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听了杜之洋的话,沉吟。
“如此,也算情有可原。”公子道,“至于属实与否,我自会派人查问。”
杜之洋点头如捣蒜,忙道:“小人若敢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公子没理会,却从林勋手中拿过钱囊和玉佩,看了看,少顷,将钱囊递给杜之洋。
杜之洋怔住,望着公子,片刻,伸手接过,喃喃道:“公子,这……”
“这些钱,这钱本是我给于宝兄弟的,尔等仍收下,想来足够还债。”公子道,“至于这玉佩,乃是我家传之物,不可予人。”
杜之洋喜出望外,忙叩首道:“小人不敢奢求!公子大恩大德,小人铭记于心!小人阖家就算今生无以为报,来世也要做牛做马为公子驱驰!”
公子没答话,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站着发愣的兄弟三人,转身往车马走去。
“这位郎君!”杜之洋拦住我,低声道,“敢问郎君,你家公子是哪家高门?”
我看他一眼:“你打听做甚?”
杜之洋激动道:“公子乃我家恩人,定要每日为他祷告福寿,怎可不知名氏?”
我笑了笑,道:“我家公子最烦怪力乱神,你若感恩,日后便好好过活,莫再去做那些歪门邪道之事。”
杜之洋面色涨红,只得唯唯应下。
车马重新走起之时,已是午后。
“先前你说那死了二十多万人的大战,谁胜了?”马车外,青玄骑着马,和林勋继续闲聊。
“公孙晤胜了。”林勋说着,笑了笑:“不过刘阖比公孙晤活得久。公孙晤虽胜,却也元气大伤,不久之后即被高祖所灭。而刘阖从豫州败退之后,去了荆州,又退去了楚地,凭借南方天险和瘴气自保多年,直到十余年前才被先帝所灭。”
青玄听着,好奇道:“说到这个刘阖,我听说他也自立为皇帝。”
“他算得甚皇帝。”林勋道:“前朝惠皇帝逊位,将天下禅让高祖,按理说,高祖才是正经皇帝。只不过刘阖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本事,说惠皇帝乃是为高祖所迫,正统仍在刘氏,也确有许多前朝旧臣去楚地投靠于他……”
我听了一会他们说话,回想起方才之事,不禁问公子:“公子不怕那杜之洋说的谎话?”
公子反问:“以你之见,他们可果真是流民?”
我说:“杜之洋虽说本地方言,但荆州口音仍掩饰不住,那三个小童则全然说荆州话,应当不假。”
公子颔首:“既是流民,定然艰辛,能帮上些也好,何苦计较是不是说了谎。”
我看着他,心中忽而有些柔软。
公子到底心地良善,就算明知可能被骗,也还是会忍不住出手帮助别人。当然,他不缺钱,但许多贵胄名士也不缺钱,素日里行事却计较刻薄。单是这一点,公子就能将许多人比下去。这是他的好处,也是他的短处。我不禁又忧心起来,他这般纯良之人,又总是想做一番大事,只怕日后一旦没有了桓府的庇护,他会被人算计得栽下跟头。
想到这些,我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我不会一直留在公子身边,尤其是如今拿到了地契,我只要再挣些金子,便可找法子赎身,离开桓府。如果某一天,我在乡间听到公子落魄的消息,会不会难过?
这答案十分明了,我定然会。
“你叹甚气?”忽然,公子问道。
我回神,道:“我不曾叹气。”
“你叹了。”
我:“……”
公子看着我,没有纠缠下去,却问:“霓生,你方才怎知他们是一伙?”
我说:“我猜的。”
“猜也须凭据。”公子道,“只是凭那杜之洋的口音?”
我说:“不止。其一,那三兄弟自进茶棚起,一直在行乞,杜之洋却不曾来驱赶,可他们来缠公子,杜之洋便来了。”
公子道:“许是他正忙,无暇理会。”
我说:“他不忙,我好几次看他从后厨中探头出来。且那茶棚不大,断不会不知情。”
公子想了想:“有理。其二呢?”
