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心握住他的手:“你是要反悔?”
“不是。”祁峥摇头,反握住她的手,“我是个男人,按理应该让你享福的,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的债还没还清。当然我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只是我也经不住你再甩我一回了。丁兰心,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努力让你过好日子,但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压力,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丁兰心突然记起自己看过的一些社会新闻,有一些男的,家境贫困,却游手好闲,仗着自己长得好,想尽办法认识富裕、愁嫁的女人,用结婚为诱饵骗财骗色。最后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被骗的女人会发现同样的受害者其实不止她一个。
杜娟和丁介莉都曾经警告过丁兰心,祁峥就是一个骗子,他和那些新闻里的渣男有哪点儿不一样?
看看现在,她为他花了不知多少钱了,并且还爬上了他的床。
丁兰心没来由地笑了一下,还摇了摇头,祁峥皱眉看她,问:“你在笑什么?”
她抬头看他,说:“十九岁到二十四岁,那五年,我以为我爱邵锦文,但结果,我结婚,他只对我说声恭喜。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那五年,我以为我爱罗晋元,但结果,他出轨,我们离婚。祁峥,现在是新开始的五年,我从来没有那么确定过,我心里有了一个人。人家都说女人恋爱后会变得盲目,我想我已经盲目了,我比那个人大好多岁,我离过婚,还有个小孩,我没那个人长得好,我也没他聪明能干,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把销售做得风生水起。但是我希望,往后的五年,五年,又五年,我可以和他一起过下去。或许到了我们六七十岁,四岁的年龄差就没有什么了。如果他是骗我的,那我心甘情愿被他骗,因为我确信,我爱上他了。”
祁峥愣了,一会儿后,又笑了,捏捏丁兰心的脸,气道:“老子差点挂了,你才知道自己爱上我了?你怎么那么迟钝啊!那我要真挂了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丁兰心也恼了,“一天到晚死啊挂的,你那么想死啊!”
“我在鬼门关转了三回了。”祁峥说,“这就说明,阎王老爷不待见我,不肯收我,一二不过三,我一定会活到九十六岁。”
丁兰心不解:“为什么是九十六岁啊?”
祁峥伸手顺过她濡湿的长发,说:“因为你会长命百岁。”
丁兰心的脸又红了,推了他一把:“洗澡去啦,看你一身汗。”
祁峥嬉皮笑脸的:“一身汗还不是被你榨出来的,你去帮我洗吧。”
“不要!你怎么那么流氓!”
“我流氓?”祁峥瞪大眼睛,开始呵她的痒,“是谁跑过来话都没说两句抱着我就亲的?是谁刚才把我裤子脱掉的?我耍流氓?嗯?”
丁兰心被他呵痒呵得笑不停,终于开始讨饶,最后整个人软在了他的怀里。
她仰脸看他,越看越觉得危险,这家伙还没穿衣服呢,那眼神,简直就跟饿了几天的狼看到一只羊似的,都快要发绿光了。
丁兰心推他的胸:“走开啦,我刚洗完澡。”
祁峥不放手,将她抱得更紧:“等会儿再洗一遍。”
“不要!你先去洗澡!”
“先让我亲一下。”
丁兰心开始挣扎,冷不防地就撞到了他腹部的伤口。
祁峥叫的夸张:“嗷嗷!痛痛痛!你谋杀亲夫啊?!”
“活该!”
“嘶——”
他表情痛苦,丁兰心担心了:“真的很痛吗?”
祁峥咬牙点头:“嗯。”
“哪儿痛啊?”
他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抱起她:“一起去洗澡,哪儿痛,我指给你看。”
“讨厌!喂——放我下来!”
