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之东》作者:寒烈【完结】
楔子 别离
绿树蓊郁,碧草如茵的庭院里,有一群孩子正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忽略巨大庭园里一组组四处巡逻的侍卫和身材彪悍的佣人、保镖,倒真是十分有大家庭的温馨气氛。
众多的孩子纷纷以灵巧的身手躲避扮成老猫模样的大孩子的袭击,一忽儿围在一起,一忽儿有四散奔逃。场面热闹有趣得紧。唯一的女孩子坐在一旁的藤萝花架下,一手执着团花小扇轻摇降温,一边嘟着嘴,嫌天气太热让人汗流浃背,嫌男孩子们粗鲁不文雅的游戏无趣。
“若叶,一块来玩!海喑捉不住你的。”遥遥的,草地上的孩子中一个俊朗少年扬声呼唤少女加入他们的娱乐,脸上的笑容灿烂一如午后的阳光。
“海喑哥哥捉不住若叶,那海啸哥哥你一定是捉得住喽?”一个小男孩在跑过少年身边时,笑眯眯地扔下一句调侃,又快快地跑开了,那身影十分的精灵,十分的可爱,十分的趣致。
“东朕,你敢嘲笑我?我先料理了你再说。”少年低咆了一声,身形一揉,追向还是一身幼儿肥的小男孩,打算好好地修理他一番。
“啊!海吟哥哥救我!海啸哥哥要杀人了?”穿着蓝色衬衫的小男孩迈着两条短粗的腿迅速躲到另一个瘦长男孩的身后,双手搂在男孩子腰上,笑探出半个头来,向追来的少年吐舌挤眉。“海吟哥哥,海啸哥哥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呢。”
“呦——你小子,四个字的成语倒是背了不少,那你躲在小七背后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小屁孩儿一个!我这是告诉你现实的残酷,跑到外头去,谁理你是什么人物的儿子、多大年纪,照样修理得你瑞气千条、金光闪闪。”已经颇具威仪的少年海啸挑了挑浓长的眉毛。“小七,让开。看我今日不活剥了他。”
行七的海吟只是笑着摸了摸东朕头顶柔软的墨色头发,然后抬头望进海啸的眼睛里去。“二哥何必同他计较?他还是小孩儿,且,别怪我不提醒二哥,若叶好象很不舒服的样子。大哥已经扔这咱们一班兄弟,去照顾她了。”
海啸又瞪了一眼找到靠山的东朕,然后笑。“胖小子,只会躲在小七身后。”
说完,他也跑到藤萝架子下去关心他青梅竹马的小爱人去了。
“嘻嘻,海吟哥哥,你这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好不厉害哦。”因为奔跑而脸蛋显得红扑扑的男孩子仍旧巴在海吟身上,不肯放手,象极了一只胖乎乎的树熊。
“二哥说得对,你四字成语倒真背了不少,只是功夫没好好练。二哥的话也不无道理,你别当耳旁风。”
“海吟哥哥担心我吗?放心,我不笨,如果打不过我一定会跑,才不会傻呆呆地等人家来揍我呢。”男孩柔软的小手抓在海吟腰间,热热的,甚至还带了些小孩儿才有的奶香。
“要是跑不掉了呢?”海吟扬起一边眉毛低头看向胖呼呼的东朕一双晶亮的眼,不知他是太天真亦或是大智若愚。
“要是跑不掉了啊——”小男孩仰起头来,一双眼里迸射出信任的光芒,“我还有海吟哥哥啊,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海吟笑了,东朕再聪明,也只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呢。只有孩子,才会这样无条件地坚信自己的理念,这样毫不犹豫地信任别人。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在东朕还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告诉他,这是个残酷的世界,有时候求人不如求己,求助不如自助。
忽然,一阵迅猛而来的引擎声,打断了孩子们的游戏。几辆黑色奔驰车驶进了偌大的庭园,车门打开口有身手敏捷的黑衣人下车,向站在主屋门口的老管家低语了几句,然后,便向草地方向走来。
黑衣人走到海吟身前,单膝跪了下来。
“少爷,我来接您回家了。”
海吟的眉微皱,因为抓在他腰间的那双小胖手突然用力地抱紧了他。
“我还没和海吟哥哥玩完这个游戏呢。”男孩轻声说,眯起了眼,觉得午后亮丽的阳光,蓦地就黯淡了下来。
“少爷难道不想见您的母亲吗?”黑衣男子仍半跪着问。
“母亲?”男孩环在海吟身上的手,略放松了些。
柔软而温热的感觉,顿时减少了许多,海吟低眉敛目,望着自己腰间的手。
“先生已经和任老爷打过招呼了,我接了少爷便直接带您去见母亲。”
“真的?”男孩的手彻底放开了,跑到黑衣人跟前,笑问:“不是为了骗我回去的把戏?”
