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这样想,只见男主人端着一个托盘返了回来。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了辣,所以给你准备了两样小菜,你趁热吃。”朝阳将托盘放到桌上。
古旧的八仙桌包浆黝黑温润,四沿有带黄铜小把手的抽屉,桌角镌着蝙蝠云纹,一看就知道是有年代的东西。换成旁人,也许就送到博物馆去了,可是朝阳只把它当饭桌来用。
亭亭看见热气腾腾的荠菜鸡丝粥,盛在描青花的大碗里,香气扑鼻,旁边有两碗过粥的小菜和一副筷子。
“你慢慢吃,我去检查脚踏车。”章朝阳微笑,走出房间,细心地替亭亭拉上房门。
亭亭取过筷子,扒了一点粥到嘴里。粥有点烫,可是极好吃,香甜滑糯,荠菜清香,鸡丝嫩滑,有一点点姜,味道却不冲,即使不爱吃姜的亭亭,也可以接受。
再看旁边的小菜,一碟是皮蛋拌豆腐,一碟是泡菜。
亭亭晚上空腹时已经被川菜的麻辣倒了胃,只把目标放在皮蛋拌豆腐上。
豆腐大约是在温水里汆过的,温温的,并不很凉,皮蛋的碱味儿也不很重,葱米蒜米椒盐搁油里爆香了之后,连同热油一起统统淋在上头,又滴了几滴鱼露,撒了一点点糖,只闻味道,已经教人垂涎。
等拌均匀了吃到嘴里,亭亭眼睛一亮。
真好吃,极爽口,豆腐的滑嫩与皮蛋的弹牙,葱米蒜米椒盐的香,融到一处,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只这一碟皮蛋拌豆腐,亭亭就将一碗荠菜鸡丝粥唏哩呼噜喝个精光。
末了意犹未尽,亭亭夹了一筷子泡菜,送到嘴里。
泡菜是用大白菜腌的,一点点酸,一点点甜,微微有一点点辣,清脆爽口,回味无穷,刺激得人食欲大开。
亭亭懊恼,满好留半碗粥,用这款泡菜过下去,那该多幸福!
朝阳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亭亭这副懊恼表情,“怎么了,不好吃吗?”
亭亭大力摇头,“不是不是,正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懊恼自己,应该留一点粥过泡菜。”
朝阳笑起来,“喜欢的话,给你装一盒带回去,我腌了好多。”
话方出口,朝阳自己倒一愣,今晚大脑仿佛□,讲话总不经过它似的。
亭亭听了,大眼一亮,“真的?!”
旋即想起自己已经冒昧在人家吃饭,哪里还好意思连吃带拿,便又傻笑,“太麻烦你了,章先生。”
朝阳看得出来,女孩子的戒心已经少了大半,暗暗想,这么容易轻信陌生人,在这花花世界里,恐怕要吃亏的。转而省觉自己可不就是陌生人,又暗叹自己自相矛盾。
“你的小翠我替你检查过了,是一条电线老化,接触不良,所以引擎熄火。我暂时帮你接起来,用绝缘胶布包上,维持到你回家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明天你最好还是到维修站去彻底检修一下比较好。”
亭亭站起身来,走到朝阳跟前,伸出手来,“谢谢你,章朝阳。”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人助人为乐,而是肯做雷锋的人实在太少,她庆幸自己今天碰见一个。
朝阳微笑,握住亭亭已经暖和了的手,上下摇了摇,松开,“你去天井里试试看。”
“好的。”亭亭跟着朝阳出了厢房,来到后天井里,发动小翠的引擎,果然,已经修好。
“章朝阳你真厉害…”亭亭抬头转身说,可是,身后却并没有那个温煦男子的身影,亭亭眨眨眼,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亭亭看见章朝阳的身影一点点自灯光里透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乐扣乐扣的密封食品盒。
“你拿回去吃,用干净筷子夹出来,剩下的放在冰箱保鲜格里,半年都不会坏。”朝阳将食品盒交到亭亭手里。他很高兴这个女孩子喜欢他腌的泡菜,而且他既然说了给她装一盒带回去,自然要做到。
亭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品盒,天人交战了一下,便咧出大大笑容,“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章朝阳。”
