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味蕾,我的爱情
作者:寒烈
【文案】

原来,你爱我的时候,我是你唇边,诸神的美食;
原来,你不爱我的时候,我是你脚底,弃若蔽履的残羹。
有一天,你醒来,发现我再也不会为你洗手做羹汤,发现我对你的爱一如你一次又一次任其冷却乏味的饭菜,终至丢弃,你会不会,想起一丝一毫,我从前的好?
——温琅

嫁入豪门一年,温琅便做了下堂妇。
所有往日里的美好,时至今日,悉数化成了教前夫难以忍受的缺点。
温琅不吵不闹,收拾了行李,离开了那比坟墓还冰冷的豪门别墅。
可是,温琅没脸回家,回头检视,竟也没有一技之长,只除了,会做一桌又一桌的美食。
温琅款去华衣,做了一个闹市里的厨娘。
被美食所诱,无论是冷峻的,清癯的,英挺的,魅惑的男子,先后走进了温琅的生活,渐渐喜欢上了平淡随和,笑容疏浅的温琅。
然而当温琅的前夫,挟雷霆之势,追求之姿,重新走入温琅的生命,这道关于爱情的美食飨宴,温琅又将如何烹制?

(本文就是一披着自主自强外衣的麻雀变凤凰又惨遭下堂后又重上枝头大鹏展翅的恶俗童话故事,请做好被雷被囧被槑的心理准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怅然若失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琅 ┃ 配角:,裴望琛,叶良韬,卫启明,英生,安亦哲,小丁,潘,沈自芳等 ┃ 其它:美食,爱情,豪门,挣扎


【正文】

你的味蕾,我的爱情(晋江VIP完结)
作者:寒烈
楔子 渐渐冷却的…(上)

吃过午饭,温琅做主放两个家政助理一天假,让两人第二天晚上回来上班。
两个女孩子听了,当场欢呼起来。
做家政助理,名称虽然好听,但其实不过是高级女佣,每周工作六天,双休日轮流休息。主人家虽不刻薄,然而到底不自由。无由的平白多得一天休息,两个女孩子都十分高兴。
其中年轻一点的小丁,仗着自己同温琅相处得更久一些,笑眯眯地调侃温琅:“太太打算给先生一个惊喜罢?”
温琅不羞也不恼,只伸出双手,做赶小鸡状,“去去去,把身上制服脱了,都出去约会去!”
小丁小陈哀叫:“天天上班,哪里有时间找男朋友?!”
说管说,还是齐齐脱下制服,换上美丽衣裙,嘻嘻哈哈相偕离去。
温琅站在别墅的木格玻璃门后,望着两个女孩子翻飞如蝶翼的衣袂渐渐远去,心里生出淡淡的羡慕来。
一年以前,不不不,更久远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似的脾气,闲暇时同着女朋友一道,吃吃喝喝玩玩,轧马路逛小店,人生至大的难题,不过是朋友甲的生日派对究竟是送礼物还是送红包,亦或是天亮要进考场,可是还有几条题目不会得做。
温琅笑一笑,转身,迈步走上铺着手织土耳其地毯的旋转楼梯,回到楼上的主卧室。
主卧室里一片幽暗光景,即便白天,轻纱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温琅曾在这偌大一间镶嵌有玻璃墙幕的主卧室里吃过苦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狗仔竟然借了直升飞机,由空中潜入,偷拍照片。温琅的换衣照片登在娱乐周刊的头版头条,一时引起轩然大波,沦为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足足一周,直到下一周周刊登出天王巨星同三级片女郎车震照片,才逐渐被人淡忘。
可是,温琅却永远也忘不了,丈夫将报纸甩在玻璃茶几上时,眉眼间渐渐冷凝的风暴。
自那以后,温琅习惯了将窗帘拉埋,不见天日。
走进衣帽间,温琅取下一套已经搭配好了的粉蓝色套装,穿在身上,又自收纳格里挑出一款同色系皮包挎在臂弯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一双白色半高跟浅口鞋蹬上,这才下了楼到车库开了车出来,到车程五分钟远的超市去。
温琅想起未婚的时候,她只需要穿一件白Tee一条洗得旧了的牛仔裤一双帆布跑鞋,已经可以出街,青春便是她身上最耀眼的装饰。然则温琅彼时并不知道这样的自在同随意是何等的宝贵。
可是现在,哪怕只是走到门口拉开角门朝外张望一眼,都须得全副武装,如同将赴盛会。
温琅在超市的生鲜区域挑选晚餐的食材。忽而听见有人用充满戏剧意味的嗓音惊讶地同她打招呼:“这不是裴太太么?”