我说:“其二,便是那三兄弟总有意无意看杜之洋,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公子要与那兄弟三人说话之时,要给他们吃食之时,还有给钱之时,他们皆是如此。何故?便是他们须得杜之洋应许,方可往下行事。”
公子有些惊讶。
“我竟未曾发觉。”他有些懊恼之色。
我笑了笑:“这不足为奇,当局者常迷于处境,往往旁观者才可窥清。”
公子缓缓颔首,没有说话。
他靠在隐枕上,却没有像平日那样过不久就闭目养神。他望着窗外,神色无波无澜,眉间却有几分肃然。
我问他:“公子在想什么?”
公子道:“在想方才那茶棚中的人说的明光道。”
“哦?”
“此番出来的路上,我听人提过两三次。”公子道:“霓生,你可知晓他们来历?”
我摇头:“不知,我与公子一般,也不过道听途说提起过罢了。”
公子颔首。
我看着他:“公子以为,明光道是些什么人?”
“舍粥市恩,还能是什么人。”公子道,“如前朝五斗米道,亦藉灾荒而起,聚众作乱,成席卷之势。”
我说:“可五斗米道者,入门须纳五斗米。而这明光道不然,乃是施米。”
“殊途同归罢了。”公子淡淡一笑,“明光道宣称真龙救世,意欲何为,自不必想。”
我说:“如此,朝廷不知么?”
“朝廷?”公子道,“朝廷自是知道,不过不会现在动手。”
我说:“哦?那是何时?”
公子道:“蝗灾安稳之后。”
我看着公子,笑了笑。
有时,我觉得若想放心离开,还是要早早将公子教得精明些才是,时日无多,甚有紧迫之感;但有时,我又觉得公子其实不须我教什么,生在贵胄之家,有些事他可无师自通。
“霓生,”过了会,公子又道,“这些日子,我总想起史记中的一句话。”
“甚话?”
“陈胜吴广起事之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哂然,道:“公子怎想起这话?”
“不过这些日子出门所见有感。”公子停顿片刻,道,“霓生,我在雒阳时,便已知晓这蝗灾,不过不是从朝廷里知晓的。”
“那在何处知晓?”我问。
“从荆州刺史邢绍处。”
“哦?”
“年前,荆州刺史崔勉告老还乡,是我母亲出力,让邢绍当上了荆州刺史。”公子道,“就在仲秋之时,邢绍送了五百金来,说是给我母亲的节礼。”
我说:“知恩图报,自是应当。”
“邢绍出身清贫,就算为官之后也无多产业,五百金从何而来。他送礼之时,正是蝗灾正凶之时,朝廷除开仓赈济,还拨了万金筹粮。让蝗灾仍是肆虐,流民四散。我在来路上,问过好些流民,荆州各地都有,皆言不曾见过赈济之物。”
我哂然。
他并非信口胡言。其实我知道,凡是灾荒,朝廷并非束手旁观,只是每有赈济,总是先肥了一群官吏贵胄。这乃是朝中人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只是没人会像公子这样觉得不妥罢了。
“公子是觉得亏欠了那些流民么?”我问。
公子看着我,少顷,浮起一抹冷笑。
“我时常想,朝堂上那些人天天说着天下黎民,可他们所说的黎民,只怕不过是高墙大院中的那些人。”他缓缓道,“天下大乱,乃是天下人撬动。黎民不安,自是跟随号令者造反。到了那时,什么世家公卿亦不过粪土,我等便是陈胜吴广之属憎恶之人。”
道理是不假,不过公子愤世嫉俗起来的时候,总是这般尖锐。
我安慰道:“公子放心好了,便是真的天下大乱,以公子之能,必无可虑。”
“我?”公子淡笑,“霓生,我等自诩读书人,天潢贵胄,然真正出了来,连你的一半见识都没有。”
我哂然,道:“公子莫忘了,我虽非士人,但我也读过书。”
“可你确比我知晓的多。”公子认真道,“霓生,我要费上好一番气力,才可及你。”
不知是不是这夸奖来得太突然,我只觉面上忽而热了一下。
我想说,公子及我做甚?