黑衣男子跪着平视他的眼,郑重地点头。“真的,少爷,不是为了骗你回去使的把戏。”
男孩听了,发出一声欢呼,反身握住海吟的手。“海吟哥哥,我马上要去见妈妈了。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玩儿。”
然后,小男孩放开他的手,带着兴奋与期盼同黑衣人走了。
海吟低头凝视自己的手,稍早的余温犹在,可是那双小手和无比信赖眼神的主人,却已经似一阵风般地离开了,徒留下一个圆圆胖胖的背影,在午后阳光明朗的园子里。
生平第一次,十三岁的任海吟尝到了别离的黯然神伤的滋味。
他并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整整的十四年…
第1章 归来
“一定要回去吗?”俊美的白衣青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眼前精致的威治伍德骨瓷茶杯,似对上面的手绘百合花图案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只差没有拿出放大镜来观察了。
即使他如此的漫不经心,仍然吸引周围的女性频频注目,为他天生的美丽所倾倒。
坐在白衣青年对面的中年优雅美丽妇人无声地叹息,一步错,步步错啊。看看,她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什么样子了?嬉皮笑脸、玩世不恭、漫不经心、慵懒风流…上流社会花花公子的不良习性,在他身上简直是一样也不缺少。
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无比优雅从容地执起桌上猩红色亚麻布餐巾拭了拭嘴角,然后坚定毅然地望向正冲不远处金发女郎放电的白衣青年。
“没错,一定要回去。”
“可是,为什么是我?”白衣青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线条优美的红唇。
雍容尊贵的女士直视儿子的眼,笑容中有苦涩与无奈,更有坚强与果决。
“因为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孩子,他的唯一法定继承人,更重要的是,你必须回去,学习怎么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白衣青年注视了中年美妇一会儿之后,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
“好罢,我回去。但我不保证一定会令他满意。毕竟,我志不在此。你们不能将之强加在我身上。”
“你肯回去就好。倘使在你努力过了之后,仍不能接受,而他又肯放你回来,你就回来好了。”中年女士淡笑,话中有话。
“告诉我,母亲,如果我执意不回去,而是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呢?”白衣俊美得没天良的年轻人眯起与中年美妇相似的飞扬眼眸,笑着问。
“恩——在你一觉醒来之后,你可能会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架上了飞机;又或者,你会发觉自己的所有银行帐户都被冻结、公寓被收回、报纸上用一号字登着冯?施坦恩伯格家族与你脱离关系的声明。”
美妇人慢条斯理地一一为儿子设想后果的严重性,,脸上挂着和儿子如出一辙的笑容,带着三分天真、三分狡黠、三分优雅,以及一分冷酷。
“算你狠!”白衣青年仍是微笑着吐出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然后他执起贵妇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那么,容我先行告退,母亲大人。”
“祝你一路平安,我亲爱的儿子。”贵妇人从手袋里摸出一块手绣带比利时手织花边的真丝绢帕,遥遥向儿子离去的背影挥了挥。
待白衣青年去得远了,贵妇脸上优雅的表情才尽数退去,换上淡淡的忧心。
她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她的孩子,会不会受到又一次伤害?她全无把握,她只知道,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过一生。让他回去,脱离现在的社交圈,是让他找回真我的唯一机会了。这是她这个母亲的私心。
想到这里,她收拾起自己纷乱的心绪,将妆容精致的脸转向广场对面的科隆大教堂,垂下眼,默默在心中祈祷:主啊,请保佑我儿罢。
然后,她结帐起身,坐上前来接她的汽车,扬长而去。