******
夜深了,丁兰心给祁峥煮面。
她穿着他的白色t恤,宽宽大大的,下摆一直垂到大腿一半,像一条睡裙。
祁峥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说女人把男人的衣服当睡衣,蓬松着头发在屋里走来走去,是极性感的一幅画面。如今想来,还真不假。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丁兰心查看祁峥的冰箱,埋怨道:“我走之前给你买的菜,怎么都没吃?牛肉,海虾,一点都没有动啊。”
他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这样抱她,显得她越发娇小柔软,一头干爽的长发披在肩上,低头轻嗅,很香。
他答:“一个人,不想做,随便吃点儿得了。”
“郎辉答应我会来照顾你的。”
“嗯,他是要来,不过我叫他别来了,我自己都搞的定。”
“一个礼拜,你都是一个人?”
“嗯。”
“祁峥,你知道我去哪里了吗?”
听她这样问,他有些疑惑:“去哪里了?”
丁兰心离开他的怀抱,拿出手机,拉着祁峥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点开了一段视频。
五分钟的视频,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都有着黝黑粗糙的皮肤,几个女人推推搡搡地挤在手机前,有人笑场,有人流泪,也有人紧张,她们说着丁兰心听不太懂的家乡话,叽里呱啦地对着镜头说个不停。
祁金霞最后一个出现,大约是丁兰心与她聊得最多,她的话倒是听得清了:“小峥,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吧,你爷爷奶奶和爸爸不在了,我们还在的,别怕没地方住,住姑姑家就行,你出去也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回来过,我们可想你了。这些年也不知道你好不好,你回来,姑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臊子面…”
丁兰心站在祁峥身后,低头看他,就看到他深深地弯着腰,双手捂住了脸。
她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说:“我还以为你在老家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呢,结果跑过去一看,一个个都好记挂你。”
祁峥抬头看她,眼睛是红的:“你怎么和她们说的?”
“我说你很好,还做了经理,我给她们看你的照片,会议上拍的,你穿着西装,超级帅。”
祁峥失笑:“你去那边,都不告诉我。”
“我故意的呀,我就是想去探探你的老底,说不定你在老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呢。”
“那你探出什么没有?”
“探出你小时候许多许多的糗事。”丁兰心笑道,“比如有人曾经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裤子,怕回家被奶奶骂,光着个屁股带着裤子去姑姑家求她帮忙补一下,小jj一路晃啊晃,哈哈哈哈…”
他终于从思乡的情绪中缓过来,有点懊恼:“根本就没有的事!”
“还有人啊,饿坏了,偷吃了锅里的饼,还骗爷爷说是家里的狗吃的,但是自己嘴角上都是饼渣渣,最后被爷爷追着满院子打,扫帚都打断了。”
“丁兰心!”
她哈哈笑了一阵,终于不再逗他,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回去一趟吧,我知道你很想她们,但可能你觉得自己境况一般,或是觉得旅费比较贵,所以才一直没回去。”
“之前几年,基本没有休息过。”祁峥牵起嘴角,笑笑,“就想着多赚点钱,早点还清债,老家是什么样子,说实话,都快要记不得了。”
丁兰心说:“我放给你看。”
后面的一段视频,是丁兰心手持手机边走边录的,沿着一条条土路,她在往前走,祁嵘和罗逸恬在她边上蹦跳追闹,祁嵘还跳起来看丁兰心手里的手机,问:“兰心阿姨,你在拍什么啊?”
丁兰心说:“我在拍房子,拍路啊。”
“这些房子有什么好拍的?”
“我觉得很好看呀。”
老家的一幕幕出现在了祁峥眼前,熟悉的房子,村路,小卖店,和七八年前没什么差别。还有祁金霞做的臊子面,她搓着手,害羞地躲着镜头,说别拍了别拍了我不好看。
丁兰心把摄像头对着自己,比了个“耶”,说:“香喷喷的臊子面,我要吃喽!”
接着镜头又对准了面条,她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呼噜呼噜的声音,感叹道:“好吃!祁峥,你真的不想回来吃一碗吗?”
祁峥鼻子一酸,心里骂一句操,眼泪又流出来了。
这时,却看到丁兰心跳起来往厨房跑,边跑边叫:“完蛋完蛋,面煮糊了!”
