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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忙躲入月光的背阴之处。
“下一步如何?”桓瓖问。
沈冲道:“回去。”
桓瓖和公子皆有些诧异。
“现下便回去?”公子道。
沈冲声音冷静:“现下宫门紧闭,打探不出什么,且今日不过是探路,多生枝节无异。”
桓瓖和公子相视一眼,不多言语,随着他一道,原路离开。
返回的时候,我们已经算得熟门熟路。四人依次下了那暗渠,沈冲最后放好了箅子,各自弓着腰,往出口走回去。
地窖的外面,仍是寂静一片。冬日寒冷,连虫鸣也没有,更加显得我们是在偷鸡摸狗。
四人从地窖里出来,公子将那木板盖上,几人又仔细地盖上浮土。这般时节,草皆是枯黄,倒不会有人注意这里被人动过。
待得看上去无碍了,我又用一条树枝清扫了泥土上的脚印,跟着他们回宅子里去。
许是夜里实在太累,我回到了房里,沾枕即眠。迷迷糊糊地才睡了好一会,我就被人叫醒。
却是这宅里的仆妇,好声好气地告诉我,说公子已经起身了,稍后还要上朝,正等着我给他更衣。
我蓦地想起昨夜的事,清醒过来,一边答应着,一边披上衣服,打来水洗漱一番,梳了头,往公子房中而去。
公子果然已经起身,并且自己穿好了衣服。昨日来这里的时候,我将他上朝的衣服也一并带了来,可不必回桓府。
“公子用过膳了?”我看了看案上的食盘,问道。
“用过了。”公子道。
我看看天色,讶然:“公子怎起这般早?昨夜睡得不好?”
“睡不太着。”公子说罢,示意旁边伺候的仆人退下。
那仆人应了,恭敬地行礼走开。待得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公子转向我,面上不掩兴奋之色。
“霓生,昨夜之事可是做梦?”他说。
我无奈而笑,一边给他整理着身上的官服一边瞅着他:“公子做了一回贼,便这般高兴?”
“这怎能叫做贼?”公子不以为然,道,“我等乃是为匡扶社稷。”
他仿佛又回到了西北的时候那样,雄心勃勃,满怀热情。我笑而不语,给他整好衣褶,又将他的冠摆正。
公子主动地微微低头,眼睛看着我,近在咫尺。
我触到那目光,愣了愣,耳根倏而又是一热。
“怎不动了?”公子声音低低,气息几乎碰在了我的颊边。
“公子的头抬起些。”我强自镇定。
公子依言抬起,却仍然看着我,神色玩味。
“霓生,”过了会,他问我,“接下来如何?等皇后动手么?”
我说:“正是。”停了停,我对公子说,“此事,公子须得好好劝一劝表公子。”
公子讶然:“劝他何事?”
“皇后对皇太孙下手之时,让他切勿阻挠,否则必受连累,于大事无益。”
公子目光定了定。
“如此。”他颔首。
我又拿起玉佩,给他系上。
“霓生,”公子忽而道,“你甚担心逸之,是么?”
我一愣,抬眼看他。
“公子怎忽而这般问?”
他没有回答,却道:“昨日母亲说,淮阴侯又向她讨要你。你想过去么?”
我讪然。
长公主那母狐狸精。我心想,她哪里是在问公子的意思,淮阴侯就算真来要我,她也不会放人。她之所以这样问公子,乃是试探。
虽然心里这般想,但我面上却仍忍不住发热。
我瞅了瞅公子,不答反问:“公子想我过去?”
公子道:“我问的是你。”
他现在越来越不上当了,我笑了笑,正要说话,忽而听到沈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元初,好了么?”
