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意外——是的。”她想了想,还是不给自己留恋的机会。
“什么是意外?”
甄蓝抬眼看了一下公然听她讲电话的好搭档兼好朋友们一下,然后吐出真言:
“诸如发生了我不得不留下的情形。”
“蓝!”欧阳遥啼笑皆非,有说等于没说嘛。
“您放心,又不是一去经年,终归要回来的。”她安慰老人家。欧阳伯伯,几乎已经是如父亲般重要的存在了,她不想他伤心。
“好好,说不过你。”欧阳遥放弃和小辈在同一问题上的异议:“中午陪伯伯一起吃饭罢。”
“今天不行。已经和同事们约好。”
“那就来吃晚饭,我叫厨师煮一款黄苓天麻鱼头汤。”
考虑了一会儿,甄蓝应允。总是要同欧阳相处的,避不开。
中午时分,甄蓝先敲敲真澄办公室的门,然后驱动轮椅,进入门内。
“欧阳,明晚可有安排?”
“有事?”真澄放下优那律交给他的几份文件,抬头看向甄蓝。她身上,总有淡淡的疏离,不浓,然而就是教他介意。
“嗯。设计部想在约书亚为你举行一个欢迎会,希望你赏光。”
“谢谢,我一定到场。”他笑。
“午餐时间可以到员工餐厅用餐,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到公司附近的餐馆进餐。”她转向在一旁埋头整理材料的优那律:“优,中午就麻烦你带欧阳熟悉环境,明晚也麻烦你下班后与欧阳来同我们会合。”
“是的,女王陛下。”优那律正经八百地说。
甄蓝摇摇头,真是长不大的孩子。
“中午我们去岚夜吃饭,如果有事,就打那里的电话罢。”
说完,她向真澄微微颔首,又退了出去。
“她——完全不以为意?”真澄深思地问,不是不好奇的。
优那律一边将整理好的材料归档,一边轻声回答他:
“宁小姐从来是个非同寻常的女中豪杰。换成我是她,或恐一早寻死觅活了,但她从未。本部里留下的人,除开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她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你很难想象,一个拥有剑桥建筑工程博士学位的人,只为一个毫无任何高等学历的女子,而屈居在她麾下。有这样人格魅力的她,亦不必在意。
真澄听人事经理简单介绍过宁甄蓝的经历,是以知道她是自学成材的。但对于这样的真相,还是不免有些吃惊。
“你也佩服蓝?”
“佩服?”优那律朗声笑,“那不足以形容我对她的崇拜的万一。”
佩服吗?不不不,佩服或者崇拜都不能真切地形容甄蓝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甄蓝,是奇迹呵。
“你——并不想跟在我左右罢?”真澄对这个看似开朗天真,却一直暗藏玄机的女孩,说出心中感受:“而且,我并不受欢迎。”
“我会留在这里协助你尽快熟悉工作,因为这是宁小姐的意愿。至于欢不欢迎——”优那律顿了一下,她想信自己的判断,眼前的男人虽然倜傥风流,却也决容不得被欺瞒。所以她决定说实话:“因为你的到来,给了宁小姐离开公司的绝好理由与机会,故而说欢迎,多少是有些虚伪,但,他们还不至于迁怒于人。”
“蓝为什么执意要离开?”他从来没有表示过要她让出现在的位子。
“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去向宁小姐求证的比较好。”优那律礼貌地笑,却不予回答。
真澄点头,明白她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此时,在岚夜小馆吃午饭的甄蓝,也在向同事兼朋友解释。
“在你们游戏玩耍享乐的时候,我一直在同我的人生进行战斗,拼尽全力也要令自己好起来。现在,我想让自己休息了,去令我向往的地方。只是,仿佛一个中转站罢,停一停,然后继续我的人生旅途。”
“会回来?”西西执意要得到她的保证。
“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甄蓝举起手来,发誓。“不然叫我受结婚生子之苦。”
“宁!”罗宾轻声斥道,“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们都知道她的心肺功能弱到极点,根本无法承受怀孕生育的重荷。
“所以呀,”甄蓝赶快换话题,免得触犯众怒。“明晚我在约书亚订了包房,大家一起去开心一下,顺便欢迎欧阳的加入。”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欧阳在未来的工作中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和障碍,所以想替他联络一下同事间的感情。
她,毕竟还是有放不下的人与事。
“今次的检查结果怎样?”桑塔纳喝一口餐酒,关心地问。
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十分稳定,如无意外,活个五十年没问题。”
“宁!”这次众人齐齐喝止她。
“不要使我们担心。”史威格严肃地道,眼底是一抹忧虑。这样的甄蓝,一旦走出他们的视线,他总觉得便会就此消失,再不回来。
甄蓝的手越过桌面,轻轻拍了拍史威格的手背。
她的人生,是抢回来的,向死神抢来的。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帝对她的仁慈,是死亡的又一次缓刑。所以,她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努力而认真的生活着。她,不怕死。只是,难免会觉得遗憾罢。人生路上,许多风景,她永远也看不到。
“可有出游的详细计划?”罗宾问,知道她的行程,就可以设法照顾她。
似乎看出他的用意,甄蓝只是静静喝水,并不回答。
“宁,你有事瞒着我们。”西西忍不住指责温润祥和的人儿。
“啊,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已经够好。”甄蓝吐舌而笑,怎么这班伙计人人似有透视眼呢?
