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两人离得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裳上玉璜的纹样。过了一会,只听他道:“如此,晋侯正在室内,我去唤他,你在堂上等候吧。”

我闻言一喜,道:“诺。”回身往堂前走去。

“慢着!”刚迈两步,却又听他喝起。

说时迟,那时快,身影一闪,他已经到了我跟前,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我下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下子傻住。

他看清我的脸,愣了一会,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松开手,满脸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是今日觐礼上……”

我的心顿时跌倒冰点——这人见过我!脑中一片空白,怎么办?

“何事吵闹?”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僵硬的空气,我回头一看,不禁大喜——燮一身常服,从室内踱了出来。

我像路遇劫匪的人见到了救星,急切地向燮投去求助的目光。

燮走到近前,认出是我,也大吃一惊:“姮?”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说:“燮……”

他讶异地看着我们,好像明白了状况,随而对少年说:“杼,不可无礼。”

那少年不知所以,手足无措地望着燮:“兄长,这……”

兄长?我好奇地朝他的脸看去,眉清目秀,细观之下的确和燮有几分相似。听说燮有两个弟弟,那他就是其中之一咯?怪不得会漏网。

燮温和地笑道:“杼,姮乃杞国公女,今日觐礼后,你不是曾对为兄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女子?”

啊?我懵住。

杼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更加尴尬。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退后一步,向我拱手作揖,小声道:“杼……杼方才多有冒犯,公女恕罪。”

我忙也施礼,不好意思地说:“姮冒昧前来,惊扰了公子,公子勿怪才是。”

杼抬头,脸上红潮仍盛,却不看我,支吾着对燮说:“杼还有些简书未阅,嗯……就此告退。”说着,匆匆地向燮一礼,就要离去。

燮却出声阻止,笑道:“杼不必急于离去,为兄与公女有事相谈,你可在堂上阅卷,如有人来,勿使其入室。”

杼闻言,看看我们,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道:“诺。”向堂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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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只剩下我和燮两个人了。

我抬头,发现他正注视着我,目光柔和。经过刚才的小插曲,我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与他相视一笑,燮拉起我的手,进入室内。

他的房间陈设简单古朴,但家具摆设的用料却是极好的,我四处打量,问他:“住得可习惯?”

燮笑笑,说:“此处甚是舒适,当然习惯。”

我但笑不语,望着他俊朗的脸,多日奔波,上面竟看不到一丝疲劳之色,仍然神采奕奕,牵着我的手温暖而有力。

燮牵着我走到室中的榻前。一方小案将榻隔成两边,燮走上榻去,在一边坐下。

看看空着的另一边,我却犹疑不前。要和他隔着小案对坐吗?这也太严肃了吧?又不是开会。

我把小案移开,在榻沿上坐下,无赖地说:“姮要跟燮坐一起。”

燮微微一愣,随后,眨眨眼,脸上竟露出一抹玩笑之色,说:“君主有命,岂敢不从。”说着,侧过身来和我一起坐在榻沿。

我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燮也有调皮的时候。想起他刚才在堂上对杼说的话以及杼听到后狼狈的样子,我不禁笑起来。

燮问:“姮,何事如此开心?”

我却越笑越厉害,倒在他怀里说不出话。燮无语,一脸莫名奇妙地用手抚着我的背顺气。

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下来,我抬起头,看着一脸疑惑地燮,仍有些接不上气地说:“燮竟……竟然也会捉弄弟弟。”说着,想起杼的表情,又想发笑。

“嗯?”燮想了想,也笑起来,说:“姮可是在笑杼?”

我点点头。

燮的脸上现出温柔之色,用手指轻轻擦去我眼角上的泪水,说:“我与杼及公明乃一母所生,年岁相差不远,从小一块玩闹长大。杼自幼便是淳厚之人,性情耿直,却爱脸红,我与公明常常逗弄他。”说到这里,燮停了停,看着我道:“杼方才冲撞,却并无恶意,姮千万莫怪。”

我大度地笑笑:“姮并未放在心上。我易服潜入,本是不该,公子杼发觉,有此反应也是自然。”

燮却看看我的装束,好笑地说:“我本想将你约出,却苦恼无人可托,正心烦,不想你竟扮作寺人前来,可是姮自己想到的主意?”

