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的,漫天迷雾倏忽被明亮的闪电划开。
在我和凯初见时,觉得他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和森出奇地酷似。
曾经,我以为那只是错觉。
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森——即使是在剑桥的那个夜晚,我也一直没有看清楚暗夜中森的脸——渐渐的,森的影象一点点变得淡薄,而凯却愈来愈鲜明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现在,我终于明白,那不是错觉。
森就是凯那个正室所出,小他一岁的弟弟。
“我想,你已经发现了,嗯?”凯似笑非笑地问,并不认真要我回答。“那以后,我们一起读伊顿公学,一起接受特殊训练,因为我们的父亲不但有爵位在身,更是身居要职的特工,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印度毫不犹豫地娶了我母亲的原因——他需要为他的任务找个掩护——土邦番王的女儿是最好的掩护。我想我母亲事后也知道了父亲的目的,所以她才更痛苦。总之,我们虽然不亲厚,但总算还友爱。到我十五岁时,我已经是一名出色的谍报人员,父亲为此十分喜欢我。因为森不愿意当谍报人员,所以在我十八岁那年,由我继承了爵位,而不是森…”
凯的声音逐渐遥远,那些关于爱和恨,信任和背叛的故事,也渐渐远去,我沉沉睡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凯怀里,我们拥躺在他书房的沙发里。
凯睡得正浓,名贵的cashmere毛衣被我压得全是皱褶,象一团酸菜。我把头轻轻自他胸前移开,小心翼翼地溜下沙发,到书房壁橱里找了一张薄毯替他盖在身上。
凯一定是累了罢。
这些往事,淤积在他胸中多年,迟早,会化成他内心的一处毒疮。
如今,他终于找到一个人,倾诉一些,宣泄一些。
我悄悄退出书房,回到自己房间洗漱更衣。
再出来的时候,碰见魁梧的黑人保镖果亚。
“小姐,请不要伤害爵爷。”在我们错身而过的刹那,我听见他低声警告。
伤害凯?
我怎么会伤害凯?我又有什么力量能伤害凯?
我再次来到书房,推开门,凯还静静睡在沙发上。
书房壁炉里燃烧了一夜的木炭,仍不时炸出火花,发出噼啪声响。我走过去,用铁钎翻动木炭,让它们能充分接触空气,完全燃烧。
走回沙发边,我俯身注视躺在沙发上的凯。
凯的睡相很恬静很祥和,了无平日的精干老练和疏离淡雅,看起来就象是一个朗然的大男孩,甚至有些许稚气。
凯有多大年纪呢?他从来不曾提起过。从夫人的描述和凯自己的回忆看来,凯也许只不过才三十岁而已呵。
我就这么无语地凝望他。
这是我第一次,在光线充足时,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仔细端详凯。
他的发脚理得十分好看,整齐,线条流畅。他的头发是金褐色的,内中微有些黑色,发质柔软,我想摸起来一定会很舒服罢;他的睫毛浓密卷曲,睫毛的末梢是淡淡的金色,漂亮异常:他的鼻梁坚毅挺直,嘴唇微薄却不失性感丰润。
此时此刻的凯,比我印象里的森,还英俊美丽,仿佛一尊希腊神庙里大理石雕成的俊美雕像。丝毫无法把他同冷静冷酷的职业特工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就在我出神凝视的时候,凯动了动,缓缓扬起睫毛,醒来。
一切幻象,化成空气中的飘渺影象。
他琥珀色的眼,冷静机敏地,迎上我的眼。
只有一秒,短短一秒,便恢复成清俊儒雅。
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生活,使我们没办法,安心地,在另一人身边,悠悠醒来。
“早安,凯。”我直起身,对凯说。
“早安,Estelle。”
当我要退出书房,还给凯一个私密空间时,他轻声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默默看着他走到书桌边,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个信封,然后交给我。
“你的新任务。”他顿了顿,想说什么,终是一言不发。
我接过信封。
这个信封,想必昨天就已经放在他的抽屉里了,他不想扫我的兴,所以没有交给我。
可是,他和他的上层达成交易,给我两年时间,也让我拼凑真相。
“什么时候出发?”我问。我没有选择,凯也没有。
这是我们的宿命。
第八章 营救·下
飞机轰鸣着,在西亚伊国首都巴格达的军用机场降落。
没有欢呼,没有盛大的迎接仪式,有的只是静悄悄的办理通关手续和四处可见,面目严肃警惕,全副武装的军人。
我默默地跟着人群移动,任由机场安检人员把我们的行李翻个底朝天,然后胡乱塞回去。
这里是一场战争后的世界,混乱,满目创痍。任何疏失都可能导致伤亡,所以没有人抱怨。
当我拎着行李通关之后,一名年轻的军人拦住我的去路。
“潘多拉·小林小姐?”
