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默与信以谌走过那热闹的烤肉摊,两人相视而笑。
烤肉好吃与否,并不重要,遥远的西北夜市上,英朗青年的容颜才是返回都市丛林后最值得回味的风景。
夜市人流如织,拥挤非常,有高大壮汉一转身不小心挤得连默一个趔趄,以谌忙伸手拉住她手腕,至此再不放开,一路都牵着连默的手。
“走罢,我每次都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还从未好好感受过西宁的风土人情。林业局的几位接待人员介绍说夜市里有两家馆子,是当地老饕都会光顾的。”
“哦。”连默呆呆任他将她牵在手里,往夜市深处走去。
以谌将连默带到一间门面不大,看起来极不起眼的小馆子里。小馆子门里门外统共六七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客人。老板伙计忙得脚不点地,嘴里叽哩咕噜全是回语。
以谌上前去,对老板说是林业局冯局长介绍来的客人,老板百忙之中指挥小伙计从后头抬出一张小折叠方桌,支在外头经摆满了桌椅,几乎无法落脚的人行道上。
有豪爽的西北汉子调侃,“老马,不是说没位子了么?哪里又变出来的啊?一看是小姑娘就要什么有什么了是罢?”
“这是早就订好的,你别起哄!”老板也不恼,只管手脚麻利地掇两张塑料圆凳给以谌和连默坐。
连默听得抿嘴笑。
没多久,嘴唇上头生着一层细细的黑色小胡子的伙计从馆子里端出两盏汤头红亮的茶来送到两人跟前。
连默取过茶盏小小地抿了一口,轻“噫”。
这茶入口竟是咸的。
先头那西北汉子坐在连默斜对面,听见了,哈哈笑起来,“小姑娘不懂了吧?这可是我们西北特有的,你到别处去,都没这样的茶喝。”
“有什么讲究么?”连默好奇。
“嘿嘿,小姑娘你可问对人了!”与汉子同桌的食客纷纷说,“他可是我们西部文化研究中心的研究员,别的本事没有,专会研究吃喝玩乐!”
汉子一摆手,“小姑娘别听他们瞎说!我和你讲,来我们大西北,饮食上常是多牛羊肉,少蔬菜水果,吃饭时喝一盏茯茶,驱寒消食,还能促进人体新陈代谢,提高免疫力!”
似怕连默不信,伸手指了一圈在座的食客,“你看,我们一个个是不是都特别壮实?”
“小姑娘要像我们这样又粗又壮,非哭鼻子不可啊!”
包括连默在内,众人都大笑起来。
那汉子也不以为忤,只执起茶盏,喝了一大口,“人毛钱鬼一般,茶毛盐水一般,小姑娘懂了毛?”
连默大力点头,表示懂了。
稍后老板送上一盘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大块大块的羊肋排透出西北特有的粗犷豪放,空气中氤氲着羊肉特有的羊膻味儿,盘边放着一把锋利的英吉沙黑钢小刀,黄铜手柄上的红宝石与绿宝石在夜色下幻映出独特的光芒。
老板用不算纯熟的普通话连比带划地告诉两人,用小刀将肋排上的肉切割下来,用手抓着蘸取酱料吃。
“这样最好吃了!”老板把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捏在一处,凑在嘴边,做一个吃的动作。
信以谌想要动手割肉,却被连默伸手接过刀去,“我来。”
“那我就等着吃肉。”他微笑。
连默将英吉沙小刀持在手中,微微掂一掂分量。是一把好刀,连默细细地以拇指指腹感受了一下刀刃,其钢色纯且正,刃口锋利,是把难得一见的好刀,绝不是坊间售卖给游客们的工艺品。
连默一转手腕,适应手中小刀的重量,随后对着羊肋排斜着入刀,剔下上头的羊肉。
对面几个汉子看了,有人忍不住叫一声“好”。
“老马!快来看!这小姑娘用刀的手势不比你差啊!是个用刀的老手!你还说用刀除了你家婆娘和大姑娘,女人里没人有比得上你的!”
以谌也大是好奇。
一柄三寸长的黑钢小刀,分量不轻,泛着冷冷的刀光,可是连默执在手里,游刃有余,竟是带着一股平素从未有过的飒爽之感。
老板闻言过来围观,不得不承认,“小姑娘的手法挺纯熟。”
信以谌听了,胸中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
隔壁桌的汉子也抬手取过自己桌上的小刀,以同样的角度入刀剔肉,然后探过头来与连默剔过肉的肋排骨对比,“小姑娘剔得不是一般的干净啊!”