“哦,冯?施坦恩伯格伯爵夫人真是太优雅了!这么年轻,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已经四十五岁了。”待她走了,才有咖啡馆里的客人小声议论。
“她是伯爵的第二任妻子,十三年前带着一个孩子嫁进了施坦恩伯格家。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她和前夫所生的儿子,East von Steinberg,他可是入了籍的。”
“East真是英俊,如果能和他春宵一度,一定会很浪漫又销魂。”
“East喜欢调教平凡女子,让她们麻雀变凤凰,你已经是凤凰了,所以你是没有机会的了…”
远处,科隆大教堂重达二十四吨的大摆钟响了起来,声音洪亮深沉悠远,将议论声淹没在神圣的钟声里…
飞机上,空姐推着餐车分发午餐,决大部分客人都对飞机餐没什么好感勉强填饱肚子而已,实在谈不上美味。
但,有一个女孩子却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初星,你真是一头猪。”发誓要减肥成功的白表姐对素初星说。小表妹飞来横福,中奖得到双人欧洲五国游,包食宿、来回机票。小表妹倒也有福不忘与她这个表姐同享,拉上她一起到奥地利、瑞士、法国、卢森堡和德国玩了一圈。可是,小表妹对吃的兴趣显然远高于一切,连飞机上的便当也可以吃得幸福无比的样子。完全无视异国美男子和冲她频抛电眼示好的异性,真是败给她!
“表姐,人生能吃是福。且,我不觉得猪有什么不好,很可爱啊。”初星抬起头,望着只喝果汁果腹的白表姐,娇俏的脸上有满足的笑容。初星是典型的都市女孩,有些娇憨,有些俏皮,有些聪明,有些独立。但她只是善良单纯,不是天真愚蠢,她有自己的人生哲学,决不盲目追随别人的脚步起舞。比如说——减肥。初星认为,在合理范围内,胖一点,也很美丽。
白表姐叹了一口气,放弃再给表妹洗脑。
“呜——”忽然经济舱里有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引起了空姐和乘客们的注意。
有空姐立刻过去查看,然后扬声以英文问:“这里有一位孕妇要分娩了,请问有没有乘客是医生或者护士,可以帮助这位女士?”
乘客们听了,纷纷摇头。
初星连忙以餐巾抹干净嘴巴,站起身,举手。“我,我是护士学校的学生,我可以帮忙。”
白表姐拉都拉不住初星,只能一手捂住眼睛。“初星,这不是开玩笑,弄不好可就是一尸两命,你想清楚喽。”
“我束手旁观那才真会一尸两命。好啦,表姐,你放心好了,助产接生的课程,我已经上过了,考试也合格,不会有事的。”初星笑着安抚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圭皋的表姐,然后走到孕妇所在的座位,俯身下去检查。
“啊,她已经破水了,我们现在最需要一个比较宽敞干净的地方让她躺下来。”初星建议。
空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初星,又看了看痛苦不堪的孕妇,然后点头。“我去商量一下。”
没过多久,空姐反了回来,后面跟着一个空少。
“头等舱的冯?施坦恩伯格先生允许我们使用他包下的机舱,请跟我来。”
空姐与空少抬着明显是独自登机旅行的、哼哼唉唉的孕妇,初星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头等机舱。
初星一眼见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西服套装的年轻人,意态慵懒地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里,手里还执着一杯红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意兴阑珊的气息。
初星有一刹那的炫惑,那个年轻人,清秀俊美得恍如画中人,让人雌雄莫辩。且,她从没见过什么人可以将白色穿得如此理直气壮、干净纯洁,以至于竟隐隐让人生出了看见天使似的错觉。
呃——更正,如果他不笑的话。
他一笑,只是极细小的勾起唇角这样的动作,便令他通身染上了邪肆感觉,懒洋洋的天使在瞬间就化身成为邪魅的魔鬼。
“需要我回避吗?”白衣青年笑着一双深褐色幽邃的凤目,挑眉问。“或者,需要我帮忙吗?”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但吐字清晰,有独特的腔调,听起来十分的舒服悦耳,还有些淡淡不经意的性感。
初星要眨眨眼睛,才能从美色之中回过神来。不禁有些汗颜,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沉迷于男色?!
