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间。”秦理回答,“去北京时,我去看医生了。现在每周也去一次医院,医生说我大发作的概率很低,我就疏忽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糖糖。”
何棠动动嘴唇,最终说:“如果不发作,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秦理说:“如果吃药能够控制住,我的确不想告诉你,还有我妈,我真的不想让你们担心。”
他的视线又投向天花板,慢悠悠地说,“我这辈子让她操碎了心,现在她年纪大了,该是享福的时候,我的身体要是再出问题,实在是太不孝了。”
“别胡说!这又不是你想的。”何棠情急地握住他的手,“你可以不告诉妈妈,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
“你会害怕的。糖糖,你有没有看到我发作时的样子?”秦理温柔地看着她,有些难以启齿,“是不是…很丑?你…害怕吗?”
何棠缓慢却坚定地摇头。
秦理注视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糖糖,其实我很自私。”
“没有的事。”何棠握紧他的手,“你一点也不自私,你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
“呵,谢谢夸奖。”秦理勾起嘴角笑笑,有点自嘲,他叹一口气,“其实梁鲁生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希晨的死,我的确有责任。”
“不是这样的,这是意外!七年前是意外,现在还是意外。你又不想的。”何棠安慰着他。
“只差四年而已。”秦理闭紧双目,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少年的样子,他湿了眼角,缓缓地说,“差四年,我就能把他接出来了,只差四年,他的人生也许就能改变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糖糖,我真的很自私。”
“不…”
“嘘…听我说。”秦理的左手从何棠手中挣脱,抚上她的脸颊,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说,“我娶了你,却无法给你一个健康的丈夫,一份正常的夫妻生活,我难道还不够自私么。”
何棠急道:“你没有…”
秦理止住她的话,他闭着眼睛摇头,说:“我一直都没和你说,其实像我这样子瘫痪的人,寿命也许会比常人短许多。”
何棠深深锁眉,脑中想起何海时常念叨秦理的话:他活不长。
她说:“阿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不是在庸人自扰,我也一点都不想死,我说的是事实。”
秦理面色平静地看着何棠,继续说,“就像希晨那样,他也不想死,就算瘫痪了,他也没想过要死。可是,他想要好好活下去需要亲人花费很多时间精力。只要一个看护不当,就容易引起各种并发症,也许对常人来说很普通的一次感冒发烧,就会要了他的命。我…我也是这样的,我害怕生病,厌恶生病,但是很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从小坐轮椅注定了我的健康状况和普通男人不一样,注定了我将来,将来,可能…四、五十岁就…”
“别说!!”何棠猛地开口,她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秦理的嘴,把他最后的两个字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秦理惊讶地看到何棠右手手指上缠着的纱布,何棠又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藏在了背后。
“糖糖,你的手怎么了?”秦理焦急地问。
何棠知道不说实话他会担心,想了想还是把手拿了出来给他看,说:“我没有经验,犯了个错误,你发作的时候我把手指伸到你嘴里去了,我怕你咬到舌头。后来医生教我了,说我这样子是最蠢的行为。”
她笑笑,弯了弯露在纱布外的一点点指尖,说:“没什么大碍,骨头没事,只是伤了点皮肉,缝了几针。”
见秦理面色惨白,眼神凄凉,何棠笑得更开了点,说:“你别这副表情,我不疼,我倒是觉得你牙口不够好啊,怎么的也该给我咬个骨裂,这才能证明咱们的爱刻骨铭心是不是。”
说完,她依旧嘻嘻地笑着,像个没事人一样,秦理缓缓拉过她受伤的右手,很轻很轻地将缠着纱布的手指握在了手中。
“对不起。”他闭上眼睛,嘴唇亲吻她的指尖,一遍遍地说,“对不起,糖糖,对不起…”
******
有台风登陆D市,这几日风大雨急,终日阴沉。
梁希晨的追悼会在四天后进行。
秦理想要去参加,却被所有人阻止。医生再三警告他,现在的他必须要保证情绪稳定,决不能去追悼会这样沉痛的场合。
至此,何棠才听郭建云说,自从梁希晨住院,秦理的情绪有了比较大的波动,失神发作都多了许多。他们很怕药物会控制不住病情,秦理才迟迟不去医院探望梁希晨。
无疑,秦理的内心是强大的,他调节心理的能力也很强,但是再强大的人,也会有他的软肋。
