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两小三双亮晶晶眼睛顿时齐齐望向温琅。
“你好,我姓素,素初星,能请教你怎么做这道菜吗?”年轻妈妈素初星双手捧心,道。
温琅有些招架不住地望向君君,君君嘿嘿笑,“以你的厨艺,开班授课都没问题的。”
温琅笑一笑,“素小姐如果喜欢,我抄一张菜谱给你,都是小朋友喜欢吃并且能摄取足够营养的菜色,简单易学。”
素初星不由得微微苦了脸,“没有成品做参照吗?”
“妈妈是——”
“厨房白痴!”
旁边大宝小宝童声二重唱。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出卖妈妈…”素初星顿足。
君君忍不住去捏大宝小宝的脸颊,“太可爱鸟…”
“太可恨鸟…”素初星望天,流下两行宽面条泪来。
“等我出院,欢迎大宝小宝来我家吃饭,都是这个很会烧菜的阿姨烧的哦。”君君放开小朋友的脸颊,又去刮小朋友鼻尖。
“比中华小当家——”小朋友大宝问上半句。
“——还厉害?”小朋友小宝接下半句。
简直合作无间。
“是,比中华小当家还厉害的阿姨。”君君毫不吝于赞美温琅的手艺。
“妈妈!妈妈!”小朋友立刻一起转头朝母亲撒娇。
素初星毫无反抗之力,当即大力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望着欢笑宴宴的素初星母子,再看看浑身散发母性光辉的君君,温琅微笑,心里却不由得有一点点羡慕,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第三十五章

君君出院的一天,小丁和潘统统跑到食肆来。
“君君姐你没事罢?”小丁的长发几天不见,已经剪短,脸上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无忧表情在温琅所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不见。
潘则是一副用远也长不大的样子,短发,大眼伶仃。
“我没事,牙好胃好,吃嘛嘛香。”君君举起两只手臂做大力水手状。
“唉,你不晓得,沈家姆妈电话里说得多吓人。”小丁挥挥手,仿佛想挥走烦恼。
“小丁,潘,你们陪君君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家里还有什么材料,一起吃午饭罢。”温琅没想到小丁和潘会过来,准备不足。
“老板我陪你一起去,给你打打下手。”潘朝着温琅挤眉弄眼。
温琅点点头,同潘一道走出客堂间。
“潘找到新工作了没有?”温琅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潘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一些的。
潘指了指自己的熊猫眼,“找到了,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快餐店,晚八点到十二点的班,唉,天天睡眠不足。”
温琅笑着,摸一摸她的短发,“上了三年级,找到实习单位,日子就会轻松些了。”
潘听了,哀叹,“那老板你的食肆快点恢复营业罢,我来你这里实习就好。”
温琅点点头,“没问题。”
潘听了嘻嘻笑,“老板你最好了。”
走进后天井,温琅才问潘,“小丁怎么了?”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潘听得此问,义愤填膺地啐了一口,“老板,现在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有一个算一个!”
“这个打击面太广了罢?”温琅不由得一愣,潘这孩子,还从没有说过这么偏激的话呢。
潘大力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老板你知道丁丁姐有个男朋友的罢?”