“是,我是。”我尽量保持一种介于平和同紧张之间的状态。
年轻的士兵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欢迎来到巴格达,请跟我来,大家都在等您。”他一手接过我的行李,阔步走在前面。
“谢谢。”我随后跟上。
我现在的官方身份,是日裔英籍驻伊英军生活与健康问题特派观察员潘多拉·小林。表面上我需要了解军人的军旅生涯是否健康,娱乐活动是否丰富,听取军人们在巴格达长驻两年的怨言。私下,我则要在混乱危险的地区接触一位线人,通过他,尝试营救一名慈善机构观察员,此人还有一重身份是谍报组织的特工,专门搜集提供第三世界国家的一些机密情报。此人在伊国活动时遭恐怖组织绑架,至今生死未卜。国家安全机构和情报机构都对他的失踪感到紧张,既担心他经受不住恐怖分子的刑求,泄露机密情报,又担心他被处死,许多秘密随着他的死亡将永沉地底。
我的任务是尽最大努力营救他,如果无法达成这个目的,那么就在确认他没有泄露秘密的情况下,将他处理掉。
走出机场,我跟随年轻士兵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前进,
我必须承认这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但是很快,周围的环境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这个久经战乱,面积仅为四十四万余平方公里的国家,曾经孕育出悠久灿烂的古老文化。即使战争让她流血流泪,遍体鳞伤,也不能抹去她身上从遥远过去流淌至今的优雅神秘美丽。一千零一夜的、神话,就是从这里,流传向全世界,并使这个国家在世界历史长河中留下辉煌的一页。
我忍不住叹息,如此古老的国度,现在却变成了一块燃烧着的土地。
“很美丽,对不对?”正在开车的年轻士兵突然问。“血与火的洗礼,让她的神秘里又增加了一份沧桑坚韧。”
我点点头。所以这里叫巴格达——神赐的地方。
当我抵达军营时,出来迎接我的,是对外关系官,丹泽尔少校。
“小林小姐,您能来,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少校与我握手,他掌心的薄茧说明他并只是一个文官,同时还是一位武将。
“很高兴见地您,少校。”我和少校寒暄几句,然后由一位陪同官引向我在营地的宿舍。
当我整理妥当,洗漱完毕,丹泽尔少校敲响我的门。
“小林小姐。”
“请进,少校。”我过去开门。
“…”少校看见我,有短暂的无语,然后朗声笑了起来,“小林小姐真是如传闻中一样美丽,上面竟然派您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女士来前线,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巴格达是个好地方,浪漫、热情而又朴实。”
我微笑,这是赞美,然而也是对女性能力的置疑。难道女人就不能到第一线工作吗?
