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放空,不说话。
“唉哟…”她叹了一大口气:“你这样不行啦,以后还要交男朋友的啊!看在对方是帅哥的份上你就克服一下吧,啊?”
她依然不作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到底怎么了。
这世上比抗拒更可怕的原来是吸引。她痛恨这个如此容易动摇的自己,那种不再能掌控自己的感觉,太可怕。
因为是别人的?是别人的所以才特别吸引人?她把脸掩埋在热气氤氲的杯口与双手间,惊魂未定。
其实并没有喝多少,他却觉得自己醉了一整天,直到收工还在恍惚。
是的,他一定还醉着,不然不会在夜半11点把车停在唐欣家门口。他很本能地拨通了她的电话,丝毫不像那个处处体贴的自己。
“喂?”
“睡了吗?”
“正要睡呢…你收工了吗?”
“我在你楼下,”他疲倦地闭上眼:“你下来。”
“…现在?”
“现在。”
那个穿着睡衣的窈窕身影很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警惕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后,迅速打开车门凑进去,并刻意压低声音:“这么晚了,你干嘛啊!”
素着颜散着发的她依然很美,瓷白的肌肤没有半点瑕疵,这是一张适合任何表情的脸,即使只是单纯的惊讶,都那么动人心魄。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觉垂下眼去:“今天还顺——”
一切戛然而止,她被他猛力的拥抱压迫得瞬间无法呼吸,他太用力,用力到几乎要把她整个嵌进身体里!她被他吓坏了,不觉挣扎起来,但这点微弱的力气却完全起不了作用。情急之下她尖锐的指甲划过他面颊,血痕立现——
她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地捂住嘴:“对…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终于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怔然望着自己的手臂,久久才迸出一句:“对不起。”
“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发问:“心情不好吗?”
“我们结婚吧。”
“吓?”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拍完这部片子就结婚,你和我。”他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你今天是怎么了?”她不觉垂下眼:“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感觉到了她的退却,他不再逼问,只是转身靠向椅背,疲倦地以手背遮眼。
“…是不是远哥给过你电话了?”她低下头:“他今天打电话给我了,说你和那个女人的绯闻对宣传很有利,叫我无论如何都要配合你们…”
“我也接到了,但你知道,我没那么在乎这些。”他转过头深深看住她:“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这眼神太重,她无法负荷地垂下了眼:“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来日方长啊…”
是啊,来日方长。
他怔怔望了她一会儿,终于收回眼神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迷途》与《冬日》的浴血厮杀终于有了结果——《冬日》因为影后级女星岑文佩的跨刀相助飚至史无前例的43.7%,但出乎意料的是《迷途》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同样以21.3%首次突破20大关,终于跻身一线热门剧集行列。
唐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床戏”和“雨中大虐”的剧照和评论,越看越窝火,只能赶紧关了电脑去练舞。
是的,艾莎果然没有食言,所以她一定要把握机会用优美舞姿来夺得观众的眼球。为了这个目标,肢体不太协调的她已经在家闭关苦练一周,好几次练得几近虚脱,可MV里艾莎性感魅惑的舞姿却时时鞭策着她——不能输。
真的不能输,她已经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等待上了。
踏着收视率飙升的浪头,秦空和任熙悦又联袂走进了《相约星空》的演播厅做宣传。如今已经升级为官配的两人在面对主持人的调侃时已然淡定。她依旧游刃有余地展示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伎俩;而他在经纪人的一再告诫下,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地保持着沉默。观众席上已经有人高调地举出了“秦任联盟”的灯牌,对此他面带官方微笑,无话可说。
这就是演员的宿命,人生舞台远比屏幕里的更残酷,分分秒秒都不允许有任何差池。总有一天恐怕他会连自己都分不清哪一个笑容是真,哪一个凝视是假。然后就这样带着面具,光辉灿烂地生活下去。
这档节目和《超级星期六》不太一样,算是走温情路线的,但不知为什么主持人故作深沉的问话方式让他觉得很做作。他们还弄了个“猜猜谁会来”的煽情环节,居然把他一个大学同学给找了来。这人当初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系的,最多算个点头之交,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给了一个久别重逢般的拥抱,帮他们把戏做足。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啊,他暗暗自嘲。
等他这边“同学情深”的戏码演完,她那边又要上了——说实话他倒是很好奇,这女人平时除了助理和洪老板以外,完全不像有其他朋友的的样子,她那扇门里会出来个什么人呢?
“让我们倒数三、二、一——”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徐徐从门中走出,他戴副无框眼镜,样子斯斯文文,看起来约莫30来岁。这个年纪比较有可能是…老师?朋友?或者,他有些恶毒地想——前男友?
