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钱?”
“坏的记忆一块钱都不值,可我没有更小的面额了,卖掉以后就忘了吧。”
她像尸体一样颓然不动,任氤湿了的床单包裹住她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痛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这一刻,你才是我最坏的记忆,你懂吗?
这个世界上上总是充满了微妙的平衡,比如说在她心情阴郁地快要发霉时,事业上却似乎迎来了转机——比如说她之前被剪的那些镜头居然以回忆闪回的方式被剪入后面的剧集中,让观众颇有恍然大悟之感。反正爱看这种罗里吧嗦宫廷剧的师奶们本来就不太在乎什么家仇国恨,对她们来说一个女人只要得不到爱情,就算得到全世界都只是个可怜虫。之前觉得她坏,现在却又一边倒地觉得她真可怜;而那些年轻女孩正心高气傲地向往着所谓独立女性路线,她们纷纷倒戈表示相对于在两个男人间摇摆不定的李皇后来说,还是甄妃更加专一深情,加上敢爱敢恨又头脑冷静,属于新时代女性的典范。加上网上时有类似枪手到处发表相关剧评美文和自制MV,在这几股大军的支持下她人气急升,各种访谈和广告于是接踵而来,让她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她原以为自己会很享受这久违了的拥戴,亲身体验后却又止不住地感到陌生,仿佛自己只是个幻影,说不出的游离。
岑文佩表面上还是一贯的优雅雍容,和她互动依旧,丝毫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样子。哪怕在任熙悦拿下她去年那支眼霜广告时也大大方方地给予了赞美和鼓励——圈中多兽类,而她已成精。
她猜不到她的下一步动作,只能暗暗布线,化攻为守。
当然她不会蠢到以为这是幸运之神对自己的眷顾——这就是马培胜的诚意吗?炒作技术果然到家,拿捏起观众心理来分毫不差,亲自去做导演估计都不成问题吧?
如愿以偿了?开心了?她勾起嘴角:是啊,刷卡的时候总是万般潇洒自由,还卡债的时候才会知道压力。
而她的卡债,他会在什么时候来收呢?一股凉意忽然自周身泛开。
“对了熙悦,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主持人醇厚的声线把她从又一次的游离中拉回,于是她抬起眼,露出“你尽管问”的妥帖微笑。
“你在《深宫怨》里塑造的甄妃是一个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甚至放弃爱情的人;可是我们很想知道,如果事业和爱情不可兼得,那现实生活中的你会如何选择呢?”
她想了想,展颜莞尔:“我选爱情。”
坐在旁边一直心不在焉的秦空忽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
“哦?”主持人来了劲儿:“众所周之,你是以独立冷静的都市女子形象走红影坛的,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呢。”
“我常常告诉自己‘爱情可能会辜负你,但工作不会。’或者‘女人的价值来自自身,而非她身边的男人。’我对这些话依然深信不疑,每天都会这样鼓励自己。”
“你的意思是…?”主持人不解。
“可需要被说服的,就一定不是真正的心情。”她有些出神地望向侧边,轻轻越过他,眼神焦距略微模糊:“那只是‘应该要’,而不是‘我想要’。需要否认的往往是真相,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台下观众竟十分心有戚戚焉,热烈掌声立刻炒热了气氛;主持人也对这个答案赞赏有加,挪到自己身上使劲儿分析起来,整个唏嘘不已。她恍惚地听不清她在说了什么,眼神却无法控制地飘向那张侧脸,那张人群中最耀眼,此刻却略带玩味甚至讽刺的,侧脸。
中场休息时间,大家各自起身活动,抑或互相攀谈两句,气氛不冷也不热。只有她默默站在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要下雨了吗?