我知道这个样子不好看,窘道:“这两日宫中看得紧,姮也是无法……”

燮轻笑出声,抬起手来,小心地摘下我头上寺人的帽冠。他看到发髻上的珍珠簪花,微微讶异,眼中一片赞赏之色,问我:“这珠簪可是我送的那支?”

我点点头,说:“然。”接着,将袖口拉开,露出腕上蓝莹莹的青金石手链,得意地对燮说:“还有它,姮戴着可漂亮?”

燮微笑,执起我的手腕,看着它说:“漂亮。”

我美滋滋的。

燮忽而抬眼,仔细地看我。

他伸出一只手,触上我的发际,轻轻摩挲。然后,缓缓地沿着额头,往颊边抚下。指头的薄茧砺在肌肤上,酥酥麻麻的,我微微一震。

他的目光中藏着丝丝灼热,空气中涌动着某种不可知的气息,令我醺醺然,却又心跳不已。

“燮……”我轻轻唤道。

他唇边噙起微笑,却不言语,久久注视着我,眸色渐渐变得深邃,手摩挲至我的颈边,指尖在耳垂处流连。

我呆呆地望着他,脸不可抑制地烧烫起来,心神被牢牢地摄去,沉溺在他眼底的流光中无法自拔。

室中灯火氤氲,燮的脸上柔柔地泛着一层金蜜的华采,我的脸映在他幽黑的瞳中,迷离而无助。

“姮,长大了呢……”燮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似叹似喜。

“嗯……”我含糊地应道,脑中好像塞满了棉絮,只愣愣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呼吸的热气重重地喷在鼻尖,温暖的唇紧紧地贴了上来。

我的思想刹那间空白,笨拙地松开嘴唇,口中洋溢着燮清润的味道。他的吻缓慢而坚定,一只手托住我的腰后,渐渐向他拉近。我只觉得身体似乎要被燮手上的高热化掉,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任他索求。

直至触到他柔软的舌头,我的脑中才恢复一丝清明,浓浓的喜悦立刻排山倒海般地将我包围,双手随即攀上燮的脖子,开始青涩地回应。

燮似是受到鼓励一般,用力地抱着我,动作变得热烈起来,越吻越深。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地松开,燮的脸早已染上了红潮,眼中的激情却依然未退,灼灼地看着我。停了一会,他环在我腰上的手再度箍紧,把我拥到了怀里。

心里有点失望,还以为燮会像电影里那样再来一次,然后……然后?然后要怎样?我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大骂自己白痴。

燮的胸膛很宽,头埋在里面很舒服。他剧烈的心跳渐渐地啤趼来,默默地抱着我,手指在我的发间轻轻摩挲。我舒服地闭着眼睛,满足得想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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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正惬意间,杼突然出现在门口,看到榻上的我们,话没说完,呆立在当场。

我和燮皆是一惊,连忙分开。

“杼?”燮努力地使表情镇定下来。

我尴尬地站起,背过身去走到一旁。

今天频中头彩,没想到有燮在也会出状况!伸手摸摸脸,上面滚烫得可以煎蛋,一定红得滴血。

只听杼语无伦次地说:“兄长……嗯……随从们已经归来,杼……嗯,兄长……前来告知……”

“哦?”燮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为兄知道了,传话此处无需服侍,奔劳一日,让他们回房歇息吧。”

杼应诺,飞快闪人。

室中又剩下我们两人,燮从榻上起身,双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将我转过身。他看着我还在烧灼的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敢情刚才只有我出丑?我又羞又恼,恨恨地往他身上轻砸一拳。

燮却笑得更厉害,伸手搂住气鼓鼓的我,带入怀中。

他的笑声渐渐平复,温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姮,随人们回来了。”

