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 作者:韩小歌
文案:
田如蜜:不过面上结个婚而已,到时大家还是各过各的,你不会损失什么。
卫庭贤:田如蜜。
田如蜜:嗯?
卫庭贤:有句话我必须说清楚,我心里并没有你。
田如蜜:哈哈哈,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心里有你一样诶。
总之就是女吊丝爱上高帅富又没出息承认,结果因缘际会和他假结婚所引发的一系列又甜又虐又好笑的故事,时而虐心时而甜宠,入坑需提防精神分裂。
内容标签: 婚恋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庭贤,田如蜜 ┃ 配角:苏遥,石暮尘,田姿姿,邱子寅,肖定邦等 ┃ 其它:我又爱上了我的女主~掩面逃~><
【一】只结了一天婚(伪更修文)
“啊!不行不行不行…”
田如蜜痛不欲生地节节败退,眼皮抖得和筛糠似的,脸色一直很淡定的化妆师忍不住嘴角抽搐,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等着。
田如蜜使劲儿眨了会儿,这才不好意思地用惨不忍睹的超级熊猫眼望向化妆师:“我…我眨好了…”
化妆师认命地取过棉签处理花了的眼圈,心内却腹诽不已:为什么这样一个长相平平,又粗糙傻气的女人居然能嫁个有钱人?那男的真的长得还真不错!而且不多事,给钱又大方,各种赞!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她只能尽力以温和的语气循循善诱:“田小姐,麻烦你忍一下好不好?新郎马上就要到了,你难道不想弄得漂漂亮亮的让他惊艳一下?”
卫庭贤才不会为她惊艳。田如蜜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算了,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化妆师又不可能理解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就让她把他们当作寻常小夫妻好了。
就像那种顺顺当当恋爱,开开心心敲定,甜甜蜜蜜结婚的小夫妻——至少…看起来是。
田如蜜使劲儿把眼珠往上翻,好配合化妆师涂抹下睫毛,只是这个动作让她有种强忍眼泪的错觉——靠之,有什么眼泪可以忍的,哈哈哈!
她田如蜜这辈子居然有幸能和卫庭贤这样的男人结婚,哪怕只扯个半天结婚证都值了!
你真走运啊田如蜜。她想,那眼眶里骤起的雾气,假如不是因为睫毛膏的刺激,就一定是快要喜极而泣了吧。
化妆师到底专业训练过,一阵流水线般的涂抹后,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张眼黑唇红脸白鼻挺的标准新娘面孔,不但比她本人美貌许多,而且几乎成功脱离她的不良基础,直接变成了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错,她眨眨眼,这样也好,说不定过几个月卫庭贤就能完全否认和她结过婚的惨烈事实,惋惜地告诉大家,这个神秘的新娘子忽然病死了。
她被自己这个不着四六的想法给逗笑了,笑完却愈发感觉冷清和滑稽。她怔怔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新娘——从前一直觉得这该是一生最美好的瞬间,可为什么现在却…毫无身临其境感?
她不自在地拨了拨露肩设计的领口,这件婚纱其实很好看,她却依然惋惜着那个未能如愿的梦想——穿上自己设计的婚纱。
没办法,太仓促了。
也许以后还会有机会?
也许吧。
“小如,让我…看看。”
看见门口站着激动到泫然欲泣的田母,她赶紧抽回思绪,露出新娘专用灿烂笑容:“妈,你不是不舒服么?躺着去吧啊。”
“小如啊…你…”田母在她的搀扶下坐下,嘴唇张合了几次,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粗糙的手掌在她宽大的婚纱裙摆上摸了又摸,要说的话却像是全数堵在喉口,生生逼出了泪光。
“妈!你别这样行不?你女儿我是挫了点,不过好歹也嫁出去了不是?”田如蜜故意把嘴一撇:“你激动成这样干嘛?弄得我被废品回收了似的。”
“什么话…”田母眉头一蹙,不过转而又耳提面命:“不是我说你…你能嫁给小卫这样的男人,我们家还真是祖上烧高香了,你以后可得——”
“行了妈~~”田如蜜不悦地拦腰截断她的话头:“你女儿我以后一定三从四德五劳七伤□不离十全十美行了不?他快来了,我先穿个鞋!”