“你越来越懂得观众在想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自她身后响起。秦空迈着悠闲的步子停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某处:“观点虽然不适合你,但说得真不错。”
他轻轻鼓掌以示赞赏,语气明明温和,在她听来却嘲讽意味十足。于是她挺直了背脊:“谢谢,我一向很擅长。”
是的,她一向很擅长。
只要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她就依然还是那个坚不可摧的任熙悦。
【七十六】
清浅的蓝调,昏黄的灯光,古董壁炉里火星忽明忽灭。这是隐匿在这豪华别墅深处的私人酒窖,全线空运自产地的各式佳酿,只提供给主人,以及并不多的客人。
马培胜随意地将一只薄薄锦盒置于桌面,以手势示意任熙悦打开。
“生日礼物。”
东西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她神色从容地打开,只是薄薄几张纸。
四目相对,他笑得怡然;她表情寡淡。
“只是改了下结局,希望你喜欢。”
“我很喜欢。”她低头翻阅,相对于语言,她的表情却依旧是平静无波。
“那这些酒呢?”
“每瓶都抵得上我一集片酬,堪称奢华之最,当然更没有理由不喜欢。”
他笑着摇摇头,仿佛这一切都不足挂齿:“此言差矣,最好的酒,我是不会放在酒窖的。”
“最好的当然要放在卧室,随手可得,想喝就喝,岂不快哉?”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要不要试试?”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顺势举起酒杯与他碰一碰:“马总果然是个会享受的人,不过喝酒还是要略作节制,否则容易伤身呢。”
“一口也没喝过,何来伤身之说?”
“马总,我当然不介意与你同斟共饮。”她从容莞尔:“不过那里另有主人,我不便打扰吧。”
“主人?”他有些迷惑。
“是啊,”她轻晃酒杯,凝视着手中琥珀色液体:“房间再大,三个人总是嫌挤。”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过份了,可现在的她,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我的房子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主人。”他笑得高深莫测:“你的疑问比你想象中更好解决。”
她还在疑惑,他已经拿出手机——
岑文佩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不知怎的竟有一些久违了的激动——他有多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半个月?三周?
她深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然后以淡定从容的姿态接起。
“是我。”
“有事?”
她下意识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语调却依旧低稳:“我正在忙,晚点过去吧。”
“不了,我这边有客人在。”
心头咯噔一下,她忽然有一种奇怪而不安的预感。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换了锁,所以你的那把钥匙可以扔了;还有,我换了个新管家,告诉你是希望你来做客的时候不会觉得讶异。”
明明身处温暖的空调间,她却被自脚底弥漫而上的寒气冻得牙关直颤:“什么意思?”
自欺欺人的问题,毫无意义的连接词。
“下个月Jacob的新片会需要一个亚裔女主角,9位数的大制作,届时将会纵贯全球各大院线。媒体现在都在猜到底是张曼玉还是刘嘉玲,你觉得呢?”
“…我是否应该感激你的大方?”
“对你我一向不吝惜,因为你值得。”
可现在已经不值得了。她在心底冷笑着,默默替他补上这一句。
握着手机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她却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哭求回心转意还是歇斯底里的追问原因都只会让她输得更难看而已。可这种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真是让人连舌根都咬得断。
“她现在在旁边?”
“没错,但你不会做傻事的,”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抬眼看了眼神色复杂的任熙悦,表情依旧闲适地回到对话中:“因为我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尽管无比悲哀,但这个男人对她的了解程度真的太可怕了。他知道她可以失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很好,她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那笑容足以让看见的人胆寒到后退三步——是的,她不会输,她怎么可能输?