锅里的水早溢了出来,丁兰心要去关火,被追上来的祁峥拦住了,他把她挡在身后,说:“小心烫,我来。”
丁兰心探出脑袋看那锅面,问:“还能吃吗?”
“能吃。”
“都煮烂了。”
“煮烂了也能吃。”
“你姑姑做的臊子面好吃,还是我做的这个面好吃?”她恬不知耻地问,还顺势抱住了他的腰,他轻轻地笑,把锅里的面全舀进碗里,拿筷子挑起一筷,转身喂她:“你也吃过臊子面啦,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丁兰心嫌弃地皱皱鼻子,但还是仰脸张嘴,去够那几根面条,没料想,祁峥动作飞快,把面条吃进自己嘴里,低下头,像大鸟哺喂小鸟一般,吻住了丁兰心的唇。
一番缠绵悱恻后,他问:“哪个好吃?”
丁兰心红着脸瞪他:“臊子面好吃。”
“是吗?我觉得还是你煮的面好吃。”他笑着咂咂嘴,把一碗煮糊了的面条端去餐桌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丁兰心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他,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祁峥吃面条的声音,他一边吃还一边抬头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丁兰心笑起来,“就是觉得,你还活着,真好。”
祁峥一口面条差点喷出来:“是谁说不许说生啊死啊这些不吉利的话的?我当然还活着,没被你给气死,丁兰心你真是不知道,前几个月我都要被你气得心肌炎发作了!”
她奔过去捂他的嘴,逼着他说呸呸呸童言无忌,祁峥低头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说:“以后,我一定会注意身体,不叫你担心,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丁兰心依偎进他的怀抱,满意地闭上眼睛。
******
快要结束长假时,丁兰心和赋江的同事们一起坐火车去上海,参加邵锦文的婚礼。
祁峥还是个病号,不宜长途跋涉,就没有去,丁兰心给邵锦文一个厚厚的红包,小声说:“这是我和祁峥两个人的。”
邵锦文眉毛一挑,有些玩味地看她:“这回是…当真了?”
“嗯。”
“你家里同意了?”
“没有,但我不care了。”
“呵,这都不像是我认识的丁丁了。”
“师兄。”丁兰心笑着看他,“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酒席上,赋江团队的人谈笑风生,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祁峥。
王一航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祁帅住院一个多月,九月份从来没去跑市场,还是我和付燕帮他跑了两趟医院,结果呢,销量不仅没下滑,居然还增长了!简直是见了鬼了!”
付燕说:“你不懂,祁帅没去跑市场,不代表他没和那些医生见面啊,他住院的时候,陆医生,刘医生,方医生,哪个没来看过他?”
乔磊哈哈大笑:“这么说来,小祁第四季度也不用去上班了,在家休假说不定都能拿个十万块奖金啊!”
王一航给他敬酒:“磊哥,绝对的,照祁帅□□月的销量,简直是吓死人了,四季度指标还没分好,到时候一定要多分他一点,我们也好轻松一些。”
祝敏问丁兰心:“丁姐,你照顾祁峥也好长时间了,什么时候回上海上班呀?”
丁兰心说:“长假过完就回来了。”
付燕八卦地问:“丁姐丁姐,你回来了,那祁帅怎么办?”
丁兰心笑:“他都好得差不多了,猴子似的都能翻跟斗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什么猴子翻跟斗?”邵锦文和新娘子刚好敬酒到这桌,大家都站了起来,丁兰心悄悄打量新娘,其实从迎宾开始,她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一天邵锦文一身黑色西装,英俊逼人,只是喝多了几杯后,脸有些红,眼睛里都是笑。他和大家碰杯,看到丁兰心杯里是橙汁,不乐意了:“丁丁,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能喝橙汁,换酒,这一杯,我一定要敬你。”
丁兰心笑眯眯地挡住王一航递来的酒杯:“真不行,师兄,下回我一定敬你赔罪,只是今晚我还得开车。”
邵锦文大手一挥:“找代驾,我报销!”