他无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她,却为她的表情而一震——
【三十七】
但很快他就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因为她秒速恢复了正常表情,并且十分大方地起身去与来人握手,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杯糖奶具全的咖啡——虽然没什么可品味的,倒也妥帖合适。
“好久不见了,熙悦。”
那男人深深看着她,握着的手似乎特意停留了挺长时间。
“还记得他吗?”女主持人依旧不忘煽情:“听说你们已经七年没见了是吗?”
她露出百感交集的微笑:“是啊,我和连大哥真的好久不见了。记得我念高中那会儿常常翘课去看他在咖啡吧的迷你话剧,当时他教了我不少呢。后来我出国去年才回来,没想到一晃都七年了。”
秦空眯起眼,虽然她的表情和话语都没什么奇怪,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既然是旧识,那为什么视线完全落在主持人身上,一丝一毫都没分给这位“连大哥”?
“呵呵呵…说来也巧,连昭可是我们节目组的现场导演呢。”主持人热络地介绍着他:“所以一听说你要上节目,他立刻就毛遂自荐了,这个世界还真小啊!”
“是么?”她笑得颇有几分讶异,并将视线稳稳放在了他脸上:“连大哥你当初不是最爱表演的么?没想到现在居然做了幕后,看来你的演艺事业又更进一步了。”
这时秦空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有问题——一个话剧演员现在却做起了综艺节目的现场导演?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现场导演不就是负责鼓动群众演员情绪和安排现场道具的么?这算哪门子的“演艺事业更进一步”?
那个叫做连昭的男子果然露出了些许尴尬,印证了他的猜测——难道真是前男友?
“熙悦,”他缓缓走近她,神色略显忧郁:“我…很想念你。”
她很自然大方地笑了:“想我?是想我妹妹才对吧。”
“哦…”主持人立刻八卦地凑上去:“难道你和我们熙悦的妹妹…?”
不等他来得及反应,她立刻俏皮地做了个“嘘”的姿势:“我是不是泄露天机了?连大哥应该有很多爱慕者的。”
“那他不就是你妹夫了?”主持人立刻调转枪头:“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爆料,你快详细说说!”
“熙悦,你就别再拿这么久以前的事来笑话我了。”他的双眼近乎逼人地胶着她。
“我哪有笑话你?”她笑得很无辜:“你们不是一直很好的么?”
闻言他一脸颓丧,几乎说不出话来。主持人也惊觉不对,只好赶紧拉了把接近石化的他:“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我们熙悦吗?”
他怔然掏出一只墨色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支璀璨的水晶钥匙。
“那时候你总说想要这把水晶钥匙,可当时是我表演时的固定道具,没能给你。”他缓缓将锦盒送到她眼前,凝视着她:“现在,送给你。”
现场观众立刻开始窃窃私语——本来以为他和她妹妹有一腿,现在看来又似乎像是三角恋,那现在是想挽回她?看来料很足啊!
她状甚无意地撩了撩额发,以掩饰一时无法控制的僵硬神色,再度抬头时已然调整完毕,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满不在乎:“是么?我不太记得了…可能那时候年纪小,看到什么漂亮的都想要吧。”
说着她大方接过锦盒:“既然你现在不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
“哐当”
看着她如此断然地把锦盒扔进垃圾桶,秦空倒是并不惊讶,反正下了节目也就没必要再装了。倒是她此刻的表情实在有点慑人——已经不是寻常的伤心或怨恨了,而是全身冒戾气!于是他默默跟在她身后,没有作任何追问。
“你开车来的?”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嗯。”
“我想去喝一杯,你开车。”
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而是彻头彻尾的祈使句。他在惊愕中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如果我醉了,你可以送我回去。”
“我要是说不呢?”
她直直望着他足有三秒,然后果断转身:“那我自己去。”
她朝车库大步走去,却冷不防被他一把钳住手腕——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我送你去。”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进车里,刚准备发动,却冷不防看见车前站了个人——
这不是刚才那个连什么吗?还真够烦人的。他好整以暇地往车里一坐,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解决。
而她的反应是——直接无视:“开车。”
他耸耸肩刚要发动,连昭却忽然挡在了车前,一副死不罢休的模样,他只能停止动作,无奈地看着一脸冰霜的她。
“熙悦,”他攀住车窗,神色十分忧伤:“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和思婷…早就不在一起了。”
“这还用你告诉我?”她语调上扬,微笑弧度完美,眼底却结满冰霜:“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他语气恳切:“我只是想…亲口跟你说句对不起。”
“好有诚意的对不起,都炒上电视了,”她语调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挖苦:“这一步走得很妙嘛,怎么?想重返舞台了?”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秦空眼看气氛不对,却被她一把抓住:“你留下,该滚的是他。”
“你们…”连昭这才注意到他,立刻露出了探寻的神色。
“关你什么事?”她一挑眉,迅速顶回去。
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帮她挣下面子的秦空这下只能撇撇嘴:很好,这女人够强悍,完全不需要他帮忙,那他也就配合地不发声了。
“熙悦…”他露出极其哀恸的神情:“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但你不能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炒作自己——”
“我给你个好点的建议吧。”她强势抢白:“与其炒这种没意思的过气恋情,倒不如去和记者说我□会比较有爆点,真的,去吧。”
他还想辩解,她却冷酷地迅速摇上车窗,眼看手指要被夹到的他只能放手——
“开车!”