“很晚了,赵小姐…”
“叫我亭亭好了。”亭亭截住朝阳,
朝阳从善如流,“…亭亭早点回家罢,免得家里人担心。”
亭亭点头,不拖泥带水,“再见,章朝阳。”
这个斯文和善的男人,开始逐客了呢。
朝阳帮手,将小翠抬过门槛,搬到弄堂里,抄手目送亭亭骑上电动脚踏车,渐渐去得远了,再看不见背影,才回到屋里去。
洗碗的时候,朝阳对着满是泡沫的水槽发呆片刻,心道许是受了老曹老王的刺激,无端端对陌生女郎如此殷勤。
可是,这女郎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日后朝阳想起自己今时今日的迟钝,都会忍不住独自微笑,不过那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新,祝大家今天过得愉快:)

 


4.潘公子

亭亭骑着小电驴回到家里,将一路上总算再没有给她掉链子的小翠停在楼下车棚里,上了楼。
推开房门,玄关处的顶灯柔和地亮着,亭亭摇头,看起来妈妈又把阿姨遣派过来打扫卫生了。
亭亭目下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是大学毕业进电视台实习的时候,父母购置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一来距离广电大厦比较近,二来离家里也不算太远,恰好居中。而且是一个成熟的高档小区,管理严格,进出都要刷卡,安全上比较有保证。兼之附近有大型购物广场,健身中心,医院等配套设施,生活十分便捷。
赵家爸爸妈妈惟独不放心女儿的一日三餐和家务,亭亭是二人的独生女,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真正吃过一天苦,受过一天累,上学有人接送,回到家里有阿姨保姆悉心照料,即使大学也是走读,确切说起来,几乎没有离开过父母的眼皮子底下。
这大学毕业哭着喊着要独立,怎不教二老担心?!
可是到底拗不过女儿,所以买了房,本打算再买一辆车给女儿代步的,最终被亭亭一票否决了。
亭亭不想初入社会就太过张扬,她不愿意被人指着脊背说,喏喏喏,此人是靠父母关系坐上现在的位置,与实力毫无相干。
亭亭爸爸听了女儿的话,一拍大腿,“好,有志气,不愧是我赵敬国的女儿!”
见丈夫开口,亭亭妈妈也就不再坚持,可是阿姨每周来打扫一次卫生,亭亭每周回家一次彩衣娱亲,还是板上定钉,雷打不动地定下了规矩。
亭亭不知多想对妈妈说,小衣服我自己洗得动,大衣服自有洗衣机帮忙,然而不好拂了母亲的美意,只好退一步,自己平素换下来就赶紧洗了,免得阿姨帮完了家里,还要到她这里操劳。
可惜阿姨现在也狡猾狡猾地,一开始还固定时间过来,后来便改做突然袭击,打一枪换一个点儿,全无规律。
时间久了,亭亭拿阿姨没辙,只好象征性地留一点家务给阿姨,以免阿姨白跑一趟。
果然,亭亭换了拖鞋走进客厅,看见沙发靠垫已然都整齐地摆放在沙发上,而不是随手丢在地上,阳台上挂着的衣物也都收了下来,折叠整齐摆在沙发一角,地板抹得光可鉴人,空气里还飘着一点新鲜柠檬的清香。
亭亭微笑起来,阿姨做事就是比她仔细,连用柠檬精油做香薰这等年轻女孩子才热中的事,都手到擒来。
亭亭摸过电视机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娱乐频道正在重播娱乐新闻,镜头里高大英俊的男子挽着娇俏女郎一同走出酒吧的照片被无限暧昧地放大,那十指交缠的特写,让人很难不浮想联翩。
“…著名女星…被拍到与潘公子同时走出酒吧…情路坎坷的邹婕,今次是否情定红三代潘公子?本台会及时跟踪报道…”亭亭一边将带回来的乐扣乐扣食品盒放进厨房的冰箱里去,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娱乐八卦。
当耳朵捕捉到“潘公子”三个字,亭亭顿了顿手上的动作,随后朝空翻了个白眼。哪一天听到他的名字与女明星以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大抵才是真正的新闻了罢?