“嗯。”我闷闷地答道。

燮不说话,仍然静静地拥着我。

该走了。我叹口气,抬起头来。

“天子何日启程?”我问。

燮想想,说:“大约后日。”

“哦……”我觉得丧气,这么急。

燮柔声说:“此番路途遥远,须得入冬前回到王畿,故而急了些。”

“嗯……”

燮安慰我说:“明日祝祭之时,你我或可再见。”

我勉强笑笑,见是见得到,碰不到。心里不住地自我开解,碰不到就碰不到,也没什么,伟大的爱情都是精神层面的,比如人牛郎织女……再说,明年你就十五了,嫁过去还怕没机会见面?

对啊!我明年就十五了!

想到这里,我心情好转起来,抬头对燮说:“那,我先回去了。”

燮笑笑,说:“好。”然后,牵起我的手走到堂上。

四周仍然一个人也没有,大概是让杼支走了,杼他自己也不在。

我对燮说:“接应我之人就在院外,你不必送了。”

燮微笑道:“好,姮一路当心。”

“嗯。”我嫣然一笑,朝院外走去。心里直叹,原本想来个告别吻的,可惜太胆小,害怕又冒个路人甲出来,只好作罢。

※※※※

院外,那个寺人正等候在暗处,见我出来,忙现身上前,带着我原路返回了觪的宫里。

走进室内,觪还在弹琴,看到我回来,他如蒙大赦。

我换回衣服,笑眯眯地走出室外,丘一直等在那里。我满面春风地向觪告辞,还喜洋洋地对他说此琴音色甚美,姮甚喜之,下回再来与阿兄切磋。

觪嘴角抽了抽,一脸苦笑,说姮欢喜便好。

我满意的点头,笑眯眯地带着丘回宫了。


双阙(完结版) 卷二 秋祭
章节字数:4367 更新时间:09-04-23 17:54
秋祭

记得有一次和小宁一起看日剧,片中男女主角在浪漫的烛光中接吻,两人嘴唇碰在一起,然后松开,幸福地对望……

小宁当时嗤道:“这也算接吻,导演也忒装纯情。”

我奇怪地问她:“怎么不算接吻?”

小宁耐心地教导我说:“理论上,这的确也算接吻,但技术太初级,真正的恋人是不会碰碰只嘴唇了事的。”

我仍不明白:“那还要做什么?”

小宁得意地笑:“不懂了吧?在我看来,所有没达到牙齿的吻都没有意义,要是碰嘴唇也算的话,我幼儿园的时候初吻就没了。”

我斜睨她,心想真不愧是小学就谈恋爱的强人……

根据小宁的理论,我和燮上回在雒水边的只是在玩亲亲,我那两世一生的初吻发生时间是昨晚。

不过我开心的不是这个,我开心的是燮主动吻我了,此举标志着我们之间的关系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想到年余的苦苦思念终于得到回报,我幸福地几欲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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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氏阖族齐聚大庙,与周王一行祭祀大禹。

因为是大祭,宗族中人,无论直系旁系全都来了,在庙前站得满满。

所有妇女都在一处,母亲和几名高辈的老人站在前头,我依旧站在她身后。一眼望去,那些宗室妇女中,未嫁女子竟然不少,有几个还和我差不多大。

姝站在我的下首,神色倨傲,看也不看我一眼。

昨天的觐礼后,所有人都在谈论周王和他的贵族大臣。其中,风华正茂的周天子、晋候燮父和虎臣舆是宫人们八卦的焦点,还时不时拿他们和觪比较,飞短流长。而姝偏偏身体不适,拉了一天肚子,当时没能到场。据说,她得知自己错过如许盛况后,在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看看姝,她今天的打扮可谓费尽心思。隆重的祭服上,琳琳琅琅地佩着金玉,搭配得恰到好处,华而不俗,脸上也施着淡淡的脂粉,光彩照人,大有把一干女子全比下去之势。看样子,她是打算把昨天的风头全抢回来了。