温琅抬起头来,手里还捻着半爿鸭子。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穿着打扮亦是一副阔太型格。
“郭太太。”温琅同来人不算熟稔,只不过在社区公益活动中有过点头只交。
“哎呀,老难得的,看见裴太太出门来,怎么,要给裴先生一个惊喜?”郭太太有些自来熟地挽起温琅一只空着的手臂,圆润的身体随即偎了上来,“裴太太是要经常出来走动走动的,你看我们社区里,只有你还没有请我们太太团过去坐一坐。”
温琅只得陪笑,并不应承什么。
“我啊,女儿喜欢吃海鲜带子,儿子无肉不欢,老郭则非波尔多红酒不就,还非得我的手艺不可,唉,哪像裴太太你这么悠闲。”郭太太夸张地太息一声,“不过,裴太太和裴先生也该趁早要个贝比,家里才不会太冷清…”
温琅微笑起来,郭太太有一对十足岁双生儿,活动时曾经见过,的确可爱,只是未免太过任性,并不好管教。
“哎呀,看我,只顾同你闲话,把时间都忘了!”郭太太自说自话片刻,抬腕看了一眼手上的古奇时装手表,连忙放开了温琅,挥一挥藕节似的手臂,扬长而去。
留下温琅,眼中有片刻怅然。
郭太太听说是极得先生疼爱的,二十岁时一举替郭家得了一儿一女,喜得郭家二老赠房赠车赠珠宝,一双佳儿带出去都面上生光。
也许,她与裴,也该有个孩子了。
温琅买齐了晚餐所需要的材料,驱车回到家中,又换过居家衣服,下得楼来,走过铺着浅粉色意大利大理石地板的客厅,推开一个侧门。
侧门里,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一片冷冷的金属色调,整体结构的欧式燃气灶具与排风机,长长的金属流理台干净得光可鉴人,所有的餐具都整齐地码放在悬挂式透明玻璃柜里,各色德国原厂出品的厨具则分门别类地悬挂在架子上。
温琅走进去,伸出手,在流理台的边缘,轻轻地抚摩,像是在抚摩情人的肌肤。
初初结婚时,温琅有过一段甜蜜得如同置身天堂的时光。
丈夫抛下一切,只管腻在她的左右,即使她穿着宽宽大大,看不出一点身材的围裙,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按着洋葱,也不能阻止丈夫的热情。
温琅的脸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彼时,即使油烟满身,在丈夫眼里,她也是独一无二的美人。
他会轻轻抽走她手里的刀,一手推开流理台上一切阻碍他的东西,然后将她推倒在流理台上。
她会挣扎,嗔怪,“望琛,让我起来,我还要做饭。”
他便笑,胸膛震动她的,“你就是我的美食。”
他笑的时候,嘴角两边会有深深的笑窝,连眼睛都会跟着一起笑。
温琅每次都会耽溺于他的深情微笑,忘记自己要做的事,那一次也不例外。
他手里的刀,对准了温琅肚脐的位置,小巧锋利的菲仕乐女士用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手腕轻一用力,挑破围裙,直至整件围裙被一分为二。
“我最喜欢的围裙…”温琅还残存着一点点理智,猫一般地低叫。
可是这仅有的一点点理智,在丈夫摸过一旁,她准备用来烧红酒烩牛肉的勃艮第红葡萄酒,启齿咬开软橡木瓶塞,将殷红如血的酒液,倾倒在她的胸口时,“轰”地一声,燃烧怠尽。
他俯下身来,埋首她的胸前,啜饮美酒。
温琅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池春水,连同肉体灵魂,都不再受自己的主宰,被丈夫的激情所左右,初时是一点点微谰,终至化成扑天盖地的惊涛骇浪。
温琅只能紧紧攀附在丈夫的身上,才不至于被欲望的潮汐吞至没顶。
每每事后,丈夫都会不停亲吻她的头顶,然后微笑着说,“琅琅你喂饱了我的欲望,你还得负责喂饱我的胃。”
那样的甜蜜,几乎拧得出糖水来。
可是,到底还是渐渐淡下来。
被时光冲淡,被两人之间不可弥合的差距拉得越来越远。
温琅低笑,笑声在偌大的厨房里回荡,透着凄凉。
取出一只中号不锈钢料理盆,温琅将巧克力掰碎,连同加热过了的奶油,用打蛋器,延顺时针方向搅拌至八分融化,然后打入一个鸡蛋,加入适量白糖与细盐,滴了几滴朗姆酒,继续搅拌,等搅得起了劲后,取过一个筛子,筛了五十克低筋面粉进去,和着事前已经准备好了的碎核桃,搅拌均匀,放进烤箱。
