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午饭怎么办?”
“隔壁阿姨会给我送饭来的,爸爸每个月给她钱了。”
“你就一个人在床上待一天吗?”何棠很惊讶,“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梁希晨点点头:“能的,这两年没上学,我都是这么过的。”
何棠觉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问:“你的褥疮有没有好一点?”
梁希晨一怔,手指拽紧毯子,摇头说:“没有。”
见何棠皱起了眉,他赶紧指着自己胸下一点的部位说:“何棠姐姐我没事的,我这里以下都感觉不到的,所以不疼。”
“…”何棠心惊肉跳,下定决心说,“不行,我要带你去看医生。”
“真的不用了。”梁希晨着急地挪了挪身子,右手从床边角落翻出一盒药膏和纱布,说,“我自己会护理好的,现在主要是天热,一个没注意…”
何棠急道:“你这样的情况,房里怎么能没有空调呢?你爸爸为什么不给你装?”
她坐了一会儿,已经闷得出了一身汗,根本无法想象瘫痪的梁希晨是怎么在床上解决他的吃喝拉撒。
梁希晨轻声说:“何棠姐姐,我真的没事,去年夏天,前年夏天,我都是这么过的…”
正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了钥匙开门声,何棠站起身来,一会儿后就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房间,他穿着邋遢,头发油腻,嘴角还叼着一根烟,看到何棠愣了一下。
他是梁希晨的爸爸梁鲁生。
何棠没有多留,临走的时候,她思考了一下,把钱包里的钱都给了梁鲁生,大概是1600块。她说:“梁爸爸,天气太热了,给希晨装一台空调吧。”
梁鲁生掂了掂手里的钱,说:“装空调…这点钱不够吧。”
何棠忙说:“不够的我明天给你送来。”
梁鲁生立刻堆起了笑脸,说:“那真是谢谢你啦,明天大概几点?我在家里等你。”
何棠和他约了时间,与梁希晨打了招呼准备离开。临走时,她发现梁希晨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那个少年深深地锁着眉,还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梁鲁生瞪了他一眼,他抖了一下,默默垂下了头。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天,何棠和14岁的梁希晨有了小小的交集,她对这个下肢瘫痪的少年心生同情,想要帮助他,如此而已。
可是,事情的结果却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何棠回到家时正是中午,她洗过手去与秦理一起吃午餐。
饭桌上,秦理并没有问到她去见梁希晨的事,何棠自己却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对秦理讲了梁希晨生活环境之差,他的身体又不好,还不能出门,爸爸似乎也不怎么照顾他…秦理一直沉默着吃菜,没有回答。
直到最后,何棠说:“那么热的天,他房里连空调都没有,我实在不忍心,给了他爸爸一些钱,不够的我明天再给他们送去。”
秦理突然“啪”的一声搁下了筷子,他扭头看何棠,问:“你给了他爸爸钱?”
他的语气很严肃,何棠愣了一下,犹豫着点点头,说:“1600块,给梁希晨买空调用,还不够…”
她越说声音越轻,秦理盯着她的眼睛却越发严厉。
何棠觉得这个样子的他真是陌生极了,说:“阿理,你怎么了?”
秦理做了几个深呼吸,重又拿起筷子,说:“我没事。”
“…”何棠不敢说话了。
秦理默了一会儿后,夹了一筷子菜到何棠碗里,说:“糖糖,梁希晨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派人去处理的,你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更不要去他家了。”
何棠很惊讶:“为什么?”
“不为什么。”秦理扭头看她,沉沉地说,“只因为我不喜欢你和他见面。”
何棠傻了,一会儿后咯咯笑道:“阿理,希晨才14岁。”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秦理说,“今天你给他爸爸的钱就算了,明天不要再去,更加不要再给他钱。”
何棠心里有些小不舒服,不可否认,她钱包里的钱的确是秦理给她的,但是她这是在做好事不是么,她以为秦理一定会理解并支持她的,没想到他竟然会责备她。
何棠想到梁希晨的生活惨况,心里很是郁闷,她也有点来了脾气,又不好发作,说:“我会把钱还给你的,明天我会用自己的钱给他。”
秦理眯起眼睛看她,说:“你自己的钱?”
“是啊。”何棠撅着嘴说,“我也有工资的。”
“工资?”秦理又一次搁下筷子,说,“糖糖,听我的话很难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梁希晨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何棠急道,“我只是想帮他呀。”
秦理冷静地说:“帮他可以有很多办法,我会处理,会让你满意,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不要再给他钱。”
“秦理!”何棠再也忍不住了,“你,你不是一直在做慈善的么?你说你很喜欢小孩子的,为什么就是看梁希晨这么不顺眼呢?他的情况比周小胖,章小元严重许多,他不就是最该得到帮助的人么?我只是想给他买个空调,难道你就在意这点空调钱?!”