未几,只见沈冲进了来,和公子一样,官服已经穿好。
“子泉何在?”公子问。
“子泉早些时候已经去了宫里。”沈冲说,“府里的车驾已经备好,不过只有一乘,你须得与我同往。”
公子颔首。
我知道桓瓖这么早回宫是为了何事。今日,正是蔡允元去太极宫医治皇帝的日子,他须得早早去做准备。而昨日为防人多眼杂,公子和沈冲来到以后,就将自驾车马打发了回去,如今只能同乘一辆。
正想着事,我忽而见沈冲看着我,面含浅笑。
许是有了底,比起昨日所见,他的神色已经轻松了不少。
“霓生,”他目光深深,“昨日多谢你。”
我自然知道他谢的事什么,莞尔:“不过举手之劳,表公子何必言谢。”
沈冲摇头:“若非你,我等几乎不知所措。”
我有些赧然。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总会不自觉谦虚。
“我不过知晓些别人不知的事罢了。”我说着,岔开话,“不过还有一事,须得早做打算。”
“何事?”
“便是我等救了人之后,将他们安置的去处。”我说,“我等救人之时,正是夜晚,自不可离开雒阳,故而须得寻一个隐蔽的去处先落脚。这宅院仆人众多,乃是不可,只能另寻。暂且落脚之后,第二日,再让他们二人离开雒阳,往乡中暂避。”
此言出来,沈冲皱了皱眉,看看公子。
“我等家中确实宅院众多,”沈冲道,“可亦如这别院一般,仆婢众多,亦是不可。且就算落脚,二人也须托付照料,旁人却是不合适。”
我说:“故而,须得另寻一个对太子妃和皇太孙忠心耿耿之人。”
公子看着我:“霓生,你有何想法?”
我说:“原太子少傅范景道,可当此任。”
这话出来,二人皆诧异。
“范景道?”公子问,“你怎想起了他?”
我说:“皇太孙是范少傅亲自照看长大,忠心耿耿,深得太子妃和皇太孙信赖。前番范少傅辞官,乃是被宵□□迫所致,此事,表公子应当亦是了解。”
沈冲点头:“正是。范少傅虽辞官,但一直挂念太子妃和皇太孙,昨日他还到府中找我,询问皇太孙之事。”说罢,有些犹豫,“可庞氏与他不善,若暗中监视如之奈何?”
公子想了想,道:“他一个告老还乡的老者,一生致力学问,连朋党都无,监视他做甚?我看可行。”
我说:“据我所知,范少傅在这附近也有一处宅院,闲置多年,连仆人也没有。可为太子妃和皇太孙藏身。且这附近一片都是贵胄居住,偶有马车出没,也可能是赴宴夜归的贵人,就算被夜巡的人发现,也不会当回事。”
公子看着我:“你怎连这些都知晓?”
我一笑:“府中常为公子驾车的马夫阿良,他有个堂兄就在范少傅府上做马夫,他跟我说的。”
公子:“……”
沈冲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见范少傅?”
我说:“正是。且此事不宜迟,公子最好今日就去。”
沈冲颔首:“我知晓。”
诸事议定,我看着他,问:“表公子今日仍要去太学么?”
沈冲苦笑,颇有意味:“不去太学,我还可去何处。”
我亦笑了笑,没多言,转回头来,望着公子动动嘴唇,提醒他等会与沈冲谈一谈。
公子面色无波无澜,没有言语。
“时辰不早,去吧。”他对沈冲道。
沈冲颔首,又看了看我,笑笑,转身与公子一道往屋外走去。
慎思宫的事大致落定,这边亦不必再做更多。为了谨慎起见,我和公子的那身衣服没有留在宅中,自带回了桓府。
我先去后园看了看,那石榴树仍是原样。想来曹叔那边行事顺利,不须我帮助。
白日里过得甚是平静,我在院中无人打扰,回府之后,又躺回榻上去补了一觉。正睡得迷糊时,长公主那边的仆人来找我,说她让我过去一趟。
我知道必是太极宫的消息,走过去见她,果然就是如此。
“蔡太医今日已给圣上服了药。”长公主声音平静,目光却是炯炯,“他说圣上病了数月,只怕见效与否乃是未知。”
我了然,道:“此乃公主早已知晓之事,不必为此思虑过重。”
长公主微微颔首,片刻,长叹一口气。
“秦王那边也无消息。”她说,“霓生,如今只有等么?”
