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那俊秀阴冷的少年便出现在梅长苏身边,几个贵公子看惯了没什么,倒把两个皇子吓了一大跳。
“来,把这个拿着。
以后我们飞流出去玩的时候就可以爱怎么走怎么走了,如果再有大叔把你捉下来,就拿这个牌子给人家看,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现在去玩吧。”
大家眼前一花,少年又消失了踪影。
太子愣了半天,脸色有些难看,誉王却一副暗中笑的肚痛的表情。
这块玉牌可是加盖了皇帝大宝玺印的一道令符,除了太子,连王爷们也未蒙赐有,绝对是身份的象征,凭此牌,所到处可令百官俯首。
结果人家如此大手笔地送出见面礼,他居然转手就拿给自己的护卫玩去了,简直不知道是该说他不识宝,还是该说他太不给面子…
“其实游玩也是很费体力的,”现在又再次轮到誉王振作精神,“苏先生还是该先行调养身子才是。
刚巧本王这里得了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首乌,最是滋补的。
另外,在我灵山别宫里有股药泉,常浴此泉可益气补神,连父皇都赞不绝口,不妨请先生过去住一段时日,本王也好与先生谈论一下词赋文章,沾一沾这公子榜首的雅气。”
他这个建议一出,连萧景睿都不禁有些动容。
想起这一路上梅长苏稍加劳累便面白气喘,晚上也时常咳个半宿,那千年首乌与灵山药泉无疑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你最近这么忙,父皇不是瞧你能干,一连交办了好几件差事给你吗?”太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哪里有时间陪苏先生去什么灵山别宫啊。”
“皇兄不必担心,兵部和淇州那两桩差使已经办好了,昨儿才回了父皇,正准备今天回禀皇兄您呢。
至于庆国公的那桩案子,派出去的钦差还没回来呢,一时且开不了审。
这几日正好是个空闲期,怎么也得让小弟松泛几天不是?”誉王笑着回话,态度极为恭敬,却让太子恨得牙痒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欠揍,巴不能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以上去痛痛快快的地扇上两掌。
“誉王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梅长苏瞧着这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却象对乌眼鸡似的两兄弟,慢吞吞地躬身为礼,“只是这一向服的是寒医荀珍先生特意为我调制的丸药,不能擅加进补,那千年首乌是何等宝物,不要白白浪费了。
至于灵山别宫的药泉,只怕我要先写信问问荀先生,如果他说洗得,我再去叨扰殿下吧。”
太子一看梅长苏也拒绝了誉王,心里顿时舒服了好些,忙道:“可不是,调理病体万万马虎不得,怎么能看什么药贵就往嘴里吃,看什么水好就跳进去洗呢?你府上要是没有比寒医荀珍更好的大夫,就不要乱给苏先生出主意了。”
誉王心里明白,当着太子和自己的面,梅长苏是不可能明确表态偏向哪一边的,所以今天不过是大家来见个面,彼此品察一下对方,真正的水磨功夫还在后头,不能急于一时。
于是立即哈哈一笑,一副大度的样子道:“这个是本王疏忽了,可惜此处无酒,否则一定要自罚三杯才是。”
太子站起身来道:“景桓,人家苏先生今天是来看比武的,我们就不要多加叨扰了,这就走吧?”
誉王略加思忖,想到太子所赠的玉牌虽然被转手给了护卫,但好歹算是收了,自己岂能平白地落了下风,忙向谢弼使了个眼色。
“对了苏兄,”谢弼心领神会,立即叫了一声,“您不是一直想着要去凭吊黎崇老先生的教坛遗迹吗?我记得老先生有些手稿…”
“在我府上,在我府上,”誉王立即接过了话茬儿,“黎老先生也是本王一向敬重有加的鸿儒,故而收藏了几本老先生的手稿,怎么苏先生也是…”
“黎老先生门生遍于天下,苏兄也曾在他坛下听讲过呢。”谢弼附和着道。
“这可真是巧了,”誉王忖掌一笑,“以后就更有得切磋了。”
这一下投其所好,连梅长苏也不禁目光闪动,轻声问道:“是哪几本手稿呢?有《不疑策论》吗?”