“小姑娘连茯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手刀工却很可以嘛。在哪儿学的这一手啊?”
连默想一想,“小时候龙门客栈看多了…”
几个汉子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姑娘有趣的,我喜欢!老马!给她上一碗咱们正宗的青稞酒,虽然萍水相逢,但这姑娘对我胃口,哥哥我请小姑娘喝一杯!”
“哪能只给人姑娘上酒啊?还有她男朋友呢!”马老板取了青稞酒出来,给连默以谌满上,“来来来,喝一杯青稞酒,消病又免灾。”
以谌本打算替连默挡了这杯酒的,不料连默先一步端起酒杯,托着杯底,四下敬了一圈,一仰头,一干而尽。
以谌叹息,伸手拍拍她后背。
傻姑娘,今晚有得你好受了啊…
第三十四章 假期(3)殒命
早晨醒来时,连默有片刻的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方。
但这样的状态只维持了短暂的数秒,便宣告结束。
连默起身,慢慢走进浴室里刷牙洗脸。
沁凉的水泼在脸上,她便彻底地醒了,昨夜一碗青稞酒落肚后的行止,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连默双手捂住脸颊,用力压一压面孔。
到底是夜色太美,周围的人太热情豪放,还是,身边的那人太温柔纵容?
教她放下心防,抛开所有压抑在深处的情绪,一意高歌豪饮。
连默深憾自己没有睡一觉醒来把荒唐事悉数忘却的本事。
中学时偶尔参加同学生日聚会,有女生喝红酒搀苏打水,喝得烂醉,当众宽衣,跳进游泳池里,与陌生男同学激吻,一众同学围在泳池边上尖叫吹口哨,更有人取出摄像机来,录下全过程。该女生最后湿淋淋醉醺醺被人送回家去。次日神清气爽挺胸抬头来上课,一副全然忘记昨夜事的样子。
当时连默已觉得此女必成大事。
果然伊如今已是好莱坞一线女星,惯演身材丰满的金发尤物,男朋友换过一任又一任,最近的新闻是伊嫁给了女神的前任老公。
可惜连默记性太好,昨夜的事连细节都历历在目。
从浴室出来,果然看见沙发上堆着各色各样的西宁特产,叠得整整齐齐的藕荷色长毛提花毯,一卷颜色鲜艳绚丽、质地柔软细密的毛氆氇料子,一张嵌在粗犷木质画框内临摹唐卡的绒毛画…饶是一向冷静从容如连默,也不由得捣额一哂。
她昨晚如同购物狂附体,吃完手抓羊肉出来,一路又唱又笑,经过每个卖纪念品的小摊都不肯放过,务必要停下来和摊主讨价还价,然后问信以谌:好不好看?摊主必然会笑呵呵地说给女朋友买罢,他就会笑着摸一摸她头顶,付钱,买下来。
连默鸵鸟地想:幸亏夜市里的纪念品都不是什么价格离谱的贵重物品。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并不曾跑进珠宝店指着黄金钻石狮子大开口…
瞥眼看见最上头的毛氆氇料子上,以一支西宁当地特有的华福花压着一张酒店的便笺。
连默拈起金黄色如同一轮朝日的花朵,取过便笺。
信笺上头是干净利落的字体:我回去了,祝你接下来的旅途愉快。信以谌。
连默垂头轻嗅还带着朝露的鲜花,随后微笑。
一支花,便足以驱散所有烦恼,真好。
到楼下餐厅吃早点的时候,连默碰见新婚小夫妻。两人如同连体婴般粘在一处,互喂对方。
看见连默,娇嗲女郎掩嘴轻笑,朝她霎眼睛,“我们早上看到了哦!”
连默扬睫,不明所以。
女郎小声地说,“你一个人出来玩,男朋友不放心了罢?”
连默笑一笑,并不解释。
为人老公的就把老婆的手捉过去,啄吻,不让她继续追问。
第三天晚上,中年夫妻和三个白领先后回到酒店。
连默从酒店游泳池回房间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他们。中年夫妻看起来有点累,一起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曹贝妮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微微撅着嘴。小傅一心一意地哄她开心。
“我们回房间休息一下,待会儿去逛夜市,好不好?”