梁希晨就是秦理的软肋,是他心上的一根刺。
带着秦理的嘱托,何棠独自一人来到殡仪馆,心情要比上一次参加叶奶奶的追悼会时沉重许多。
一个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一个是才14岁的饱经磨难的男孩,怎么会有可比性。何棠心里难过,想到梁希晨对着她害羞微笑的样子,还有他小声说想要快点长大的腼腆模样…那一切仿佛还在昨天,何棠觉得心里堵得特别特别疼。
孟老师和“助行天使”的工作人员、志愿者都来了,章小元、周小胖等几个和梁希晨玩得好的孩子也来了,他们一个个都嚎啕大哭,看着梁希晨的遗体伤心欲绝。
何棠还见到了梁希晨的亲生母亲,她已经嫁去了外地,重组家庭并生了一个女儿。她带着还在念幼儿园的孩子来到现场,见到了儿子瘦得不像话的遗体,她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捧着脸哭得像个孩子。
何棠远远地站在一边,撑着一把黑伞,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伞面,又滑落下来弄湿了她的鞋。
是梁希晨在哭泣吗?
何棠抬头看看天,又低下头来冷漠地看着那个悲伤的女人。
孟老师告诉过何棠,梁鲁生抵押掉房子时他和妻子还没离婚,正在分居中。在离婚拉锯战中,女方曾提出过想要梁希晨的抚养权,梁家三代单传,老人不肯放。后来梁希晨摔下楼瘫痪了,梁家的老人知道孙子失去了生育能力,就撺掇梁鲁生把梁希晨交给前妻,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要孩子了,收拾东西就签字离婚,回了外地老家。
七年来,她没有来看过梁希晨一眼,反倒是梁鲁生,即使家里老人都厌恶看到孙子,他还是把他带在了身边,并且没有再找其他女人。
当然,也不排除他在依靠梁希晨讹秦理的钱。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疯狂了、病态了、麻木了?何棠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些父母会心狠手辣成这样。
至少,宋月娥从没有放弃过何海,叶惠琴也没有放弃过秦理啊。
从殡仪馆回到家里,何棠发现秦理正坐着轮椅停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雨幕下的城市发着呆。
何棠向他走去,弯下腰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闭着眼睛将脸颊与他紧紧相贴,似乎是像从彼此的体温里汲取温暖。
秦理转动脖子,脸颊蹭着她的脸颊,语气低缓:“结束了?”
“嗯。”何棠心里依旧难过,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说,“有时候我觉得,希晨走了,说不定也是种解脱。”
秦理没有回答。
何棠继续说:“我今天见到他的妈妈了,和希晨长得很像。希晨还有个小妹妹,如果希晨见到她,一定会很喜欢她。”
“…”
“老公。”
“嗯?”
“我…”何棠脸红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这一天,因为梁希晨,她很悲伤,此时依偎在秦理身边,她竟然非常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她转过脸去,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水润润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
秦理接收到了她的信息,他抬起左手揽住了何棠的脖子,阖上双眼与她热吻起来。
吻到深处,秦理的呼吸变得粗重,何棠知道他有点想了。他们已经好些天没有亲热了,但是秦理刚出院不久,何棠心里还是不大放心。
她羞涩地问:“你…可以吗?”
“嗯,不影响。”秦理吻着她的额头,低声回答。
何棠放心一些,走到秦理身前,侧坐在他腿上继续与他缠绵地吻着,他的手则从何棠T恤下摆探了进去,慢慢移到她的胸前,或轻或重地抚弄起来。
秦理和何棠从未避过孕,秦理曾经咨询过徐医生,徐医生说只要他控制着不要大发作,即使在吃药,也能算是临床治愈,可以试着让何棠怀孕。
何棠低吟不断,一边哼哼,一边羞涩地说:“阿理,我今天…是排卵期,也许秦东可以来哦。”
听到这一句,秦理的手突然停住了。
何棠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的眼神有些闪烁,最终,秦理说:“糖糖,我们要避孕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何棠瞪大眼睛,问道,“要避孕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见何棠的笑容僵在脸上,秦理忙说,“是我的原因。”
他居然努力地笑了起来,眼神温暖却无奈,“接下去我用药剂量会比之前大,最重要的是…我担心孩子会被遗传。”


77

秦理和何棠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夜里,何棠睡在秦理身边,问:“你的病会遗传?”