“有,有,”誉王大喜道,“就在本王的藏书楼内。
先生如果想看,尽管到府中来,绝对没有人敢拦先生的大驾。”
他不提要赠送书稿,而只是请梅长苏来看,分明就是以此为饵,引得人常来常往。
太子看看情况不对,不禁有些着急,忙道:“景桓你也未免太小气了,不就是几本书稿吗?人家苏先生喜欢,你送过去就是了,还非要人家到你家里去看…你要真舍不得,那几本书值多少钱,你出个价,我买了送苏先生。”
被他这样一激,誉王只好道:“我只是怕苏先生不收,先生如果肯笑纳,自然是立即送过去。”
梅长苏淡淡一哂:“既然也是誉王殿下心爱的书稿,苏某怎能横刀夺爱?”
“哪里哪里,苏先生如今这般才名,如果黎老先生在世,必视你为第一得意弟子,这手稿归于先生之手,那才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誉王一面装着大方,一面忍不住又刺了太子一句,“不过小弟还是要冒昧地说一句,皇兄刚才的话可有些不对,这几本手稿在寻常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敬重老先生的人眼里,那都是无价之宝,皇兄说的‘出个价’之类的话,苏先生听了可要难过的…”
太子顿时气结,但他确实素来不爱读书,弄不懂这些文人的心思,担心又说错什么话,平白地得罪了梅长苏,当下也只好忍了这口气。
两人这一番较量,也说不上有什么大赢大输,眼见着梅长苏神思倦怠,不好久留,各自又客套地关心了几句,便一起出去了。

第十五章 庭生

 

言豫津早就不耐烦在棚里听他们阴一句阳一句地勾心斗角,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看比武,见他们走了这才跑了回来,见梅长苏坐在椅上不停地咳嗽,萧景睿在一旁给他轻轻拍背,忙问道:“苏兄怎么了?又犯病了吗?”
“没什么…”梅长苏接过萧景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拭着眼角咳出来的眼泪,“太子和誉王殿下都佩了一种香…有些闻不惯…”
“啊,我知道,那是东海产的龙涎香,皇上赏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有呢。
香气确实浓烈,难怪苏兄闻不惯,不过听说提神是最好的,还有壮阳的功效呢。”
“是吗…”梅长苏随口应着,眼尾瞟了瞟站在一旁,仿佛并没有仔细听他们说话的谢弼。
自己厌恶龙涎香的信息多半今天晚上就会由谢弼传给誉王,所以誉王下次见自己的时候一定不会再佩香。
而萧景睿和言豫津都肯定不是太子的人,那么应该没有人会告诉太子这个消息,可如果他下次见自己时也刻意没有佩香的话,那就说明誉王府中也潜有太子的谍探。
而若是太子丝毫没有得到消息,依然佩着龙涎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那么誉王此人的能力和手腕,应该就值得重新评估,要大大地为他加上几分了…
这之后终于清静了许多,没有再来什么形形色色的访客,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看了几场比试,虽然尚没有高手出现,但也不算乏味。
中午有一个时辰的停赛休息时间,迎凤楼上仍是帘影浮动,看不出皇帝陛下还在不在,估计他也只是露一露脸,应该不会坚持一连几天都坐在上面从头看到尾的。
言豫津不知什么时候已安排人送来了酒菜食盒,兴致勃勃地聊着上午的事,等着下午开赛。
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才是真真正正把心思放在比试上面的。
午后没过多久,谢弼便找了个借口消失,萧景睿见梅长苏慵慵倦倦的样子,建议提前回府去,言豫津几番挽留不住,也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棚门旁送他们走了。
一上马车,梅长苏就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萧景睿也不打扰他,静静陪坐在一旁,仿佛也在想什么心事似的。
车厢慢慢的晃动着,两个人的肩膀时不时轻轻碰在一起,感觉气氛十分的平和,但又有一些淡淡的凝滞。
“景睿,刚才出来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半晌后,梅长苏轻轻地问道。