他依言发动,两人绝尘而去。
车辆疾驶在夜色浓重的高速公路上,冷风从大开的车窗里呼啸着倾泻而入,她的脸像被封了层蜡,除了飞舞的发丝外毫无生气可言。他在反光镜里状甚无意地撇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去哪儿?”
“你家。”
要不是她说话的语气那么镇定,他可真要吓得急刹车了:“什么?”
“我要是在酒吧喝醉,明天可能会上头条。”她双眼焦距虚茫:“笑非在家,我也不能回去喝。”
这人真是…怎么永远都那么自说自话?但他还是忿忿地脚踩油门朝自己家驶去。
“什么?”唐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啧!听不懂吗?”导演不耐烦地重复:“就是让你等会儿跳舞的时候故意摔一跤!而且要摔得幅度大点,最好能摔个狗□!狗□你知道吗?像这样…这样…”
他说着就卖力地示范起来:“懂吗?”
“为什么要这样?”她不知所措起来:“这支舞我学了很久的,我能跳得很好的!真的!”
“TMD谁要看你跳得好啊?!”他烦躁地一甩手:“观众要的是笑点!笑点!你TM不懂吗?”
“为什么是我?不能换别人吗?”她着急地追上转身欲走的导演:“王导,我真的练了很久的…”
“MD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上不上?不上换人上!”
“怎么了王导?”艾莎从外面施施然步入,一身性感艳妆的她媚光四射,范儿十足。
“哎哟!艾莎姐~”他立刻露出谄媚状:“没什么,小咖不懂事,正教训着呢。”
唐欣委屈地垂首不语。艾莎摇摆着走到她面前,露出了怜悯的笑:“综艺节目什么的,总要做些爆点才有人看,你别太当真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住她——她不是刚进来么?怎么会知道?
“别和她废话了!”他趾高气昂地把剧本往她面前一拍:“还有半个钟头就开录了!摔不摔一句话!你肯摔就上,不肯的话,我们反正准备了四个嘉宾,三个也不是不能录!”
她咬住了颤抖着的嘴唇,双手攥紧裙摆,倔强地别过头去。
“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什么东西!”他气得扭头就走。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摆谱嘛。”艾莎双手环胸,悠悠地开口:“但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嗯哼?”
她伸出做了精致美甲的纤纤玉手,放肆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耸耸肩做了个“好可惜”的姿态,便摇摆着丰臀施施然离去。
后台依旧忙乱不堪,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举目望去另三个女孩正在一堆破布和杂乱的纸稿中抓紧时间补妆休整,她们个个年轻鲜亮,脸上写满了“我要出头”的欲望。一个笨手笨脚的工作人员突然冲过来拿她身边的一打手牌,把她撞得一踉跄后却毫无所觉地跑了。她紧紧捂住被撞疼的侧肩,眼眶里热气急剧蒸腾,为了不让人看见这狼狈的一幕,她只能飞奔出去找了个角落藏身,颤抖的手掏出了手机——
他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看着任熙悦像滩泥一样半趴在地上猛灌自己珍藏的那瓶拉菲。那凌乱的发,茫然的脸,还有那身被她糟蹋得犹如咸菜般的漂亮演出服,那短裙已经整个缩上去,一双白花花的腿就这么露着——难道他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像个男人?
他从旁边扯了件外套没好气地扔到她腿上,然后继续百无聊赖——原来她所谓的“喝一杯”真的只是纯粹喝酒,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她逐渐没了声息,他才轻轻把她抱进卧室,并认命地帮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酒品还真好,不哭不闹不诉苦不呕吐,就只是睡。
他叹口气,看来今晚要打地铺了。于是无奈地走到里间准备翻床被褥出来。
那一刻,任熙悦忽然睁开眼,眸光清醒而冰冷。
那一刻,被扔在客厅的手机因为忘了从震动制式调回,孤独地蜂鸣着。
【三十八】
“来,婷婷,这是爹地特地从美国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还有小宇,你最喜欢的变型机车;小雅拿好你的芭比,这些天有没有想爹地?”