真是的,难道全世界都要提醒她“嫁给卫庭贤真是严重高攀”这个残酷事实?她田如蜜这点自知之明能没有?靠之!她弯腰大喇喇地去捞那双银白色的婚鞋,此举却让田母吓得呀呀叫,一把将鞋夺了去——
“你这孩子…真是…”田母看了看手中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脸色又白了几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没分寸?你这才刚怀上,怎么能随便弯腰?还有,这鞋你都敢穿?孩子不要了?”
田如蜜呆滞地张了张嘴——啊哦,她忘了自己“怀孕”了。
“呃…哦…那个,这鞋就是做做样子,我等会儿上车就换平底鞋!”她吹牛不打草稿:“那不是…有个什么要新郎抱新娘下楼么?鞋露出来不好看嘛。”
田母将信将疑地看着那双鞋,门外却突然传来田姿姿兴奋的叫声:“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快堵门!快!”
而后就是一连串无甚意义的堵门环节,田如蜜失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门外大姑娘小媳妇拿到红包的欢呼雀跃声不停涌进来,她却始终没听见他的声音。可他就在门外这个事实,却无端让她紧张得呼吸困难,像个真正的新嫁娘般,阵阵心悸。
门外又是一阵喧闹:“新娘提三个问题!啊不!提五个!答上了才能进来!”
别说五个,一个他都未必答得上。田如蜜扯了扯嘴角,毫不矫情地打开门,在一众嘘声里看似淡定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既贵气又帅气的男人,她的新婚丈夫,卫庭贤。
她家住六楼,按规矩新郎抱新娘是不许坐电梯的。卫庭贤在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撺掇下,咬牙把田如蜜打横抱起;她的心却猛然提到嗓子眼——这样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目不斜视的脸,她忽然有种恍惚的错觉。
一路从六楼颠簸到底层,看着他额头鬓角沁出的细汗,她还真有种恶作剧的快|感。
“卫庭贤。”她轻唤。
“嗯?”他疑惑地望向她,脑袋上还滑稽地挂着几片礼炮彩屑,严重影响了他平素光鲜+光辉的形象。
她忽然朝他结实的胸口紧紧靠过去,脸侧抵着他硬实宽广的肌肉线条,热度微微渗出,熨贴着她微烫的面颊。
他愣了愣,虽然没拒绝,却似乎僵硬了几分。
“让我爸妈看着,能放心点。”她在震耳欲聋的欢呼礼炮声中轻轻开口,不确定他是否听见。
华丽的婚车疾驶在辽阔的高速公路,两人一路无话。
下一站的状况和田家完全迥异——这栋别墅比田家的小公房宽敞豪华不止三个段位,却几乎没有活气,只有几个佣人被迫站在两边充人场。他们恭恭敬敬低着头,齐声扯着嗓子喊“小姐好!姑爷好!”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个裹了件大红唐装的中年男子正雷厉风行地从里头步出,眼纹深刻,饱经风霜,双眼却熠熠生辉:“哟!瞧瞧,我们小如今天怎么那么美呢?”
田如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瞥了眼身边的卫庭贤,却发现后者虽然佯装淡定地垂眸默立,视线却隐隐飘向了另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窈窕织细的江南美女,她始终和中年男子保持着一步距离,一袭枣红色锦缎旗袍松松裹住她过于细瘦的身躯,幸好有件米色钩花披肩压阵,这才勉强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丰润仪态。她眉眼低垂,姿态乖顺,攥紧了披肩绕扣的双手却泄露出隐隐思绪。
田如蜜毫不客气地扯扯卫庭贤的衣角,示意他回魂:“敬茶了。”
田如蜜那声多少有些生疏和不自然的“爸,请喝茶。”让中年男子眯眼笑得眼珠都找不着;而在面对他身边的美女时,新郎新娘却尴尬得双双卡壳——
难道真要叫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人一声妈?切,她妈还好好活着呢,都是这个色迷心窍的家伙搞出来的破事儿,什么叫“要尊重你苏姨”?田如蜜气闷地想,要不是为了卫庭贤,她才懒得搭理这个半路窜出来的便宜爹,更别提苏遥这个小后妈了。
反观卫庭贤,这会儿眼神倒是安分了,但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更叫人不放心。
他果然…还是忘不了苏遥吧。
“…请喝茶。”她只能干脆省去称谓,并从他手里夺过茶杯往苏遥手里一放,倒是干脆利落地完结了这个尴尬场面。
从头到底,田如蜜努力维持住言不由衷的笑容,将戏做足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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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场子赶完,紧接着又是外景拍摄、接待站台、晚宴换装和飙泪大作战——不得不说结个婚比赶场唱戏还累!待两人回到新房,已是凌晨时分。
田如蜜一边按摩着笑僵了的面部肌肉,一边拖着疲倦的双腿走向大厅一角:“你睡哪间?”