“是的。”秦理说,“我就是在意这点空调钱!非常地,在意。”
他盯着何棠的眼睛,倾过上身步步紧逼。
“何棠,我在意我赚的每一笔钱,每一块,每一毛,每一分,我不会允许这些钱花到任何没必要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求八匹大马拉住不写崩!!(这章写得很急,明天修)
70
与秦理认识十个月,结婚半年,何棠不敢说自己对他百分百地了解,至少,她觉得自己基本能摸透他的脾气。
大部分的时间他是笑容可掬、温和有趣的秦理,对待亲人、朋友、下属和家里的护工、帮佣阿姨,他都没什么架子,很容易相处,偶尔大家开他玩笑他也不会生气,甚至还懂得一点自嘲。
单独面对何棠时,他会咬着她的耳朵说情话,有时还会耍耍赖,幼稚得像一个大孩子。
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半年,何棠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表象蒙蔽。她知道秦理有自己的底线,如果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会变得有些可怕。
可是这一次,何棠实在不知道自己做的哪件事触到了秦理的底线,会让他这么生气。
何棠觉得秦理已经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了,这根本就不是平时的他!
她听到秦理说的那句话:我不会允许这些钱花到任何没必要的地方。
何棠生气了。
她咬了咬下嘴唇,说:“也许你会觉得给梁希晨买台空调是完全没必要的事,三、四千块钱还不如拿去买根领带,但我不这么认为!你去过他家里吗秦理!你知道他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吗?你知道因为天热他房里有多臭多闷吗?他才那么小!他的生活环境会因为一台空调而改善许多!如果你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事,那我…那我只能说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把钱看得那么重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何棠已经站了起来,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两只手臂垂在身边,拳头紧握,整个人簌簌地发着抖。
秦理依旧坐在餐桌边,家里只有他们两人,何棠也不怕不给他面子了。
那个男人一直眼神森然地看着她,眼里惯常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听着何棠用颤抖的语气噼里啪啦地说完一通话。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很久以后,秦理手指敲敲桌面,说:“坐下。”
何棠:“…”
秦理盯着她,见她没有反应,稍微放柔了一些语气,说:“糖糖,坐下和我说话。”
何棠心中一滞,终于坐了下来。
秦理移过她的汤碗,一勺一勺地给她盛了一碗汤,一边盛,一边说:“你知道这套餐具要多少钱么?”
何棠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低头看自己面前的各种碗碟,她不懂瓷器,听见秦理已经给了她回答:“这套瓷器是我妈托人从法国买的,据说花了2万多块钱。”
“…”
“还有这套餐桌椅,大概花了4万块钱。”
“…”
“我们现在睡的那张床,我找人定制的,能方便我坐起来,5万,一分钱不打折。”
“…”
“何棠,关于梁希晨的事,我不想做太多解释,只能告诉你,给他父亲钱根本就帮不到梁希晨。你只需要无条件地信任我,相信我能把这件事处理好就可以了。”
秦理把那碗汤推到何棠面前,淡淡地说,“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你现在眼里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用钱堆出来的,我的衣服,我的食物,我的房子我的家具,还有我坐着的这架轮椅。何棠,这架轮椅的价钱赛过一辆中型轿车,而这样的轮椅我有好几架。”
何棠的面色发了白。
秦理的背脊绷得很挺,他凝视着何棠,继续说,“包括你,何棠。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住的,甚至于你所谓的工资,从何而来?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清高,你视钱财如粪土,我势力,我爱钱如命。但是请你想一想何棠!如果没有钱,我和你现在会是怎样?”
何棠呆呆地看着他,呼吸又一次急促起来。
秦理目光如炬,直逼何棠:“让我来告诉你,何棠。如果没有钱,秦理,会像梁希晨一样整天待在家里,因为我没有条件进行治疗,也没有条件去请护工!每天赖在床上就像条狗一样!没错,我妈妈会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但不能否认我会变成一个家庭的累赘,我也会生褥疮,会感染,会躺在床上寸步难移,吃喝拉撒全部不能自理!活得毫无尊严可言!而你呢…”
何棠被他的话震得心跳加快,继而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秦理已经说出了口:“何棠,如果没有钱,说不定你已经嫁给了泽土镇的章波,而你的哥哥,已经死了。”
一句话说完,何棠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她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在秦理面前,她真的太高估自己了,他对她的宠爱呵护从不曾减弱,以至于何棠放松了自己的神经,以为自己与他真的是平等的。
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平等过。
她只是一个秦理花了几十万“买来”的新娘。
必须无条件地臣服于他。
她根本没有资格和他吵架。
******
周一下午,何棠接到了梁鲁生的电话,因为何棠没有在约定时间赶去他家,他打电话来问了。
何棠没有办法,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工作忙走不开,也不敢和梁鲁生再约时间就挂了电话。
她想,秦理承诺会处理好这件事,她应该相信他。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块疙瘩,揪在一起郁闷难捱。
想了许久,何棠给孟老师打了电话。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孟老师关于梁希晨的事,孟老师没有起疑,告诉了何棠这几年来“助行天使”组织和梁希晨之间的故事。
“梁希晨是我们重点帮助的对象之一,但是因为他是完全性的脊髓损伤导致的高位截瘫,所以也没办法治疗,想让他每天复健吧,他家的情况又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他爸爸很不配合。”
“怎么会这样呢?”何棠想不通,“有人愿意不计报酬地帮助自己的孩子,做爸爸的怎么会不配合?”