“我们与你同事多年,岂是假的,还不从实招来?!”西西才不让甄蓝有机会打马虎眼,立刻逼供。
“我担心董事会。”甄蓝决定不向和她同甘共苦了这么久的伙伴们隐瞒她的心事。
“原因呢?”大家不解。
“当日我进公司,后又身居要职,董事长为我颇承受了一些外界压力。若非我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只怕他老人家现在已经被董事会给免职。现在,我又要挂冠求去,只怕董事会会向董事长施加新的压力。”
“你担心他们不肯轻易放人?”罗宾问道。
“有一点儿。无论如何我仍挂着总公司设计部经理和设计公司总经理的衔头,想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如果欧阳真澄的实力足够,我脱身起来可能会容易些。”甄蓝知道,她一时的任性,可能要给大家带来很多的麻烦。
要走,也未见得能走得潇洒啊。
“为什么一定要欧阳真澄?”桑塔纳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我们不以为天外飞仙有什么不对,但为什么是他?”
“因为如果他没有出国,那么我现在所处的位子,原本应该是他的。”甄蓝无意向他们隐瞒,事实早晚会公开。“欧阳,是董事长唯一的儿子。”
一片岑寂,没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吃东西咀嚼。良久,西西才恍然大悟似地看着甄蓝:“你是为了将现在的权利归还给他,才执意要走?”
甄蓝摇头,怎么会?欧阳迟早会子承父业,设计部之于他,只是一个过渡性阶段的过度部门,实在是不存在让贤之说。
“好好同欧阳相处,他不是难相与的人。”她浅笑,忆及少时,他是个任性却又开朗的人,班中无人不喜欢他。内向如她,也时时以目光追逐着他阳光爽朗的身影。是羡慕罢,可以活得那么自在恣意。
“宁,你同他,似是旧识。”史威格看出甄蓝的眼神中有对往日的缅怀。
“不,他不认识我。”甄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在欧阳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一身残疾的陌生人,根本算不上一个故人。既然他不记得,她也永远不会向他提起往事,就让她带着秘密直至死亡来临罢。
“好啦,不要这样严肃,明天开开心心去约书亚,我可不想见你们一个个都蹙着眉。”她换了一个轻快的语气:“我和约书亚联系过了,请他将浮云间留给我们,还替我留了最好的酒。”
“宁,吃饭罢,我们知道了,不会教你为难。”罗宾承诺。她的意愿,他虽然不赞同,却不会令她难为。
“谢谢你们。”甄蓝微笑,然后埋首在她点的芝士焗鸡铁盘照烧饭上,在允许的范围内,她对美食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傍晚下班的时候,甄蓝交代了一些公事给助理后,下楼到车库,用遥控器开启车锁,伸手拉开车门;伸臂撑在座椅上,支撑自己的体重,挪进车内;然后将特制的轻型轮椅收起,放进后座,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驶离地下车库。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坐在停在暗处车内的欧阳真澄看得一清二楚。
真澄不知如何形容是时是刻的心情,看着甄蓝那样艰难地上车,无端地,他的眼与心都象是被无形的利器刺痛。他记得父亲同甄蓝的谈话,她就这样独居了六、七年,难怪父亲要担心她。换做他是父亲,连让她独自居住,都是不肯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驱车跟上她,看她的车驾轻就熟地在车阵中穿梭前进,不得不为她的坚强与镇定所折服。这样一个集美貌智慧于一身的女子,唯独缺少一副不被束缚的健康的躯壳,不可不谓遗憾。但是,她却如鱼得水地自在,优雅、悠然、淡定、自如,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哀怨自怜。
真澄知道,这样的蓝,绝不会是父亲的情人。
情人这样的字眼,冠在甄蓝身上,简直是对她的亵渎。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人呢?何以父亲对她,小心关爱到了一种非常的程度。
