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人从那人支吾的声音中分辨出一个地名,“是……乌孙!”
*****
初华觉得自己的处境真是变幻多端。
从前从百戏班牵扯到齐王,到皇宫,再到中山国,已经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而现在,她一夜之间变成奴隶,又突然从一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奴隶变成一个被人伺候的贵人……她觉得,要是将来拿自己的经历给孩子讲故事,他们大概会认为这都是编的。
虽然她一直对安色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遇到他的时候,初华还是觉得看到了一线希望。
安色伽不但把她带出了伎馆,还告诉她,元煜已经攻灭了匈奴,如今,从朔北到天山以南,全都在元煜的掌控之下。
终于听到了元煜的消息,初华又高兴又激动,还有些急切,“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有没有在四处找我?”
“这个么,”安色伽淡淡道,“我不曾听说。”
初华的脸上有些失望之色,没多久,心中又转过弯来,这里离得远,或许消息还传不到。想着,她讨好地对安色伽说,“安公子,我想写信给朔北王,你能替我传信么?”
“在下自当效劳。”安色伽微笑道,“不过,夏女郎须得随在下去疏勒国一趟。”
初华讶然:“为何?”
安色伽无奈道,“你忘了?你打的那个人是千夫长,这姑墨城你是不能待的。我有急事要赶回疏勒国,你当然要跟着我才好。”
初华知道自己现在麻烦着别人,不好提这个提那个的,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其实,安公子也不必带我去疏勒国,我去找一队去中原的商旅,或者找个向导给我,我自己回去也可以。”
“不行。”安色伽断然道,“这大漠足有千里,遇上恶劣的天气,就算是经验老道的商旅和向导也不能全然幸免,我救了你,就要对你负责。”说罢,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神气,道,“对付匈奴的时候,我与朔北王乃是同盟,你应该相信我才是。”
初华被他堵回来,思索一番,觉得他的话倒是没错的,终于答应下来。
*****
第二日清晨,安色伽的驼队便启程,往疏勒国而去。
从姑墨到疏勒,路程并不算长。不过中间隔着荒漠,安色伽听说了初华曾经生过大病,有意让驼队走得慢些。
初华先前走大漠的时候,正浑浑噩噩地生着病,只记得每日又热又干,好像要被烤死了似的。或许那记忆太糟糕,现在,她戴着帷帽坐在骆驼上,竟觉得还挺舒服的。撩开纱帘向四周张望,只见地上都是金黄的沙丘,无边无际,与头顶纯净的湛蓝相衬托,艳丽耀眼。
初华好奇十分,这里望望那里望望,还在从人的教导下骑着骆驼奔跑起来,清亮的笑声撒了一路。安色伽望着那个兴奋的身影,唇角不禁露出微笑,忽然觉得那身西域女子的长袍穿在她的身上,也十分好看。
沙漠里的风时有时无,平静时,死寂一片;起来时,却是遮天蔽日。午后,驼队在大风中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到晚上歇宿的时候,才停下来。
驼队里的人对沙漠十分了解,宿营的地方有水源,地上长满了骆驼刺,骆驼们嚼得欢快。
从人们搭起帐篷,用驼粪和骆驼刺烧起了篝火。
安色伽走过来,递给初华一块饼和一只杯子,道,“吃吧。”
初华谢了一声,接过来。
饼很香,那杯子里的水白白的,喝一口,香浓得很,是奶。
“骆驼奶。”安色伽莞尔,“好喝么?”
初华点头。自从落到奴里贩子手里,她只有这两天吃上了可口的食物,这一点,的确要感谢安色伽。
不过,她对安色伽,还是无法全然放心,总觉得他的心眼不比元煜少。而在以前,她也因为这样对元煜防备有加。虽然她现在觉得元煜耍心眼很有趣,但是安色伽不是元煜,她没法全心信任一个不熟悉的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从人们的欢笑声,有人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乐器,一边弹着一边唱起歌来,在宁静的夜晚里,抒情而悠扬,十分好听。
“他们在唱什么?”初华好奇地问。
“在歌颂女子。”安色伽微笑道。
“女子?”