“那好,祝你这一局玩得愉快。”
她果断收线,眼眶里的泪被生生逼成掌心里的冷汗,她缓缓把手掌贴靠在胸前,将心脏瞬间封冻——是她犯了错误,致命的错误,才会落得此刻的一败涂地,但是——
她会让那个女人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做到。
他潇洒地收线:“好了,一切都解决了。”语气仿佛只是退掉了一餐多余的饭。
她默不作声,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的眼神直直射向他。
“怎么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如愿?”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没什么,只是在想…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我对女人一向大方,你已经看到了。”
“嗯,看到了。”
“知道为什么吗?”他直勾勾地看住她:“因为这些年来,她对我够忠心,别的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心底在冷笑——我对你连心都没有,你还想跟我要忠心?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赶紧签过来吧,”他恰到好处地收回了眼神:“我怕再这样看着你,可能会舍不得继续逗洪总。”
她心头一紧,这些日子来他对振兴做的各种小动作大动作她当然心知肚明,更知道振兴此刻已是风雨飘摇,只消他动动小指便一戳就倒。他像是一阵残忍飓风,正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她唯一的庇护之所。
走出去,从此风雨侵袭都只能独自承担。
躲起来,却只会害振兴为她陪葬。
“我需要慎重考虑一下。”她顺势抓起身后的外套,以毫无挽留余地的姿态起身:“今天就先告辞了。”
他也并不着急,仿佛她的所有反应都在他意料之内:“是该好好想想,这样才能想得更清楚。”
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尤为凸显,每一声都像是一记命运的警钟,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原本的结局是安排恶贯满盈的甄妃被皇帝赐毒酒了断,新的结局中她依旧逃不了一死,却是为了保护政变失败的吴将军而被乱箭射死,因而当天的妆看起来相当恐怖。不过她本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死得越惨红得越快,这对一个无恶不作却又情深似海的角色来说绝对是最完美结局;相对而言,最终留在宫里辅佐太子登基并母仪天下的李皇后整个就缺少了点人味儿——写个剧捧谁不捧谁,其中还真是大有学问。
“你怎么样?!”秦空焦急地转身抱住她,她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向后倒去。他赶紧跪在地上接住她——
她费力地望了望早已将他们重重包围的士兵,知道他也已经没有生路了,绝望的脸上立刻血泪纵横,快要睁不开的双眼里却烧灼着一种类似于幸福的光。
“没想到吧?最,最后…陪着你的人…是我…不是她…”
鲜血从她苍白的唇间汹涌而出,梗得她难以成言;眼底灼热的爱意和万千的不舍交相辉映,她艰难地伸出手,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一道眷恋的血痕,然后终于无力地滑落。
他没有台词,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缓缓抬起头,遥望那个端坐在皇帝身边的端庄女子,那个他愿意付出生命去追寻,却最终将亲眼看着他去死的人。
怀里的人发丝散乱,满脸血污,他低头轻轻擦拭;背后,万箭呼啸。
但看这一幕,没人能相信她不是女主角。
“OK!”导演下令。
“咳咳…咳…”
一听到指令她就无法控制地连声咳嗽,含了满口血浆还要说台词,不呛到的绝对是神人!可为了不废掉这条难得的长镜头,她只能硬生生憋着。
他很自然地帮她拍背顺气,又想找东西帮她擦拭,低头却发现自己一身金戈铁甲,自己都没反应来时,手指就已经上去了。
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眼神稍稍撞到便弹开。
尴尬。
可是既然碰都碰了,难道摸摸脸就撤?他沉默着用大拇指擦拭那些血迹,却擦不干净。
她却握住他的手腕停止了他的动作:“…谢谢。”
就是这样,现实和剧情永远偏差。他垂下眼皮,起身离开。
正当她尴尬地处理着满身的道具箭和满脸血浆时,一个锦衣华服,不容忽视的身影却忽然以逆光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眼前——
岑文佩
即使是再冷静的人此刻心头都不免要“咯噔”一下,她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佯装擦拭血迹来抚平情绪:“文佩姐。”
“杀青了,”她笑意融融:“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你表现得很好。”
真是毛骨悚然——虽然没什么必要愧疚,但当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可她不会傻到选择怜悯姿态,于是赶紧收敛心绪:“文佩姐过奖了,同你相比,我几乎尚未起步。”
“怎么会?”她笑盈盈:“已经走得相当远了。”
和这个女人过招真是连头皮都在发麻,幸好当下导演正好叫她,于是她恰好借故开溜。
一整天又是杀青宴又是记者会的,待到结束已是深夜。回程的车上她沉思许久,忽然不管不顾地一个电话将洪承宇自梦中叫醒——
“…这大半夜的,干嘛啊…”他声音含含糊糊,带着三分被扰了清梦的怨气。
“我那合同签的违约金是多少?”