正寻思着,真澄发现,甄蓝的车驶进了欧阳老宅,忍不住唇边泛出俊朗笑容,终于终于,她肯私下和他相见了。加快速度,他赶上去,在她推开车门的同时,他也下了车。
在花园里正在翻土的花匠和出来迎接的管家错愕的注视中,弯腰探身抱起甄蓝,大步走进屋里,一边不忘向老管家交代:
“何叔,帮我把蓝的轮椅推进来。”
老管家完全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老早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欧阳,放下我。”甄蓝的惊讶不下于一旁呆愣的何管家。她不是没有被异性抱过,路易士、罗宾都抱过她,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一次的尴尬与无措。太太太突然了,让她无所适从。
“不要乱动,当心我抱不牢,摔伤了你。”真澄暗暗压下笑意,低头凝视。怀中人眼神四处瞟,就是不敢抬头看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渐渐泛开淡淡粉红色。原来,她也只是个平常女子。染上羞色时,也会似一个邻家女孩,娇羞而可爱。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真澄,你做什么?快把蓝放下来。”
父亲的声音将他的乱想打断,他不得不有些许遗憾、不舍地将面孔飞红的甄蓝放在客厅的沙发里,然后坐在她身侧。回味适才抱着她时,那种轻盈的感觉,还有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气。
“蓝,你还好罢?”欧阳遥生怕儿子唐突了她,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伯伯,请何叔把我的轮椅推过来好吗?”甄蓝喜欢掌握自己的行动,而不喜欢眼前这种无措的情形。
全然无法掌控自己的绝望感觉,她尝得够多了。
“好,老何——”欧阳遥欲召管家。
“父亲,”真澄适时截断父亲,“不用麻烦何叔,我抱蓝去餐厅就好。”
欧阳遥睨了儿子一眼,不确定他在搞什么鬼把戏。然后,他摆摆手:“你想卖苦力我自然不反对,只要你抱得动。”然后又转向甄蓝:“蓝,由他去罢,他从小娇生惯养,抱一会抱不动了,就会还你轮椅了。”
“伯伯!”甄蓝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荒谬的境况?“欧阳,不要闹了,快让我回到轮椅上,我要去洗手间。”
“没关系。”他向她眨眼,完全视她的挣扎于不顾,复又抱着她走向洗手间,“洗手罢。”
甄蓝有生以来头一次有恨得牙痒痒的感觉。十七年过去了,他没有改变,而且,除了任性之外,还多出霸道。
“为什么这样看我?”真澄笑咪咪地问,不难发现她并不习惯同异性的肢体接触。因为她极不自在,甚至不会调整身体,从他的怀里找一个较舒适的位置。她是僵直的,然不知为什么,这项认知令他十分愉悦。
甄蓝别开眼,敛去适才无意之中迸现的激动,自嘲地挑眉,不过是他的一个搂抱罢了,而她,却失态了。
想毕,她放松肌肉,倚向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然后从容地拧开水龙头洗手。既然他不介意,她又何必惊慌?只怕太多女人想要靠上他的胸膛,却不得其法。如此说来,倒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真澄迅速觉察到了甄蓝的转变,觉得有趣。同她交手,逗她,惹她,似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呢!不做声,他等她洗净了手,擦干上面的水,复又抱她进了餐厅。
佣人们纷纷以怪异眼光打量他们。
什么时候,一贯独立的蓝姑娘,竟然肯安静地被初回国的少爷抱着一路走过来?不过,高大英俊的少爷,抱着纤细柔美的蓝姑娘,倒也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饭厅里,欧阳遥与管家显得心事重重。他们都了解真澄的风流,原以为他不会把脑筋动到甄蓝身上,可是,看他今日的所为,他们实在担心在感情上一片空白的蓝,不会是身经百战的真澄的对手。
小绵羊哪里斗得过大灰狼?