我说:“正是。”
长公主似乎十分疲倦,挥了挥手,让我退下。
我回到房里,将门关上,看了看那些金子。
它们都在,完完好好。
我心中安下许多。
事到临头之事,就算是再计算周密,我仍免不了忐忑。方才在长公主面前,我一边答着话,一边习惯地想退路。万一大事不妙,我还可以带着金子走人。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安下来。
可万一大事不妙,公子怎么办?
心底一个声音提醒我。
愁云登时又是四起。
我苦笑,要是早知道我会对公子动心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给长公主出谋划策,直接去府库里偷金子,卷款潜逃被人通缉,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纠结……
公子回来的时候,已是入夜。
更衣时,我问他:“今日可听闻了何事?”
“嗯?”公子转头来看看我,问:“你问的是散骑省还是东宫?”
“自然都是。”我说。
“两边都无甚异状。皇太孙去太极宫探望了圣上,逸之去了太学,这些你都知晓。”他说。
我点点头。
“霓生。”片刻,公子道,“今晨我问你之事,你还不曾回答。”
他话里所指,我当然明白。
其实那话在我心里转了一整天。我如何想,他可是甚为在意?蓦地,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自是不愿意。”我说。
公子眉间倏而一亮。
“为何?”过了会,他又问。
他注视着我,目中似有隐隐的企盼。
心底叹了口气,内疚、不舍和彷徨又涌了起来,似百爪挠心。
你想要什么?一个声音在提醒我。
我移开目光,继续给他披上袍子,道:“就算我愿意,长公主也不会准许。且我是公子的侍婢,自当尽心服侍公子,岂可贰心。”
我想,公子大概会难受。
不独是他,我心底也不好受。
但我明白,这是无法,就算撒谎也须得撒下去,因为我不能给他我给不了的……
好一会,公子也没有说话。
当我忍不住抬眼,忽而见他看着我,意味深长。
“霓生。”他唤了声,不辨喜怒。
“嗯?”
“我这官服刚脱了,你为何又给我穿了上来?”
我一愣,看去,果真如此。
心中大窘,我将刚刚系上的衣带又拆开。
但还不等我脱下,公子转开身去,淡淡道:“我自来便是。”
他说着话的时候,唇边带着笑。似乎刚刚跟人玄谈拌嘴赢了,或是打了个胜仗。
夜里用过膳之后,公子仍旧到书房中看书。
我则继续如往日一般,陪在他的身边。
前番的这几日,侍奉之事都是青玄代劳。此人做事一向粗枝大叶,公子看过的书,他整理时不过简单堆叠在一处,不像我那样按类别细分摆好,以致公子寻书时,东翻西翻全无头绪。我只得亲自善后,将那些书重新都拿出来,一本一本分好,再放回去。
没多久,一个仆人从外面而来,对公子禀道:“公子,小人方才奉公子之命去了一趟淮阴侯府。那边说表公子不曾回复,他从太学直接回来之后便去了东宫,传话说他今日就宿在东宫。”
“哦?”公子眉间一动,片刻,看了看我。
我心里叹口气,知道沈冲还是放不下皇太孙。
“表公子可还捎了别的什么话去淮阴侯府?”我问。
“无了。”仆人答道,“便是告知夜里不归,让家中不必忧虑之类的话。”
公子颔首,让他退下。
“早晨去官署时,我与逸之说过。”他说,“如你说那般,劝他不可意气用事。”
我苦笑,道:“表公子的性情,公子也知晓。他虽有所坚持,但亦是知晓轻重之人,当是有分寸。”
公子应了声,正待再说话
我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公子,”方才去淮阴侯府打听的那个仆人又回来了,他说,“表公子身边的知棋来了,说有要事禀报公子。”
我和公子皆讶然,公子随即让他将知棋引来。
知棋和青玄差不多年纪,似乎的确是有急事,走进来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