萧景睿悸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扯着窗帘上的流苏,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看见了…有什么感觉吗?”梅长苏睁开眼睛,缓缓将视线转向同车人,后者也正把目光凝注过来,清亮的眸色中,有一些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味道,似乎仍带着几分迷茫,但似乎又已经十分的清晰。
“第一个感觉是…她的发型变了,原来垂着的那络头发,现在全部盘了上去,挺好看的,比以前更好看…”萧景睿微微眯起眼睛,象在回想一般,“然后就看见她身边的人,他们手牵着手…说实话这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是滋味的,不过又感觉到很和谐。
当时她偏过头跟他说话,他很安静地听着,那个画面看起来非常顺眼,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尤其是他看着她的样子,那种眼神…让我觉得云姑娘等他等他非常值得,也许在我最迷恋她的时候,也做不到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她…苏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一定还做不到,我好象还欠缺一些什么,但自己又想不明白…”
“因为经历过生死的人,就好象是从另一个世界里归来的,只在一个世界里生活过的人,是很难和他们一样的…”梅长苏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慈和,“可是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呢?如果可以快快乐乐的在单纯的世界里过一辈子不是更好吗?”
萧景睿眉睫一跳,“难道苏兄认为…云姑娘的夫婿,曾经经历过…”
“若非历经生死劫关,又何谈前世鸳盟?”梅长苏轻轻慨叹一声,“无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怎么样一段故事,如此痴情有了结果,也算能让人欣慰了。”
“是啊,”萧景睿重重地点头,“象云姑娘那样善心仁术的好人,自然该有夫妻恩爱的好结果。”
梅长苏微微将脸侧向一边,掩去自己眸底微闪的光亮,以极低的声音自语道:“象你这样纯善的孩子,本来也该有一个好结果的…”
“苏兄,你说什么?”萧景睿凑过去仔细地听,也没能听清楚。
“我说…象你这样的好孩子,将来一定会再遇到可心的姑娘的…”
“将来…”萧景睿叹了一口气,呆呆地出了一阵神,掀开车帘,转头看外面去了。
本来只是随便看看,结果刚一探出头去,就瞧见前面不远的拐角处围了一群人,一辆马车停在人堆中间,里面还传来叱骂的声音。
“景睿,停车看看出了什么事。”梅长苏也支起身子向外看去,“我听到有孩子的声音。”
“哎。”萧景睿应着,喝令马夫停车,自己跳下车去走近了一看,其实围在一起的都是穿着同样家丁服饰的人,那辆马车前挂着“何”府的灯罩,街上的闲人们都没敢走近,只远远站着看热闹。
萧景睿眉头一皱,大概已经猜出又是什么人这样当街摆威风,挤进内圈一看,果然就是吏部尚书何敬中之子何文新,正用脚踹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子,一面打一面骂着:“你这小杂种,到处乱窜什么?惊了本少爷的马,害得本少爷差点摔下来…”说着又从身边随从手中夺过马鞭,正准备用力抽下去,却被人一把抓住。
“谁他妈的敢…”何文新闷头闷脑地骂了半截,这才看清了萧景睿的脸,后半句话也咽了下去。
其实京城里真正的世家子弟一般都家教良好,很少这样当街恶形恶状,纵然有一些骨子里同样没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的人,多半也会自矜身份,不屑于亲自又打又骂的。
这何文新父亲是科举出身,做官后四处调任,儿子放在祖母处娇溺,未免有些失于管教,进京没几年,已是恶名昭彰,亏得他还算有些眼色,惹不起的人平时根本不惹,才混到了今天还没出事。
此刻见是萧景睿出面,哪里还敢多话,只讪讪地说了两句“算了,懒得计较”,便带着手下飞快地走了。
萧景睿虽然生气,但又不可能去把人家捉回来再打一顿,只好摇摇头,蹲下身子去看那小孩子。
那男孩身形瘦小,大约还不到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掌印,略略浮肿。
见打他的人走了,这才微微直起蜷缩的身子,飞快地四处爬着去拣拾散落一地的书籍,重新垒成高高的一叠,用一张旧包袱皮包裹,可是书多布少,半天也打不成结。
“你叫什么名字?”萧景睿也帮着捡了几本书回来,碰碰那男孩的肩头,“你应该已经挨了好几脚吧,受伤了没有?”