“是啊,”安色伽看着她,褐色的眼睛映着火光,闪闪发亮,“歌颂一个夜莺般的女子,她有动听的声音,和一双漂亮的黑眼睛。”
他的声音低低的,吟诗一样,初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喝骆驼奶。
“夏女郎觉得不好听?”安色伽问。
“好听……”初华回答着,道,“你还是叫我夏公子吧。”
安色伽眨眨眼:“为什么?”
“顺耳。”
他没说话,却笑起来,火光里,眉宇深邃。
“你笑什么?”初华问。
“我笑朔北王。”他脱掉外面大氅,里面漂亮柔软的丝绸衣服领口低低,露出一片健壮的胸膛,“他喜欢你,却拿你当男人使唤,让别人叫你夏公子。”
安色伽说着,靠在身后的行囊上,姿态优雅,“你叫初华对么,我们疏勒国的男子对女人可从不这样,女人天生应当受到宠爱,吃最好的食物,穿最美的衣服,住在花园里,决不让她们遇到半点危险。”
初华愣了愣,不满地瞪起眼睛。
他竟敢说元煜的坏话!
当然,他说得很动听……
但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初华打心里气不过。
“他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初华反驳道,“他对我很好的!”
“哦?”安色伽莞尔,“好到让你坠河么?”
“你……”初华气得脸色发白,这个人真讨厌!正想着如何反驳,忽然脑子一转,觉得这个人诡计多端的,说不定是要故意激她,想捉弄她。
“我的信,安公子送出去了么?”初华冷冷道。
安色伽一讶,没想到这小女子方才还气鼓鼓的,居然忽然就跳了话题。
“当然送出去了,我怎会食言?”他笑意不改。
“那么多谢,我去歇息了。”初华站起身来,对他一礼,径自走了开去。
安色伽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扬着眉,缓缓喝一口酒。
真的生气了?他心里不禁觉得好笑,真是一只暴躁而率直的夜莺。
至于信么……
他回到帐中的时候,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上面落满了初华的笔迹,言辞真切,面上,写着“元煜亲启”四字。
安色伽神色平静,未几,将那张纸凑到火上。火苗舔上,蔓延开去,安色伽松手,那张纸变作一团火,坠落在地上,少顷,变作死灰。
抱歉呢。安色伽拍拍手,毫无愧疚。小夜莺,我不打算让朔北王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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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金屋

夜幕上,新月如钩。
疏勒的王宫里,灯火通明,疏勒王躺在床上,咳个不停。
仆人们轮番伺候着,大臣们在外间面面相觑,神色不定。
“父王不能见客,诸位爱卿请回吧。”王子沙苏走出来,对大臣们说。
大臣们知道疏勒王的病势沉重,听得这话,也只得应下。
一位大臣道:“国中已经积压了许多事务,需要大王过目,不知……”
“大王卧病不起,已无法处理政务。”这时,王后走出来,缓缓道,“王子是疏勒国的储君,按照国法,国王不能理政,应由储君接管。”
“但立储和监国都必须国王亲自下令才能生效,”一名大臣道,“我以为,还是应该由宰相组阁接管政务。”
王后脸色一变,看着他,厉声道,“居力,你这话是何意!沙苏是疏勒国唯一的王子,莫非储君还能是别人?”
“王后息怒。”居力坦然道,“国王如果希望王子接手政务,自然会下令。没有国王的命令,就照律法办事,这一向是疏勒国的规矩。”说罢,向王后一礼,走了出去。
王后和沙苏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其余大臣见得这般情形,也不多逗留,纷纷告退。
“岂有此理!”案上的杯盏被愤怒的沙苏用力一扫,乒乒乓乓地摔在地上,“我要是继位,一定要把他们都杀了!”
旁边的侍女被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
王后让旁人都退下,冷冷道,“你发火有什么用,这些大臣,早就被安色伽用钱买通了!”