“不要!”曹贝妮甩了甩手。
“那…听说晚上有篝火晚会,你想不想去看看?”小傅再接再厉。
“这两天玩得挺累的了,我们还是先缓过乏来再说。夜市和篝火晚会,明天再看也来得及。”小宋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连默静静站在三人后头,有点奇怪,曹贝妮显然并不真心喜欢小傅小宋,偏偏又和他们一道出来旅行。两个成年男子倒也心甘情愿任她支使。
电梯停在楼层后,曹贝妮哼了一声,跺脚走出电梯,小傅尾随而去。小宋用手臂微微压住了电梯门,等中年夫妻和连默都走出来,这才放开手。
中年夫妻朝小宋点点头,相互搀扶着回房间去了。
连默觉得气氛尴尬,只管默默地进自己房间,先打电话报平安,又再一次向费永年保证不会在旅行中苛待自己。
次日自助旅行团包的观光旅行巴士准时到酒店门口前来接他们一行,在接下来的五天当中参观着名的西宁古八景。
虽然说只得八个人的小团,集合上车,也还是用了不少时间。中年夫妻和连默到得最早,小夫妻次之,曹贝妮三人来得最晚。曹贝妮一上车就将草帽往脸上一盖,打算全程睡觉补眠。临开车时,新婚太太想起自己的太阳镜忘记带了,又喊了司机开门,让丈夫跑回去取,一去一回又耽搁掉不少时间。
等正式出发,已经接近十点。
巴士驶出西宁市区,朝西宁北山,最着名的悬空寺景区而去。
随着城市被渐渐抛在身后,苍莽嶙峋的紫红色山体蓦然映入眼帘,赤色的岩壁,忽隐忽现的洞.穴,连绵起伏的峰峦,无不向人昭示着丹霞地貌特有的壮美。
连默戴上耳机,任民歌半个月亮爬上来的旋律空灵地响起。
车行到北山脚下,司机停车,表示车不能再前进了,上山需要步行,即刻有当地人上前来表示愿意带路。小傅上前去讨价还价一番,谈好了价钱,当地导游就领着他们一行八人,直接越过景区收费口,进山。
导游是个皮肤黝黑,个头不高的精瘦汉子,穿着长袖T-恤军绿色长裤,脖子上系一根红色方巾,走起路来仿佛脚下生风。讲话的时候带着一点不算太浓重的西北口音。
“我们首先参观的是山脚下的灵官殿。说起灵官殿,那是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供奉着道教护.法,镇山神将王灵官。王灵官不得了啊!赤面长髯,慧眼金睛,金甲红袍,威风凛凛…”导游尽职尽责地解说,可惜除了连默,余人都听得不甚仔细。
导游见只得连默全神贯注,遂将连默引为知己,向她细细指点。
“其实原本的灵官殿早在连年烽火中烧毁了,如今的这座殿宇,是一九一五年重新捐资修建的。”
又说,“他原也不是什么好人,神仙列传里记载,先是一个爱吃童男童女的大恶人,后被天师虚靖真人的弟子萨守坚用三昧真火焚烧成火眼金睛,又随着萨守坚改恶从善,这才做了护法神将。”
连默听得津津有味。
连环噬童的恶魔,也可以弃恶向善,最终成为教派护.法,这大抵只有宗.教神话故事中才有。
沿山路而上,导游又向他们介绍如同两尊金刚般突出在外的山崖。红褐色的崖体教风吹雨打,山水冲刷,剥蚀成奇特的形状,后经古人的能工巧匠雕琢成露天佛像。站在佛像脚下仰望,只见金刚双目微闭,悲悯地俯瞰红尘,似早已将俗世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不言,不语。
中年太太十分虔诚,似有三跪九叩一路顶礼膜拜上山的打算。
中年丈夫想劝她别这么认真,劝不动她,只好放弃。
都市女郎曹贝妮对中年太太这种封建迷信举动十分不屑,打鼻孔里哼了一声。小傅忙殷勤地问她渴不渴,想不想喝水?小宋遂从背包里取了矿泉水出来。
新婚太太先是好奇地跟着三跪九叩了几次,然后就向丈夫撒娇,“膝盖好疼。”
“膝盖疼?来,我背你!”丈夫当即微微屈膝弯腰。
连默看得发噱。
等上了陡峭的半山腰,导游告诉连默,这就是着名的九窟十八洞了。
“…所有的山洞都贴着峭壁开凿而成,洞中有洞,洞洞不同。”导游站在栈道上,指着远处的洞窟对连默说,“可惜年久失修,珍贵的壁画雕像都在逐渐风化剥落,已不对游客开放多年。只能在这里遥遥地看一眼,想象当年的盛况。”
连默垂头望去,在凌空的栈道上,恰能看见露天金刚的头部和下头渺渺茫茫的众生。
