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背和双腿紧贴轮椅靠背和座垫,双脚踩在踏板上,左手扶住固定在墙上的一个扶手架。
他每天都在复健室练习站立,倒不会因为体//位改变而导致头晕。
练习站立很无聊,秦理通常用看新闻和听音乐来排遣,现在则是由何棠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
秦理爱看体育比赛和时政、财经新闻节目,或者看电影,何棠则喜欢看连续剧,有时候还是很狗血的连续剧。
她会很乖地陪秦理看他喜欢的节目,碰到不懂的就问问他,比如看网球比赛的时候,何棠就搞不懂为什么打一球比分会从0跳到15,又从15跳到30,接下去却不是跳到45而是跳到40了。秦理听到她的问题觉得十分有趣,然后就详细地回答了她。何棠是个虚心的好学生,她从不会不懂装懂自以为是,所以秦理和她一起看电视总是会有很多乐趣。
直到有一天,秦理惊讶地发现何棠喜欢看国产婚恋连续剧,于是在练习站立的时候,他就提出陪她一起看。
何棠不答应,着急地说:“你一个男人家,看这个多奇怪啊。”
秦理哈哈大笑:“为什么呀,我也是第一次结婚没经验,看看还能学点东西。”
何棠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和秦理一起看。
这些连续剧总是会有夸张的情节,婆媳大战、小三上位、原配逆袭、离婚夺子等桥段层出不穷,秦理看得直想笑,何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看到一个情节,男主出轨后,女主提出离婚,男主幡然醒悟自己爱的还是女主,于是苦苦哀求复合。演到这里时,秦理站立的时间正好到了,何棠毫不犹豫地关了电视机,站在秦理身边看着他恢复到坐姿,然后替他解开扣带。
这时,会有按摩师准时来替秦理活动肢体。他在轮椅上坐了一上午了,身体自然是有些疲劳的,他的电动轮椅能变成躺卧模式,秦理就躺在轮椅上让按摩师为他进行肢体被动训练。
他不想让肌肉萎缩,不过他的肢体活动毕竟比常人少太多,因此还是无法避免双腿及右臂肌肉逐渐萎缩。何棠知道他身体的情况,秦理的两条腿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了,只在大腿上还有一丁点的肌肉,右臂的情况更糟糕,还有他的臀部甚至都有些瘪塌。
万幸的是,秦理从小到大都被护理得很好,他少有感染,哪怕夏天一不注意得了褥疮,也会在初期就得到妥善治疗。
按摩师为秦理按摩、活动肢体时,何棠就在边上观摩学习,有时按摩师帮他活动左腿,何棠就试着帮他活动右腿。
秦理仰面躺在床上,何棠搬起他的右腿,学着按摩师的样子将之屈至他的胸前,再展开小腿向上踢出,循环一个圈后回复到起始姿势。
当何棠和按摩师交替着活动起秦理的双腿时,秦理还有心情和他们开玩笑:“糖糖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在跑步?”
何棠抿着嘴唇笑,按摩师说:“我倒觉得像是在骑自行车。”
“是么?”秦理笑着说,“其实我小时候坐过自行车,那时候我特别羡慕阿勉可以骑小单车,我就吵着也要坐。后来我妈就骑着车,后座固定着一个小椅子,把我严严实实地绑在椅子上,带我出去兜风,那时我该挺高兴的吧,可惜后来人长大了,小椅子坐不下了,就再也没有坐过。”
何棠脑门上累出了汗,扭头看他一眼,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秦理对上了她的视线,说:“糖糖你别弄了,看你一头汗。我是叫你来陪我的,这是人家的工作,你就休息一下吧。”
何棠抹抹汗,说:“我不累,两个人一起做效果应该会更好。”
按摩师说:“不一定的,你没有受过训练,下手的力道拿不准,说不定会造成秦先生的损伤,而且秦先生久坐不动,如果造成损伤会很难恢复的,所以还是交给我吧。”
何棠这才怏怏地停下手来。
站立40分钟,按摩30分钟,结束以后,秦理会在轮椅上小睡一会儿。
何棠替他盖上被子,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秦理说:“糖糖,你可以去床上睡一下的。”
何棠摇头:“我陪着你吧,你好好睡。”
秦理扭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伸长左臂轻抚她的脸颊,突然问:“糖糖,你说,刚才那个电视剧的后续会是怎样?”