真澄回来,他们是再开心也没有的了,但唯独这件事,不得不担心啊。
“真澄,你要抱着蓝吃饭吗?还不放开她?”欧阳遥出声打断有些抱上瘾的真澄的思绪。
“是,遵旨。”真澄听话的将甄蓝安置在椅子上。却不是她平日惯常坐的位置,而是他身边。
吃饭时,真澄不时地替甄蓝布菜,甚至为她将明虾除了壳后搁在她手边的碟子里。
甄蓝自始至终默默吃饭,脸上一片淡然颜色,既无困窘不安,亦无感动开心。
欧阳遥与管家两老放了心,他们怎么会忘了呢?练就一身不动明王功夫的蓝,哪里会这样简单为了一个男人心动?对视一眼,他们安心吃饭。
真澄有些无趣地环顾用心吃饭的人几眼,本以为,他这样殷殷地对待被家人过度保护的蓝,老父与管家会跳起来阻止他,或者拼着命地隔离他们。又或者,立时三刻要他对她负责,娶她过门。
但——全然没有反应,没人嫌他无事献殷勤,没人指责他行为不当,没有人。连被他这个大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当事人也毫无谢意,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形?难不成她每顿饭都有人这样服务周到,以至于大家早已经见惯不怪?
想到这里,真澄停下手里的动作,心头无由怒火狂烧。到底,多少人曾经这样照拂过她?她在外独居时,是不是也有人每日里这样小心仔细地打理她的饮食起居?更有甚者,似他稍早时一样,抱着她出入洗手间浴室,甚或她的香闺?
“儿子,怎么不吃了?”欧阳遥发现儿子深深地注视着甄蓝,连饭都不记得吃,忍不住出声唤他。不对劲,不对劲得很,他从没见过儿子这种表情,有点咬牙切齿、似乎要扑杀猎物的血腥神色。
“我吃饱了。”真澄省过神,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告罪,“刚进公司,还没有上轨道,容我先回房看文件去了。你们慢用。”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上楼去了。
望着真澄的背影,欧阳遥与何管家互相递了个眼神。这一顿饭,这孩子的表情与心境变换的次数甚是可观,他从未在女士面前如此的失态过。他们,是否可以期待呢?
甄蓝不是没有看见两老互换的眼神,她甚至可以十分准确地猜中他们现在心中所想。可是,她不能,唯独这件事,她不能遂了他们的愿。她可以为了他们,进入一个束手束脚的公司,朝九晚五;可以为了他们,一直抑下去国远游的冲动,然而,惟有这件事,她办不到。
所以,她只是敛眉收声,静静地吃饭,完全视两老的眉来眼去为无物。
“蓝,今晚就住下来,别回去了。你的房间一直都替你留着,每天叫佣人开窗通新鲜空气。”
听着欧阳遥期待的口气,甄蓝没有拒绝。他,对她,象是她因故早逝的父亲,对于一个父亲的殷殷渴盼,她无法说不。
半夜的时候,真澄觉得饿,晚饭时他只顾着注意甄蓝了,所以吃的不多。真澄悄悄起身下楼到厨房的冰箱里找吃的,却在客厅的门边隐约听到讲话声,是宁甄蓝。
“…是的,他回来了。我们已经见过面…不,他不知道,没人告诉他,我自然更是不会。…没有,路易士说我的身体可以支撑到环球旅行结束。你别乱想,我当然会好好珍惜自己。…同学会?我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他去,那么我肯定不会出席。你们最好都守口如瓶。我不要挟恩以报。对于我来说,事情早在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晚安,书亚。”
她淡淡的口气,听不出情绪起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壁角的真澄却分明听出了惊心动魄的气势。
真澄自嘲地扯动唇角。他不过同她相识了一日,可是却仿佛认识了许久,连她平淡表相下的波澜起伏也听得出来。
不知何时,甄蓝已挂上电话,电动轮椅的声音离连接客厅与厨房的门越来越近。真澄正犹豫要不要回避时,门内的轮椅竟也在距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顿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休道梦,觉来空,当时亦梦中。”
甄蓝的低喃,幽还低回,在空气中飘散成魔咒。
然后,真澄听见她的轮椅渐行渐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进厨房,近乎机械地拉开冰箱,脑海里却萦绕着她似是酸楚的轻语。他不十分懂得诗词,但,甄蓝的心中,是有秘密的罢?是以,暗夜里,她剥下淡定如水的伪装,把她的不快乐那么脆弱地曝露在人前。
仿佛暗夜里的昙花,美丽,脆弱,转瞬即逝。
第四章 心.意
第四章 心?意
“欧阳,你的访客。”优那律笑咪咪地知会他。
真澄自设计图纸里抬起头,问:“谁?”