温琅点头,表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她没见过那个男孩子,只是听小丁提起过,听说是附近某家公司的职员,外地人,工作很认真,常常加班到很晚。小丁有时下班,会带着打包好的点心消夜,送到他公司里去。
不是没有甜蜜时光的,偶尔一次,小丁隐约说过,那男孩子在攒钱,打算买房子结婚。
感觉上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就那样一个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什么没什么,吃饭都要和丁丁姐AA制的男人,居然勾搭上了公司里的一个女经理,要和小丁分手!”潘愤怒不已,“说什么两个人不适合,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巴拉巴拉巴拉…”
温琅听了,黯然一哂,男人要同女人分手,肯给个理由,已经如同施舍。
“丁丁姐平时看起来开朗热情,伶牙俐嘴,可是真碰上这种事,照样一点办法也无。”
温琅闭了闭眼睛,是,再没人比她更知道那种痛苦与无助滋味了。
“等一会儿,别告诉小丁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明白么?”温琅低声叮嘱潘,表情严肃。
潘点头如捣蒜,在嘴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因为心中有事,温琅只简单做了蛋炒饭,烧了一锅番茄土豆牛肉汤,又铰了一碟腌青瓜,拌好了盛在碟子里,一起端到前头去。
君君极爱番茄土豆牛肉汤酸咪咪的味道,一个人喝掉两碗,还意犹未尽。
“君君姐这么爱吃酸,以后一定生男孩子。”小丁捧着饭碗说。
“借你吉言了啊,小丁。”君君听了,大爱。
吃过午饭,潘骑着她的小电驴,“咜咜咜”地回学校上课去了,小丁留下来给温琅打下手。
君君孕中犯悃,饭后稍坐了一会儿,就由温琅扶回楼上午睡去了。
小丁帮温琅做收尾工作,两人在厨房里合作无间。
“温蒂——”小丁一边接过温琅洗过的碗盘浸没到消毒溶液里去,一边很八卦地问,“君君是不是这样了?”
说着拿手在腹部比画出一个球形弧度。
温琅点了点头,“你看出来了?”
小丁嘿嘿一笑,“君君姐的食量,可不是一般的惊人,又开始嗜酸,温蒂你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很难不看出来。”
温琅看了一眼小丁的侧脸。
这个女孩子,在她人生中最最无助彷徨时候,向她伸出手,不求回报,现在,轮到她,为这个曾经有着明亮笑容的女孩子,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既然小丁你看出来了,那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小丁你能不能答应我?”
“温蒂你说,只要我做得到!”小丁大力拍胸-脯。
温琅微笑,内心柔软无比。
“君君怀孕了,我怕自己一个人照顾不来,小丁你愿意过来搭把手,帮我照顾君君几天吗?”
小丁一听,哈哈笑,“我还以为什么事体呢,小事一桩,没问题!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温琅戴上橡胶手套,将浸在消毒溶液里的碗盘捞出来,重新浸没到清水里,“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要趁我不注意,在背后搞小动作。”
小丁赶仅竖起左手三根手指,表示“我发誓”。
温琅瞥了一眼精光锃亮的流理台,微笑。
小丁不知道,如镜面般光滑平静的金属流理台,映照出对面烤箱上的影像——那上头,小丁负在背后的右手,食指中指正交叉叠放在一起,表示“发誓无效”。
温琅嘴角含笑,也不揭穿小丁的小把戏,“等一下要不要回去知会丁爸爸丁妈妈一声?”
“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小丁的笑容,淡了下来。
下午,小丁打过电话后没多久,丁妈妈拎了一大环保袋过来。
“小温啊,我家丁丁就麻烦你了。”丁妈妈趁小丁跑去厨房泡茶的工夫,轻轻声对温琅说,“她大了,有些话也不肯和我说,我即使看得出有些不妥,也不敢随便问她。我也想她出去散散心,可是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她到你这里住两天,换换心情,我倒放心。”
温琅看着那一大袋换洗衣物日常用品,眼圈微热。
可怜天下父母心呵。
丁妈妈没坐多久,只喝了一杯女儿泡的水果杞菊茶,反复叮嘱女儿在温琅这里不要任性,就回家去了。
小丁望着母亲的背影走出了食肆,伫立良久,才回过头来。
“我妈真罗嗦,我都这么大了,只是出来住两天,她都不放心。”
可是温琅却听出小丁这话内里,不想母亲为她担心的深意来。
这个善良聪明又倔强的女孩子啊——
温琅上去挽住小丁的手臂,“在母亲眼里,孩子再大,也都还是自己的孩子。
温琅知道,小丁还不是时候哭泣。
某一天醒来,她会大哭一场,哀悼那逝去的恋情,然后勇敢站起来,开始新生活,一如当初的自己。
而她所要做的,只是如同当初小丁对自己一样,什么也不多说,只是给小丁一个可以静下来抚平伤口的地方。
只是温琅心中的淡淡感伤来不及维持多久,就被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搅散。
晚饭过后,温琅同着君君小丁正在客堂间里玩大富翁游戏,英生忽然来了,一进门,便气喘吁吁向温琅哀叫:“温蒂,救命!”