导游提醒众人小心脚下,慢慢地走过栈道,从露天金刚的另一侧钻出来,钻进一个阴凉的洞窟中。
没等连默在洞窟里看个仔细,就听见后头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导游一惊,回身不见其他几人,赶紧叮嘱连默,“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说完,他身手灵巧地钻出洞.穴,小心翼翼地走过栈桥,沿来路循声而去。
连默在原地等了片刻,听见远远嘈杂的人声,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等她慢慢蹭过栈桥,找到声源,只见乱哄哄一群人围在一处,中间传出嚎哭声,将后头上山来的人堵在一截贴着崖壁开凿的山道上。
连默微微踮脚,才看见中年太太跪坐在地上,抱着丈夫的头,中年男人头部鲜血淋淋,已看不出生命迹象。
出于职业本能,连默知道,自己的假期,到此结束。
第三十五章 假期(4)人鬼
连默坐在西宁当地派.出.所的接待室里。
作为家属的中年太太首先被派.出.所里的干警请进办公室去。连默注意到有肤色健美,面孔上两团高原红的女警一直坐在中年太太身边,握着她的手,始终轻声安慰她。
中年太太在最初激动得嚎哭过后,一直处于不住抹泪追忆往日甜蜜的状态中。
由于事发突然,他们又是以自由旅行团的形式组团参观景点,所以派.出.所干.警出于谨慎,将他们一行人都带了回来。
导游大抵是认识其中的一名干.警,在派.出.所大厅里用方言快速地交谈。
新婚小夫妻挨坐在一起,两人的手紧紧握着,仿佛这样才能驱散直面死亡带来的寒冷。曹贝妮白着一张脸,双眼发直,一副没有从血淋淋的场面中恢复过来的模样。小傅轻声安慰她,她也不予理会。小宋则从头到尾地沉默着。
连默蹙眉。
她当时分开人群,表明自己是医生,随后上前检查。
中年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可以断定为死亡。由于人多拥挤,导致现场杂沓,连默只来得及注意到中年人的头部左侧有明显的撞击伤,其他的还有待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死亡原因。不过以连默的经验初步推定,应该是外力撞击导致颅脑出血而死亡。
这是最让连默疑惑的地方。
中年人走在依山开凿的曲折栈道上,必定小心翼翼,按理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和那么大的力度撞在崖壁上,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终至殒命。
可是如果说这不是一件意外事故,又是谁有时间和动机,做出伤人害命的举动来?
连默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健美的女.警陪着哭哭啼啼不停抽噎的中年太太从办公室出来,有国字脸的民.警站在门口,对着接待室里问:“哪位是连默?请跟我来。”
连默忙站起身来,随国字脸民.警走进办公室去。
国字脸警.官请连默落座,自我介绍姓潘,又比对最初的笔录,“连小姐是医生?”
“法医。”连默当时在分开人群时的确表明自己的身份是医生,只是没有说明自己是什么医生罢了。
潘警.官不由得抬头看了连默两眼,见她清清秀秀一张素面,浓密黑发束在脑后,看起来恁地年轻,想不到竟是一名法医。
“连法医能不能说说当时的情形?”潘警.官问道。
连默向他详细地讲述了他们从酒店出发到北禅寺游览的经过,“导游和我在参观一处洞窟的时候,听到后面有惊叫声,导游让我等在原地,他去看看。但是我出于职业本能,还是跟了上去。我看到有人围在一起,死者的妻子跪在地上,双手抱着死者的头在痛哭。我上前检查,确定他已经死亡。从听到尖叫,到我前去检查,这中间不超过两分钟。”
潘警.官一边微微点头,一边做记录。等连默讲完她所知道的事情经过,他停笔,问:“死者和他妻子,在你们旅行途中,有没有争吵等异常表现?”