亭亭望着冰箱门,想起寒夜里那个叫章朝阳,看起来挺温煦,可是却很有距离感的男人,傻笑了一会儿,这才洗漱上床,放松自己疲劳了一天的身心。

次日醒来的时候,亭亭听见客厅里隐约传来音乐声,不由得皱眉回想,自己昨天有没有忘记关电视。
想来想去,好象有关,又好象没有。亭亭揉一揉太阳穴,起身裹上又长又大的棉睡袍,只露出一张脸在羊羔绒领子外头,拖沓地拉开卧室的门,朝客厅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亭亭的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拧得仿佛能挤出苦水来。
客厅的沙发上,有一个男人背对着亭亭,坐在那里,正拿着遥控器逐台换看,每一台停留时间都不到两秒。
“你怎么进来的?!”亭亭早起,喉咙还没有开,带着一点点沙哑,明明不悦,听起来却恁地性-感。
男人听见亭亭的豆沙喉,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即使隔夜,也依然五官深刻英挺的脸来。
“哎呀亭亭你起来了,快快快,过来吃我从老火靓粥给你带来的生滚白鳝粥。”男人丝毫没有被亭亭的不悦吓着,扬手招亭亭过去。
“潘公子你耳朵聋了?!我问你怎么进来的?!”亭亭没有过去,而是径自进了洗手间。
潘公子嬉皮笑脸地挖一挖耳朵,“没聋,好着呢。”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洗手间门边,堪堪朝门框上一靠,做风流倜傥状,“我从前门进来的。”
亭亭一边刷牙,一边从洗手间的镜子里白了潘公子一眼,“钥匙交出来。”
潘公子耸肩,“没问题。”反正交了这一副,他还可以从阿姨那边再配一副。
亭亭把满嘴的白沫吐在水槽里,然后用清水把嘴漱干净了,又埋头去洗脸。
潘公子站在门口,望着亭亭裹在棉袍里撅起来的臀部,臃臃肿肿,毫无曲线可言,自顾自笑起来,“亭亭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
谁和你老夫老妻?亭亭碍于嘴角有洗面奶,懒得和潘公子辩驳。
说起来亭亭和潘公子之间,真是一段孽缘。
亭亭爸爸赵敬国与潘公子的父亲潘孝先,是同一批入伍的,一起被编在南空的某师某团某营某排某班,两人睡上下铺,后来又一起调进了南空的后勤部门,肩膀上先后加杠加星,先后结婚生子。只是潘孝先结婚早,婚后第一年就得了儿子,赵敬国结婚晚,妻子又热爱自己的舞蹈事业,要孩子要得晚,所以亭亭足足比潘公子小了六岁。到亭亭扎着小辫子,满世界要和小朋友玩的时候,潘公子已经大到懒得和小女孩儿玩扮家家的游戏了。
可是架不住潘赵两家是世交啊,架不住还想要生个女儿可是身体条件不允许的潘妈妈哀怨的眼光啊,架不住父亲醋钵头大小的拳头啊,潘公子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亭亭跟在自己后头,当小尾巴。
潘公子那时候已经会阳奉阴违了,大人一转背,他就把小亭亭往边上一放,自己跑去和部队大院的男孩子玩了。
亭亭又不傻,你不陪我玩我还在一边干站着?自己回家呗。
事后让潘妈妈知道了,少不得要到赵家赔礼,潘公子随后不是吃一顿打,就是挨一通罚,十公里跑总少不了。
后来潘公子高中毕业,背着老父,划掉第一志愿空军政治学院,改为填写首都一所著名大学,被他如愿考取。潘爸爸气得跳脚,可是又有些自豪儿子能不靠关系取得成绩,思来想去,还是尊重儿子的选择,由得他去首都读大学。
彼时亭亭才小学毕业,无甚离情。
等潘公子从大学放暑假回来,已经是一个英俊青年,也已经懂得礼让女孩子,给亭亭带礼物,教亭亭做作业。一副五好青年的样子。
只有亭亭知道,他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打定了主意,就一意孤行的潘公子,从未改变。
再后来,潘爸爸调去了中央,而赵爸爸则留在南空,两家人联系的少了。奇怪的是潘公子却没有随父母一起去首都,而选择了留在本埠,反倒与赵家走得近了。
亭亭想,也许是因为本埠虽然是直辖市,不过到底不在天子脚下,山高皇帝远,潘伯伯即使想拿潘公子如何如何,也鞭长莫及。
等亭亭洗完脸,潘公子自动自发地抽下毛巾架上的毛巾递到亭亭伸过去乱摸的手里,“喏。”