“嗯?什么后续?”何棠回忆了一下,说,“哦,那个呀,我觉得女主角是铁了心要离婚的吧,她不会原谅男主角的。”
“如果是你呢?”秦理问,“如果你是女主角,你会坚持离婚吗?”
何棠注视着秦理的眼睛,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何棠嘴角一弯,说:“你不会出轨的。”
一句话就逗得秦理笑开了:“我是说如果嘛。”
“哪里来的如果。”何棠撅着嘴唇嗔道。
秦理笑得很灿烂,说:“不瞒你说,我妈和我说过,我这个人天生油嘴滑舌,又喜欢吃喝玩乐,如果我身体健康的话,一定是个招蜂引蝶的纨绔子弟,每天泡妞酗酒,飙车赌博,做尽一切公子哥儿会做的坏事。”
何棠“噗”一下笑出来,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左臂,说:“别胡说八道。”
“是真的,所以多亏了我生病,挽救了一个不良少年,换来了一个励志的青年残疾人企业家,哈哈哈哈。”秦理笑了一阵,渐渐闭上眼睛,“糖糖,其实我觉得我妈说得满有道理的。”
他累了,声音越来越轻,一会儿后就侧着头睡了过去。
何棠轻抚他的头发,帮他掖好被子,一直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秦理醒来时大概是下午1点40分,他会在护工的帮助下简单地洗个澡,再换上正装,精神抖擞地开始下午的工作。
他的每一天几乎都这样度过,何棠心里深深佩服,秦理从来不说麻烦或辛苦,他只是坚持着这些习惯,日复一日,永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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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一天屠宝良来办公室找何棠一起去吃午饭,何棠在办公室的处境慢慢地有了变化。
第一个主动并友善地与她说话的是35岁的武雯雯,午餐时她坐在了何棠和吴慧尧桌边,打过招呼后,很不好意思地问何棠,她摆在桌上的开了花的小绿植是什么。
“挺好看的,我看你养得特别好,我想给我女儿也买一盆。”她说。
何棠很认真地回答了她,那是四季海棠,然后武雯雯就与她聊起天来,问到了何棠的学历及专业。
何棠很老实地作了答,并说自己和吴慧尧是同校同专业。武雯雯有些惊讶:“哎,很不错啊,是一本哦,而且你俩和咱们部门的邱小群也是同校同专业呢。”
30岁的邱小群刚端着餐盘从他们身边走过,武雯雯叫她一起来坐,把刚听到的事儿说给她听。邱小群说了几个教授名字,何棠和吴慧尧都认得,邱小群是研究生毕业,问:“那你们干吗不读研呢?这专业保研很容易的。”
吴慧尧说:“我是成绩差,何棠是家里的原因,她家不让她继续读书了。那时候她要是想读研是很容易的事。”
武雯雯和邱小群对视一眼,随便扯了几句将话题拉了开去。
从那以后,何棠的日子变得好过许多。
刘革慢慢地将一些工作交给她做,比如一些配合其他单位围标的标书,他让邱小群和何棠一起做,邱小群与她分工以后,何棠就会很认真地做起来,碰到不懂的就去请教邱小群或武雯雯。
古语说日久见人心,虽说部门同事并不一定能真正了解何棠的为人,但经过近两个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谁都能感觉出,何棠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她温和内敛还容易脸红,工作起来又很认真努力,其实非常适合需要用严谨仔细的态度来对待的投标工作。
曾经在背后对她口出恶言的施智敏甚至悄悄地和武雯雯说:“武姐,你别说,其实我找对象就想找个何棠这样的女孩子,温柔贤惠,长得也满可爱。”
武雯雯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说:“你够胆去撬老大的墙角吗?”