第三十六章

英生被姐姐英杰逼到临界点。
人说长姐如母,在父母都忙碌工作的时候,大哥英雄和姐姐英杰,暂代父母之职。
英生一直记得自己读小学时,哥哥英雄去参加自己的家长会的事情。
英雄十八岁时候,已经是现在这副样子,稳重内敛,面上总带一点点冷,加上身材高大,眉目浓重,坐在满教室的叔伯大婶中间,十分特出。
英生记得自己是抱怨过的,而英雄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问:难道你希望爸爸的机要秘书或者是妈妈的秘书来参加?
英生只消在脑子里想一想父母的秘书在家长会上奋笔疾书,然后把笔记整理了交给父母时的场景,便热情全消。
等到哥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也没有时间的时候,便由姐姐英杰接替了他,参加弟弟英生的家长会。
相比英雄的沉冷,英杰更长袖善舞,态度谦和有礼,和老师推心置腹,陈述教育一个青春期少年的棘手,老师便将他在学校里的表现合盘托出。
哥哥英雄开完家长会,会得回家,把他单独叫进房间里去,狠揍一顿或者语重心长一番,不过极少会汇报到父母处去。
可是姐姐英杰,则巨细靡遗,悉数反映到爹爹姆妈那里去。
表现好,那是应该的;表现不好,对不起,少不得要一顿好训。
所以英生对姐姐,是又爱又恨的。
知道弟弟要等母亲七十大寿之后,才离开本埠,英杰便开始替弟弟打点一切。
礼服?当然是要定制的;礼物?你别让姆妈看了血压升高;女伴?别不三不四的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英生被姐姐罗嗦得由烦躁到郁闷,最后终于由郁闷发展到麻木。
“姐夫,你和姐姐要个孩子罢,这样她就不会追在我后头把我当儿子一样训了。”英生私下里对持重稳健的姐夫安亦军说。
终于,英生在姐姐英杰递过来一张女伴候选名单的时候,彻底崩溃。
“阿姐,其他事都好说,由你一手操办,可是这件事要我自己来!”英生夺路而逃,边跑出门去,边朝姐夫豁了一个“姐夫你掩护我啊”的眼神。
英生不晓得姐夫是怎么“掩护”他的,不过姐姐到底没有追上来继续在他耳根子底下念咒。
英生从姐姐英杰的“魔爪”下逃出来,脑海里甚至不必闪念,身体已经自动坐上地铁,往温琅家的方向来了。
在地铁人头攒动的车厢里,英生失笑,看,身体有时比头脑诚实,而有时胃又比身体更诚实。
吃得再好再高档,可是只有在温琅那里,哪怕不过是一碗白粥,一个咸蛋,也会令他产生温暖的饱足感。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朝向那个藏在弄堂深处的石库门房子奔去。
等出了地铁站,走进弄堂,远远看见食肆门廊上一盏亮着的夜灯,英生觉得血液里那些烦躁的东西,渐渐淡去,可是渴望见到温琅的心情,却愈来愈强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着那道门奔去。
敲了门进去,看见坐在客堂间里的温琅,英生笑了起来,扑过去,扒住了温琅的膀子,学那旧社会被逼卖-身的女子遇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般,哀叫一声,“温蒂,救命!”
在场三个女孩子俱是一愣,然后君君“哗”一声笑起来。
小丁也哈哈笑,眼泪都要笑出来。
温琅也忍不住笑,可是总归也给英生留点面子,只好强忍了忍,拖一条凳子出来给英生,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先替她一会儿,陪君君小丁玩大富翁,自己则起身去给英生倒了一杯甘蔗荸荠芦根水回来,“慢慢喝,败火解燥的。”
英生接过来,牛饮了一口,夸张地“哗”了一声,“简直赛过琼浆玉液!”