“不是,我要开车回赋江。”
邵锦文:“…”
搭着丁兰心的车回赋江时,祝敏、王一航和付燕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了一通后,终于由付燕做出头鸟,去向丁兰心套话了。
“丁姐,你现在,和祁帅,你们俩,是不是,那个…”
“我们在一起了。”丁兰心开着车,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她。
付燕嘴巴都没来得及合上,虽然这是大家都已经猜到的事实,但听丁兰心承认,还是十分惊讶的,他们总觉得,丁兰心肯定会百般否定,还不如问祁峥来得爽快。
祝敏问:“丁姐,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呢?你在上海,祁峥在赋江,两个地方总归不太好啊。”
王一航附和道:“丁姐你干脆回来吧,现在咱们市场做得越来越大,很缺人的。”
祝敏心里一顿,丁兰心倒是笑了,摇头说:“我不打算回去,还是想留在上海,多学点东西。”
付燕:“那祁峥怎么办啊?”
“我们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但不是现在。”丁兰心说,“再说了,你们傻呀,我在市场部做华东区的市场专员,给你们的支持肯定是最多的了,难道不好吗?”
“好好好,肯定好!”付燕说着说着,又调皮了,“但是啊,丁姐,下个月又会招几个大四的实习生进来实习呢,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哎呀,你懂的呀!”
丁兰心笑得特别欢畅:“祁峥这个人…怎么说呢,一点儿不会让人担心,真的。”
丁兰心真没怎么去担心祁峥,国庆长假结束,她开车回上海,顺道把罗逸恬也接走了。
在开学一个多月后,丁兰心终于办妥手续,让女儿入读了一所学费昂贵的私立幼儿园,每天由保姆阿姨接送上学,晚上则由丁兰心陪伴。
为了照顾祁峥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丁兰心积下了一大堆工作,开始没日没夜地忙,念在她是单亲妈妈,同事们分组工作时,尽量把她的工作安排在上海,不让她出差,所以哪怕赋江有会议,丁兰心也没再回去。
她每天都与祁峥视频,打电话,聊微信,祁峥在十一月初恢复上班,据他自己说,走进红会医院妇产科科室时,简直是鲜花掌声不断,搞得病人们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到场了。
“身体要是不舒服,不要硬扛。”丁兰心很担心他,“要按时去复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知道啦,你真啰嗦,干脆你回来监督我咯。”
“我要是能走得开,一定回来,这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周末都有会,还都是一些全国性会议,我是真的走不开啊。”
手机屏幕里,祁峥身边突然挤过一个小小的人,对着镜头大叫:“兰心阿姨兰心阿姨!”
“哎,小嵘。”
祁嵘展开一张试卷,给丁兰心看:“兰心阿姨,你看,我数学考了100分!”
祁峥把他赶开:“嘚瑟,全班一半的人都是一百分好不好!”
丁兰心说:“那也很不错啦,祁峥你要多鼓励小嵘,不要老是骂他。”
“你自己回来鼓励他。”他酸溜溜的语气,“反正,我现在在臭小子心里,地位是及不上你的了。”
******
一段忙碌的会议旺季结束,丁兰心终于空了一些,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了。
上海的气温已经很低,半夜里还下了一场雪粒子,早上起来时路面有点结冰。丁兰心不敢开车,决定坐地铁去公司,又怕路滑而穿了一双平底鞋。她在路上买了一个鸡蛋煎饼做早餐,走出地铁站后,把煎饼从包里掏出来,一边吃一边赶路。
雪后的空气挺新鲜的,丁兰心吃着香喷喷的鸡蛋饼,脚步很轻快,就快要走进公司大楼时,她的眼睛突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了。
“谁啊!”丁兰心叫起来,但是很快,她就安静下来,嘴角也漾起了笑,轻声问,“祁峥?”
眼前的手掌移开,光明乍现,她已经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嗯,测试满分。”
她回头看他,祁峥穿一身黑色羽绒衣,背后背一个双肩背包,微笑着看她,并张开了双臂。
曾经的板寸又留长了,恢复了他之前帅帅的模样,哪怕丁兰心视频里天天见到他,也不及见到本人时那份喜悦和感动,她情不自禁地投进他的怀里,也不顾上班的同事看到他们的亲密。
祁峥低头吻她,一下子又叫起来:“你吃的什么呀?一嘴油!”