施智敏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倒是想问问何棠有没有姐姐妹妹。”
武雯雯一拍脑袋道:“预算部新进来的吴慧尧,是何棠的好姐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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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市的春天虽然短暂,但却明媚美好。
桃花尽,梨花谢,四月底时,何棠发现,她和秦理结婚快满三个月了。
日子过得很简单,很平淡,何棠心里却一点也不失望,反而满足又感恩。
她的工作渐有起色,和秦理的相处也愈发亲近自然。
本来,他们是属于闪婚的,但是在这三个月的磨合时间里,他们对彼此越来越了解。
秦理对食物的口味喜好,喜欢的服装款式及颜色,支持的球队,还有生活上的诸多小习惯,何棠都知道了。
何棠爱吃的零食水果,喜欢的电影明星,偏好的穿衣风格,还有念书时的一些糗事,秦理也知道了。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性”。
在这方面,秦理和何棠就像两个共同学习进步、探索研究的好学生,他们相拥在一起,共度过一个个美好的夜晚,越来越和谐、美妙、开放且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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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节放假前的一天晚上,秦理在十三楼的复健室复健。
他站在站立架前练习站立,何棠坐在边上陪着他,一边绣着十字绣,一边和秦理聊天。
话说到一半时,秦理突然噤了声。
何棠等不到后半句话,奇怪地抬头看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何棠已经发现了好几次,秦理不管在做什么的时候会突然地怔神,就像是在发呆,几秒钟后他会突然反应过来,接着说话或是做事。
何棠问过他究竟是怎么了,秦理都笑着说没有事,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她不放心,悄悄地去问了秦勉,秦勉面色很难看,说:“我知道了。”
何棠不知道秦勉知道了什么,见他脸沉沉的,她也不敢多问。
这一次,如往常一样,秦理很快恢复了原状,他见何棠呆呆地看着他,不禁问:“糖糖,你怎么了?”
“你刚才又走神了。”何棠放下十字绣,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阿理,我觉得你很不对劲啊。”
秦理脸色轻微变化,立刻又镇定地说:“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么?”何棠担心地问。
“当然是真的。”秦理站得很累了,说,“糖糖,帮我去把郭叔叔叫进来吧。”
何棠应下,刚要转身,秦理又叫住了她。
“糖糖。”他说,“你去北京玩过吗?”
何棠摇头:“我没去任何地方旅游过。”
秦理牵唇一笑:“劳动节时,我带你去北京玩几天,好不好?”
“啊?怎么突然想要去北京?”
“刚巧要去见个客户。”秦理温和地笑着,“和你结婚那么久,哪里都没带你去过,真是很说不过去的。”
“…”
“和我一起去,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去,已经习惯你在身边了。”他说。
“好啊。”何棠终于点了点头,笑得羞涩:“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秦理不会出轨。


第 63 章

自从何棠从富洋建筑离职,来到中勤上班起,她出门的机会就变得很少很少。
上班在十楼,家在十二楼,想要吃饭可以去十一楼也可以去一楼的凡人轩,其他休闲活动基本都能在锦宏国际楼里解决。偶尔陪着秦理回慕芳里吃饭或是去医院探望叶奶奶,他们也都是出门上车、下车进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何棠以前有每晚出门散步跳绳的习惯,现在陪在秦理身边,她就在晚上秦理复健时,在他身边寻个空地跳跳绳,或是去秦勉锻炼的健身房用跑步机跑步。
超市不用去了,菜场不用去了,同事聚会都不会叫她,公园、夜市更不用提了,有时候何棠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过转念一想,秦理又没有限制过她的人身自由,而且她也的确没什么地方要去。
何棠唯二的两次出门是逛街,一次是四月初陪吴慧尧去买衣服,另一次是齐飞飞约她出去玩。
何棠和吴慧尧逛的是服装市场,吴慧尧自己家就是做成衣加工的,对这一行她有自己的见解,所以她几乎不逛大商场。用她的话说,除非是买顶级大牌,要不然商场里千把块的衣服也许还比不过市场里卖200块的精品,关键是要会挑。
齐飞飞约何棠出去逛街吃饭是五一劳动节的第一天,齐飞飞上午补完课,中午拖着何棠去吃烤肉,下午两个人就手挽手地逛起了大商场。齐飞飞不缺钱,在美国的妈妈每年都给她不少生活费,乔胜荣对她也很大方,所以她买起东西来大手大脚的。
何棠就不是这样了,尽管她包里有秦理给她的“随便刷”信用卡,她也都是只看不买。齐飞飞叫她试化妆品,何棠说秦理给她买的都还没用完,齐飞飞叫她试衣服鞋子,何棠说家里有满满一柜子的衣服,五年都穿不完。
齐飞飞懊恼地说:“何棠姐姐和你逛街真没劲,以后不和你来了。女人哪里会嫌衣服多啊!”