温琅在搅拌巧克力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点笑。
这是丈夫最喜欢吃的一款甜点,他曾经说,布朗宁里的一点点巧克力的苦,一点点朗姆酒的酒香,加上一点点奶香和清甜,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会嚼到的核桃粒,感觉上,就像是他对她的爱,充满了未知的惊喜。
温琅希望今夜他回来,看见了这款他最喜欢的布朗宁,会想起他们往日里的幸福甜蜜。
温琅独自在厨房里忙碌,竟不觉得时间流逝,等温琅抬起头来,厨房里的小小台式音响的液晶显示器上,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灶台上,以小火煨着的番茄牛尾浓汤在不锈钢汤锅里,发出微微的“咕嘟咕嘟”的翻滚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温琅在流理台边上的白手巾上擦了擦手,过去关上了燃气灶,留着排气扇继续工作。
温琅匆匆走出厨房,回到楼上房间里,再一次拉开了衣帽间的门,头疼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一件极正式的晚装。
那是一件枣红色真丝质地深V领露肩晚礼服,高高的腰线,托着温琅较寻常女性丰满的胸部,随后便是如同水银泻地般铺陈开去的裙摆,丝滑荡漾,将温琅奶白的皮肤衬得越发的白如暖玉,润如琼脂。
温琅在落地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儿,觉得还缺了些什么,退后半步,微微眯了眼,终于明白少了什么。
便又钻回衣帽间里去,拉开一个抽屉。
那抽屉里满满当当,都是首饰,分门别类,一件件摆放整齐,被衣帽间顶上暖暖的灯光一打,刹时幻化出万千光彩来。
温琅选了又选,挑了一支古银镶嵌紫石榴石的簪子,将半长的头发拢在脑后,以簪子固定,又别了几个夹子,复又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这才略微觉得满意,淡淡吁出一口气来。
温琅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走下旋转楼梯,进了厨房,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点心一一盛出两人份来,在餐桌上摆放好了,又去找了两支长烛,固定在烛台上,点燃。
长长的十二人餐桌上,鲜花蜡烛,满桌佳肴,以及,坐在长桌的一端,静静等待丈夫归来的温琅。
温琅替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温琅初时并不懂得红酒,只觉得斟在透明的水晶玻璃酒杯当中,颜色红得如同宝石一般,霎是好看。
裴彼时耐心地教她,产地年份口感色泽香气…渐渐将温琅调教得无酒不欢。
并不是酒鬼,只是无论心情好与不好,都愿意取出红酒,一杯在手,慢慢地啜饮入腹,等待那一点点微醺的感觉蒸腾上来。
红酒入口,带着一点点的酸,一点点橡木桶的原木味,以及更多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她与裴的婚姻。
外表看起来,仿佛红宝石般美丽浪漫,然则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品得明白。
温琅小小喝一口酒,微微一笑,想不到有一天,要到以酒壮胆的地步。
然后,对裴说,我们,要一个孩子罢。

楔子 渐渐冷却的…(下)

可是时间流逝,已过了晚上八点,丈夫还没有回来。
温琅已经喝光一杯酒,正打算替自己倒第二杯。
桌上的饭菜已经渐次冷却,再没有热气丝丝缕缕地蒸腾在桌面上。
丈夫最开始晚归,是什么时候?温琅侧头想,也许是蜜月过后?
所有的浪漫被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磨折得消失殆尽的时候?