可看到他正经的样子,又忍不住想打趣。
我说:“公子这般看得起我,便不许费大力气。公子想学什么,我可教公子,公子只须每日交一幅字。”
我以为公子会像平常一样,立刻识破我的伎俩,“嘁”一声不理我。
但他没有。
他注视着我,神色仍然认真,微微一笑:“善。”
那双眸烁烁含光,深深的,似乎能摄人心神。
我愣住,好一会也回不过神来。
第65章 谯郡
如那茶棚中的旅人闲聊所言, 路上的流民,的确比先前少了许多。
且公子侍卫的阵仗一看就非比寻常, 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腰挎长刀。虽非官府中人,也颇有几分威仪。故而就算经过山贼土匪流窜之地,也无人敢惹。
几日后,车马顺利过了汝阴, 进入谯郡。
桓氏的祖地,就在谯县。在当地, 桓氏是第一大姓,提到谯县,人们总会首先说桓氏。
虽然公子这一支自祖父起已经迁往雒阳多年, 且各有封地,在谯郡并未留下许多田地屋宅, 但祖地毕竟还是祖地,老人死后都归葬此处。每年秋后, 桓肃几乎都会携家人回来祭拜。
不过,公子自那场大病之后,长公主和桓肃总忧心他经不得远行,每每祭祖, 都将他留在家中。故而我此番来谯郡, 乃是第一次。
据公子说, 近来宫中和朝中多事, 桓肃早就想回谯郡来拜拜先人请求护佑, 但是在抽不开身,故而公子提出他替桓肃来祭拜一趟,桓肃很快就答应了。
我听着公子这话,总觉得这行事之法颇有些我的风范,心想公子嘴上虽瞧不上,自己却也会学会了用些神神道道之事来掩人耳目假公济私。
公子祖父这一支虽非嫡支,但在谯郡桓氏之中乃是最为出息。尤其桓肃,又是娶公主又是封侯,自是风光十足。此事从公子踏入祖宅的那一刻开始,便可见一斑。
闻知公子来到,一干我从未见过面的桓氏宗老和公子的族伯族叔以及同族兄弟已经等候在那里。
公子几年不曾来过,他们看公子的目光,多是好奇。而公子则一副知书识礼的自若之态,与众人见礼,又将桓肃等人未能前来的因由加以陈述,言辞文雅,如往常外出交游一般,平和而不平易。
众人亦知晓公子的名声,看他谈吐举止,大多露出欣赏称赞之态。而如往常一般,不少女眷躲在屏风、窗背和门后朝公子窥觑,秋波暗送。
公子从雒阳去淮南的路上,已经派人到谯郡来准备祭祀之事,三牲果品等祭物早已预备好,一应俱全。
第二日,公子穿戴整齐,与众宗老一道,到祠堂中去祭告先祖。
这是桓府的正经祭祖,排场自然要比淮南的那场盛大许多,礼节繁琐,祭拜了一整日才罢。
公子名声在外,知道他回了谯郡,许多族人或当地士人官吏登门来拜访。公子一贯对此无甚兴趣,除了几个平日与桓府来往密切亲故,一律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故而来到谯郡的第三日,祖宅中就安静了下来。
公子的祖父和桓肃兄弟毕竟都位高权重,祖宅几经扩建,比我家中自是要气派许多倍。家具仆人亦一点不缺,就算主人们有时一年也不回来一次,屋舍中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就算如此,这里与雒阳的桓府也还是有些不一样。早晨,我侍奉公子用过早膳之后,发现除了跟他眼对眼看着,无所事事。
因为青玄的疏忽,公子的刀剑等物都没有带出来,也没有带上他平日练习喜欢用的笔墨和纸张。
公子却似毫不在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霓生,随我去骑马。”
我讶然:“公子要去乡间骑马?”