“你睡主卧吧。”
卫庭贤捏捏酸胀的眉心,声音听来毫无活气,这让她不禁暗暗思索:看来苏遥对他造成的打击还真不小。
“哦。”她也懒得虚伪推辞,随手把装满红包的手包扔在沙发上:“累了,明天再数。”
“那我去睡了。”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话音刚落,人已转身朝次卧走去——
“等等!”
他挑眉,静静等待下文。
“把这个签了再去。”她朝他的方向伸直手臂,指端捻着几页文件,双眼木然地看着茶几上贴着的大红喜字。
他莫名,神色却在看清内容的那刻一震——离婚协议书?且她已签过名,也就是说只要他一个签名,他们的婚姻关系就将不复存在。
这个认知让他相当愕然,他未曾想到她竟会如此决绝。
“结婚当天就签离婚协议书?不用那么着急吧。”他扫了两眼便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过段日子再说——”
“为什么要过段日子?”她‘唰’地站起,嘴角倔强地抿着:“反正都是说好的,早办完早安心。”
他不无讶异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急。”
“为什么不签?难道你看上我了?想和我过一辈子?”她半开玩笑。
“你‘流产’后的休整期和安抚期保守估计一年,”他语气依旧淡淡:“很多变数难以预料,你这又是何必。”
“再大的变数也不影响我们离婚不是么?”她坚持到近乎执拗:“签吧。”
他不解地望了她一会儿,在发现毫无转圜或松动的迹象后,终于妥协地移步到沙发,埋头签下自己的大名。
“好了。”
“…你收着吧。”她像是忽然被人抽了脊椎骨,声音和气势刹那间落进尘土:“放你那里,这样…你比较安心。”
一个难题就这样如此简单而圆满地解决了,甚至他一直隐隐担心的麻烦也未曾发生。可是此刻,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喜悦感。他还想说什么,她却已头也不回地步向主卧——
“嗑哒”
房间再次跌进浓厚的静谧,除了到处可见的大红喜字外,几乎感觉不到这段婚姻存在的痕迹。
他凝视着手里写有双方签名的文件,忽然意识到一件十分荒谬的事——
他们,在举行婚礼的当晚,离婚了。
【二】快要打起来了
{数月前}
简单平凡的民宅前忽然出现灵异一幕——一辆无人驾驶,堆满各种制衣原材料的小摩的,在速度彪悍的飞驰后忽然停下——
“田姿姿!田姿姿你给我死出来!”
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直到一大摞捆好的衣料飞向前方地面,一个完全被小山般衣料屏蔽的身影才艰难地爬下车座,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朝着门洞叉腰大喊——
“田姿姿你聋了吗?!妈的快出来帮你姐卸货!”
“来了来了~~~~”一个身型高挑纤细的年轻女孩夸张地扭着小腰跑来,嗓音做作娇嗔:“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连名带姓地叫人家嘛~~”
田如蜜挑起浓密的剑眉:“你TMD还不是整天连名带姓地叫我?”
说起名字,田家姐妹的伤心事说来也不长——田父田母原本只打算生一个,就不惜工本地把甜到发齁的“蜜”字慷慨赐予了田如蜜,未料五年后两人又晚节不保,却怎么也找不到比蜜还甜的物事了,生性豁达随便的田父大笔一挥,就有了这个意识流的“田姿姿”。
“急什么嘛~~人家睫毛才贴一半~~”
田如蜜干脆利落地将之一把扯下,满脸嫌恶:“贴这样找死啊?要出去卖吗?”
