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头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

我又说:“真的,你可以和我一块儿去羽毛球馆,我就和王佳芬说,不好意思啊,我和叶思远有急事要办。”

他抬头看我了,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一点悲伤:“陈桔,你骗我不够,还要骗她?”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说我“骗”他,我的心里抽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就是我的男人,原来他一直都不信我?

“我没骗你。”我压抑下自己的怒气,冷静地回答他,“叶思远,这件事,我一点儿也没骗你。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王佳芬,推了她的约会。”

说着,我就往餐厅走去,我的手机在餐桌上,就在我要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叶思远快速地追了过来,用身体撞了我一下。

“哎呦!”我踉跄了一下,被他撞得差点没站稳,我揉着撞痛的胳膊就朝着他叫起来,“你干吗呀!!和你说实话你不信!叫你陪我去羽毛球馆装装样子又不肯!打电话推约会你又不让!叶思远!!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点愤怒,也有一点怜惜,但是听了我的话,那丝怜惜就隐了下去,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瞪着我大声说:“我没有要你怎么样!你想去打羽毛球!就去打啊!你去啊!去啊!反正我是个没有手的残废!我去羽毛球馆装装样子?啊?我去羽毛球馆?我他妈去羽毛球馆能做什么??用脚给你们捡球吗?被别人当怪物看吗?啊?”

说话的时候,他那藏在短袖中的手臂残肢也激动地抬了起来,随着他说话的语气在身侧微微晃动着,但是不管他的动作有多大,那短小的肢体也只是小幅度地运动着,我看在眼里,觉得特别残酷!

我看着叶思远瞪得滚圆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眸已经刻满了伤心。

我悲催地发现,这件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在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了,我们争吵的内容,已经完全脱离了事件本身的意义。

然后,我就说了一句足够让我后悔一辈子的话,我说:

“叶思远,你手没了,残疾了,难道脑子也变态了?谁会把你当怪物看?是你自己,一直都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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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争吵,是以叶思远狠狠地踢了一脚餐椅而结束的。

那张漂亮的白色田园风格餐椅被他踢得飞出了2米远,“乒里匡啷”地倒在地板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唇,瞪着眼睛,然后就转头回了卧室。

我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身体两边微微颤抖着的空衣袖,心里很紧很紧。我担心他的右脚,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右脚一定很痛吧!

可是!我的心里也很痛啊!!我的委屈,我的苦闷,还没发泄出来呢!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吃晚饭。

我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和叶思远分床睡,他的大床足够宽,我们各自盖了一床被子,睡在床的两边,身体离得远远的,背对着背。

我当然没有睡好,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还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我不知道叶思远能不能睡着,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我们的对话,分析着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这是我和叶思远正式交往半年多以来,第一次的争吵,居然会吵得如此激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我承认我是有错,我也道了歉,但是,他不相信,也不肯原谅我,令我觉得——很伤心。

周六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叶思远还在睡。我在厨房想了很久,还是帮叶思远做了早餐,给他留了便签。

婉心教过我: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合。

我和叶思远虽然不是夫妻,婉心虽然也只谈过几次乱七八糟的恋爱,但是在这些道理上,她总是懂得比我多。

而且,我觉得她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离开家,我没有回寝室,而是拿了书去了图书馆,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个上午。我承认,我没看进去多少内容,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叶思远。

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我出发去超市,下午的工作做得很糟糕,我面无表情地站在超市里,对顾客的询问爱理不理,还给他们吃了好几个白眼。