何棠脸红了,带着齐飞飞去到商场的地下超市,在进口食品柜台买了点儿糖果饼干,她说:“阿理喜欢吃这个,上回他还说这个奶糖快吃完了。”
齐飞飞:“…”
回到一楼的时候,何棠和齐飞飞路过一家奢侈品专卖店,齐飞飞看着橱窗里的模特穿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眼馋地说:“我家阿勉哥哥要是穿这个肯定好看。可惜太贵了,估计得几万块一套,买不起啊买不起。”
何棠的注意力被另一件烟灰色的几何纹休闲西装吸引,齐飞飞看着她的样子,说:“喜欢的话就买给秦理哥哥咯。”
何棠说:“他已经有许多衣服了。”
“没有一件是你买的吧。”齐飞飞坏笑,“相信我啦,你买的他肯定喜欢。”
何棠抿着唇一笑,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店里。
晚上临睡前,何棠脸红红地把装着衣服的购物袋递给秦理,秦理有些惊讶,拿出衣服看了以后立刻开心地笑了,说:“糖糖,谢谢,我很喜欢。”
何棠说:“你都还没试。”
秦理大笑,说:“不用试,尺码是对的,你老公我这么帅,穿什么都好看。”
何棠:“…”
秦理拉过何棠的手,问:“你自己买了些什么?穿出来给我看看。”
何棠挠了挠头:“我什么都没买。哦,也不对。”
她把糖果饼干拿到秦理面前:“我给你买吃的了,是你喜欢的奶糖。”
“…”秦理愣了一会儿,问,“你难得出去玩一趟,自己什么都没买?”
何棠眨着眼睛点了点头,立刻又说:“我衣服都穿不完,没什么要买的。”
秦理抬头盯着何棠,她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最后秦理叹了口气,放柔语气说:“糖糖,我不是要勉强你买东西,只是我身体不好,很少机会能陪你出去玩,所以你难得出去一下,我心里是很高兴的,我也希望你能玩得开心,该吃吃,该喝喝,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明白吗?”
“明白。”何棠感受着秦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歪着头想了会儿,又说,“可是,我玩得挺开心的呀,还有给你买的衣服和吃的,就是我想买的东西。这衣服好贵的,都抵我大半年工资了,我也没给你省钱呀。”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秦理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都要说不过你了。这样子,后天咱们去北京好好玩,好吗?”
“好。”何棠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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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理选在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出发去北京,这样可以避开旅游高峰。
关敬和马佑杰跟着他们一起去,一行四人赶到机场后,何棠紧紧跟在秦理身边,这是她第一次来机场,心里难免好奇,很认真地看着关敬和马佑杰忙着托运行李、换登机牌等事宜。
秦理的轮椅也需要托运,他在关敬和马佑杰的帮助配合下换了机场为残疾人旅客准备的免费轮椅,然后一行人经过安检去了VIP候机厅。等到其他乘客都登机完毕,关敬才推着秦理的轮椅经过廊桥到达机舱门口,然后他将秦理背到了机舱里,安置在头等舱的座椅上,并替他系上了安全带。
何棠心想,他出门果然是不太方便的。
为了方便照顾秦理,关敬和马佑杰的座位也在头等舱,坐在何棠和秦理的后排。何棠稍稍有些兴奋,秦理让她坐窗边,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
为了出游,她小小地打扮了一番,紫罗兰色T恤外敞着一件米白色小外套,底下是牛仔裤配小皮鞋,头上还戴着一只有蝴蝶结的发箍,整个人很是休闲可爱。
手机关机前,秦理喊正趴在舷窗上往外张望的何棠:“糖糖,过来。”
何棠扭头看他,只见他正笑嘻嘻地晃着自己的手机,并且已经打开了照相模式。
何棠心领神会,身子贴到秦理身上,歪着脑袋与他脸贴脸。