“你?…不知道,没多少吧,和你签那都是走走过场你知道的…”
“明天我过来重新签约,你写个2500万的合同等着我。”
“吓?”他被吓得醒了大半:“2500万?你要干嘛?”
“会有人来找你谈,记住底线是2000万,低于这个数坚决不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都快疯了:“你别胡来啊!谁跟我谈都不卖!我要2000万干什么?”
“2000万也就刚够补你的缺。”她没好气地一语中的:“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岑文佩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所以她需要马培胜的庇护,二来…就算自己万一被斗得身败名裂,也至少不会连累他。
“你在搞什么啊任熙悦!?”他生气了:“我洪承宇再孬也不至于卖自己的妹妹吧!?”
“人往高处走,困在你那破公司里我迟早陪葬。”
“给我条生路吧洪老板。”
“喂…”
“求你了,”她叹了口气:“哥。”
他鼻子一酸,要了亲命了,一个大男人居然会为了这声N年没听过的“哥”激动得几乎要飙泪!
“哪家?”
“…培胜。”
这个答案算是意料之中,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进这么大的公司当然值得高兴,可是一直在他的保护下行走的她,现在恐怕不得不独立了,一想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圈子…
“熙悦…你别怪我老生常谈啊…”他欲言又止:“这…差不多了就退了吧,娱乐圈不是个好地方,玩过也就可以了…”
“明天早上10点见。”她匆匆收线。
他说的她都明白,可那云遮雾绕的巅峰仿佛已经在眼前,她没有回头的勇气。
对于充满野心的她来说,唯有高高在上,才是至高奖赏。
【七十七】
那一天宾客云集名流熙攘,五星级会馆里极其铺张的排场让在座的每一位都看到了培胜对她的诚意。而一身C家高级定制白羽毛礼服的她此刻就像一只开屏的白孔雀,在万千艳羡神色中招摇过市,简直比出嫁更隆重。完美微笑如同妆容般毫无瑕疵地点缀着她的容颜,此刻却只是一件装饰物——
别人在圈里混了几年,就算本来在卖的,现在也该从良了;她倒好,凭着兄长的庇佑一直安安稳稳,迈入第四个年头时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真是晚节不保。
不就那么回事吗?想开了就没什么了。她一遍遍催眠着自己,至少她卖了个天文数字,和别人相比已经算是相当成功。
各位天王天后级的师兄师姐也纷纷前来站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岑文佩。看着气质优雅的她友好而亲切地在记者面前不遗余力地夸奖自己,任熙悦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舞步都记住了?”田慕文相当没有眼力见地在她正烦躁时飘来:“这可是一场很重要的show哦。”
她含糊地点点头,视线不觉飘远:他…今天没来吗?
“开什么玩笑!她这一签进来我还能有活路?”盛装出席却乏人问津的乔凌在角落里气到手脚颤抖:“咱们这仇还报得了吗?”
“急什么,”岑文佩淡定地抿着香槟,神色怡然:“需要你出马的时候,我自然会知会你的。”
任熙悦啊任熙悦,真正的好戏还没上演呢。她将视线放远,轻轻却牢牢地锁住那个正处于视线中心的窈窕身影——
签约仪式之前有一场华丽的舞蹈show,将由田慕文代表培胜用一支舞把她“娶”进来——这个安排其实很令人费解,因为培胜往日的一哥当属何永诚,而今时的人气之王又早已被秦空收入囊中,这种场合安排只是准一线的田慕文出马似乎不应该;她却对马培胜的占有欲了如指掌——不过他应该还不至于拿他开刀吧?谁都不会和摇钱树过不去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接下来,一位神秘嘉宾将用一支深情的舞将我们今天的女主角迎进门,他是谁呢?让我们跟随聚光灯来找到他!”