那男孩瑟缩着躲开他的手,低头不语。
“景睿,”梅长苏在马车上叫道,“把那孩子带过来我看看。”
“哦。”萧景睿伸手抓住男孩的胳膊,温言道,“这么多书你怎么抱得动啊?我找个人帮你拿,走,我们先过去。”
“我抱得动…”男孩小声嘀咕着,但终究不敢大挣扎,被萧景睿半拖半抱地带到了马车旁,一把塞进了车厢里梅长苏温暖柔软的手按在男孩的肩上,依次向下,轻柔但仔细地检查了他的全身,手掌按到肋下时,那孩子受痛般地叫了一声,向后躲了一下。
“这里大概伤到了。”萧景睿从后面扶住了男孩的身体,轻轻解开他的上衣,可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瘦小的身躬上,除了肋骨处有一处青紫新伤外,竟还遍布旧伤,粗粗一看,仿佛有棒打的、鞭抽的,甚至还有烙铁烙的,虽然痕迹都有些淡了,但仍可以想象当时这孩子受的是怎样的折磨。
“你是谁家的孩子?”萧景睿难掩震惊,大声问道,但转念一想,又改口问道,“你是哪个府里的小厮吗?是谁这样经常打你…”
“没有…”那孩子立即否认道,“好几年没有了,这是以前…”
“就算是以前也跟我说,是谁打的?”
“景睿,”梅长苏轻声阻止道,“别问了,这孩子肋骨就算没断也有裂痕了,先带回府去请个大夫细看一看。
还有那些书,都抱进来吧,看这孩子一直记挂着他的书呢…”
他这话没有说错,那男孩一看到所有的书都被抱了进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哀求道:“我没事,你们放我下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要回去哪里?”萧景睿趁机追问。
男孩的反应似乎十分敏锐,立即低下了头。
“这些书都是你看的?”梅长苏翻看着那一堆书籍,温和地问道。
也许因为他一向气质柔雅,令人安心,那男孩抬头瞟了他一眼之后,神色宁定了一些,低低答道:“有些是…有些…还看不懂…”
“你多大了?”
“十一岁。”
“叫什么名字?”
男孩停顿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木然地吐出两个字:“庭生。”
“姓什么呢?”
“…我没有姓,就叫庭生…”
梅长苏再次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个孩子。
虽然脸颊红肿,容貌稚嫩,但仍然看得出眉目相当俊气。
从一开始他的言谈举止就十分的逆来顺受,面对任何不公的对待都没有反抗的意图,却奇怪的是,在他身上又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奴才气,仿佛骨子里就带有一种血性和坚韧,再怎样欺侮,也没办法让他变得卑微。
“庭生,如果我们现在放你下去,那么你回去后,会有人给你找大夫吗?”
庭生抿紧了嘴唇,显然是没有肯定的答案,又不愿意撒谎。
“那我们必须要先把你带到我们住的地方去,等大夫检查完了,说你没事了,我们再送你回去。
这样好不好?”
庭生低头不语,眉毛拧得紧紧的。
“我们的好意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庭生悸动了一下,紧紧咬住嘴唇。
“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不…还有一个…”
“那个人呢?”
“先跑了…”
“如果你回去晚了,会有人打你吗?”
庭生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摇了摇头:“现在不会了…只是没有饭吃而已…”
萧景睿顿时觉得热血一涌,怒道:“不给你吃饭?你到底是哪家的?这样对你你还回去干什么!你快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到我们家来也行啊,至少有饭吃!”
庭生抬起眼睛,目光中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与冷静,“你觉得我可怜,想要收留我是不是?”