“概率很小,但我不敢说一点都没有。”秦理回答,“不管如何,吃这么多药,总归对小孩子不好。”
“你会一直吃药吗?”
“嗯,需要持续地吃,即使不发作了也不能停药,最终要医生来决定。”
“要一年、两年那么久?”
“…”秦理默了一会儿,答,“也许还会更久。”
何棠呆了一下,点头说:“哦,好吧。”
她抿住了嘴唇,把脑袋靠在秦理胸前。思索了一会儿后,说,“没事,咱们晚两年再要孩子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秦理没有回答,只是伸展左臂紧紧地拥住了她。
几天后,何棠听了秦理的吩咐去了药房,红着脸买回了一盒避孕套。
******
炎炎八月,天气燥闷得令人窒息。因为秦理的健康问题,秦勉接过了大部分的工作,让秦理有更多时间休养身体。
何棠也暂时停止了上班,留在家里陪伴、照顾秦理。
令何棠惊讶的是,梁希晨的意外去世并没有过多地打击到秦理。原本,她以为秦理会因此自责愧疚好一阵子的,但事实是,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渐渐地好了起来,作息也逐渐正常,平时还常与大家开开玩笑,在何棠看来,秦理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梁希晨的打击、定时炸弹般的癫痫病症,好像对他没有太多影响。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何棠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没有去工作,何棠和秦理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他们的婚礼。
婚礼的喜宴定在了D市市郊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这里依山傍水,环境格外优美,酒店深处还有一大片私密草坪,可以隔绝外人,用来举行白天的婚礼仪式。
秦理带着何棠去到了那里,何棠推着他在草坪上慢慢地走,秦理一边指点着周围,一边和何棠说着他的设想。
“那里是一道鲜花拱门,你穿着婚纱,从那里被你爸爸带入场,经过这条长长的铺满花瓣的白色地毯,来到我身边。”
“这边是舞台,尽是鲜花、白纱的海洋,我们将在这里被证婚。现场的小乐队为我们伴奏,四周全是祝福的亲朋好友。”
“那边是装食物的长桌,只是一些点心饮品,毕竟晚上还有喜宴。年轻人可以在草坪上跳舞,小孩子也可以在周围玩,这里虽然是露天,但是酒店方保证可以保护我们的隐私。”
“我相信那一天天气一定很好,天会特别特别得蓝,我觉得在这个草坪上举行婚礼会很棒,你觉得呢?”
何棠脸上一直挂着笑,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只是…”秦理扭过身子拉住何棠的手,何棠停下脚步,绕过轮椅走到了他的面前,很自然地蹲了下来。
他们就停在这碧绿草坪的中间,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秦理眼睛带笑地看着何棠,说,“新郎要亲吻新娘的时候,需要你配合我了,你说是弯腰好呢,还是蹲下来好呢?”