“英Sir真豪爽。”小丁朝君君挤眼睛。
君君今次看见英生真面目,与上次满面风尘胡子拉碴的形象大相径庭,十分弹眼落睛。
“天生一副好皮囊。”君君微笑,买下温琅的一间酒店。
温琅见自己倒一杯水工夫,便损失一间酒店,怒,“君君你趁火打劫。”
“商场情场,岂能两得意?劫得就是你!”君君意有所指。
英生哀怨地扯一扯温琅的披肩,“温蒂你都不理我,我要靠你救命的啊。”
君君抻一个懒腰,“哎呀,身子沉,坐不住了,小丁陪我到天井里散步。”
“嗻——老佛爷这边请——”小丁做狗腿状,挽了君君走出客堂间,到天井里去了。
温琅啼笑皆非,也只好由得她们去。
一边收拾桌上的大富翁棋盘棋子游戏币,一边对英生说,“什么事,要我救命?”
英生却迟疑。
要告诉温琅吗?
她现在过得这样平静祥和,真要把她重新带回到那个世界里去吗?
“怎么了,英生?”见英生迟迟不语,温琅不由得停下手上收拾的动作,坐下来问。
“温蒂,你现在觉得快活么?”英生轻轻按住温琅的手背。
快活?温琅一愣。
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问她现在过得快活不快活。
父亲继母也好,小丁也好,君君也好,所有知道她的那段过去的人,都没有问过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快不快活,
大家仿佛心有灵犀,集体回避了这个问题。
可是此时此刻,英生突如其来的一问,仿佛触动了温琅内心深处的某个按钮,打开了一扇未知的门。
那门后,欲喷薄而出的,是什么?
温琅起手按住胸-口,想了想,摇了摇头。
“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宁和,有幸福的味道…”
“可是,算不上快活,是不是?”英生明亮的眼,一霎不霎地凝视温琅脸上每一处细微表情。
温琅笑一笑,“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称得上快活。”
她没有放纵的青春,她对家人最大的反抗,不过是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嫁给了裴望琛,然后换来了这一生最痛苦的回忆。
温琅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的生活,算不算快活。
英生伸手摸一摸温琅头顶,“温蒂觉得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快活吗?”
“你?”温蒂回过神,忽视他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毛手,上下仔细打量英生,看见英生眉目英俊,眼神明亮,笑容爽朗,便点点头,“一定是快活的。”
英生笑起来,“是,我是快活的。就可是我为了自己的快活,辜负了父母对我的期望。连尽孝膝下,也时间有限。所以,现在,我愿意做出妥协,来博得父母一笑。可是我的妥协,始终有我的底线。母亲想看见我成家立业,没问题。但是要与之携手百年的,必须是我所爱的女子,而不是家人替我安排的。”
英生揉乱了温琅头顶的发,这才放下手来,“看,我的快活,说起来是建立在父母的担忧之上的,嘴上说要尽孝,又不能全然听他们安排。”
温琅听了英生这番剖白,仔细一想,竟然一点不假。
“温蒂你呢?你心目的快活日子是怎样的?”