连默回忆片刻,随即摇头。
中年夫妻的感情在她看来还不错,两人一起以旅行的方式二度蜜月,还跑去青海湖看日落日出,走得累了会相互扶持依偎,很教人羡慕。
“你们一行人中谁和死者有矛盾吗?”
连默细细回想,再次否认。
潘警.官拿圆珠笔在笔录本上“嗒嗒”拍了两下,“在死者的死因还没结论前,还请连医生暂时不要离开西宁,如有需要,警.方还会请你前来协助调查。”
“好的。”连默表示理解。只有在排除他杀可能以后,他们一行人才可以离开。
等连默从办公室出来,办案民.警又将新婚小夫妻请进办公室去。
见连默出来,曹贝妮回过神来,低声对连默说:“他们都问了些什么?”
“就是例行询问,不用紧张。”
曹贝妮白着脸,“紧张?就是觉得晦气!好好的出来度假,没想到碰上这种事!剩下的假期都泡汤了!”
小傅忙执了她的手温声安慰她,“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他们不过是照章办事,问完了我们就能走了,还可以继续玩的。”
她一把甩开小傅,“有人死了,谁还有心情继续玩?!”
小傅也不觉尴尬,只一笑,“好好好,不玩了,在酒店了看看电影,吃吃美食,也一样。”
小宋半垂着头,双手交握,保持沉默。
没多久小夫妻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曹贝妮小傅小宋三人被叫进去接受问询。
年轻妻子依偎在丈夫肩膀上,拍着胸.脯对连默说,“太可怕了,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胆子真大,还敢上去检查,我在旁边看着吓也吓死了。”
连默轻轻挑眉,微笑,“死人并不可怕。”
年轻妻子一愣,随即理解连默话中的含义,一张俏脸顿时白了。
年轻的丈夫握住妻子的手,直视连默双眼,“她胆子小,并没有别的意思。”
连默转开头,微哂。
死亡有什么可怕?
死亡是必然的归宿,无论善恶。
掩藏在微笑面具下的险恶人心,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费永年和陈况坐在陈况家的客厅里,相对小酌。
酒是费夫人秦青提供的,十八年陈尊尼走路金牌苏格兰威士忌。
当年事,秦青虽然不是参与办案的人员之一,但却是被案件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波及的人。在事业蒸蒸日上的当口,被人无端诬陷贪污公款,接受连番调查,虽然事后查明是遭人陷害,但她努力工作争取到的职位已经花落他人,她也不甘心在一个资历经验都不如自己的人手下工作,终于辞职而去。幸而她业务能力强,又熟练掌握英语,很快就在刚筹建成立的一家小型外资企业找到了工作。老板看中的就是她在国有企业的工作经历,借助她对政.策的了解,很快就在本城站稳脚跟,迅速步入正轨。
如今秦青已是公司里的高层管理人员,年薪二十万,比老公费永年赚得多一倍不止,公司福利颇丰,洋老板动辄带头放年假,到处旅行,然后带纪念品回来分发。
这瓶金牌威士忌就是旅行纪念品之一。
秦青本来开玩笑说等到两人金婚时打开来喝,可是一听说连环杀人碎.尸案的凶手被擒获,案件虽然还没有进入司法程序,但取证阶段已经结束,这次证据确凿,再不会令真凶逍遥法外。她立刻就将酒取出来,交给费永年。
“去罢,我晓得你们两兄弟有很多话想说。”她把酒瓶塞.到费永年手里,推他出门。
费永年临走之前,在妻子脸颊上大力一吻。
随着旧案得破,一切笼罩在他们生活里驱之不散的阴霾悉数冰消雪解,露出清晰的面貌来,他又重新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
来到陈况家,前来开门的陈况与他相视一笑。
他们有太多话想说,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这四年来他们所经历的和承受的。到最后,不过付之一笑。
费永年把自己带来的熟菜交给陈况,自己开了酒,两人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喝酒看电视,一边闲聊。
“…我有几年没好好放假了,这次要认认真真地休个年假,和秦青到马尔代夫或者毛里求斯这样远离人群和俗事的地方去度假,没有手机和电脑,只有我们俩…”费永年放松地靠在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