“桓公子。”他说,“公子让我过来告知,皇太孙在宫中险些出事。”
我暗吃一惊,公子亦是面色一变。
“出了何事?”他紧问道。
知棋平日说话还算机灵,但此番显然也受惊不小,说起话来有些结结巴巴。
东宫的确出了大事。
皇太孙自从入主东宫之后,身边服侍的人差不多换了一遍,其中,照管他日常起居的,是太子家令石畅。今日傍晚,皇太孙从太极宫回来之后,先在堂上用了膳,而后,按照平日的规矩,到书房中温习课业。正当他读书之时,石畅领着两个婢女,带了些酒枣来,说这是太后赐下的,让皇太孙品尝。
那酒枣是名产,入口香甜,百吃不厌,却颇有后劲。皇太孙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何曾抗拒得了这般诱惑,一个接一个地吃下去,不久之后,即醉得迷迷糊糊。
这时,石畅又拿出一张纸,对皇太孙说,这是太子少傅让他做的课业,须得照样抄下,不可偷懒,明日要检查。皇太孙一向是好学之人,顶着醉意,依言照着那纸上的字,一个一个抄了起来。当他抄了一半时,沈冲突然回了东宫,来到书房里。
石畅等人起初想托辞阻拦,但沈冲察觉到了不对,将面前的人推开,走到皇太孙案前。看到皇太孙正在写的字,他大惊,即刻将他写的纸烧掉。石畅等人见势不妙,即刻溜走,沈冲则即刻将此事报知梁王和太后,并令东宫卫尉搜捕石畅。
“那纸上写的是何言语?”公子问道。
知棋说:“那写的是‘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
我和公子皆是一震,正待再问,外面忽而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公子,”一个仆人匆匆道,“长公主和主公请公子到堂上去议事。”
“何事?”公子问道。
“皇太孙今日入宫探望圣上时,向圣上所呈的糕饼之中有毒物,廷尉方才已经包围了东宫,要将皇太孙拿去问罪!”
公子神色大变,蓦地站立而起。
我看着他们,则是心思清明。
一切,终于要来了。

第84章 定计

对于我而言, 皇后的举动,既是意料之中, 也是意料之外。
所谓意料之中,乃是我早已笃定她不会等得太久,并且会用谋反的罪名来除掉皇太孙。而意料之外, 则是她居然一计之外, 还有一计, 以防落空。
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我知道她必是准备了许久。因为谋害皇太孙不是最难的,难的是事发之后, 每个环节的人都愿意配合她。
就在当夜, 皇太孙和太子妃一样, 被关去了慎思宫。
这甚至不需要禀报太后, 因为就在当夜,永寿宫新任的卫尉李彬, 以有人要谋害太后为名, 将永寿宫各处通道把守起来。这自是软禁, 因为永寿宫从此一个字的消息也传不出来, 连长公主和淮阴侯等人要去探望, 也不得入内。
淮阴侯大骂李彬是逆贼, 要去找皇后理论。而长公主虽也盛怒, 但我知道, 那不过是面上之态。她手中早已拿到了太后清君侧的诏令, 但为了保密, 连桓肃也不曾告知。
廷尉对皇太孙谋反案的审理,进行得有模有样。隔日之后,废皇太孙的诏书就下来了。
不过庆幸的事,沈冲并不在入狱之列。许是皇后还想着要勾结长公主和沈延,沈冲只是当即被革了职。
这算是运气好。吉褒将他支去太学,自是怕他跟在皇太孙身旁坏了好事。而他也因此没有落下把柄,否则,他恐怕会被治一个教唆谋反之罪。
但这并不能使沈冲平静。皇太孙被关去慎思宫之后,他即刻就来了桓府,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桓瓖。
那时天刚亮,我正为公子更衣,准备去官署。
沈冲的模样,比他遇刺时好不了不多少。一看便知整夜未睡,且眉间思虑沉沉,竟似一夜间沧桑了许多。
当然,我和公子也好不了多少。这一夜,为了沈冲的事,桓府和淮阴侯府鸡飞狗跳,我和公子也一直在堂上守着消息,虽也曾歇息,但皆是囫囵半醒,不得安寝。
“霓生,皇后动手了。”他无多客套,见面就问。
我颔首:“我知晓。”
“我等接下来该如何?”