“德士集团雷小姐。”优那律挤了挤眼,本埠最有身价的单身女子呢,这么快已经拜倒在欧阳真澄的西装裤之下,不晓得是他魅力太大还是女人单身久了太过饥渴。总之,欧阳大少爷回国伊始,已经有为数不少的职场菁英女性向他抛出了爱的橄榄枝。外头这位德士集团的小公主,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对欧阳的争夺更是渐趋白热化的程度。
“我知道了。谢谢你,优。”真澄不得不先将手边的工作放一放。
那夜之后,他参加了设计部替他办的欢迎派对,几个初进公司的女职员十分豪放地表露出对他的倾慕,而一直负手旁观的甄蓝只是抿嘴浅笑。
“如果你是宁小姐的男朋友,我们就大方地祝福你们,但如果你不是,那我们就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真澄记得他当时微笑着用惯有的性感眼神端详几个女孩子,然后耸肩:“若蓝不反对,我没意见。”
“宁小姐?”几个年轻女子齐齐看向甄蓝,等待她表态。
甄蓝清澈的眼流光溢彩,闪过俏皮和狡黠。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
“欧阳至今仍单身,所有未婚适龄女性全都有机会,公平竞争,一贯是我所乐见的。”
顿时,所有到场的单身女职员的眼全都亮了起来。
“好了,我这个无趣的老女人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们了,容我先行告退了。”甄蓝极优雅地操控轮椅离场,动作纯熟得仿佛行云流水。然后,门口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与她吻别,送她出门。
“哇,宁小姐身边的桃花真不少呢!以前我曾经不小心看到有一个异国美男来公司接她,现在又有一个。”接待小姐安妮艳羡地说。
“小声一点儿,万一被罗宾他们听到,你就惨了,他们平时都很好说话,可事涉宁小姐,他们会狠毒无比。”有人捅了捅她,示意她注意言辞。
真澄不置一辞地听她们议论。自从他回国,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只要是谈论关于蓝的话题,他总是会认真地听,即便是听壁角也无所谓。
欢迎派对之后,成间公司的女性职员,都知道他不是甄蓝的男朋友,马上有大胆的女子奋起直追,只是欧阳真澄对自家公司的女性员工都保持礼貌但生疏的距离,一概谢绝。
然,真澄却并无开心感觉。因为,甄蓝始终对他冷淡疏离。她——全然不当他是伙伴,而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使他分外挫折。就算他的工作能力已经得到认可,但是,她却只是客气地笑,客气地交谈,一贯地客气。
吸了一口气,真澄起身走出自己的工作室,走过深长的走廊,推开黑色的木门,步进接待室。
“雷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他伸出右手与德士的美女副总握手。
“没关系。”雷净闻赞叹地看着欧阳真澄,当他第一次代表欧阳建筑与德士接触,商讨室内设计的相关细则时,她就被他深深的吸引了。那么英俊,却又那么温柔,并且,在不经意间流露些许的狂野。是以,她独排众议,在最后的重要时刻,将关键的投票投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