“如果你见不惯血腥,最好回避。”初星不再注视他那张足以令男人与女人统统神魂颠倒的脸,示意空姐将孕妇平放在一张空着的大沙发上。“把飞机上的急救箱给我,并请准备热水、干净毛巾数条,谢谢”
空姐衔命而去,留下空少握住孕妇的手鼓励她,而初星则开始专心为已经破水、子宫颈已开的孕妇接生。
冯?施坦恩伯格一直笑容不变地看着素初星镇定地安抚产妇,指挥空姐。机舱里的忙碌与紧张气氛并不影响他。
在经过了近三个小时的努力之后,初星成功地为产妇接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婴。剪断脐带将小婴儿抹干净后,初星为产妇做分娩后的必要处理。
冯?施坦恩伯格则站起身自小心翼翼的空姐手中抱过婴儿,将她抱到她母亲头侧,在婴儿嘹亮的哭声中对产妇说:“夫人,您真幸运,遇见了一位真正的天使。她为您迎接来另一位天使。今天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是吗?”
产妇的眼角流出激动喜悦的泪水,不住地说着“谢谢”。
初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站起身,洗干净手,正准备离开头等舱,却被已经将孩子交给她母亲的冯?施坦恩伯格唤住。
“小姐,请留步。”
“有事吗?”初星轻轻转动颈骨,毕竟是第一次独立接生,难免还是紧张了些,连脖子都僵直了。
冯?施坦恩伯格微笑着将一杯酒递给初星。“敬美丽而勇敢的小姐,让我见识到了母性的伟大与南丁格尔的崇高。你们都是值得尊重的女性。”
初星接过酒,回望他,然后展开一个大咧咧的笑容,耸了耸肩。
“我一直担心会一尸两命,还好,幸不辱命。也要谢谢你肯让出自己的机舱。”面对美男子真是有压力,初星暗暗想。
“你应该躺下来休息一下,放松一下。” 冯?施坦恩伯格建议。
“不了,我表姐还在外面等我。”初星拒绝。这白衣青年给她一种极奇异的感觉,一种一旦靠近他的世界,人生会从此改变的直觉。
冯?施坦恩伯格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她。
“那么,再见,美丽的天使。”
初星带着几乎是反射性的惶惑,匆匆回到经济舱,应付白表姐喋喋不休的追问。她不知道,这只是她与他之间无数次交集的开始。
冯?施坦恩伯格坐回沙发里,望着抱住小小婴儿幸福得象是得到全世界般的女人,心里却想着适才接生的那个女孩。真奇怪,那女孩,拥有一双无伪的真瞳。是直觉罢?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本质,所以,她吓跑了。
他敛下浓密的睫毛,遮住他被喻为“德国最神秘之眸”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百转千回的心思。此时的他,看上去就仿佛是安宁平静祥和的安琪儿,纯洁而美丽,超越的性别与种族。
休息一会儿罢,他命令自己。在踏上祖国的土地之前,他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做“East von Steinberg”。四个小时以后,当他的脚踩上故土之时,他,就要作为“东朕”,继续生活下去了。
嘴角噙着神秘的笑纹,他静静沉入睡眠状态…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降落,在跑道上轻微颠簸了一下之后,滑行了一段距离,安然地停在了跑道尽头。机舱门打开,乘客们陆续走下舷梯,空姐早已经联系了地面指挥中心,派了救护车将产妇和新生儿在第一时间里送去医院进行体检。
初星和白表姐小心地避开了产妇的千恩万谢和航空公司的感谢,静静地出关。初星下意识地四下环视,没有见到抹优雅的白色身影,倒是看见了一个穿一身夸张黑色西服,仿佛是电影黑衣人中特警造型的男子,举着一块大号的纸板,上面以中、英、德文写着“欢迎东少回家”的字样。
无由的,初星就联想到了飞机上那个白衣青年,明明,黑与白是如此强烈的反差,可是,她就是直觉地认为,黑衣男子要接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包下整个头等舱的冯?施坦恩伯格。
“初星,发什么呆?走了。”白表姐催促一径出神的小表妹。
“哦。”初星拎过属于自己行李,随表姐走出机场,将她淡淡的疑思尽数抛在了脑后。
眯起眼看着奇蠢无比的接机人和他手中那块夸张到搞笑的牌子,他几乎想就此目不斜视地从那人身边经过算了。可惜,骨子里的懒散叫嚣着死也不肯多走一步冤枉路。