“讨厌~~~~人家等下有约会嘛~~~”
“约毛会!先帮我卸货!”田如蜜气不喘脸不红地从地上扛起那捆数量惊人的里料,不由分说地往田姿姿怀里一塞;她自己则开始手脚麻利地给一个个包裹封口:“快贴,快递八点要来取件!”
田姿姿熟门熟路地撒娇讨饶:“歆伟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啦,再不去他就要生气了~~”
“兔崽子!有异性没人性!”田如蜜顺手拿起一根卷尺抽打她:“成天除了翘课逛街就是约会吃饭!这店TMD就归我一个人管?你姐TNND就活该一个人干到死?”
“好啦姐~~姐你最能干了姐~~~”田姿姿满心都是苦苦等待的男友,毫无节操地帮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你看这所有环节我们有哪样插得上手的?能者多劳啊姐!”
“少废话!”田如蜜抡起一个包裹就砸过去!虽然明知软绵绵的衣服砸不伤人,但也算出过了气:“滚去约你的会吧贱|人!早点滚回来!!”
看着田姿姿风骚小短裙下瘦叽叽的腿,田如蜜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因为席地而坐而挤出的小肚腩,叹出了有生以来的第N口气——
她已经这么辛苦,却还是比好吃懒做的田姿姿胖,真是仰天长啸!
她气馁地从包裹山里爬出来,走到全身镜前迷惘地瞪着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洗到发白的卫衣皱巴巴得挂在身上;穿了三四年的旧牛仔裤裤边已经磨出洞,她只好把裤管折了几层凑合着穿;蓬乱飞起的额发上粘着几丝布絮;两道英气的浓眉,却偏偏生在了一张皮肤白皙五官圆糯的脸上…
“其实嘴长得还行…”她无意识地对着镜子做了个非主流□嘴,又哆嗦着收回来。眼看脸上乏善可陈,她只好对着镜子扭腰摆臀了一番,却忽然发现站直了比较看不出肚腩。于是她大受鼓舞地托了托内衣下缘,用力挺出她唯一值得骄傲的C cup,对镜子抛去一枚销魂媚眼——
靠!芙蓉再世有木有?她抓狂地扯着头发逃回包裹山,却又被足足堆了半间房的包裹惊吓得几乎泄气——
咋办?最近「IN服饰」出的这件「绯樱」真是卖疯了,不过RMB998的建议零售价对于阮囊羞涩的学生妹来说显然不在承受范围内。所以最欢乐的要数像她这样眼光犀利,功夫到家的掏宝店主了——不开玩笑,她虽然没念过正规服装设计系,但实战经验绝对没得说!随便什么版型,只要看3分钟就足以破解剪裁细节!而RMB98的“亲民”价更是牢牢抓住姑娘们的心,于是第一批秒速售罄,这不?她又拉回整车原料,打算继续炮制。
“一件30,10件300…”她默念着自创的励志咒语,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
在J区一栋闹市区的商务楼里,「IN」服装有限公司占了7楼的小半层,而在7楼视野最好的那间CEO办公室里,此刻却流转着一股超低的气压——
“「绯樱」的营业额到现在才300万?”
卫庭贤犀利的眼色顿时穿透销售总监的脆弱心脏,总监冷汗涔涔地翻阅着过往资料,清了清嗓子:“这已经是我们自创立以来卖得最好的版型,之前卖得最好的「雅韵」系列也才一百多万…”
他轻轻冷笑一声:“「雅韵」多少成本?「绯樱」又是多少成本?《薇娜》和《Sasa》的宣传费就近百万,制作成本和推广费又近百万——你当我们是慈善机构?”
他不留情面的犀利语调让总监顿时汗如雨下,顿时犹如芒刺在背:“原本计划500万是没问题,可网上最近出现了铺天盖地的仿品,你也知道网店什么的…我们根本就管不了。”
卫庭贤刚劲的眉头顿时拧出一个川字——网店是法律的三不管地带,根本无计可施。他烦躁地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要不…这个周末我们搞个特卖会,打个折——”
一道血滴子般的眼神把销售总监吓得立刻噤声,垂下眼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直骂自己昏了头——「IN」的品牌形象一向很“硬”,说不打折就是不打折。他这提议真是…一定是被Boss可怕的脸色给吓糊涂了!