秦理伸长左臂到左前方,“卡擦”一声给两人拍了大头合影。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是笑着的,何棠的小牙齿都笑得露了出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是好看的卧蚕。秦理越看越满意,他想到自己和何棠结婚证上的合影,还有在顾爷爷的照相馆拍的合影,再到现在…显而易见,他的笑脸始终都没有变,何棠的神情却是越来越自然明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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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时已是中午,拿到托运的行李,秦理换坐到自己的轮椅上后,一行人就出了接机口,发现已经有司机在等着他们了。
在飞机上,秦理就告诉了何棠他们的行程,到北京后先去酒店休息、午餐,下午他去和一个朋友见面,晚上这个朋友请客吃饭,第二天和第三天就是纯玩,第四天午饭后启程回D市。
要请秦理吃饭的朋友叫李鸿冬,来接机的司机就是他安排的,他也正是秦理说过的要见面的客户。
李鸿冬给秦理一行人准备了一辆宝马商务车,接机以后直接把他们拉到了下榻酒店,位于东方新天地的东方君悦大酒店。
马佑杰已经事先定好了客房,秦理和何棠的房间是无障碍客房,关敬和马佑杰则住标准间,四个人把行李放到房间,一起去餐厅简单地用了午餐。饭后,秦理回房间午睡了一个多小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他叫何棠好好在房里休息,就和关敬一起离开了。
何棠总觉得秦理有一些不对劲,刚上飞机时他看来心情很好,现在说要去见朋友,理应是更高兴才对,可他的眉目间却隐藏着一丝忐忑不安的情绪。
何棠惊讶于自己竟能看出秦理的些微变化,她笃信他有心事,尽管他的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不过何棠最终没有问出口,她想,秦理烦恼的也许是工作上的事,她问了也没用。
******
秦理的确是去见李鸿冬,不过他与李鸿冬的会面是安排在下午5点。
之前的两个多小时,他有另外一个地方要去。
秦理叫李鸿冬的司机回去了,关敬开着车,带他来到了离酒店不远的北京宣武医院。
这是一家以神经内科闻名全国的三甲医院,关敬将秦理安置到轮椅上,带着他去了神经内科的一间接诊室,见到了已经等着他们的徐医生。
关敬去替秦理挂号,徐医生已经60多岁了,他两鬓斑白,身形高而瘦,眼神却是锐利有神的。他关上诊室门,看着轮椅上的秦理,原本古板的面容渐渐变得慈祥,笑着说:“小阿理长这么大了,我们该有多少年没见啦。”
秦理伸出左手与他相握,说:“徐医生,我是真想年年都来看您,实在是过来一趟不方便。您这些年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你呢?”徐医生看到秦理左手指上的戒指,惊喜地说,“呦,小阿理结婚了?”
“是,年前登的记,才几个月。”秦理低头看着自己的戒指,想到何棠,嘴角不禁漫起了笑。
徐医生问:“那你妻子呢?她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听到这句话,秦理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隐了下去,他低声说:“她来北京了,不过我还没确定病情如何,所以还不想告诉她,毕竟这么多年没发作了,我一直都以为我已经痊愈了。”
徐医生在桌边坐下,说:“我给你安排做些检查吧,动态脑电图监测、CT,还有MRI…”
“徐医生。”秦理突然打断他的话,“会不会只是弄错了?”
徐医生看着他的眼睛。
秦理继续说:“我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是我弟弟和我说,我有失神发作,会不会是他的错觉?也许…有时候我只是在想事情,发了会儿呆,很巧合地被人看到了,然后他们就误会了…”
“阿理。”徐医生也打断了他,“一切让科学来说话,你是脑部炎症引起的后遗症,虽然十年前经过药物控制而认为痊愈,但不代表它不会复发。做一下检查,都能确诊的。而且从你电话里的描述来看,我基本断定,你的癫痫复发了。”
癫痫——秦理很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却还是被徐医生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
他说:“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把你平时的情况都讲给我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发作频率如何,发作时长大概多久,别人对你发作时症状的描述,你都要清楚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