我真是笑不出来。

下班以后,我在超市熟食柜台买了两个包子当晚饭,又给叶思远打包了一些食物带回去,我坐车回家,先去家里换衣服换球鞋。

我把食物放在餐桌上,又给叶思远留了一张便签,然后就走去卧室换运动服。我整理了背包,带上矿泉水,坐在门边穿球鞋时,叶思远从书房里走出来倒水喝。

他用腰胯推着他的四轮小车,上面摆着一只空水杯,杯里插着一根吸管。

我就坐在那儿,他却没有看我一眼。

我又开始生气,提起包甩上门就下了楼。

一直到走出小区,我才想起,叶思远的午饭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

转念又一想,哼!管他干嘛!他多牛X啊!少爷脾气那么大!那么大个个子,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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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臭脸出现在羽毛球馆的。

看着我像是要找人寻仇般的表情,王佳芬惊愕极了,她拉着边上一个个子中等的斯文男孩对我说:“小桔,这就是李维。李维,这是我和你说过好多次的,我的好朋友,陈桔。”

“你好。”李维朝我点头微笑,他长得挺好看,一张娃娃脸,和王佳芬很般配。

“你好。”我麻木地对他说,一点儿也没笑。

这时,另一个男人走到了我们身边,他身高176左右,穿着一身黑色的耐克运动衣裤,肩上背着运动包,手里提着一只羽毛球拍袋。他身材健美,短短的头发,皮肤微黑,脸上戴着一副深蓝色边框的板材眼镜,五官长得挺精神。

“你们学校的停车场真远呀!…呦!美女!”男人看到我,对着王佳芬和李维笑起来,说,“你们可真照顾我,给我分配了这么漂亮一个搭档。”

他的话虽然说得有些油滑,但脸上的表情倒挺真诚。

王佳芬说:“小桔,给你介绍下,这是李维的表哥应鹤鸣。鹤鸣哥,这是我的好朋友陈桔。”

一下子见着两个陌生人,我也不能太不给王佳芬面子,只得硬挤出一个笑,说:“你好。”

“哎,佳芬,别叫我鹤鸣哥,听着怪老的,我也就比你们大了四、五岁,就叫我阿鹤吧。”应鹤鸣说着就爽朗地笑了起来。

王佳芬笑着说:“好吧,阿鹤,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小桔名花有主,早有男朋友啦。”

“哦?可惜可惜。小桔,你的男朋友怎么不一起来打球呢?”他很自然地叫我小桔,我也不好反驳。

“他没空。”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王佳芬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丢下包,看着他们说:“打球吧,别浪费时间了,我已经很久没打了,正想要松松筋骨呢!”

正文 33、谁怕谁

Q大的羽毛球馆设施很先进,是一个华侨校友投资建设的,说起来只对校内学生开放,需要本校学生证才能租场,实际上打球的可不光是我们学校的人。

场馆建设高度、地板、灯光、通风设备等都是依省队训练馆标准而建,一共有12块场地,地板采用与上届奥运会比赛场馆同一品牌的塑胶铺设,所以,在这里打球,感觉很爽。

馆里所有场地全满,灯火通明,吆喝声、跑动声、击球声、鼓掌声不断,都是打球打得热火朝天的年轻人。

我受了感染,打得特别猛。

我和应鹤鸣搭档,跳跃腾挪,强扣低挑,竟是打得网对面的李维和王佳芬叫苦连连。

王佳芬被我刁钻的扣球逼得气喘吁吁,一张脸都热得通红,她叫道:“小桔,你和我们有仇呀!咱们就是打着玩儿,你怎么和比赛似的。”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说:“来这么好的场地打球,不认真点打都对不起这些钱!你要打着玩,去寝室楼下那空地就行!”

听了我的话,应鹤鸣笑起来,说:“有道理有道理,你们俩打不过我们,不要找借口!”

李维也累了,摇着头说:“的确是打不过你们,先休息一下吧,喘口气喝点水,今天这打法,明天腰腿胳膊肯定酸到不行。”

大家都同意了,我们走到场边,喝着水休息。

李维陪着王佳芬去场馆里的小卖部买饮料了,应鹤鸣坐在我身边,问我:“你打得很好啊,以前练过?”