“这种蠢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次。”卫庭贤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马上停止各大销售区的补货,饿他们一个礼拜再放货。”
销售总监如释重负地领了命出去,卫庭贤却依旧心情不爽,所以在铃声骤响的瞬间本能地不想接电话,直到看清来电提醒上的“蚯蚓”二字,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起,没好气地开口:“有话快说。”
“今晚六点半‘锦渔堂’!石头他们都来,不许找借口,必须到!”
确实都是念书那会儿最投契的几个,可是…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这两天累得不行,你们玩得高兴点,账算我头上。”
“谁TMD缺这百八十的?”对面火气腾地窜上来:“这不都指望着见见您老么?怎么着?开了公司做了老板就不认咱们了?今儿有神秘嘉宾,不来悔得你肠子都倍儿青!”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去似乎也说不过去了。得,这两年为了捣鼓这破公司,他确实在朋友圈里搞得跟人间蒸发似的,就去一次让他们闹闹得了。
至于神秘嘉宾?卫庭贤凝神想了会儿,却始终摸不着方向,也就随它去了。只是收拾收拾刚要走,手机又胡天胡地响起来——
“妈,我正有事要出门,吃了晚饭再回来。”他以肩颈夹住手机,对镜把领口整理得一丝不苟。
“小贤啊,上次我在菜场遇到了老邻居田叔叔,你还记得吗?”
“妈,有话直说。”
“哎呀没想到她女儿也还没嫁人呢,比你小一岁,而且听说也是经营服装的,年纪轻轻自己开了个店呢!我看这姑娘不简单,所以…”
“说重点。”
“明天晚上六点半,卡斯曼音乐餐厅。”
他头皮一麻,一张俊脸顿时黑下来。
“行了我会去的。”说完他直截了当地切断。
他准时赶到了锦渔堂,在跨入包间的一瞬,那个静静淹没在一众狐朋狗友身后的“神秘嘉宾”,却让他瞬间失去了长久以来的笃定自持——
“好久不见。”
碎花长丝巾衬着一身米色修身风衣,微卷长发松松挽在脑后,一笑便浮现两个浅浅酒窝,一双深邃大眼灿若星辰。时隔5年的苏遥,比起当初已经渐渐褪去青涩稚嫩,却更添几分淡淡女人味。
他喉头滚动,本该简简单单的一句“好久不见”却硬是梗在喉头不上不下,引得周围哄声四起,这喧闹却仿佛和他隔着遥远距离,恍惚到不似真实。
她,回来了。
夜色已全然笼罩,路灯的昏黄映照着江堤边沉默伫立的两人,让两道影子在微凉夜风里无限延伸。
“还记得这里么?”苏遥微微牵起嘴角,两泓浅浅的酒涡于是绽放:“你们现在还打篮球么?”
卫庭贤怔了怔,声音却是努力压抑过的波澜不惊:“很久没打了,大家都忙。”
大学时代于他并不是青春激扬的记忆。父亲早逝,家底贫乏,全额奖学金当时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当别人尽情把时光花在卿卿我我和伤春悲秋时,他的生活却被围困在一成不变的读书和考证里——好成绩为了奖学金,证书为了找工作,除此之外的所有消耗,对他而言皆是犯罪。
不过在读书读到快要发霉的当口,约上三五知己一起去挥汗如雨地打一场篮球,倒确实是荡涤心情的好方式。
究竟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大约是大四那次,到底还年轻,不懂得节制,结果放榜傻了眼——一等奖学金差了三个学分。
换做别人可能嚷嚷句真倒霉也就过去了,可当时的他,几乎被恐惧和对自己的恼怒压得喘不过气。他不想再看到母亲四处借钱的屈辱模样,更怕看到那些亲戚嫌恶的嘴脸。父亲走得早,人情冷暖他比谁都提早看透。
当然,这些都早已过去,此刻苦尽甘来,更多的却是反思和自我鞭笞。可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资格松懈。
两人一阵无言。
场面冷得让她焦虑,只得主动寻找话题:“还记得上次你喝醉么?我可是沿着这条江堤扶你走了一路。”
“记得,”他依然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浓黑的远方:“从来没忘记。”
就在错失奖学金的当晚,他独自一人在篮球场上反复投了两个小时,直到一双艺术品般纤细皎白的小腿忽然出现在他视线中——来人让他很惊讶,或者说,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