“谢谢。”
亭亭擦干了脸,取过架子上的洋甘菊精华补水凝露,挤一点在指尖,然后均匀地拍在脸上,不紧不慢,等吸收得差不多了,再抹一层锁水保湿的乳-液。
潘公子看见亭亭手上的护肤品,眼神一柔。那是他上次从澳门回来,给她带的,想不到她竟然在用。他本以为亭亭会不屑一顾,扔在角落里积灰。
“浪费是最大的犯罪。”亭亭看见潘公子难得清净柔软的眼神,笑言。
潘公子只当没听懂亭亭的弦外之音,拍一拍手催促,“快点,粥要凉了。”
亭亭把瓶瓶罐罐放回架子上,走出洗手间,潘公子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饭桌旁边落座。
潘公子揭开桌上紫砂煲的盖子,“喏,老火靓粥,加了鲜贝,野生白鳝,鲜甜好喝,我一早去买头一份呢。”
亭亭闻一闻盖子揭开后,空气里的清甜香味,果然是好粥。
“还有油条,本埠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格外好吃。”潘公子又打开一个饭盒,露出里头胖胖金黄色的一根根油条,着手替亭亭盛了一碗粥,随后笑嘻嘻地望着亭亭。
亭亭抿一口滑糯的白鳝粥,又在潘公子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夹过一根油条。
那油条咬在嘴里,香脆酥松,却并不油腻,咬得深了,里头竟然酿着肉馅,嫩而不肥,兜着一点点汁水,很是好吃。
亭亭眼睛一亮,那馅儿嚼仔细了,还有脆脆的荸荠粒,时不时可以咬到,让人有意外之喜。
“好吃吧?”潘公子托着下巴,笑眯眯笑眯眯地问。
亭亭将嘴里的油条咽下去,“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
“亭亭你这么说多伤感情,好象哥对你好就是有什么企图似的。”潘公子双手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亭亭抽了抽嘴角,“欧罢,有P快放!”
亭亭再了解潘公子不过,他哪一天转性了向她示好,多半都是有目的的。
潘公子嘿嘿一笑,也不恼,“好好,我说,我说。下个月吉年吉月吉日吉时…”见亭亭又瞪眼睛了,潘公子赶紧说正题,“大郎结婚,你陪我一起参加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男配出场啦~~~

 


5.婚礼

亭亭从乌烟瘴气的婚宴大厅里逃了出来。
婚礼办在一家顶级私人会所里,门禁严格,到场宾朋都须持有一份带隐藏条码的请柬,经过保安人员扫描确认身份后才可入内。
倘使不是保密级别如此之高,亭亭决不会同意与潘公子一起前来参加婚礼。
潘公子的名声,在本埠,甚至整个娱乐圈,不可谓不响亮,同他传过绯闻的大小明星,没有半百,也有十好几个。
假如被记者媒体捕捉到她跟潘公子在一起的镜头,亭亭自知那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的。换做是恨不能多点绯闻炒作上位的明星,心里笑到笑不动也未可知,然则亭亭却不打算借绯闻和潜规则上位。
否则她和身娇腰软易推倒的娜娜还有什么区别?她这些年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潘公子自然了解亭亭的坚持,好说歹说,万般保证,一定没有媒体在场,他们是兄妹档出马,亭亭这才看在好吃的生滚白鳝粥和油条的份上,答应与潘公子联袂出席。
等到场以后,亭亭放眼望去,果然都是熟面孔,部队大院里的叔伯阿姨,幼时伙伴,甚至还颇有几位南空重量级的首长。
“叔叔阿姨也来了,在首长那桌,我们过去打个招呼。”潘公子揽着亭亭的肩膀,把她往主桌方向带。
亭亭横了潘公子一眼,早知如此,她就和爸爸妈妈一起来了,偏他一肚子坏水,也不和她讲一声,爸爸妈妈知道她工作忙,也没同她说。
主桌上一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者看见潘公子偕同亭亭过来,笑着转头对同桌的赵爸爸赵妈妈说,“我们家亭亭和老潘家的冬子站在一块儿,真是一对璧人。”
“什么时候喝他们的喜酒啊?”一旁的后勤处长立刻接过首长的翎子,“亭亭也不小了罢?”