我摇头回答:“没有,就是一直陪着我弟弟打着玩,打了好多年了。”陈诺是学校羽毛球队的,水平很不赖,陪他打了三、四年球,我的技艺也高了许多。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现在的孩子,都是缺乏锻炼,很多运动都不在行,跑几步路就喊累。”

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我家叶思远可不是,他隔一天就去跑8000米呢!虽然开学以后,因为同居的关系,他一共才去跑了五、六回,但我知道,他还是很喜欢运动的。

然后,我就想,我怎么又想起他了呀!没出息!没出息!!

我笑笑没有说话,拿起水瓶喝着水。

这时,有两个人走到我们面前。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唐锐,带着一个挺漂亮的瘦女孩,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羽毛球拍。

“陈桔?巧呀,打球呢?”他看着我,笑着说,眼睛往我身边的应鹤鸣身上瞟去。那女孩在边上,带着点敌意地看着我。

我看到唐锐就气不打一处来,“恩”了一声,就不打算再理他。

没想到,他还不走开,又说:“你怎么一个人?叶思远呢?他怎么没陪你来打羽毛球呀?”

我抬头瞪他,说:“你管得着么!”

他嘴角一牵,说:“那么凶干吗,怎么不给我介绍下,这位是?”

我没说话,应鹤鸣开口了:“我姓应,陈桔的朋友。”

“哦,你好,我姓唐,也是陈桔的朋友。”

“你好。”应鹤鸣平静地回答他,他肯定能察觉出我和唐锐之间的火药味,但是我什么都不想说。

唐锐又说:“陈桔,有没有兴趣一块儿打场球,我来得晚,场地都租完了,只能在我同学那儿蹭着打了会,还没打过瘾。你们这儿都空着,不打多浪费。”

“我累了,不想打。”我说。

“是怕打输吧,哈哈哈哈…可惜了,叶思远不能和你搭档。”

“你有完没完!!”我火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怒视他。

“小桔,别生气别生气!”应鹤鸣也站了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说,“不如我们就和他们打一会儿吧,反正阿维他们还没回来,场地空着也是空着。”

我低头看着他抓着我胳膊的手,一下子就挣脱开,我说:“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

应鹤鸣有些尴尬,唐锐看看他,又看看我,说:“陈桔,你就是这么记仇,我没怎么你吧,你用不用这么怕我?”

“草!老子哪儿怕你啦!!”我愤怒地开始飙脏话,唐锐真是一个很恶心的人,比孙耀都要恶心千万倍,我恨不得拿一盆狗/屎扣到他的脸上去。

“不怕就打一场嘛。”他把球拍架到肩上,挑眉看着我说。

我瞪着他,还是想拒绝,应鹤鸣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应战,他水平也许不俗,但是他的搭档和你一定差距甚远,我们赢面大。”

想着他的话,我突然明白了应鹤鸣的意思,我的外表,会让唐锐觉得弱不禁风,他一定不知道我真实的羽毛球水平,所以才会下战书。而应鹤鸣,他和我打了半小时球,已对我有所了解,他是想要我在球场上,发泄对唐锐的怒气。

我立刻挑高眉,大声说:“行!打就打!谁怕谁!要打就打正规点,按混双比赛赛制来,比分减少,每局11分,每球得分制,三局两胜。”

“没问题。”唐锐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比赛快要开始的时候,李维和王佳芬刚买了饮料回来,两个人诧异地望着我们在场上剑拔弩张的气势。

唐锐先发球,瘦女孩拿着拍子紧张兮兮地站在她的位置上。

应鹤鸣是接球方,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很冷静,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他压低身体,手握球拍,等待着唐锐发球。

比赛开始了,唐锐的球一发,我们就发现,他果然是个羽毛球高手。

好在,应鹤鸣也不赖,他稳稳地接起了球,然后,我们就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小小的羽毛球在网上飞来飞去,忽快忽慢,忽远忽近。我集中精神,加快反应,一点儿也不敢怠慢,我负责网前,唐锐的狠扣都被我接起了几个,我能发现他越来越惊讶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开始没谱。