“不知道啊,你说呢?”何棠笑嘻嘻地问。
秦理也笑:“不如,我们练习一下吧。”
何棠羞红了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秦理清一清嗓子,说:“现在,新郎秦理先生可以亲吻新娘何棠小姐了。”
何棠依旧蹲在他的面前,她挺直上身,仰着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感觉到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继而,一抹温润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
秦理浅浅地吸吮着她的唇,好一会儿才松开。
何棠重新睁开眼睛,只看到面前的男人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深情缱绻。
夏日夕阳如火般燃烧着,金色暮光披在他的肩上,他此时的笑容就像一道浓烈的符号,深深地印在了何棠的脑海里。
******
八月中旬,齐飞飞收到了D市一所三本院校英语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她来到锦宏国际,献宝似的拿给秦勉、秦理和何棠看。
齐飞飞正在放暑假,没有了课业的负担,她时常会往锦宏国际跑,有时候能从早上一直待到晚上,秦勉在上班,没有工夫陪她她也不在乎,一个人去十一楼玩游艺机、去小影厅看电影,或者去十三楼享受精油SPA、蒸蒸桑拿,什么都不想玩的时候,她就去秦勉的房间里玩电脑、看电视,累了就赖在他的大床上睡一会儿。
秦勉下班都挺晚,何棠和秦理会喊齐飞飞一起吃晚饭,她总是不答应,笑嘻嘻地说要等秦勉回来一起吃。
好不容易等到秦勉下班,齐飞飞与他一起吃完饭,秦勉就提出送她回家了。
齐飞飞很不乐意,有时候就赖着不走,说秦勉的套房那么大,还有空着的客房,其实她可以搬过来住几天。
秦勉毫不客气地说:“不行。”
这一天,齐飞飞又一次来锦宏国际玩,她突然想要游泳。
一个人游泳会很无聊,秦勉又在工作中,齐飞飞就去找了何棠。
何棠有些抗拒,秦理说:“你上次不是和我一起游过了么,就去陪飞飞玩一下,如果觉得不舒服就上岸坐坐。”
何棠小声问:“你不能陪我一起去么?”
秦理一怔,摇头说:“我的腿和右手不好看,飞飞看到了会害怕的。”
那么热的天,秦理出门都不穿短袖,更不用提短裤了。他只在自己房里或是和那些小孩子在泳池玩时才会穿短袖T恤和沙滩裤。何棠明白,他是不希望自己萎缩的右臂给别人带来困扰。
见秦理都发了话,何棠点了点头,大着胆子陪齐飞飞去了泳池。
齐飞飞游泳不错,何棠却没有多大的兴趣,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齐飞飞一个人在池子里游,何棠只是在池边坐着。
半小时后,齐飞飞觉得无趣,穿着泳装披着浴巾去蒸桑拿了。
何棠一个人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晒着日光浴闭目养神。这时,一阵电动轮椅的运行声传来,何棠扭头一看,只见秦理换了一身全身包住的深色泳装,坐着轮椅到了她的身边。
他的脖子上挂着泳镜,腿上搁着浴巾。何棠立刻就笑了起来,秦理也是笑得灿烂,扬起左臂展示了一下他长及手腕、脚踝的泳衣,说:“怎么样?我都忘了我有这先进装备了。”
“很棒。”何棠走到他面前,说,“我帮你下水,好吗?”
秦理点点头,何棠还记得关敬帮秦理下水时的步骤,秦理的轮椅停在入水处边上,何棠架着他的腋下将他提抱到了地上,然后再小心地将他挪动到池水中。
大半身体入了水,秦理立刻变得灵活了一些。他在水中翻了一个身,向着何棠笑道:“糖糖,下来。”
何棠也从入水处下了水,她穿一身天蓝色的连体泳裙,游在水中身姿灵敏,皮肤滑溜溜的,被秦理取笑说是像一头海豚。
秦理游得很慢,何棠也就绕在他身边陪着他玩,游个十来米,秦理会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左臂趴着浮标,连着下巴也搁在上面,扭过头来朝何棠笑。
何棠游到他身边,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腰。
他们在池水中旁若无人地接吻,害得刚从桑拿房走出来的齐飞飞羞得捂住了眼睛。
齐飞飞不打扰他们鸳鸯戏水,去洗澡换衣服了,秦理和何棠又在水中玩了一会儿。
现在的何棠心境平静了许多,在池水里不会再惊慌害怕了。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秦理身上,尽心地护着他的安全。
可是何棠没有想到,游着泳的秦理最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肢体瘫痪的他会溺水,而是——在游泳时,他很容易癫痫发作。
当秦理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他最后的意识就是狠狠地掐了一下何棠的肩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的身体猛烈地抽搐起来,在身边掀起阵阵水花,何棠第二次看到他翻起的白眼和口鼻处不断溢出的白沫,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她从未如此恐惧。上一次秦理发作时他们是在医院,何棠知道秦理会被医生救到,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是单独在这空旷的泳池,而且还是在水里!何棠唯有拼尽全力抱住秦理的身体,不让他下沉,并且让他的脑袋搁在浮标上露出口鼻,保持呼吸。
她扯掉了他的泳镜,甚至没有多余的手再去让他咬,只能祈求老天不要让他咬到舌。
她扭着头朝着更衣室的门大声地喊,声音颤抖而绝望:“飞飞!!飞飞!!能听得见吗?!齐飞飞——”
齐飞飞哼着小曲儿走出更衣室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慌得丢下了手里所有的东西,撒开长腿下楼去找秦勉了。
看着她的背影,何棠微微放了心,她已经很累了,脑袋有些缺氧,视线都开始模糊,秦理的身体毫无知觉还在不停地抽动,她完全靠着一口气把他100来斤的身体提抱在水面上。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再坚持,不能让他沉下去,一定不能让他沉下去!