赵爸爸笑一笑,“让卞处见笑了,这孩子从小有主见,说是不凭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事业来,哪好结婚。”
“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卞处夸赞道。
老人等亭亭和潘公子近前,示意两人入座,立刻有懂得看风向的搬了椅子过来。
“司令好。”潘公子先与长辈打招呼,“赵叔叔,严婶婶好,卞处好,各位叔伯阿姨好。”
亭亭恨不能踹潘公子一脚,可是碍于众多长辈在场,只能拿手狠掐潘公子的侧腰,一边笑,“外公,爸爸妈妈,卞伯伯,叔伯阿姨。”
原来老先生竟是南空司令,亭亭的外公。
说起来亭亭爸爸妈妈那也是有故事的,当初老先生还是空军政治学院的院长,恰好到后勤处开会。彼时赵敬国还是一杠两星中尉军衔的干事,会议期间跑前跑后,负责组织联系事宜。一天晚上严院长心脏病发作,正好赵敬国留在酒店负责联络工作,当机立断将严院长送进附近的海军医院去,因为救治及时,老先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是时在部队文工团做舞蹈演员的亭亭妈妈一听父亲住院,立刻赶了过去,恰遇见在医院照顾老先生的赵敬国。听说是赵敬国救了老父,又觉得此君忠厚老实,脚踏实地,诸多优点,就此托付了一颗芳心。
后来严院长病愈出院,赵敬国严爱华各归岗位,却书信往来,鱼雁传情,一年后经由组织批准,结为了夫妻,在当时传为一段佳话。
从此以后,赵敬国官路亨通,肩膀上的杠与星逐年增加,等到亭亭出生时,已经是中校军衔,官拜南空后勤处本埠房地产管理处的处长,是一份人人羡慕的肥差。
这是旧话,及至严院长由政治学院的院长升任军区的副司令,长驻南京,亭亭便只有过年过节和寒暑假才有机会与自己的外公接触。
严司令笑一笑,“冬子你没告诉亭亭我会来罢?”
看外孙女脸上颜色,分明是事先不知情的。
潘公子微笑,“给她一个惊喜啊。”
“顽皮。”严司令朝亭亭招手,“来,外公这边坐。”
亭亭剜了潘公子一眼,表示稍后跟你算帐,这才绕过半个圆桌面,走到外公跟前,叫一声,“外公,我好想你。”
“你啊…”严司令拉着亭亭的手,上下打量,“不是去做什么美食节目了么?怎么还是这么瘦?”
亭亭没打算跟外公诉苦,嘿嘿傻笑一下,“外公这次来能待多久?”
“参加完婚礼就要回去,今次以私人身份过来,所以只有一晚。”老先生拍一拍外孙女的脸蛋,“好了,别在这边陪我们老人家,和冬子找小朋友玩去罢。酒就让冬子喝,你多吃点菜就好。”
“是是是。”亭亭点头如捣蒜。
“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亭亭。”潘公子拍胸脯保证。
老人笑起来,这两个孩子,小时候总凑不到一起,想不到长大了相处倒也融洽。
亭亭和潘公子辞了外公和赵爸爸赵妈妈以及一桌等着看郎有情妹有意的好戏的看客,到了自己那一桌。
即刻有大院里的发小过来打趣。
“哦呦,潘公子把亭亭妹妹带来了啊,怎么不是女明星啊?”
“我们潘公子什么女明星没见过?哪个能比得上亭亭啊?”
“啧啧,你看他多紧张亭亭,寸步不离。老潘,我们不会吃了亭亭的。”
“亭亭你不给哥哥面子,哥哥平时叫你出来玩,你怎么不理哥哥啊?”
“亭亭,下次该轮到你和冬子请客喝喜酒了罢…”
潘公子连忙作揖求饶,“兄弟们你们且放过我,少不得改天由我做东,以示感谢。”
亭亭笑嘻嘻道,“我要是和哥哥们出去玩,我以后还怎么工作啊?娱乐版还不得天天登我的照片?什么时候哥哥们成家了,带着嫂子孩子叫上我一起出来玩儿,我一定不会推辞。”
那位听了,轮到他作揖了,“好了好了,是哥哥说错话了,亭亭你别生气。”
赵亭亭是什么人?她嘻嘻哈哈,不代表她懵懂无知,她肚皮里比谁都清楚呢。她要是开始反击了,在座的谁是她对手?
亭亭这才安心坐下来,喝潘公子亲手奉上的鲜榨果汁,耳朵里听桌上人七嘴八舌地八卦。
“新娘子的肚皮都遮不住了。”
“也无所谓,抱着孩子结婚的都有。”
“兄弟等你结婚的时候,孩子都能当花童了罢?”
“大郎的眼光就是别致,这位可是跆拳道冠军,拿过奥运会金牌,寻常三五个男人不是她的对手。大郎在家的时候,不知道在上还是在下。”
亭亭听到这里,一口果汁几乎喷出来,哥哥们你们太猥琐了。
潘公子赶紧咳嗽一声,示意兄弟们别太过了。
那几位连忙点烟的点烟,喝酒的喝酒。
亭亭在桌子底下直踩潘公子的脚尖,你们太不正经了。
潘公子疼得直皱眉。
这时候新郎新娘在婚礼进行曲的旋律中,缓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