唐锐的球打得很好,但是他的搭档实在是很糟糕。应鹤鸣早就发现了那瘦女孩是软肋,接发球以后扣球挑球都往她那儿招呼,瘦女孩基本上接不起来,只会跳着脚在那儿尖叫。

唐锐没办法,只能挪动位置,在他的半场满场跑,应付着我们两个人刁钻的球路。

我想,他一定开始后悔了。

第一局比赛,我们以11比6获胜。

瘦女孩委屈地看着唐锐,说:“我累死啦!”

“叫什么叫!打得那么差!”唐锐瞪着她,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场边的王佳芬,他说,“王佳芬,你来和我做搭档!”

李维面色一变,伸出右手一把拉住王佳芬的左手,说:“不好意思,她是我的搭档。”

王佳芬小脸一红,很配合地往李维身后躲去,不说话。

唐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对瘦女孩说:“你走开!下一场,我一个人来打!”

瘦女孩愣愣地望着他,扁着嘴,“呜…”一声就哭了出来,丢下拍子转身就跑了。

唐锐转头看我们,我觉得他的眼睛都红了,他说:“再来!”

我“刷”一下站起来,说:“奉陪到底!”

我已经很累了,可是身体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

我快速地挪动着位置,仰着脸,眼睛紧盯着那个球,用尽全力地跳跃、扣击,才不怕别人说我们两个欺负一个。我就是要欺负你唐锐!怎么了?谁叫你以前伤害过叶思远!我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打到10比4的时候,唐锐已经急疯了,他也是个倔强的人,到此刻都不愿意服输,每一个球仍是认真地应对着。

他挑过来一个极刁钻的球,眼看着要落在我们界内,我飞扑过去,伸长手臂,在球离地面只有20公分时挑起了它,将它挑过了网。

唐锐自然没想到这样十拿九稳的球也会被我救起来,他站着没动,眼看着球落了地。

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右手手肘一阵刺痛,我知道,我撞伤了。

“小桔!”应鹤鸣飞快地跑到我身边,蹲下/身轻轻抬起我的右手检查我的伤势。

王佳芬和李维也跑了过来。

应鹤鸣问:“要不要紧?”

我坐起来,咬牙摇头,说:“没事,赢了吧?”

“赢了。”他的右手和我的左手击掌,说,“你干吗那么拼,这个球不赢,下一个也会赢的。”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恨不得给他剃光蛋。”

这时,唐锐走到我们身边,他低头看着我们,视线集中在应鹤鸣扶着我手肘的左手上,他冷笑一下,说:“陈桔,你打得不错,我甘拜下风。不过…我也真是佩服你,你是不是做不同的事儿,就要找不同的人陪啊?”

我抬头看着他,真恨不得脱下鞋子丢到他脸上去,我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唐锐这样的人,他的脑子是大便做的吗?他家里是怎么把他养大的,还养得这么人模狗样?

唐锐没有再说什么,他拿着球拍,连“再见”也没有说,就离开了球馆。

我站起来,查看着自己右手的伤势,发现只是普通的撞伤,肘部微微有些肿,淤青慢慢地现了出来,幸好,没有骨折。

应鹤鸣说:“我送你去医院吧,拍个片子保险点。”

“不用不用,我回家擦点红花油就行。”我摇着头,手上的痛,令我开始想念叶思远。

我好希望他在我身边,我好希望让他看看我的伤,我好希望他能亲吻我的伤处,关心地问我:“小桔,疼不疼?”

我硬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应鹤鸣奇怪地问我:“回家?你不住寝室么?”