“钱!钱!”沙苏瞪圆了眼,“安色伽他算得什么东西!他再有钱也不过是个贵族,连吻我的脚趾头都不配!”说罢,恨恨道,“我明天就带人去把他的家抄了,把他的财产都收到国库里来!”
“小声些!”王后瞪他一眼,道,“我听说,他从姑墨回来了。”
“回来又怎样。”沙苏气哼哼地扭开头。
“想远些。”王后无奈地说,“他为什么去姑墨,嗯?姑墨有铁,他要是得到了铁,就能造兵器,就能造反,知道么!”
沙苏一愣,有些慌,“那……那怎么办?我明日就去把他抓起来!”
“不行。”王后断然道,“安色伽在国内很得人心,你要是贸然除了他,反对你的人会更多。”
“那……”
“所以,我不是给你娶了鄯善公主么?”王后露出笑意,道,“听说,鄯善王也一直垂涎姑墨,他送公主来到的时候,大军也会随之而来。安色伽不是想要铁么,到时候一半姑墨是你的,另一半在鄯善王手上,他找谁要去?”
沙苏听得这话,眼睛放光。想到鄯善公主,不禁垂涎,“听说鄯善公主,可是西域的第一美人……”
话没说完,却被王后拧了一下耳朵,皱眉道,“你可别想着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别忘了,母亲让你娶她,是为了得到鄯善王的支持!”
沙苏连忙应下,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
元煜曾经告诉过初华,安色伽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初华曾经不以为然,觉得再有钱也是个商人,她可是见过各种各样的王宫呢。
但住进房子里,她觉得有些晃眼。这里的屋子虽然也像姑墨那样用土石垒起,可是却精细得多,外面抹着一层厚厚的白垩,细腻光滑,上面用漂亮的颜色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鸟和流云;优雅修长柱子上,镶嵌着漂亮的铜花片,树枝一样延展向上,金灿灿的;而地面的石板则打磨得光可鉴人,能清楚地看到石头颜色拼起的图案。
各处的门都是圆拱形,垂着漂亮的琉璃珠子,透着光,亮晶晶的,一间一间连作回廊,看着相似,却又各自陈设不同。有的铺着西域式样的丝毯和案席,当是会客之所;有的摆着各式漂亮的金银器和精巧的刀剑,当是收藏之所;有的摆设着舒适的绣榻和中原样式的屏风,当是休憩之所……初华走着,好像逛迷宫一样,光是摆设各种精巧物件的地方,已经看到了五六处,而她经过一处淌着温汤的浴池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穹顶的大房子里。
它四面都是金色柱子格开的拱门,垂着柔软的轻纱,正中,是一张大大的床,用厚厚的锦褥堆叠而成,足有几尺高。看着厚实而柔软,让人有忍不住往上面躺一躺的**。风轻轻吹来,四周的轻纱透着柔和的天光,像水一样漾动,初华忽而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走出去,倏而睁大眼睛。外面竟是一个是漂亮的大花园,蔷薇在花架上爬得满满,还有蔷薇,围绕在卧室的四周,睡在那床上,简直就像睡在花海中一样。
饶是再心存偏见,初华看着这美妙的景致,也有几分陶醉,那么多的花,怎么也看不够……
“喜欢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初华回头,见安色伽走过来。他换了一身衣服,深蓝绣金的丝袍裹在健壮的身体上,精神抖擞又贵气十足。
初华还记着昨晚的仇,不想让他太长脸,轻哼一声,道,“过得去。”
安色伽扬眉,微笑,“如此,那只好委屈夏公子在这间还过得去的屋子里住几天。”
这间屋子里?初华愣了愣,不禁心动,“哪间?”
“这里只有一间屋子。”安色伽不紧不慢道。
初华愣了一会神,才回味过来,他的意思是,这花痴一般的卧室,连着刚才一路看过来的那些各种各样的去处,都是一间屋子。
看着她睁大眼睛的样子,安色伽有些自得,道,“我要出去一趟,回头再来看你。”说罢,对她一笑,悠然离去。
屋宅的门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已经备好,几十侍从骑马佩刀护在四周,威风凛凛。
“主人,”管事过来低声道,“大宅那边方才来问,今夜要哪位姬妾过来伺候?”
