾庭和另一个女声同时唤出一声“译肯!”,后者嗓音更具威严,在阻止靳译肯跟着龙七出院子的行为上起了主要作用。
龙七看过档案里所有的照片和资料之后,去了离朗竹公馆隔着五个地铁站的一户小区。
也是很不错的地段与房子,保安设施挺严的,对方要求她用身份证登记一下,她没带,对方又问找哪户人家,她不说,保安处就起疑了,不让她进。
但是她在小区对面大型超市的露天停车场看见了龙梓仪的车。
龙梓仪的审美很张扬,喜欢紫色,还喜欢磨砂感,所以她那辆车是紫色磨砂的外壳,一眼就能从车堆里认出来。
之后,龙七也在超市内见到了龙梓仪。
那时候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龙七出乎以往地冷静,她看到龙梓仪正在逛每次进超市必逛的肉食类区域,她在各式冷冻牛肉间进行筛选,特别认真,比平时见到的那个样子贤淑许多。
她的购物推车由另一个人看着,那个人比她高一些,及肩短发,灰色家居服,远看比较中性,还有烟瘾——她向龙梓仪耳语了几句,龙梓仪就从衣袋中拿出个打火机给她。
龙七在原地待了几秒后,跟着那人走到超市外。
到那人身边时,那人正用打火机打着火,风很大,火苗总是乱窜。
大概是龙七看她打火看得久了些,她主动别过头往这儿看,嘴里正叼着烟,半眯着眼,但刚看到龙七,她就用手指夹走烟,眼内有细微的变化,又回头看了看超市内,好像在搜寻龙梓仪的身影。
随后,确定龙梓仪并不知情后,她重新看向龙七,把烟塞进衣袋,道:“你……本人比杂志上好看。”
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没有彷徨,没有惊讶,除了第一秒的不在状况,马上就变得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自然熟悉,还毫不忌讳地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关注,大方爽快。
但龙七并不说话。
女人吸了一下鼻子,又往后看一眼,这一眼跟刚才的含义不同,好像反而在等待龙梓仪的出现,至少气氛不会这么尴尬。
龙七这时候慢慢问:“你知道我?”
女人听着,将手插进裤兜。
“唔,有你上镜的杂志我都买。”
“你跟我妈的关系,我妈的老公知道吗?”
“唔,他知道。”
龙七顿了一会儿,问:“那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唔,要是你没发现的话,应该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她说完,问,“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她的车太显眼了,我,”龙七答,“跟着她从公司过来的。”
“哦,我也不喜欢她那车,太亮了。”
龙七暂时没说别的话,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时间,朝着超市外的夜幕走。
女人立即问:“你要走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龙七停了一会儿脚步,没应她,反问最后一个问题:“每个月给我打钱的人是你吗?”
“够用吗?”
好了,大部分问题都得到答案了。
龙七回过身,答她:“够用。你不用跟龙梓仪说我来过,我就是来看看,她没什么必要知道。”
“哦,我不说。”即使龙七走远了,她也略微大声地应了她。
而龙七一边走,一边拨楚曜志的号码,等电话接通后,她没等对方说话,问:“你吃晚饭了吗?”
见面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整。
龙七事先点了三菜一汤,楚曜志到了之后,又加了两个菜,但他并不提筷子,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周遭人声嘈杂,后来他说:“其实我吃过了。”
接着说:“但我知道你要找我谈那个女孩的事情。”
“我知道我妈和你的婚姻关系了。”
他有些愣神,第一反应大概是想问什么婚姻关系,后来自己想到了答案,脸色又恢复平静:“哦,你知道了啊,你妈告诉你的?“
“我现在想问三个问题,行吗?”龙七看着他。
服务员上来倒茶,他等人走了之后,说:“问吧。”
龙七将身前的茶杯推到一旁,开始讲:“第一个问题,我刚开始像你问起保送生考试的事时,你说你对这个不清楚,后来倒是成了监考老师,以你在大学的职位好像不会轮到这件事,临时调换的?”