好罢。他叹息一声,向天性中牢不可摧的惰性投降,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一袭黑衣示人,一副“我是黑社会”形状的男子。
“你可以把这块牌子放下来了。”否则他大抵会有过激行为,比如说——原机飞回法兰克福之类的。
黑衣男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接机牌,亦将惊艳之感迅速掩饰了下去,毕恭毕敬地鞠躬。“东少,属下陈坚,欢迎东少回家。”
“我从德国回来。”他微笑着说。
“属下知道。”黑衣人陈坚仍就恭谨有加。
“我从没有去过日本或者韩国。”他继续微笑得象个得体的绅士,眼神清澈无比地闪烁着,带着不为人知的戏谑。
啊?陈坚一愣。东少没必要告诉他这个下属这些事呀。“属下不知。”
“所以——”他很遗憾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请不要鞠躬超过三十度。”
陈坚又是一愣,然后点头,果然没有再深鞠躬。“属下一定改进。”
他微笑,很好,总算孺子可教也。不完全是根木头。
“东少请跟我来。”
他随着陈坚走出机场,并没有回望。他甚至没有行李。既然他来了,就彻底放下East von Steinberg的身份,痛快地玩一场罢。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疾驰,东朕坐在宽敞得仿佛卧室般感觉的后座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穿制服的司机,黑色本特利,黑衣携带管制武器的高壮保镖,这样的排场,真令人不敢恭维。一切地切,都代表着财富、权利、地位,以及——失去自由。看这些人一板一眼的模样,就知道他们的无趣了。
东朕修长干净的让人想咬上一口的手指,轻轻抵上了自己的嘴唇,暗忖,母亲知道他将面对他们吗?看起来是知道的。唉,母亲雍容美丽的外表下是母狮子般的心肠啊,狠心将幼崽推出来送死。他又怎能教母亲失望呢?
不在寻思这些催人早生华发的烦恼事,东朕将无趣的眼光调向车窗外,浏览起外头的风景。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某处给悉数吸引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停车!”
“可是,东少——”陈坚还想说什么。
“停车。”东朕以他带有独特腔调的中文再次命令。
豪华轿车听命地噶然停在路边。他推开车门下车,就这么在穿梭如织的车流中优雅利落地左躲右闪,到达了街道对面,停在一个略显幼儿肥的女孩子眼前。
“跟我走。”他轻轻对站在车流不息的路边的女郎说。
女郎一直望着川流车海的无神的双眼,缓缓、缓缓地转动,仿佛,一尊活生生的人偶,然后,茫然地对上东朕清澈深幽的眼。
“来。”东朕拉起女郎的手,小心地想带她离开路口。
女郎却仿佛突然之间活了过来,所有的感知都回笼了一般,边向后退,边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东朕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展开双臂抱住她,温柔地静静抱着,不动不语。
良久,女郎平静了下来。
“跟我走。”东朕再次说。“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求死。”
女郎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眼神里染上诧异,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东朕的唇边泛起一抹令他看起来妖魅无比却也美丽无比的笑容,直直凝望进女郎的灵魂里去,比女人还线条优美的红唇里吐出魅惑人心的字句。
“我是你的守护神,我看见了你的哀伤与痛苦。所以,我要给你一个选择重生的机会。”来罢,来跟从我罢,来看我我展示给你的世界罢。他的眼,这样说。
一字一句,都仿如震撼灵魂的巨大声响,敲进了女郎的内心深处,震荡回响。
“重生?”女郎低哑地重复这两个似是带有魔力的字眼,咀嚼、沉思。
“是的,没错,就是重生。”东朕揽着已经放弃抗拒的女郎,一边往人行天桥走去,一边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展开连恶魔都自愧弗如的微笑。
愚蠢的男人啊,就让我来充当一次守护神,扭转命运的轨迹罢。终有一日,你会看见,你错过了什么、遗失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