又或者是她的无措第一次在社交场合令丈夫下不来台的时候?
温琅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丈夫再不肯多看一眼她烧的饭做的菜。只记得一开始秘书还会语带歉意地打电话过来,通知她,“裴太太,裴先生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晚饭了,教我通知您一声。”
到了最后,连这样的电话便也没有了。
丈夫要娶她的时候,父亲同继母说过什么?
琅琅,齐大非偶。父亲语重心长。
小琅,。继母冷静淡漠,人贵有自知之名。你确定想好了?不要以后哭着回娘家。
温琅想,那时候也有要争一口气的意味在里头罢?要教父亲和继母看见,她离了他们,也会过得幸福。
现在想起来,原来人人都看得比她清楚,独她一人,当局者迷。
忽然听见铃声,在空寂无人的豪宅里回荡成巨响。
会是谁?
温琅静静放下手里的酒杯,只得酒杯接触桌面发出的声音,出卖了她。
她一步步走出开放式厨房,走过圆型大厅,来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头发剪得干净利落,戴一副无框眼镜,门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教人看不清楚他镜片后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只直挺如刀削斧凿般的鼻子,菲薄的嘴唇同刚毅的下颚,还有他身上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同银灰色领带。
温琅不是不失望的。
不是丈夫,不是她的裴。
“请问,你找谁?”出于礼貌,温琅还是问了。
别墅是有门卫的,门口的摄像头连接到保安室,他们能放他进来,总是已经确认过身份了的。
“温女士,是么。”男人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是,我是。”温琅眼里升起戒备。
这里没有人叫她温女士,只会称她裴太太。
男子嘴角边有一点点微笑,然而这不足以缓解他脸上的刚硬线条。他取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向温琅。
“温女士,你好,我是裴望琛先生的代理律师,鄙姓叶,叶良韬。”
温琅一愣,裴的律师?
“我受裴先生的委托,前来与温女士协商办理您与裴先生的离婚事宜…”
温琅的脑海里“轰”地一声,除了“离婚”两字,再听不清其他。
叶良韬镜片后的眼里,闪过流光,冷漠无绪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脸上一点一点,失去血色,渐渐苍白。
“温女士,我们方便进去坐下来谈么?”叶良韬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时三十分,他还有约,希望可以在三十分钟内解决这桩由裴望琛临时起意,扔给他的离婚案。
温琅怔忪片刻,终于还是向后退了两步,将律师让进屋。
叶良韬极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干净简约,并没有暴发户的气息,看起来女主人不是一个喜欢奢华炫耀的女子,这也许好办,也许——更难办。
如果爱财,给她足够的金钱,便能结束这段为期一年的婚姻。
然而,如果是为了爱,那么,无论多少金钱,都不能弥补这个女子所受的伤害。
温琅游魂似地将叶良韬让进会客室。
“叶先生喝点什么?”温琅敛睫轻问。
“不用麻烦了,温女士。”叶良韬自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准备好的文件,放在玻璃茶几上,推到温琅跟前,“这是我为你和裴先生拟定的离婚协议书。”
温琅如泥木雕塑般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那份协议书,又仿佛穿透了文件,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叶良韬暗暗叹息一声,只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手翻开文件的封面,一一解释,“由于温女士你在婚前已经和裴先生签署了婚前协议,所以你不能分得裴先生的任何婚前财产。裴先生在与你完婚后,至今一年间,净收入为——”
叶良韬说了一个数字。
这是一个在寻常人听来非常诱人的巨大数字。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只是愣愣地,苍白着一张脸,什么也没有说。
“裴先生愿意与你平分这部分收入,一次性支付你大约——”叶良韬又说了一个很可观的数额,“以及将现在所居住的这幢别墅让度到温女士你的名下,如果温女士今晚就签下这纸离婚协议,还可以获得每年三十万元的赡养费。温女士你每多考虑一天,就从赡养费的金额当中扣除一万元。”