“我也想问一个问题。”楚曜志端着茶吹了一口,看着眼前放菜的瓷器,“我诬陷那个女孩,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知道。”
楚曜志用手指捻着茶叶杆子,听着龙七近乎“无理取闹”的这么一个回答,不做声响。
龙七说:“你要等我问完再回答,还是一个一个回答?”
“是临时调换,”他不急不缓地答,“也是学校的决定,本来负责面试的监考老师出了点事,我就当替补。”
“第二个问题,Vincent和William是你们正常生育的还是试管婴儿?”
“七七。”他用一种低沉的嗓音暗示出“这个问题太涉及隐私”的含义,盯着她。
“那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龙七说,“因为你不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但龙梓仪是,而你却在知情的情况下与她形婚,我不能理解这一点,所以我想了解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楚曜志还是没答话,细细碎碎的茶叶渣从他的两指间掉落下来。
“那么第三个问题,”龙七继续说着,拿出司柏林的档案袋,从中抽出一叠照片,在桌上一排滑开,“龙梓仪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会去一次她的伴侣家,而你,每个星期二和四也会去一次那个小区,每次开着车停留半个小时左右,不下车,其中有一次你下车了,记得那一回你做了什么吗?”
“这些照片是谁给你的?”
“有条走丢主人的狗经过你的车,你下车后,踹了那条狗。”龙七指向一张小区监视器拍到的“踢狗”画面。
“龙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好像很暴躁,对,每到星期二和星期四你就特别暴躁,那条狗什么都没做,你却把它踹得奄奄一息,你在发泄诶,为什么要发泄呢?”
“你有点太过了。”
“因为你其实很排斥龙梓仪去那个地方。”
“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龙七话音刚落,楚曜志终于反问,眼神有点刺,语气里也开始有些抑扬起伏的调。
“同学。”她答。
楚曜志笑了笑:“你有一个男朋友吧?”
“那不是。”
“七七,我见过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我发现你看那个女孩的眼神,”楚曜志略微停顿的这会儿,龙七盯着他,他说,“和小区里那家伙看梓仪的眼神一样。”
“小区里那家伙”指谁,心知肚明。
楚曜志接着说:“一样恶心。”
话音一落,手掌拍桌子的声音响彻饭店,龙七站了起来,整张桌子都作响,茶水在杯内乱晃,她说:“真的是你干的!”
“我对你的观点不代表我做了什么事,七七,坐下,这样显得你太急躁。”
龙七瞪着他,楚曜志说完前一句,紧接着说下一句:“所以你跟那个女孩的关系,我并没有看错。”
“你为什么要诬陷她?她根本跟我无关!”
“我没有诬陷她,只是正好看到她作弊。”他说着,将手指浸入茶水中,把指腹上的茶叶碎渣融入茶水中,随后又将手指摁到面巾纸上,像擦着苍蝇屎一样地擦着水渍。
接着提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我去买单,七七,你情绪太激动,需要静一静。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在,我先走了。”
周遭的食客碎碎念,站着的龙七成了整个饭店的焦点,楚曜志若无其事地去柜台买单,若无其事地在出门前往她这儿看一眼,最后若无其事地掀开门帘,走到饭店外的夜幕中。
而她在原位回想着他的每一句话。
她回想董西一直以来的人品,回想第一次找楚曜志时的谈话,回想他看她的眼神,心口大力地起伏,手紧紧揪着照片,接着在一口郁结难抒的气后,猛地转过身,朝饭店大门外走!
楚曜志已经上了车,他看着她,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像两块反光板,整张脸看上去像冰冷无情的扑克脸。龙七啪地一声将手掌砸在车前玻璃上:“下车!”
冬天,夜晚,很大的风,楚曜志将车往后倒,龙七一下子离他三米远,她再次砸向他的车窗玻璃:“就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又一个油门,车头离了龙七两米远,龙七踹车子的后轮胎:“下车谈!”