“鸡蛋煎饼。”
他舔舔嘴唇:“我还没吃早饭呢。”
“我陪你去吃。”
“你上班要迟到了。”
“没事,和我老板请会儿假就好。”
“但是…我的面试也要迟到了。”
“啊?面试?”丁兰心纳闷了,“什么面试啊?”
祁峥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小矮子,我申请调到上海团队来了。”


第72章 完结章

对于祁峥自作主张申请的调职,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曹振平和祝敏先是惊讶,之后自然就是苦口婆心地挽留了,毕竟像祁峥这样有天赋的销售人员,刚跑熟市场就要走,对他们来说损失太大了。
王一航、付燕等人则是不舍,但还是持支持态度。毕竟大家都是平级,自顾自的一亩三分地,祁峥走了,他的市场还能大家分,对他们也没坏处,最要紧的是,祁峥能和丁兰心在一个城市,这样多好啊。
郎辉和姚家伟都是反对,他们眼看着祁峥日子好过起来了,年收入估计得有近二十万,在这么一个上升势头,他怎么能走呢?况且,他走了,祁嵘怎么办?
祁嵘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转学还没一年呢,祁峥就问他,要不要转学去上海。祁嵘知道祁峥是想和丁兰心在一起,但他做的决定也太仓促了呀。
江丹和钟黎明都鼓励祁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钟黎明自己是在生死线上打滚的人,深深地明白祁峥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后,看事情的心态会有变化。
诚然他留在赋江事业会越来越旺,也许过个四五年都能存钱买房买车了,但如果身边没有另一个人相伴相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这一点,邵锦文就十分看得开,对丁兰心说:“祁峥还年轻,才二十六岁,他最不怕的就是从零开始了。”
上海作为全国的经济中心,又是华东大区的大本营,各种大医院林立,销售团队多达十五人。
所谓的面试只是走个过场,祁峥走出办公室,就发现丁兰心在走廊上等他。
他向她走去,丁兰心掏出一串钥匙交给他:“你先到我家里去,下午五点,帮佣阿姨会接甜甜回家,我会和她说一下你在家里,我大概六点到家,到时一起吃饭。”
祁峥点头应下,丁兰心又问:“你什么时候回赋江?”
“今晚九点的火车。”
“不住一晚吗?”
“祁嵘一个人在家呢。”
“你要是调来上海,祁嵘怎么办?”
“我给他转学,反正他户口也不在z省,在哪儿念都一样。”
“祁峥。”丁兰心声音低低的,“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的?”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祁峥笑了,“无非就是你回赋江,或是我来上海,你又不愿意回赋江,那自然就是我过来了,反正做销售,哪里都能做,而且上海外资药企那么多,我觉得我都不用担心会失业了。”
丁兰心语气埋怨:“你好不容易跑下来的红会和妇保,就这么放弃不可惜吗?”
“你似乎忘记了我的观点。”祁峥叹气,“我说过,陆医生他们应该认可的是我们的产品,而不是我这个人,要是换个销售就能让销量下降,这公司真没必要开下去了。而且,我和陆医生说了我是过来找你的,她叫我放心,还说,到时候别忘了请她喝喜酒。”
刚好有同事走过走廊,扭头好奇地看了丁兰心和祁峥一眼,丁兰心脸都羞红了:“谁要和你结婚啊。”
祁峥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你看,才两地分居两个月就想不认账了,再下去还了得?你说我要不要追过来?”
丁兰心头都大了,推着他的背赶他走,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送他下了楼。
在一楼大厦的中庭,一个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迎面走来,丁兰心看到她觉得眼熟,回想了一下后恍然大悟,那女孩卸掉了新娘妆,竟是邵锦文的新婚妻子,应该是过来找邵锦文的。
那女孩也向他们望来,视线落在祁峥脸上,不动了,神色间带起了一层怒意。然后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向着祁峥比了个中指,还讥诮地笑了一声:“呦r呀。”
最后哼了一声,走进电梯。
丁兰心莫名其妙,对祁峥说:“刚才那个是邵锦文的老婆,她什么意思呀?”