“谁也不要。”安色伽淡淡道,片刻,轻咳一声,“另外,别告诉夏公子还有什么大宅什么姬妾,知道么?”
管事了然一笑,对安色伽行个礼,“遵命。”
*****
疏勒城外,河水碧绿,大片的胡杨林生长延绵,水草丰茂,广阔的大地那一头,屹立着常年封冻的雪山。
安色伽带着刀和弓箭,却没有去追赶野兽,一路纵马,没多久,在胡杨林里看到了等候在此的居力。
“王后为王子求娶鄯善公主,鄯善王同意了,并且会亲自把公主送来。”居力坐在帐子里,一边慢慢地煮着茶,一边对安色伽道,“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到半路上了。”
“这么快。”安色伽神色无波,接过居力的茶,道,“带了兵马么?”
“据说有四万。”居力意味深长,“来者不善啊。”
“四万。”安色伽沉吟,片刻,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来杀我还是来灭疏勒国?”
“应该是冲着姑墨去的。”居力道,“去年鄯善王向姑墨要铁器,姑墨王没有答应,他一直怀恨在心。姑墨富庶,疏勒国也垂涎已久,两国借着婚姻联合,各取所需。”
安色伽听着,微微颔首。
居力叹口气,道,“国王的日子不多了,据说已经很难咽下食物。你前阵子打胜仗回来,他高兴了好一阵,现在又越来越沉重。”说罢,他看着安色伽,“他应该很想见你。”
安色伽默然,苦笑,“那两母子也要愿意让我见他才行。”
居力道:“昨夜王后又在提让王子理政的事,他们这是要夺权。”
安色伽淡淡道:“他是王子,这般打算无可厚非。”
“你也是王子。”居力低低道,“你才是最佳的继承人,国王暗中扶持你,让你掌握了大笔财富,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哦?是么?”安色伽的脸上忽而露出讽刺的笑,“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我母亲直到死去也没有得到他半句慰问。”
居力脸色一变:“安色伽……”
“阁下的意思我明白。”安色伽道,目光清冷,缓缓喝一口茶,“你放心,属于我的,我一定会都拿到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
初华在浴池里面舒舒服服地跑了一个澡之后,几名侍女过来,给她擦干身体,为她梳理头发。又取来一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的香气馥郁宜人,是香油。侍女们让她躺在床上,用香油给她一边擦拭一边按摩。
初华时不时痒得咯咯发笑,却感到十分舒服。从前,她抚摸将军的时候,将军会眯着眼睛,呼噜呼噜地哼出声来。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将军,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好啊……
“……女人天生应当受到宠爱,吃最好的食物,穿最美的衣服,住在花园里……”她想起安色伽说过的话,那时觉得他不过信口开河,现在才真切地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有钱真好啊……初华在心里默默地下定论。
等到一切完毕之后,初华穿上衣服,躺在那张大床上,闻着玫瑰花香,美美地睡了过去。
那床太舒服,初华好像躺在云上一样。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光怪陆离,时而在骑马,时而在摆弄着那两只倒霉的雷火罐,而是又在广袤地沙丘上奔跑。她梦见了元煜,他冷冷地指责她不应该跟着她来,初华望着他,忽然觉得好想好想他,虽然仍觉得不服气,却还是拉着他的手,不住说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元煜的唇角微微弯起,初华好像看到了他的笑容,心中正一阵高兴,忽然,冰凉的河水迎面朝她卷过来,她用力挣扎呼喊,却根本无法反抗。
等她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姑墨城的伎馆里,穿着那身麻布衣服,头发打着辫子。房子里传出轻快的琵琶声,鸨母在大声喊她拿果盘过去,初华连忙跑上楼,走进屋子里,却发现元煜跟一个美人卿卿我我,待那美人回过头来,俨然是大馒头!