这时候,在龙七第三次砸向他的车玻璃时,他看了她。
一直看着她,表情冰封了两秒后,嘴角微微上扯,以一种近乎轻蔑的表现方式笑了一下。
龙七在看到这个意义不明的笑后更加激动,手肘猛地击打玻璃,发泼一般地喊:“禽兽!”
而他又一个打弯,彻底远离龙七,将车开上马路。


第三十九章 挟持

这一战,耗尽了龙七所有精力,她站在寒风里,看着楚曜志消失的方向,弯下腰,用手撑住膝盖,喘气。
喘着喘着就哭了。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难受,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光,因为从龙梓仪身上窥视出将来的自己,又从楚曜志身上窥视出将来的世俗眼光,仿佛一切坚持的都是错误的,一切正在争取的都是荒谬而不实际的,她蹲在地上哭,哭得掉了妆,像个小丑。
她就是个小丑。
楚曜志向小区保安提前做了交代,保安处不让她进他的小区,而她也再没力气蹲守一整晚,当晚终于回家睡了。
但是一整晚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班主任打电话,勒令缺课近一个星期的她来学校上课,她问:“董西来了吗?”
班主任说不管董西来没来,她必须滚过来。
老头子的话音里听得出忧心,似乎这世上真正关心她死活的估计也就他了,她回:“哦。”
然后就带着一整晚落下的黑眼圈,行尸走肉一般地去了学校。
上午趴了一节课,中午睡了一个午休,临近下午第一节 课的时候收到一条校园网账号的私信,白艾庭的,叫她约个时间见面。
白艾庭用校园网账号给她发信息就够荒诞了,居然还约她见面,龙七就当做了个梦,删掉私信,继续睡觉。
白艾庭的第二条私信发过来:我看见监考老师给了董西一包面巾纸。
那时,班级里还在喧嚣,龙七的眼睛定定地钉在屏幕上,三秒后从桌上起身,捋开额前的头发,再死死地看了一遍,而后霎地离座。
白艾庭正在长廊中央的楼梯口等她。
正值午休,鲜少人烟,龙七在离白艾庭五米远的地方就迫不及待质问:“你知道但不作证,想怎么样?”
白艾庭挺冷静的,龙七刚走近,她就转身往楼上走,迫使龙七跟着她,而龙七根本等不到她把她引到什么僻静的地方,直接在梯台上拉了她:“你倒是去作证呀。”
“我凭什么?”
白艾庭回。
龙七与她对视,两人之间相差不过半米,双眼间掺杂着复杂的情绪,白艾庭继续不急不缓地说:“我跟她非亲非故,又是学业对手,我凭什么帮她作证?”
“那你引我出来是不是有病?”
“昨天我们一家和靳译肯一家一起吃了晚饭。”
“所以呢?”
“那是订婚宴。”
龙七有两秒的时间没说话,两秒后反应过来,再逼近白艾庭一步:“嗯哼,所以呢?”
白艾庭出乎以往地胆大,她时时刻刻都盯着龙七的双眼,丝毫没有之前退缩和闪避的样子,就像是忽然有了硬如磐石的后台,也有了丰厚的资本,说:“龙七,你知道订婚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法律上的一种身份契约,代表他要对我负一种道德责任,代表你或董西再进一步介入,就是货真价实的第三者,会受社会唾骂。”
“关我屁事。”
龙七回了这四个字,白艾庭一点都没表情变化,而龙七之后终于放弃眼神上的强势,妥协般地提:“所以你想怎样?”