祁峥已经明白了,牵着丁兰心的手走出大厦,说:“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咱们在北京,有一天晚上去三里屯玩,隔壁桌有个女孩和我一块儿跳舞的事吗?”
丁兰心点头:“有印象。”
“就是刚才那个,我当时骗她,说我叫r。”
“…”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那个正版r联系上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缘分。”祁峥乐了,“而且,邵老板还欠我一个媒人红包。”
丁兰心也是服了:“还红包!邵锦文要是知道,直接就把你给开了!”
下午五点半,丁兰心一秒钟都没耽搁,打卡下班。街上的雪已经化了,她路过一家水果超市,挑了些新鲜草莓,有些忐忑地回了家。
丁兰心担心罗逸恬因为之前祁峥揍罗晋元的事,看到祁峥会产生抵触心理,甜甜已经虚岁六岁了,渐渐明白了爸爸妈妈离婚的事实,所以相较于普通家庭的小女孩,她更加敏感、尖锐,一旦吵闹起来十分难哄。
丁兰心没想到的是,帮佣阿姨开门以后,她看到的是祁峥和罗逸恬一起坐在地板上搭着乐高积木、其乐融融的场景。
“看,大飞机。”祁峥刚搭出一架飞机,递给甜甜,甜甜好开心,回头看到妈妈回来了,立刻跑了过去:“妈妈!”
“你在干吗呀?”丁兰心问。
“叔叔和我玩积木呢。”
甜甜已经很久没见祁峥了,丁兰心问她:“你还记得这个叔叔吗?”
“当然记得啊,他是小嵘哥哥的哥哥呀。”
丁兰心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来,甜甜已经不记得了。
祁峥说他来做晚饭,丁兰心很久没吃他做的菜了,十分想念,祁峥也不含糊,做出了六个菜,色香味俱全,叫丁兰心和甜甜吃得极为过瘾。
晚饭吃完,时间已经不早了,祁峥要出发去火车站。丁兰心送他到电梯口,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直到此刻,他们才卸去了从早到晚的伪装,忘情地拥抱在一起。
他疯狂地吻她,仿佛要夺了她的呼吸,好久以后他们分开彼此,两人一起喘气,祁峥说:“你等我。”
“嗯。”丁兰心依偎在他怀里,懒懒的不想动。
他抱紧她,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想,咱们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丁兰心笑了,现在的日子哪里糟了?明明是这些年来,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祁峥回到赋江后,丁兰心想了许久,还和林菱、孙思雨商量了一下,对于丁兰心的决定,林菱和孙思雨都觉得有点疯狂,但丁兰心觉得,很值。
她终于卖掉了丽景园的那幢大房子,卖了一千多万,回头就在上海的公司附近,买了一套精装修的四室两厅大户型,可以拎包入住。
丁兰心做完这一切后才告诉父母,丁介康气得差点晕过去。
祁嵘放寒假后,祁峥收拾东西,正式带着弟弟去到上海。看到丁兰心新买的房子,祁峥震惊了,这个女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瞒着她调职,她就瞒着他买房,不声不响地就在上海安了家。
祁嵘拥有了生平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激动得要手舞足蹈了,有祁嵘做榜样,本来怎么也不肯自己睡的甜甜,也试着一个人睡在了她的小卧室里。丁兰心则自然而然地与祁峥睡在一起。
小别胜新婚,第一晚,两个人折腾到半夜。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原本觉得难于上青天的事,真的实施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
丁兰心替祁嵘办好了新家附近的小学转学手续,她叮嘱祁嵘,不要再骗同学自己有爸爸妈妈,说实话就好,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如果有运动会或是家庭日,祁峥和她都会一起去参加。
公司里新一年第一季度的指标分配下来,祁峥作为上海团队的一个新人,分到了四家医院,原销量都很低,加起来还不如一家赋江妇保,但是祁峥一点也不担心,这说明他能有更多的增长空间。于是,他从年前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跑医院。