一个长了双桃花眼,英俊得无与伦比的中年男子正在给一众粉雕玉琢的孩子们分发礼物,宽敞而华丽的客厅就像是一个宫殿;孩子们像极了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公主;而他则是毋庸置疑的王。
这个画面美好得太过刺眼,让桌尾那个样貌平平,完全被忽略了的女孩低下了头。
“好了,礼物都发完了,大家继续玩吧!”
男子朗声笑着,视线仿佛不经意滑过那女孩,又同样不经意地转开,完美微笑漾出残忍意味。
“熙悦…”那个名叫小宇的男孩踌躇着踱到她身边,双手递上刚收到的精美礼物:“你喜不喜欢变型机车?”
她倔强地摇摇头,始终不肯抬起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那要不然我把上次姑妈拿来的杏仁饼给你吃,来!”他抓着她就跑,却迎面撞上了另一个女孩——
“哥!”那女孩完全占尽了混血儿的全部优势,湛蓝眼眸衬得皮肤愈加雪白,尖俏下巴却分明是东方人独有的精致,她一把抓住男孩的另只手:“你答应过要教我画画的,你答应过的嘛!”
“婷婷…”
他为难地看着她们——两个都是亲妹妹,可他又劈不成两半。正为难着,熙悦已经挣脱他的手朝外跑去,跑到门口却猛地撞上一个略微高挑的身影——已然快要长成少女的洪承雅。
她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带着超龄的矜贵与优雅往后退了一步,音调冷冷:“洪熙悦,走路看着点儿,这儿可不是你家门口的菜地!”
她忽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声音饱含着压抑的怒气:“我叫任熙悦。”
洪承雅被她的眼神下了一大跳,却又不想输了气势。于是愈发尖酸:“开什么玩笑?你妈可是拼了命地想和我们洪家扯上关系,你倒好,装什么清高!”
她一双眼瞬间像要射出火来,忽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洪承雅狠狠推倒,然后疯了一样地冲出门!
洪承宇这边好不容易才挣脱洪思婷的纠缠,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却奈何她已然没了踪迹。他只好先把倒在地上哭喊着的洪承雅扶起来。
“姐!你干嘛要说这种话?熙悦不也是我们的妹妹吗?”
“什么妹妹?你根本就不懂!”她抽抽嗒嗒地呜咽着:“爸爸都说她是个野种了!她妈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小的洪承宇义愤填膺:“她妈怎么了?赵姨以前对我们也很好——”
他惊诧地捂着脸,不敢相信亲姐姐居然会动手打他?
“你别犯傻了!要不是为了勾引爸爸,那个女人会对我们好?”她咬牙切齿:“她把我们的血统都弄脏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泪光在他眼里打转,他只能强忍委屈,转身匆匆奔上了楼。
而在门外,任熙悦小小的身影,正鬼魅般幽幽立在门后。
“我不去!”
12岁的任熙悦把饭碗狠狠一砸就要走,却被妈妈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双腿——
“小悦啊…你就再去一回吧,”她原本就十分平庸,如今更是饱经风霜的脸上忽然绽放出少女般梦幻的神采来:“多去去你爸就会认你的,不管怎样总是亲生的…他只不过有点怨我,但不会一直怨你…”
说着,她忽然双眼放光,转身急急忙忙翻了个脏兮兮的罐子出来:“拿着!拿着这个去给你爸!他以前总说我做的腌菜好吃,你带去!带去!”
任熙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坛腌菜,稚嫩的脸上此刻却写满经年的耻辱与压抑,她不顾一切地扬起手掀翻它——
“哐当!”
任素美呆呆看着地上四溅的菜叶和碎瓦,那个被砸碎的,仿佛是她的梦。
“啊——!!”她像疯了一样惨叫一声,挥起皮带就朝她抽过去,一边抽一边狠狠地叫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我打死你…”
“你打死我吧!”小小的任熙悦不顾一切地嘶喊着:“你打死我我就不用去丢人现眼了!就不用送上门去被人欺负了!!就不用再去做你接近那个男人的筹码了!!你打死我吧!!”
她像抽风一样打得更狠了,一边打一边哭嚎:“我生你有什么用?我生你有什么用?!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你爸的心都抓不住!你个没用的东西!我打死你…”
全身疼痛火烫,意识更是混沌,她那张倔强的嘴却丝毫不求饶:“看看你给我起的什么烂名字?熙悦?哈哈哈!我告诉你!只要你和我存在,大明星洪振熙就永远不可能开心!因为他讨厌我们!到死都讨厌我们!”
“啊————!”任素美又是一通惨叫!捂住耳朵逃也似地跑进里屋,双脚从碎裂的瓦片上横踩过去居然都不觉得痛,一路鲜血,一片狼藉。
是夜,鼻青眼肿的任熙悦静静地为熟睡的母亲包裹着伤脚,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忽然浮现出12岁少女般的甜美微笑。
而12岁的任熙悦,眼里已有40岁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