钟罄声起,周王等人从庙道走来,登阶上堂,面北而立,人们纷纷下拜行礼。

起身后,我朝殿上望去,心中一热,燮正站在周王身后的诸侯队列中。

他一身玄衣,庄重而肃穆,稳立如松,目光明亮,与阶下济济众人从容相对,隐隐透着国君慑人的威严。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燮,我不禁望着他愣神。

印象的他总是身影俊逸,对我温柔地微笑,竟忘了他还是屏卫一方的晋候呢……

心底微微地感到一丝焦虑,为了什么我却说不上来。看看笔直的庙道,或许是错觉,殿台上的燮似乎站得远了些,我老觉得自己够不着。

深吸口气,驱走脑中那些烦人的杂念,暗骂自己,胡乱寻思什么?人长大了就喜欢瞎想!燮是一国之君,既风采卓然又威风八面,对情人温柔对臣民严慈,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我把眼睛从燮身上移开,望向其他人。

周王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衮冕朱芾。

往他身旁望去,一人腰佩短剑,傲然伫立。

我微微吃了一惊,姬舆?

今天的姬舆身着玄衣纁裳,看着与往日格外的不同。他的身形颀长,宽大繁复礼服的穿在身上竟丝毫不显累赘,反而衬得挺拔稳重,掩去了几分锐利,多出了几分俊朗。

我好奇地打量他,饶有兴味。昨天粗略一瞥,只道他长高了,现在观察起来,竟发现不少细处的变化。

他的面庞依然俊美,不过长开了些,轮廓的线条线条流利有型;双眼略微细长了,瞳光仍如星子般闪耀,却不像过去那样锋芒毕现,看上去成熟了许多。跟去年春天的时候相比,眼前的人俨然是一个升级版姬舆。

我赞叹着,心想这小子魅力见长,不知又该让多少女孩害上相思病。

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视线可及之处,凡是女子,无论年纪,都两眼勾勾地往台上望,连姝也不例外。

看到姝的表情,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她双颊桃红,眼神火辣辣的,目光直直地不知在盯着谁,不过看方向似乎不是燮,我放下心来。

祭礼在父亲的主持下有序地进行。

杀牲献祭,众人分批上前,向禹王的神主叩拜;乐师奏乐,巫女神汉翩翩起舞,唱起了《大夏》,歌颂大禹的功德。

夏礼并不像周礼那样繁琐,主礼完成后,我随着妇女们离开了。心中充满了遗憾,整个祭礼上,我和燮隔着重重人墙,竟始终未曾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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哺时,父亲在正宫招待周王和燮等人宴饮。

我还想见燮,觪却不在,只好决定自己去碰碰运气。

宫苑的一角有条小径,是从正宫会馆的必经之路,附近的小树林长得很漂亮,我经常来散步,虽然有些距离,但是路上有什么人经过都可以看到。

丘支不走,到底还是跟来了。不过我一点也不生气,较之昨天哪也去不得,今天能走到这里已经算大大改善。

我在一块光洁的大青石上坐下,浓郁的树荫常年笼着,即使在伏天炎热的午后它上面也是凉凉的。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小径上却仍然静悄悄的。

丘忍不住说:“君主,天色要黑了,还是回宫吧。”

我看看天,气恼地想,这么久还不散宴,这帮人真是能吃。但等了这么久,说走就走我还有些不甘心,道:“此处风景甚美,天黑再走不迟。”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一阵响动,我忙惊喜地望去,却见小径上依旧空空如也,那动静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姝一身锦衣,出现在我面前。

我瞪大眼睛,她以前从不到这里,好巧不巧的,今天怎么来了?

她看见我,同样吃惊,一脸阴晴不定:“姮?”

“姊姊。”我定定神,上前见礼。

姝疑惑地看我:“姮在此处作甚?”

我笑笑:“此处林木优美,黄昏之时风景更佳,姮一向喜欢膳后来此散步。”说着,看看她那身漂亮的衣服,问道:“姊姊也来赏景?”