我抬头看他,一点儿也不心虚地说:“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住。”

“哦…”他笑了一下,又说,“那咱们就走吧,今天打得够累了。”

我们四个人收拾了东西,一起走出羽毛球馆,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雨了。

雨势还挺大,哗啦哗啦呈倾盆之势,只是我们在球馆里打得太投入,一点也没听到屋外的雨声。

站在羽毛球馆门口的宽大屋檐下,王佳芬说:“哎呀,怎么办呀,要不去我寝室拿几把伞。”

应鹤鸣笑起来,说:“你们这些小毛孩做事就是不靠谱,出门也不晓得看气象,我带伞了。”

李维和王佳芬崇拜地看着他。

应鹤鸣从包里掏出两把折叠伞,递了一把给李维,说:“你先送佳芬回寝室吧,然后自己回学校,没问题吧。”

李维说:“没问题,走过去二十分钟,很近。”

说着,他们俩和我们打了招呼,撑起伞,并着肩就走进了雨幕中。

应鹤鸣转头看我,说:“我车子在停车场,这儿开不过来,你和我一起走过去,我开车送你回去,你住校外吧?”

“不用,我很近的,自己走回去就行。”我急忙摇手,我从没有和其他男人同撑一把伞过,内心非常抗拒这件事。

他说:“雨那么大,你自己走回去,保准淋成落汤鸡,而且我也不放心。”

“真的不用。”我看着他,说,“要么你把伞借我,我自己走回去。雨伞我会还给王佳芬。”

应鹤鸣笑,说:“行,拿去吧…但是我怎么走去停车场呢?”

“那你撑吧,我不要了。”我转身要走。

“哎哎,别走,这样吧,你陪我走去停车场行吗,就几分钟路,你知道,打了球发了汗,如果淋雨,很容易发烧的。我不是要揩你油,我是真不想生病,也不想让你生病,没有别的意思。”

我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他笑了,撑开伞,我走去他的伞下。

这种状态,对我来说很陌生。

突然,应鹤鸣的手轻轻地搭上了我的肩。

我立刻就像触电一样地退开了两步远,我极讨厌和叶思远以外的男人有身体上的接触。

应鹤鸣有点愣,低声说:“对不起。”

我看着他,不知道还该不该再走进他的伞下。

这时,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极特别的感觉,好像突然有一颗小石头丢进了平静湖面。

我的脑中灵光一现,缓慢地就转过了身去。

在羽毛球馆门口,那漆黑一片的阴暗处,我确信,站着一个人。

我确信,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绪,什么表情,我只知道,他在那里。

我轻声叫他:“叶思远。”

许久许久以后,他终于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叶思远整个人都湿透了,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已经被雨淋得几乎变成透明色,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结实匀称的身材,也勾勒出了,他肩膀两侧,那短小残肢的形状。

他斜背着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抿得很紧。

他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刘海贴在额前,有一些已经盖住了眼睛,但是他没有办法把它们抚开,他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我们。

我能看见应鹤鸣脸上惊讶、诧异、疑问的表情。

叶思远的残疾一目了然,他空空的衬衫袖管湿透了,不再是撑起来的样子,而是像咸菜似的,瘪瘪地挂在那里,这时候看起来,他残缺得让人触目惊心。

我走去叶思远身边,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低头看我一眼,说:“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很努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忍住眼泪,我转头对应鹤鸣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叶思远。思远,这是王佳芬男朋友的表哥应鹤鸣。”

我的手轻轻地搂住了叶思远的腰,触手所及,湿嗒嗒的一片。

应鹤鸣说:“你好。”

叶思远也点头说:“你好。”

应鹤鸣转头看看雨势,对我们说:“你们有伞是吧,那要么和我一起去停车场,我开车送你们回家。”

我还没说话,叶思远就开口了:“不用,我们可以自己走回去。”

他的语气很淡,我也立刻说:“谢谢你了应鹤鸣,真的不用,我们住得挺近的,自己走回去就行。”

应鹤鸣看看叶思远,又看看我,他没有再勉强我们,撑起伞说:“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路上小心。”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