“这乡间道路平坦,且景色不输淮南,骑马甚好。”公子道,“你随我去看看便知。”
不都是乡间,有甚好看。我心里嘀咕着,但既然是公子想去,我自然不会败他的兴。
于是,公子骑着青云骢,我则挑了一匹白额枣红马,一前一后出了祖宅。
公子说和我去,就真的是和我去。
不过,他让我去厨中取来一直小竹篓和一只食盒,我问他要做什么,他没有说。而出门的时候,林勋和几个护卫要跟着,也被公子拒绝,只说去去就回,将他们留在了宅中。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风中的味道甚是清新怡人。马蹄踏在路上,无甚尘土,扬起点点泥星。
谯郡的地势比淮南平缓,一眼望去便是旷野天际,无山川起伏。这般时节,农田已经收割,田土上堆着一个个草垛,马蹄踏过田间小路,惊起一群群的麻雀。
即便公子穿着一身寻常的衣袍,不带随从,在雒阳那样的地方,也很少有人可以忽略他。何况这这般乡野之地。
无论是路过的行人,还是桑间田上的农人,看到公子走过,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
我早已经习惯,自若地跟在公子身旁,欣赏着周遭景致。
“霓生,”走了一段,公子忽而转过头来问我,“你从前在淮南家中,每日做些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道:“有时跟着祖父去巡巡田,有时自己出去玩,再回来看看书。”
“你那田庄之中,可有最喜欢去的地方?”公子问。
我说:“有啊。我家东边有一处桑林,结出来的桑果甚大甚甜,每到成熟之时,我便每日去爬树。”
“爬树?”公子讶然。
我点头:“不爬树如何摘得桑果?”
公子:“……”
“你祖父也是士绅,可曾请先生来给你教授经史女诫?”他问。
我鄙夷:“请他们来做甚,还不如我祖父知晓得多。且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祖父从不逼我看经史女诫。”
公子对我大言不惭的厥词早已习惯,只是叹了口气,摇头:“怪不得。”
我瞅他:“甚怪不得?”
公子没有答话,却指指不远处:“看见那道小河不曾?”
我顺着望去,只见那的确有一道小河,蜿蜒而过,河边长满了芦苇。
“看到了。”我说。
公子道:“那便是我自幼最喜欢的去处,每次回到谯郡,我定要到那小河边玩耍。”
我了然,望着那边,亦不禁好奇起来。
“那河边有甚有趣之处?”我问。
公子兴致勃勃:“你去看了便知。”说罢,他轻轻打一下马臀,青云骢轻快地走下土路,朝河边而去。
河面很是平缓,最宽处也不过数丈。水中的都是卵石,水流经过,哗哗地想。我跟着公子下了马,踩着岸上的细沙过去,只觉绵绵软软,几乎没足。
公子走到水边,望了望,神色颇为怡然。
“如何?”他问我。
“甚是不错。”我说。
这是真心话。公子从未与我说过这里,我也从不知道公子还有这般乡野情怀。
公子道:“可惜秋冬水枯了些,若是春时,水漫上来更好看,还有野花。”
他说话的样子颇为认真,我忍俊不禁。只觉这话从公子嘴里出来,比看这些景色有意思多了。
我的兴致也起了来,道:“公子从前来此处做甚?游水么?”
“有时也游水,”公子道,“不过游水并非最有趣。”
我讶然:“哦?”
公子未多解释,只四下里望了望。未几,朝一处矮树丛走过去。只见他将那树丛的几根枝条划拉了一下,看了看,拔出腰上的短刀,将其中一根砍下。
他将枝条上的枝叶去掉,只留一根主干和树杈,又将树杈两头细细削尖,动作颇为麻利。
我在旁边看着吗,明白过来,那分明是鱼叉的形状。
我讶问:“公子会打鱼?”
公子看我一眼,唇角弯了弯:“我为何不会打鱼?”