我说:“皇后会逼皇太孙自尽,我等须得在这之前,将皇太孙救出来。”
桓瓖道:“我等来此正是为此事……”
他话没说完,公子则示意噤声,走出门外。未几,我听到他吩咐青玄不得让人靠近,说罢,他走了回来,把门关上。
我问:“可知皇太孙关在了慎思宫何处?”
沈冲道:“此事子泉打听过,如你先前所言,皇太孙当是与太子妃关在同一处宫室。”
桓瓖颔首。
我问:“守卫如何?”
“关押的宫室前加派了守卫,日常值守当有十人。宫室中的宫人也增加了,加起来当有五六人。”
我说:“如此,我等今夜便须得动手。”
“今夜?”三人皆是精神一振。
“正是。”
“莫非今夜,皇后就要对太子妃和皇太孙下手?”
我摇头:“皇太孙罪名还未定,不会是今夜。但我等救人,宜早不宜迟。”
“将他二人救出来之后,又当如何?”公子问道,“就算我等将二人带走时,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夜里城门皆落锁,也无法带他们走出雒阳。而待得天明开门之时,慎思宫必是早已发现不见了人,定然要追查,到时全城搜捕,恐怕也藏不得多时。”
我微笑:“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有一种状况,守卫定然不会追踪。”
公子不解:“何状况?”
“太子妃和皇太孙殒命。”
三人皆愕然,沈冲皱着眉:“你是说,让他二人装死?”
“这要如何去做?”桓瓖亦道,“皇后还未动手,凑不成时机。且太子妃与皇太孙身边亦有守卫和宫人,我等入了慎思宫中,又如何潜入?”
“皇后动手乃迟早之事,我等不过替她早一步完成。”我说,“里面的宫人不难对付,至于守卫,引开便是。”
“如何引开?”
我看着桓瓖:“我听闻慎思宫中只有井水,可有其事?”
桓瓖一愣,点头:“确有。且每当天旱之时,井水不够用,还须得每日从宫外运水。”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问我,“你莫非想要借那运水的车马做文章?”
我摇头,道:“慎思宫中既是只有井水,则遇到火险之事定然救援不及。”
公子目光一亮,道:“借纵火救人?”
我莞尔,忽而有一种为师者看到弟子成材的感觉,简直欣慰有加。
沈冲道:“可我等往何处纵火,如何走,总须得谋划。”
我颔首,对公子道:“此事,须得公子劳烦公子去将作大匠府一趟。”
公子讶然:“将作大匠府?”
我说:“慎思宫五年前修整过一次,图纸应该还留在将作大匠府的府库中。将作大匠丞桓濮是公子的族叔,公子去找他当是不难,只是为免枝节,切记保密。”
公子目中亮起些兴奋之色,颔首。
“子泉公子也须做些准备。”我说,“我见那慎思宫中卫士的服色,与内宫中的值守郎官无异;宫人亦与内宫相同。为便宜行事,公子须备上五身卫士的衣裳,以及一身宫人的衣裳。”
桓瓖点了点头。
公子却听出些端倪:“那身宫人的衣裳是何人所穿?你么?”
我颔首:“正是。”
“为何?”
“不为何,不过分工罢了。”我说。
公子显然对我这回答不满意,正要开口,桓瓖饶有兴味道:“元初你莫打岔,霓生,除了宫人的衣裳还有什么?引火之物要么?”
我说:“不必,引火不必操心。”
“那我呢?”沈冲等了一会,问道。
“皇后刚对皇太孙下手,必是会盯着表公子。故而表公子不可妄动,稍后直接回府,到了时辰再去别院。”我说,“不过表公子出门时,须得慎之又慎,最好让先让仆人穿上表公子的衣裳登车出门,表公子自己出门时,也须再三确认无人盯梢,才好过去。”
沈冲神色沉下,颔首:“我知晓。”
“不知范少傅那边,表公子可曾定下?”我问。
“定下了。”沈冲即刻道,“我昨日从太学回来之后,即去见了范少傅,也看了那宅院,确是就在附近。范少傅听我说起此事时,甚为激动,说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他为人一向谨慎,口风甚严,我等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