“我给董西作证,你转校,转校的费用我家出。”
龙七呵呵笑了声:“有钱人家还真是气粗。”
说完当即要走,但是走了三步后就徘徊原地,情绪在心口涌动,欲说难休。白艾庭淡定地站在原地,等着她。
但龙七之后还是回:“你妄想。”
白艾庭也在龙七回她之后说:“我仍然等你,三天为限。”
白艾庭能替董西作证的这件事,靳译肯知道。
龙七抓了尖子班很多男生,终于问出他在学校北楼的阶梯教室里,找到他本人时,他正坐在第一排座椅中间,低着头,手肘抵着膝盖,手中转着手机,在想事情,挺疲惫的样子。
阶梯教室的窗帘很厚重,是全拉上的,特别暗,只有门口那一点亮光照到他脚边的位置。
也照在龙七的脚边。
她站在他的面前。
靳译肯知道来的是她,但依旧低着头,始终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旁的也只多说一句:“来干嘛?艾庭等会儿要用这个教室开会。”
“你愿意看我吗?”
靳译肯不愿意。
他略带疲态的嗓音就说明了他对她的力不从心,说明了昨晚的事情对他的影响与迫害有多强大,说明了他如今心如止水的生活态度。
龙七静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屈下膝盖。
左膝盖先缓慢着地,后是右膝盖,双膝贴着松软的地垫,手也覆上他的手,覆上被她抓红了的手背部位,因为他一直不看她,所以以这种姿态,这种卑微的姿态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我错在先,无理在先,忘恩负义在先。”
靳译肯无声地将手抽开。
龙七继续握住,嗓音起颤:“但是董西是因为我。”
一边听着他的呼吸,一边继续说:“是因为我喜欢她这件事,才使她遭到报复,我是全责。”
靳译肯稍微有点动作,龙七就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他走,恳求着说:“帮帮我,劝一下白艾庭。”
他不说话。
而龙七长久地凝视着他。
教室那般灰暗,那般寂静,良久,他将手从她底下抽开,终于愿意抚她的脸,用拇指抚开她眼角的湿气,她因此仰头看他,两人一上一下,一个默敛一个卑微,影子叠在一块,呼吸交合在一起,她小心而谨慎,重复地乞求:“就看在……我们曾经好过的份上。”
用旧情求他。
当初无情时所说的要求一个一个被她打破,她的眼睛慢慢发红,而他听完后,一言不发地把她的额头抵向自己的额头,拇指慢慢摁到她嘴角,两人都闭着眼,她紧紧握着他膝盖上的另一只手,继续着自己的乞求。
后来靳译肯把这只手也抽出来了。
彼此的额头暂时分离,他仿佛已经完成长久的沉思,把手机举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要她看屏幕。
龙七看了。
屏幕上的短信界面,放着他和白艾庭的聊天记录,他在两天前发出一条消息:你能不能帮董西作证?
而白艾庭在今天中午回复他,回复的内容是:早上出门前我跟妈妈说学校有野营,不能回家,要在外过夜。我想跟你过。”
所以她要让自己名副其实。
以董西这件事为把柄,要求他为自己正名,彻彻底底使他对自己负全责。
龙七几乎一秒间就懂了白艾庭晦涩的暗示,一瞬间也突然懂了靳译肯情绪上的低迷,懂他现在面临着怎样一种狡猾的威胁,懂他处于怎样一种两难的境地,白艾庭利用董西又跟她谈条件又是挟持他,厚着脸皮做了一个双向的生意。
她到此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的身子都是抖着的,靳译肯这时还离得她很近,问:“你要我答应她吗?”
她不回答。
“要不要我答应?”他再问。
每问一次,就扣紧一次她的后颈,她渐渐皱眉,跟他的呼吸紊乱地冲撞在一起,在他第三次追问时,终于气若游丝地答:“不要答应。”
他安静了。
很快,说:“那么我就要用另一个方法。”
刚说完,手机就从他手中垂直而落,啪嗒一声掉到地垫上,龙七的肩膀抖了一下,而他亲她。
先亲嘴唇,再从嘴角亲到耳根,她不敢发声,双手都放在他的膝盖上,直到靳译肯把她一个提起,从耳根亲到脖颈里去,她睁眼喊:“靳译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