说罢,他将袖口拉起,将袍裾别到革带上,又脱了鞋袜,将袴腿折到膝上。
他的小腿白皙而笔直,肌理线条紧凑,望之颇为顺眼。
我从未见过公子这样,定定看着,只觉不知他又会做出什么我从不知道的事来。
公子却神色自若,仿佛一个雒阳的名门世家公子,天生就会打鱼。待得将衣服整好,他拿着鱼叉踏入水中,径自朝水深处走去。
“公子,小心些。”我忍不住道。
公子却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我低声。
待得再走两步,他停下来,握着鱼叉,盯着水面。
水声哗哗而过,仿佛除此之外无所动静。公子立在水中,如雕像般静止,引得我也不禁摒心静气。
突然,他将鱼叉扎下,在水面上溅起水花。待他再将鱼叉拿起来,只见上面已经叉着一条鱼,在叉尖上徒劳地挣扎。
我又惊又喜,不禁笑起来。
公子将那鱼取下,扔到案上,我忙跑过去,拾起鱼,放到竹篓里。
他的确是个高手,没多久,接连再下,虽得到的鱼有大有小,但几乎每次都不落空。
可惜鱼篓不大,未多时就满了。
公子走回来,坐到沙地上,我取出巾帕给他拭净腿上和脚上的水,船上鞋袜。
“打了多少?”公子问。
“有七八条。”我说,“可要拿回宅中?”
公子摇头:“这鱼已经刺伤,死了就不好吃了,须得现在就做。”
我诧异不已:“现在?”
“自是现在。”公子说着,站起身来。
他将短刀在水中洗了洗,又将一条鱼从篓中取出。我见他竟是要剖鱼,忙要上前接替,公子却抬手将我止住,“你不会,勿动。”
我:“……”
他神色坚决,我也只好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看他动手。
跟打鱼比起来,公子剖鱼显然很是不在行。他盯着鱼腹,好一会,才下刀去,却划得不够开,掰扯得有些艰难。
我看不过去,道:“公子,还是我来吧。”
公子看我一眼:“你剖过?”
我瘪瘪嘴角:“不曾。”
公子:“……”
他没理我,将鱼腹再划开些,终于打开来。可当他看到里面血糊糊的内脏,他皱了皱眉。
我不禁问:“公子从前来打鱼,可有人陪伴?”
“宅中一个叫阿丁的老仆。”公子道,“可他三年前就不在了。”
我问:“打鱼也是他教的?”
“嗯。”
我心里叹口气,这位老仆确实有心,让公子做最有趣的部分,自己则揽在最脏的,让公子天真至今,给我们都出了难题。
那鱼腥十分钟,混着血气,我不禁想到遮胡关的时候,公子见到死尸便呕吐的事。正担心会不会再来,却见公子皱着眉,迅速将那些内脏抓出,待得取净,将鱼放到水中清洗。
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紧绷着脸,唇角几乎抿成一道直线。
一条洗净之后,他放在旁边的禾草堆上,又从鱼篓中拿出另一条,照样剖开,洗净……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忽而对公子生出了几分敬佩。
我说:“公子,鱼油和鱼子也甚是好吃,公子可留下……”
“不要了。”公子一口拒绝。
我只得闭嘴,继续看他剖鱼。
待得那些鱼全数收拾好,公子长吁一口气,将手在水中搓洗许久,用巾帕擦了又擦。
好一会之后,他终于将巾帕放下,又去取柴火。不远处的农田上,堆着许多禾草,河边上也有些被水冲来的树枝浮木。虽昨夜下过雨,但入秋日久,这些柴草都已经干透,可作烧火之用。
我正要跟着他去帮忙,公子却又将我止住,道,“你看着鱼,莫教野狗叼了。”
哪来的野狗……我四下里望了望,哂然。
阿丁显然仔细教了公子如何烤鱼,不一会,公子抱来柴火,在一处空地上堆好,还用石头叠起了灶,用树枝把鱼穿好,架在上面。
他这般流利熟稔,当他掏出火石的时候,我已经见怪不怪。
未几,禾草被点起,公子将干柴架在上面,将火拨旺。
他知道如何烧火不会冒出浓烟,免得将鱼熏黑;那石头灶台也搭得颇为讲究,不高不低,鱼架在上面,不会被火烧到,却能烤熟。
我蹲在公子身边看着,不一会,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