丁介康夫妻因为丁兰心的“忤逆”而发誓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他们到处说祁峥是个骗子,迟早会骗光丁兰心的钱,哭喊着和丁介莉说,如果有一天丁兰心一无所有地回来,他们也不会去认这个女儿。
所以这一年的春节,丁兰心干脆没回赋江,和祁峥、祁嵘、甜甜在上海一起过。正月里,四个人还飞去祁峥老家探亲,又是一番□□般的重逢戏,祁金霞高兴地杀了一只羊,让丁兰心体会了一把别有风情的春节味道。
对于丁兰心和家里人的闹翻,祁峥心里不是滋味,劝劝她,她就说:“我爸妈的脾气,我了解,你别管,不会有事的。”
于是,日子就这么慢了下来,丁兰心和祁峥在上海工作,一个在市场部,一个在销售部,用了半年的时间,两个人的工作完全上了正轨。
他们平时白天见不到面,祁峥很少进办公室,一直要到下班后,四路人马才能在家里会和,包括那两个念幼儿园和小学二年级的小朋友。
晚上,家里格外热闹,两个孩子作伴玩耍简直可以掀掉房顶,丁兰心陪着他们,祁峥则负责做饭。每一天,他都能做出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还包揽了最后的洗碗。
第一季度的奖金,祁峥因为一定的增长拿到了四万,他把两万给了江丹,两万则交给了丁兰心。
丁兰心说:“你自己留着嘛,我都说了钱不要你还。”
祁峥笑笑:“你就当家用好了,我争取下个季度多给你一些。”
他从来没有因为丁兰心经济上的优渥而心态失衡,也从来没有因此而停止过努力。祁峥从来都没有变过,从丁兰心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拼。
周末的时候,丁兰心和祁峥就开车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上海太大了,周边可以玩的地方多得根本数不过来,每一个不加班、不出差的周末,他们都在旅途中度过,四个人,就像一家四口一样,亲密,欢乐,做什么都有商有量,连着在甜甜或是祁嵘的班级里,丁兰心和祁峥都被别的同学亲切地叫做“甜甜爸爸”和“祁嵘姐姐”。
“甜甜爸爸”和“祁嵘姐姐”晚上睡在一起,在主卧,关上门,像一对真正的小夫妻。
丁兰心会当着祁峥的面敷面膜,祁峥也会当着丁兰心的面剔牙放屁打嗝,他们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街角的奶茶店奶茶涨价了,或是电影院里有9块9看电影的活动,他们也聊一些高大上的话题,比如祁峥决定去学英语,并且自考本科文凭,到时候可以借此升职。而丁兰心则不满足于在市场部学到的东西,她开始计划用一年的时间准备去美国美心凝制药总部进修学习三个月。
离开赋江,离开父母的庇护,丁兰心觉得世界好像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现在的她充满自信,明白通过自己的努力,她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去到她想去的地方,并且,可以全身心地爱她想爱的人。
每一天每一天,空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对于丁兰心的目标,祁峥很支持,因为在工作中,他自己也发觉到,他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比较头疼的事是在两个孩子放暑假后,丁兰心咬咬牙,花大价钱请来一个全白班的帮佣阿姨和一个陪玩大学生,在家里陪着两个小朋友过暑假。
这一天,上海销售团队在办公室开碰头会,一直开到晚上6点半,丁兰心等他们开完,和祁峥一起回家。
路上经过菜场,丁兰心说想吃油爆虾,祁峥就拉着她一起去菜场买菜,挑了些鲜鱼鲜虾,又买了黄瓜番茄,最后到水果店买了一个大西瓜。
祁峥把所有东西提在手里,丁兰心挽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家走,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回家晚了点,祁嵘和甜甜都该饿了。”
“刚才叫你先走,你非要等我。”
“你都到公司了,我还不等你呀?反正回去也是你做饭,我那么早回去又没饭吃的。”
祁峥低头看她一眼,发现这半年来,他真是要把她宠坏了。
他无奈地说:“以前我生病,你好歹还会给我煮面条,现在你是不是退化得只能煮方便面了?”