秦勉和关敬、马佑杰一起冲了过来,三个男人脱了鞋子就直接跳进了水里,合力将秦理救上了岸。
关敬又回头来拉何棠,她几乎累得虚脱,上岸后就瘫坐在了地上。齐飞飞跑到她身边,将一块浴巾披到了她的肩上。
秦勉手脚麻利地将浴巾垫在秦理头下,和关敬一起轻护住他的身体,防止他痉挛过大而肢体损伤。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秦理渐渐恢复了平静。
马佑杰已经打了120,在等待的过程中,关敬拉开了秦理连体泳衣的拉链,能让他更顺畅地呼吸,又拿来几块大浴巾盖在了秦理身上,秦勉则重重地喘着气,扒了扒自己的头发。
然后他回过头来,怒不可遏地对着何棠吼道:“你怎么搞的?!你是他的妻子!难道一点功课都没有做吗?!癫痫病人是绝对不可以游泳的!!如果刚才不是飞飞在,秦理有可能会死的!会死的你明不明白?!”
所有人都愣住了,何棠睁大眼睛望着秦勉,嘴唇抖动,面如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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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对何棠态度不好,何棠早有感觉,至于原因,她也是清楚的。
秦理和何棠已经结婚大半年,秦勉是个男人,本不应该对何棠这么小气的,可是,秦勉实在难以摈弃最初对她的印象。
在秦勉的眼里,何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长相气质、性格家境、工作能力暂且不提,秦勉对何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圣诞夜。
何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秦理。
之后没几天,她因在老家碰到困难而打电话向秦理求助。
秦理连夜赶去帮助她,她和她的家人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秦理的几十万。
然后,她就答应和秦理交往了。
又因为叶奶奶病重,她很快地答应和秦理结婚。
何棠的家人很是极品,贪得无厌又喜怒无常,她还有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哥哥,在喜宴那天想要蓄意伤害秦理!
有很多事,叶惠琴和秦树是不知情的,秦勉也无意去嚼舌根,只是他真的想不明白秦理到底看上了何棠哪一点。
总之,在他看来,何棠和秦理根本就不般配。
如果他们一直好好的也就算了,秦勉最不能容忍的是,秦理会因为何棠而遇到生命危险。

78

救护车赶到时,秦理已经没有了发作症状,只是在持续的昏睡中,秦勉不放心,还是决定将他送去医院。
救护车上只能有一个家属陪伴,秦勉顾自上了车,何棠一直跟在他身后,还没来得及说话,随车护士已经将车门关上了。
何棠呆呆地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马佑杰和关敬对视一眼,关敬尴尬地对何棠说:“秦太太,我送你去医院吧,秦董也是着急了。”
医院里,秦理一直都没有醒,他的左手偶尔会无意识地抽动一下,医生对他简单检查后认为不需要做治疗,于是就把他转入病房让他好好休息。
秦勉没有瞒着父母。接到电话后,叶惠琴和秦树就赶到了医院。关敬带着何棠也赶来了,走廊上,秦勉看都没看何棠一眼,只是去和父母说起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