初华气得跳脚,把果盘朝他们扔过去,这时,鸨母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初华一看,突然发现那是安色伽!他的粗眉上涂着浓重的眉黛,嘴唇上抹着大红的颜色,两边脸上还上了胭脂,猴屁股似的。
初华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睡梦中的女子动了动,轻哼两声。
安色伽刚刚回来,正坐在一旁静静翻着帛书。听到声响,他转头,看到初华脸上甜甜的笑容,目光定了定。
连睡觉也能笑出声么?
安色伽弯起唇角,心中藏着些温柔的好奇,这么高兴,一定是个很美的梦吧?
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张水嫩的小脸,这时琉璃珠帘轻轻响动,外面的婢女露出脸来,朝安色伽行个礼。
安色伽只得起身,再看看初华,莞尔,轻轻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有一股冲动,把元煜写死好了,马贩子也不错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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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藏心

乌孙国的赤谷城,近来天气很好,昆莫领着一干王室贵族们,到凉爽的高山湖泊边行猎去了,王庭中,只有王后萧氏留守。
她的女儿宝鸢公主身体不适,萧氏每日在陪伴照料。
赤谷城没有城墙,乌孙人与匈奴人同俗,逐水草而居,以帐篷为房屋,以毛毡为墙。夜里,篝火延绵一片,将群山环抱的葱郁平原照亮。
当宦官将一封信送到萧氏手中的时候,萧氏看着,大吃一惊。
“他在何处?”萧氏低低问。
“就在外头。”宦官道。
萧氏沉吟,道,“即刻带他到偏涨,我稍后过去。”说罢,又嘱咐道,“不可让人知晓。”
宦官忙道:“小人省得。”
“何人?”宝鸢在一旁,奇怪地问。
“你的表兄,朔北王。”萧氏看着她,心中定了定,道,“他来见母亲,你万勿将此事与人说起,知道么?”
宝鸢听到朔北王三个字,亦是大吃一惊。她已经十六岁,王庭中的诸多利害,亦深有体会,点点头。
萧氏整理整理衣冠,片刻,走到偏帐里。
只见一名青年站在帐中,披着大氅,却掩不住颀长矫健的身姿,那脸上虽蓄了须,细看之下,却仍有几分熟悉。
“侄儿元煜,拜见姑母!”看到萧氏进来,元煜即刻上前,下拜行礼。
萧氏双目倏而通红,连忙将他扶起,道,“贤侄怎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她是会稽王的女儿,当年被封为公主从京城出嫁时,曾经见过元煜。一晃二十年,从前的小男童已经长成了这般大人,若非她曾与元煜几番传书,识得他的字迹,否则如今相见,竟是认不出来。
宝鸢跟在萧氏背后进来,看着元煜,亦是好奇。
这些天来,朔北王一举灭掉匈奴的事迹震动西域,她的父亲、兄弟,甚至侍婢都在谈论。这位传奇般的人物,虽与宝鸢算是表兄妹,宝鸢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听着那些传闻,只觉虚无缥缈。
如今,她看着元煜,触到那双含着锐气的眼睛,忽然耳根一热。
发觉宝鸢也来到,萧氏擦擦眼睛,露出笑容,对元煜道,“这是宝鸢公主,元煜,算起来,你们可是表兄妹。”
元煜看向宝鸢,莞尔,行礼,“原来是公主。”
宝鸢面红,忙行了个汉人的礼,道,“拜见殿下。”
一番见礼,萧氏问起元煜此行的目的,元煜扼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中原的女子?”萧氏讶然。
“正是。”元煜道,将一张画像递给萧氏,“不瞒姑母,她是中山国翁主,此番在军中立了大功,撤退时不幸落水失踪,我等皆焦急万分。侄儿多方打听,疑她为人所掳,来了乌孙。还请姑母襄助,元煜感激不尽。”
萧氏听得他这话,亦是吃惊,“中山国竟有这般奇女子!”结果画像看了看,神色郑重,道,“贤侄放心,我必速速查访。”
元煜眉间稍稍开解,向萧氏郑重一礼,“多谢姑母。”
毕竟是秘密会见,商谈一番之后,元煜告辞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宝鸢仍有些发怔。回到帐中,她坐在榻上,轻声道,“原来,朔北王长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