“能者多劳,谁叫你做饭那么好吃。”
“丁兰心小姐,那我出差的时候你们三个人可怎么办啊?”
“叫外卖呗。”
“家里俩长身体的未成年人,真亏你说得出来。”
“我干吗要说不出来?怎么啦?你做饭做烦了呀?反悔不想做了吗?晚了!”她笑嘻嘻地拧祁峥手臂内侧的肉,祁峥躲她:“你把我休了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说的呀,休就休,谁怕谁呀,晚上不准碰我啊。”
“昨晚上到底是谁碰的谁?”
“走开啦!”
两个人嬉闹着走到楼底下,丁兰心掏包,却半天摸不到钥匙开门,祁峥冷不丁地在她头顶上亲了一下,说:“慢慢找,别急。”
“哪儿去了呢?”正在包里翻来翻去时,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兰心!”
丁兰心回头,眼睛就瞪大了,杜娟和丁介康并肩站着,杜娟表情尴尬又局促,丁介康却是一张扑克脸,地上则是一个行李箱。
丁兰心和祁峥带着两位老人上楼,进屋,看到他们回来,帮佣阿姨就下班回家了,原本和祁嵘一起玩耍的甜甜看到好久没见的外公外婆,都有点愣住了,想叫不敢叫,连走都不敢走过去。
丁兰心心酸地发现,才半年,自己的父母居然苍老了许多,她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把甜甜拉过来,小女孩这时候才软软地叫出声:“外公,外婆…”
“哎!乖甜甜,外婆想死你了!”杜娟一下子就哭了,把甜甜搂进了怀里。丁介康却是一直板着个脸,怒气冲冲地瞪着祁峥。
丁兰心想为祁峥做介绍,丁介康直接吼停了:“我知道这小王八蛋是谁!”
祁峥微微一笑,说:“叔叔,阿姨,你们好。”
说着又拉过祁嵘,说:“叫人。”
祁嵘乖乖叫:“爷爷奶奶好。”
“什么爷爷奶奶!”丁介康吹胡子瞪眼的,一巴掌拍上沙发扶手,吓得祁嵘浑身一抖。
丁介康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祁嵘:“你要叫我什么?”
祁嵘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应该跟着甜甜叫,欢快地喊:“外公外…”
“外你个头!”丁介康又粗暴地打断了他,这下子祁嵘不知所措了,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哭。
杜娟拍拍丁介康的手臂,嗔怪地看他一眼:“有话好好说,和个孩子置什么气。兰心,你也是,家里这称呼都乱七八糟的,这不是小祁的弟弟么?甜甜怎么能叫他哥哥呢?应该叫叔叔,他也不能叫我们爷爷奶奶什么的,要随他哥,叫我们叔叔阿姨,他更加不能叫你阿姨,这都没规矩了,以后叫惯了改很难的,要改就现在改,他应该叫你姐姐,以后怎么了呢,就改口叫你嫂子。”
丁兰心和祁峥傻眼了。
祁嵘一头雾水:“兰心阿姨…”
“还乱叫!”丁介康又发火了。
杜娟朝祁峥使眼色:“小祁,还不快去给你叔叔泡杯茶。”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在上海浦东新区一个大户型套房里,丁介康喝多了酒,独自一人睡在客房,呼噜打得震天响。杜娟陪着甜甜睡在粉红色的小床上,因为她太想念自己的外孙女儿了。祁峥和丁兰心睡在主卧,祁峥也喝多了,被丁介康灌的,这时候缠着丁兰心,非要和她一起做运动。
只有一个小房间里,祁嵘愣愣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他想起那个凶极了的老爷爷喝醉酒时说的话,他说,臭小子,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丢人现眼!赶紧的,去把证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