一束追光华丽丽地打在了田慕文身上,热烈的掌声骤起,正当他露出招牌的杀人微笑准备迈开步子时,一个忽然从他身后步出的身影却在众目睽睽下,抢先一步,踏着追光从容走上舞台——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周围一阵惊叫和更热情的掌声,稍稍清醒后他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是…秦空?!
掌声和欢呼声已经完全把他淹没,追光和镁光灯也追着秦空跑了,这使得田慕文完全没有了阻止的可能性,只能忿忿然地站在原地,双眼射出足以杀人的光来——
旧恨加新仇,很好,秦空,你等着。
耳畔响起熟悉的音乐,她眼色困惑地望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迟迟没有动作。于是他直接上前一把揽住她,姿态相当自然地进入行云流水般的开场。
虽然满脑子的不解,但排练过N次的熟悉度还在,她在娴熟的舞蹈动作中贴近他,用的是只有彼此听得见的音量:“你疯了?”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放远,又轻轻使力让她姿态婀娜地旋转回来,双唇紧紧贴靠在她耳侧:“专心点。”
她曲起膝盖,视觉上像是用腿轻轻勾挠着他的,却暗留了一公分距离,眼底暗藏挑衅:“你确定你会跳?”
他修长的手指实实在在地抚过她的大腿,然后一路往下,直到停留在脚踝处握牢,眉峰微耸:“放心,你们排练我可没少看。”
她向后60度大下腰,他则毫不生疏地以掌心托住她光裸的背把她带回来。她略带嘲弄的眼神于是对上他暗潮汹涌的双眸:“我还以为你的视线光用来杀人了。”
他有意无意地朝田慕文的方向瞥了眼,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要杀也不会杀他。”
“那杀谁?”她一把推开他,转身去做定点pose;他立刻从身后深情地圈住她——
“杀你。”
她转身推他,却被他握住手腕,两人的舞步开始了一场步步惊心的角力,进攻与防守交替,缠绵与激战并存,令人目不暇接的飞旋和碎步让观众和媒体全数屏息——这哪是跳舞?这根本就是一场微型哑剧啊!
眼花缭乱的交战忽然戛然而止,他紧紧握住她的腰肢,身体紧贴至没有一丝缝隙;而他们的睫毛、鼻尖、嘴唇间的距离,全都不会超过一公分。两人急促的呼吸互相交叠呼应,不知是因为舞步太过激烈,还是因为此刻如此的贴近。
她垂下眼,企图用专注的眼观鼻鼻观心来稳住自己;他却缓缓向她靠近,微微上扬的嘴角几乎快要碰到她的——
千钧一发之际灯光瞬暗,缠绵乐音陡然在激烈的收尾中平息,观众这才反应过来,鼎沸的人声再次席卷了整个会场。
“发一次疯就可以了,”她忽然脱力般滑落,脸颊顺势贴靠在他胸前,音调却冷得像冰:“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说话。”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回应,一刹那间灯光又亮起,他牵起她的手鞠躬谢幕,脸上堆满专业微笑。而这一幕又让镁光灯闪得彷如极昼,媒体们的啧啧称赞顿时成为了主旋律,淹没了人群中面皮抽搐的田慕文、咬牙切齿的乔凌,以及,神色冷漠的岑文佩。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证明听见了她的话,总之,跳完舞后他真的不见了;虽然非常矛盾,她的视线却无法控制地开始了一场怅然若失的追寻。
“在找谁吗?”马培胜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微笑和煦,却莫名地让她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