温琅蹙眉凝思,过了许久,眉心舒展开来,“像现在这样,在弄堂深处,开一间招待知己老饕的私家菜馆,客人不用多,收入不用太丰厚,可是每个客人都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然后每年留出三个月,让我能有时间,走遍各地,去品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美食,丰富自己的见识…我想,这就是快乐罢。”
英生撑着头微笑,“听起来很诱人呢。”
“对了英生,你还没有说到底什么事要我救命呢。”温琅笑问。
“…”英生站起身来,忽然不想把温琅,把这样微笑着憧憬快乐生活的温琅,再一次带进那个充满了奢华与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去。
“英生?”温琅很少见到英生这样踌躇犹豫的样子。
英生重有坐回条椅上,表情少见的严肃。
“温蒂,我母亲下个月过七十大寿。”
“啊,人到七十古来稀,要祝伯母生日快乐了。”温琅对这位传奇般的英夫人略有耳闻。
这位英夫人也是归侨子女,和当时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英先生乘同一艘邮轮回国,两人一见钟情,结为连理。
英先生抱着满腔爱国热情,投入到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当中去,然而时不我予,还未等到一展所长,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就碰上了最最动荡的十年。
英夫人一直对丈夫不离不弃,甚至在最最艰苦的时候,生下了长子长女,一边照顾被折磨得几乎死去的丈夫,一边将儿女抚养长大。
等到十年过去,改革开放,英先生得到任用,得以施展所长,英夫人也没有清闲一刻,伊在妇联工作,直到退休。
不是不辛苦的,可是这坚强如风中劲草的娇小女士,从未说过一个苦字,更未在人前流过一滴泪。
温琅有时候会想,同他们相比,她所受的伤害,真正渺小,微不足道。
想不到英夫人已经七十岁。
那岂不是——温琅把眼神投向英生。
“是,我妈四十岁时生下我。是高龄产妇。”英生摸摸下颚,哂笑。“父母不知从哪个渠道听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叫我带回去参加寿宴。你也知道,我这样到处旅行,哪里有时间交女朋友?可是我不想叫母亲失望,但又不愿意随便找个女孩子敷衍他们,所以——”
英生拿一双晶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温琅。
温琅动了动嘴唇,他不会是想——
“陪我一起去参加寿宴罢,温琅。”英生郑重其事地请求。“你是我的好朋友,咱们好歹也算是知己罢?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给母亲贺寿,免得到时候我姐姐强塞一个人给我做女伴。”
英生说完,心里竟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温琅愕然坐在椅子里,一时难以答覆英生。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第三十七章

英生丢下一句“温蒂你考虑考虑,我等你答复”,然后将一杯甘蔗荸荠芦根水喝个精光,跑到天井里恭喜君君有妊,随后挥一挥手,留下十分烦恼的温琅,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到底打算去还是不去呢?”君君忍了两天,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跑来问温琅,“琅琅你给我个痛快!把孕妇憋坏了可不好!”
温琅懒洋洋地坐在阳台上织小袜子,手工极拙劣,不是这里缺针,就是那里漏眼,稍一分心,就会少织一针,找又找不会来,往往要拆掉一行,重新织过。
被君君这样一问,手微微一抖,立刻掉了一针。
温琅懊丧地将手中的毛线放到膝上的笸箩里去,“我也不说不清楚,总觉得去,那样的场合实在让我不自在;不去,又觉得对不起英生。”
君君妩媚大眼里明光流动,“为什么觉得对不起他?”
温琅垂头看自己的手背。
为什么呢?
因为,在最最艰难的时候,在自己以为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那个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仿佛一道阳光一样温暖笼罩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是英生,一直是英生,始终是英生。
背着包推门进来,向她推销红酒的英生;从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回来,都要第一时间来看她的英生;从未为难过她,永远都令她欢笑的英生…
君君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如果不能听从情感或者理智,那么,让我们听从上帝罢…小丁!”
小丁捧着一只黑色PSP从房间里跑出来,“啥事体?”
“给我一枚硬币!”
“哦。”小丁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啊摸,摸啊摸,摸出一枚硬币来,“君君姐,给。”
君君接过了硬币,合在手心里,“琅琅,上帝自有祂意志,我们不可违背。所以,正面去,反面不去,极微小的几率,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如果真那么巧,说明连上帝都要你自己决定。”
小丁都不由得关了PSP。小丁最近迷上了看小说,在网上下了无数下堂女恶惩负心汉的小说来,一边看一边咬牙,又或者诅咒。温琅和君君都由她去。
或早或晚,她会越过这道槛去。
温琅在脑子里挣扎了一下,去,还是不去?
温琅抿了抿嘴唇,她没有准备好,再回到那个世界里去。
“看好了!”君君将拇指抵在食指指腹处,用力一弹拇指,架在食指上的硬币“叮”地一声,弹向了天空,在蓝色的天幕下,闪烁着银白色流光,升到顶点,然后翻腾着下落。
君君纤手一伸,在硬币落到她眼前时,接在手心里,用另一只手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