姝也笑,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姮说对了,此地美甚,我早有耳闻,如今无事,便来走走。”

我微笑点头,心里却不信,想起她日间的眼神,八成和我目的一样。

这时,一阵人声传来,我和姝同时转头望去,只见点点火把将小径照得通明,几个贵族在随从和寺人的簇拥下走过。

我一个个地细看,燮不在里面。

失望地收回视线,却发现姝正看着我。她像只发现了猎物的狐狸一样,眼里闪动着狡狯的光,嘴边挂着意味不明的冷笑,盯着我道:“姮果真只是来散步?”

我没有理她,因为那边又来人了。

两个寺人执火把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人,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以后,我大喜过望,是杼。可他却是独自一人,燮呢?

我丢下丘和姝,朝他快步走去。

杼看到突然出现的我,大吃一惊,忙停下行礼。

我还礼,笑容满面地说:“姮散步至此,不想竟与公子巧遇。”

再次见面,杼已经不像昨晚那样不知所措,但仍有些拘束,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道:“不知公女在此,杼唐突。”

我笑笑,看了看他的周围,问:“公子一人回馆?”

杼抬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答道:“然也,天子宴后留下吾兄议事,杼故而一人回馆。”

是这样……我彻底失望,丘跟在身边,今天怕见不到他了。

我挂起一个无力的微笑,对杼说:“如此,姮打扰了,公子走好。”说罢,向他一礼。

杼抱歉地看看我,回礼道:“公女过虑,杼告辞。”

正要离去,却听身后传来姝的声音:“公子留步。”

我吃惊地回头,只见姝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施施然向杼行下一礼,声音娇柔地说:“姝冒昧,有事欲请教公子。”

杼看着她,愣了愣,脸上再度窜红,施礼道:“公女请讲。”

姝道:“不知天子何时返馆?”

天子?我扬扬眉毛。

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这……天子议事,或早或晚,并无定时,杼实不知。”

姝点头,又问:“虎臣舆可也在议事?”

我睁大眼睛,莫非她看中了俩?

杼想了想,答道:“虎臣舆宴后离席,并未留下。”

姝听了,笑容稍黯,说:“原来如此,姝叨扰。”说着,仪态万方地行礼。

杼忙回礼。

姝抬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甜美的微笑,杼又是一愣,随即红着脸告辞离去。

我看着渐渐融入夜色的杼,心里浮起一丝落寞,转身朝林子走去。

姝是个聪明人,现在我们双方各有把柄在手,这件事闭口不提是最高明的。她回复了一贯的骄恃,不再和我说话,一路走到林子的旁边就分手了。我心叹,还是姝精明,等到筵席将散才过来,不像我一味傻等,还落了个白等。摸摸脑袋,最近难道变笨了?

丘见四周无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唠唠叨叨地说我不该不顾身分地跑去和男子搭讪等等,我当初根本没打算躲过丘的教训,心不在焉地听着,适时地应上一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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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我和丘在苑中点着火把磨磨蹭蹭地走了半个时辰,散散烦闷的心绪,接着又去探望母亲。她见我来很高兴,问我从哪来,我老实说刚从苑中赏月回来,她听了,微微诧异,看了丘一眼。丘大概是训够了,没向母亲报料,只一个劲地说苑中黄昏景色美丽,夫人当常去走走。母亲微笑颔首,直留我到夜色渐深之时,才让我回宫。

宫里的寺人们见到我,兴奋地上前,叽叽喳喳地说君主可回来了,太子曾前来寻找君主,君主不在,留下话来,说让君主前往太子宫中。

说着,个个眼中亮晶晶的,丝毫不掩其中的激动。

我讶然,觪来找我有什么好激动。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君主不知道,据说太子宴后与虎臣舆一同回宫,君主此去必能遇到虎臣舆。

原来是这样,一群八卦女人。我问:“太子何时来的?”

其中一人说:“大约哺时过后。”

“哦。”我点头。老天真是小孩脾气,喜欢跟人作对。我想见燮,见不着;姝想见周王和姬舆,也见不着;觪想见我,还是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