“唉…一言难尽。”孟老师说,“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把希晨接出来住在一个医院里疗养,那个时候他身体很不好,褥疮、肺炎、营养不良…秦总给他定了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护工,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养好。”
“秦总?!”何棠惊讶地问。
孟老师回答:“是啊,就是秦总。大概是两年前吧,本来希晨念小学时是有护工全天陪读的,护工也是秦总请的。后来小学毕业了不知怎么的希晨提出不读了,我们事后想想大概是他爸爸教的。希晨上学的时候身体被我们照顾得挺好的,人也没那么瘦,可是不上学以后身子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我们派志愿者上门去看他还要被他爸爸骂,有一次甚至还打人了。后来志愿者发现希晨身体情况很糟糕就向我汇报了,我问过秦总后,他立刻要我把希晨接出来好好治疗。就是那一次,希晨养了两个月后身体好了许多,我们还和他商量继续请护工陪他念初中,没想到这时候他爸爸闹到医院来,非要把希晨接回家去住。”
何棠听的懵了,满脑子云里雾里的感觉,原来,秦理并不是对梁希晨不闻不问的呀,他居然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
她着急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没办法,报警也报过,街道也找过,都解决不了。希晨没成年,他爸爸是他监护人,他爸爸也不算是虐待他,只是他一个瘫痪的孩子,他爸爸真的照顾不好。而且他爸爸还有个大毛病,就是爱赌博,一赌起来就废寝忘食,早忘了家里还有个瘫在床上的儿子了。偏偏希晨还会帮着他爸,有警察和社工去问他,他都说爸爸对他很好,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何棠:“…”
“哦,还有一件事,去年吧,夏天热啊,希晨长褥疮了,秦总让我们给他去装个空调,结果可好,前脚装上,后脚就被他爸爸给拆了卖了。希晨还和我们说他身体没感觉,不怕疼也不怕热,真是叫人眼泪都要下来了。”孟老师唉声叹气,“从那以后我们也只能隔三差五地上门去看看他,现在他不是又得褥疮了么,秦总昨晚还给我电话,叫我派人把他接到医院去治疗呢。说这个夏天就让他在医院过了。”
又聊了一会儿后,何棠对孟老师表示了感谢,又委婉地要求她不要将这些对话告诉秦理。
放下手机,何棠坐在办公室里,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她越来越不懂秦理了。
他明明那么关心这个孩子,却在接触时表现得异常疏离、排斥。
他通过孟老师帮助着梁希晨,也不知希晨知不知情。何棠想到梁希晨望向秦理时崇拜又羞怯的眼神,她想,这少年该是知道的吧。
******
一个星期过去了,何棠再也没有与秦理说起过关于梁希晨的事,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亲近以后又因为这个少年而莫名其妙地拉远了一些,还因为,她实在不想和秦理吵架。
尽管她并不理解秦理为何对梁希晨言行不一,但她不打算再过问了。
梁鲁生给何棠来过几个电话,她心里很难受,硬着头皮撒谎敷衍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梁希晨因尿路感染而发烧昏迷的消息。
吃晚餐时,秦理接到了孟老师的电话,他沉着脸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何棠疑惑地看着他,秦理搁下了筷子,左手扒了扒头发,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何棠说:“糖糖,陪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希晨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想要双更就鞭打我吧!╰_╯
71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住院区里大部分病人已经休息了,但是梁希晨还没有睡,他乖乖地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等待着他最想见的那个人的到来。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何棠推着秦理进了房间,光线昏暗,梁希晨很努力地扭着头,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秦理却轻而易举地因为床头灯的照射而看到了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他已经有很久不曾仔细地看过他了。
就算这少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都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一眼。
如今看来,梁希晨真的长大了许多,他的眉眼五官渐渐地长开了,还进入了变声期,秦理想,再过四年,他就成年了。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何棠把秦理推到病床边,一直陪着梁希晨的护工退了出去。梁希晨盖着薄被,羞涩地向他们笑笑,开口叫人:“秦理哥哥,何棠姐姐。”
他面色红得不正常,体温还没有退下去,何棠伸手抚上他的额头,问:“挺烫的,希晨,还难受吗?”