也就是说给温琅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我建议温女士现在就签下离婚协议,这样可以保证获得最大利益。如果温女士准备打官司,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不会有任何的胜算。裴先生已经非常之慷慨了。”叶良韬再次推了推眼镜,温声劝解温琅。
眼前的女子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如同一潭死水,这叫他心惊。
这样的女人,虽则不哭不闹,可是一但决绝起来,所使的手段,往往真真叫人吃伊不消。
他曾经在国外碰见一个案例,两夫妻浓情热意,蜜里调油的时候,妻子捐出一只肾脏给肾衰竭的丈夫,然而丈夫随后变心,寻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并且浑身上下不缺少一件器官的女子,吵着要同发妻离婚。
妻子并不吵闹,只说,没问题,不过,请把我的一只肾脏还给我,教你的新情人捐新的给你罢。
看,多么冷静,多么疯狂。
叶良韬怕在任的裴太太也是这样一个女子。
可是,裴望琛不是这样形容温琅。
他说,她是最温柔女子,开通,明朗,只是,我们不合适。所以我愿意在婚前协议之外,给她更多补偿。
由始至终,没有说温琅一句不是。
当年裴与温琅不顾裴家长辈反对,走在一处的时候,叶良韬尚在国外,只收到裴望琛一封电子邮件通知,裴三少已经同一个他们圈外的女孩子拉埋天窗。
然而三周前叶良韬回国,与旧时一班好友重逢,只道是裴三婚姻幸福,所以绝迹江湖,可是老友记个个讳莫如深,倒教他不好发问。
等真见到了裴三,第一句话,便是请托他代为办理离婚事宜。
叶良韬所知的裴三,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家族压力而放弃原则的人,由他当年不惜与家人撕破脸面都要娶温琅过门,便可知一二。然则他一旦做了决定,也决意不会更改。
如今看到温琅,叶良韬心中不解更深,可是身为律师,他也不便投入个人感情。
温琅的视线在虚空中漂浮了片刻,才终于又投回到叶良韬身上。
这个律师是裴请来的,立场鲜明,并无赘言,只教她即刻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即日生效,可以解除她同裴的婚姻关系。
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又或者,问与不问,已没有区别,她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再在乎。
她还傻傻地,做了一桌裴最喜欢吃的饭菜,怀着一线希望地等他回来,一起庆祝,他们的一周年——纸婚。
然而她所等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律师,一纸离婚协议书,以及一地永难补完的心碎。
温琅有一刹那冲动,想摸起电话打给裴,质问他为什么?!
却终是放弃。
当年她出嫁时,父亲不舍,继母冷眼旁观,可是结婚前夜,继母还是来到她的房间,轻轻坐在她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抚摩她的鬓角。
“琅琅,你太年轻,不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你妈妈若是还在世,也一定是反对的。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去世的妈妈,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生。可惜,你心里恨我抢走了你爸爸,总不肯接受我。我到底也不能像你妈妈那样…”
温琅记得她那时,翻了个身,摆脱了继母的手,面朝墙壁,背向继母,假装熟睡。
继母叹息一声,“我祝你幸福,可是,万一,你有烦恼伤心时候,记得我你你爸爸一直都在这里。”
竟似早已预见这一天。
如今回想起来,温琅只得苦笑的力气。
温琅抬起眼来,直直地望进叶良韬眼镜后头的双眸里去。
“我唯一的要求是,请不要在外间大肆宣扬我们离婚的事。”
叶良韬微微皱眉,这个要求,恐怕有些难以接受。若她仍顶着裴太的身份招摇过市,难免给裴三造成一定困扰。
“我只是,不希望父母伤心,并不是恋栈裴望琛太太的身份。”温琅似看出叶良韬的迟疑,轻声说。
在豪门日子久了,别的没有学会,看人眼色的道行却日间深厚。
“可以在协议书上加上此一条款,暂不对外公布,可是一旦你的行为言论对裴家产生负面影响,此条款立即作废。”
温琅一笑,“好,签在哪里?”
倒教叶良韬一愣。他本以为温琅只是做状,随后尚有十条八条要求等他周旋,谁料她已然爽快答应,真正决不恋栈。
并不是忸怩作态之辞。
叶良韬心里忽然对这个女子生出丝丝缕缕的不忍来。
别墅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这女子眼里的喜悦与期待迅即化为失望与温冷,他便晓得,伊并不知道,她等来的会是一纸离婚协议。
叶良韬有一瞬间,想问温琅,你不再考虑考虑?可是他的职业操守不容许他有这样一问,他只是翻到合同最后一页,指指空白的一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