萧景睿一呆,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
“我是没有权利被收留的,我一定要回到那个地方去…如果可以被收留,早就有人愿意收留我了…”
“你有签卖身契是吗?”萧景睿猜测着,“是卖给谁家的,你告诉我,我可以去商量。”
庭生淡然地垂下眼睛,“不,这不行。”
“你知道他是谁吗?”梅长苏看着那孩子的眼睛道,“他的父亲是侯爵,母亲是公主,他是个地位很高的人。
在金陵城里,不管你卖给哪一家,只要他出面去商量的话,你的旧主人是不会扫他的面子的,你明白吗?”
庭生依然低着头,坚持地说:“不,这不行。”
梅长苏与萧景睿对视了一眼,正想再说,马夫在外面高声道:“大公子,到府了。”

第十六章 靖王

 

“来,先进来吧。”萧景睿跳下马车,将那孩子也抱了下来,吩咐来迎候的下人:“去请个大夫来。”
梅长苏随后也弯腰出来,手里拖着沉甸甸的那一包书,心里奇怪这小小的孩子是怎么抱得动的。
“我来拿。”萧景睿刚走过去,已有殷勤的仆人先抢着接住了,他便伸出手臂来,让梅长苏扶着跳下车辕。
庭生飞快地瞟了一眼府门上方“宁国侯府”字样的匾额,眸中闪过一抹阴云。
虽然他很快就再次低下了头,但这一丝神色上的变化还是没有逃过梅长苏的眼睛。
带着孩子到了雪庐,大夫很快就过来为他诊治了一番,结论是肋骨有错位,必须静养,要吃有营养的食物,而且绝不可以再干体力活,否则幼嫩的身体就难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看庭生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生活的环境一定非常不好,如果就这样让他回去,恐怕这两条医嘱一条也做不到,但无论萧景睿怎样盘问,庭生就是一个字也不吐露他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的。
相比之下梅长苏没有那么性急,他只是派人送来精致饮食给庭生吃了,让他睡觉休息。
后来见他实在心中不安睡不着觉,便翻了一本书一点一点考察他现在学问的程度。
“你没有教你念书的师傅吧?”
“嗯。”
“是谁教你认的字?”
“我娘。”
梅长苏微微沉吟了一下。
看样子这孩子虽有求学之心,但显然学得相当肤浅杂乱,就是买的这一堆书也是毫无章法,深浅不一,不象是有学问的人为他开的书单,多半是自己想当然去挑的,只是不知道他买书的钱却是从何而来的。
“庭生,要念书不是这样念的,”梅长苏耐心地为他把一大堆书本整理好,又从自己的房中拿了许多出来,依次标好顺序,“你要先看这几本书,这些是基础,句读文风都是最简洁明快的,为人的道理也清楚。
就象盖房子,根基要正,上面才不会歪斜,如果一味地杂读,不能领会真意,只会移了性情。
还有这几本,是好书,但你年纪小,字都未必能认全,没有人讲解是看不懂的,先放着,以后有机会,只管来问我。”
庭生登时眼睛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去。
他本能地知道面前这个大哥哥一定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但要想时常到这深深侯门里来请教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谢,”庭生起身深深地向两人鞠了个躬,“我可以走了吗?”
“你这孩子…”萧景睿有些头疼地看着他,“本来你的书就多,现在苏先生又送你这么多本,怎么拿得走呢?”
庭生看了看那小山般的一堆书,实在是一本也不想拉下,于是咬了咬牙,逞强地道:“我拿得动。”
“你可别乱来,”萧景睿赶紧拉住了他,“你身上有伤,可不能这样使蛮力,我派人送你吧?”
庭生坚决地摇了摇头。
萧景睿简直拿这孩子没办法,不禁将无奈的目光投向了梅长苏。
梅长苏想了想,正要说话,雪庐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叱,正是飞流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大叫起来:“小少爷,这个不能打…这个是…”
“闯进来,打!”飞流冷冷地答了一句,衣袂破空之声更烈。
“你是什么人?敢拦我…”另有人怒喝了一声,但随即语音滞住,大概是被飞流的攻势所逼,根本开不了口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