“还好。”梁希晨摇摇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白天时头很疼,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他笑得很开,转头看着秦理,说:“秦理哥哥,你和何棠姐姐来看我,我真高兴。”
秦理的神情却一直绷着,他默了一会儿后,摸了摸梁希晨的头发,说:“都发烧了还高兴,脑子烧坏了么?梁希晨,你上次是怎么答应孟老师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可你做到了么?”
梁希晨约摸看到秦理生了气,嘴角也挂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就是一次导尿没消毒…”
“一次都不能马虎!”
他语气有些严厉,何棠拍拍他的肩,说:“阿理…”
秦理看了梁希晨一会儿,见少年眼里雾气凝起,嘴唇都抖了起来,他放低了声音,“不要哭了,男孩子哪有你这样爱哭的。”
他抽了床头柜上一张纸巾去给梁希晨擦眼泪,说:“梁希晨,你忘了我和你的约定么?”
梁希晨呆了呆,旋即就破涕为笑,说:“没忘!”
这时,有护士进病房要给梁希晨导尿,何棠是女性,留着不方便,就走了出去。
等到护士出来,何棠想了想后,没有再进去。
她想让秦理和梁希晨单独相处,总觉得,他们之间有许多故事,而其中有些事,秦理并不想让她知道。
其实,何棠是有些意外的,因为看到了秦理对梁希晨的亲昵,她越发觉得当初秦理排斥少年的举动极其匪夷所思。
一直过了一个小时,何棠才走进病房,她缓步走到病床边,发现梁希晨已经睡着了。
秦理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阿理。”何棠小声喊他。
秦理回头看到她,“嘘——”了一声,他又看了梁希晨一眼,帮他掖了掖被子,说:“糖糖,我们回家吧。”
******
这天晚上,秦理没有去复健,他说他想要游泳。
何棠坐在泳池边,看着关敬推着秦理从男更衣室里出来。
两个人都赤着上身,换上了泳裤,月光透过泳池顶端的透明玻璃钢屋顶洒入泳池,灯亮得不多,能看到水面上泛着闪烁的光。
何棠想要去帮忙,关敬说他一个人就可以。
他是用抱的将秦理抱到入水处,那里有不锈钢扶手,秦理坐在台阶上,左手抓紧扶手,关敬稍稍搬动了下他的身体,他就滑入了水中。
何棠一直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有些紧张,可是一会儿以后,她就看到秦理仰身在水面上,左臂掠过头顶一下一下地划着水,慢悠悠地游了起来。
关敬似乎得过秦理的吩咐,见没有问题后,他就退了下去。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余下秦理在池水中缓慢游动,掀起了一波一波浅浅的浪花。
何棠抱着膝坐在泳池边,视线一直追随着他。
秦理真的很瘦,很苍白。因为仰泳的关系,他的肋骨突出得十分明显,枯瘦的右臂和双腿则怪异地浮在水中,丝毫都没有自主运动,尤其是他的两只脚还是呈内八的形态,静静地拖在他的身后。
十分钟后,秦理游到了距离何棠十来米远外,何棠发现他突然停了下来。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不动了。
何棠“嚯”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理,她喊他:“阿理!”
他没有动,也没回答,就那么仰躺在水面上,漂漂荡荡。
何棠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她甚至忘了去叫只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关敬,她快速地脱掉凉鞋,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何棠是会游泳的。
尽管已经十几年没有游,可是在6岁以前,她是碧湖村孩子们中的小蛙女。
全身没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何棠有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这惊慌就被更强大的念头推倒了,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她要赶紧去秦理身边,她要去救他!
何棠奋力地划动手臂,两条腿蹬得飞快,把水花踢得老高。她穿着短袖T恤和家居短裤,并不会妨碍划水,没用多久,她就游到了秦理身边。
抓住他右臂的那一刻,何棠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秦理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猛地喝进了一口水,继而大声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就令他难以保持身体平衡,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往水里坠去。
何棠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了他,她大声地喊:“阿理!阿理!”
秦理的左臂盲目地挣扎着,终于被他抓到了一截浮标,他紧紧地握住,思维回转后他猛吸了一口气,才算是稳住了呼吸。
扭过头,他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何棠,她的左臂腋下环着一截浮标,使得身体不会下沉,右臂则牢牢地圈着他的身体。
她头发早已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神情慌张又焦急,见到秦理扭头看她才松了一口气,吐出了几口水。
两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紧拥着浮在水中,俱都深深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后,秦理才开口:“你没事吧?”
何棠愣愣地摇了摇头,问:“你呢?”
“我没事。”秦理眼神有些闪烁,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懊恼自己的疏忽,说,“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