“您可要当心哟!军中的小伙子个个热情似火。”少校向我眨眼。
“任何人在海外驻扎得久了,恐怕都会觉得母猪也能赛貂禅。”我揶揄少校。
少校哈哈大笑,并没否认。
用过午饭,少校因为外务,暂告失陪,将我留给年轻并且神色警惕的陪同官。
“小林小姐可以在军营和非军事区自由行动,但未得批准不得进入军事禁区。”年青的榔格上尉警告地说。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且我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到军事禁区打探军方的秘密情报。
“我想自己到处看看,希望你不介意。”我保持礼节性微笑,“如果您陪着我,相信很快大家都会知道我就是观察员小姐了。”
“没问题,上面已经交代过要全力配合小林小姐您的工作。”朗格上尉毫不迟疑地予以同意,同时交给我一个对讲机,“请调到特殊频率四,一但发生什么事,可以和我取得联系。”
“谢谢。”我喜欢这英式的距离和体贴。
我和朗格上尉告别,在营地里转悠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踪我以后,才不着痕迹地通过哨卡,离开驻地。
离开营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当地的一家服装店购置了一套伊国妇女穿戴的传统服饰——黑色长袍,杏黄色带有贝壳珠片流苏的真丝头巾。在商店用布帘围成的简易更衣室里我把长袍套在自己原来的土黄色纯棉衬衫和牛仔裤外头,并将头巾系上,只路出一双亚洲人才会有的深褐色眼睛。
当我走出服装店时,已经很少有人能看出我与当地妇女的区别了,这虽然增加了我被美军拦截盘查的几率,却方便了我在巴格达大街小巷里自由行走。
临行前,凯给了我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他说这是他在巴格达一个线人的姓名地址。
“她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是你也必须取得她对你的信任。”凯的语气严肃,但对这位线人却欣赏不已。“祝你成功,等你回来,我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凯在我额头落下一个祝福之吻,然后离开。
这是第一地,凯没有陪同我一起奔赴执行任务的地点。他知道我不会逃跑,因为我有必须回去的牵制,我要知道真相。
我苦笑着,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很意外,等来的出租车竟然由一位女性驾驶。她也穿着相对比较现代,但头上还是扎了头巾,包住头发覆住耳朵和两颊,在下颚处打结。
等我坐进车里,她问明地址,发动引擎,在动荡的城市里行驶。
“那一区很危险,你一个人要小心。”她主动和我攀谈,也许因为我也是女人。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相信情况早晚回得到改善,总有一天这个国家这个城市都会恢复宁静美丽。”
“但是饱受战争洗礼的土地上将永远回荡着悲歌。”她的谈吐有礼,显然是受过教育的。
“你一个人开车,安全吗?”我不是不担心的。
“我有这个。”她突然自驾驶座和她后背之间摸出一把手枪。“当男人必须战斗时,女人也不会只缩在他们身后等待保护。”
我格外多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枪,俄伊热梅克公司制新一代MP446“海盗”手枪,握把后垫板正合她的手,显然是专为她购买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默默祈祷,这个勇敢独立的女子能安然度过今后的每一天。
车子到达目的地,司机把我放在路边,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开走了。
我站在下车的地方,四处环顾。这里贫瘠,充满暴力危险,即使军人,也不敢轻易靠近这里。所有建筑都没有门牌,想找到确切的地址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在我考虑要怎样问路才不显得突兀时,一个身影接近我,猛地攫住我的肩膀,一手捂住我的嘴,把我往暗巷里拖。
我本来是可以反击并挣脱的,可是,我想起凯临行前说的话。
“这次任务极其艰巨,在外交斡旋没有进展的情形下,我们只能通过一些非正常渠道、采取非常规手段,得到我们想要的。我确信,除了你,还有其他组织想希望他获救。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我的身份又太敏感,不方便亲到伊国。所以这次我不会在后头…无论你需要什么,尽管到黑市上买。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务。但是,万一,我是指万一,你事败被捕,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要多加反抗。记住,在证实你身份前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而我会派人尽快援救你。”
临行前凯的一番话言犹在耳,而我已经遇到危机。
正但我在自救与隐忍之间自我挣扎时,一个尖亮的声音及时响起。
“罕布拉德,放开这位小姐。”一个身高还不及我前胸的少年站在暗巷口。
“滚开,阿布,她是我先看到的。”
攥住我肩膀的手捏得更紧了,然而我能感觉得到,这不是占有恐吓的力气,而是因为恐惧的自然反应。
我身后健壮的男人,害怕一个孩子?有趣。
“罕布,你不想惹恼米亚德吧?”小孩子阿布还未到变声期,声音里有孩子特有的清亮透澈。这让他的威胁听起来完全不具有真实感。
但是掳住我的罕布拉德却隐隐发抖,仿佛听见了丧钟已经为他敲响。
“识相点就立刻放了这位小姐,然后消失在我眼前。”少年阿布立眉轻语。
我身后的歹人犹豫了一下,猛地把我推向阿布,然后转身逃往暗巷深处,没多久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少年阿布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接着就化身成小小绅士。
“小姐,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
我摸了摸自己隐隐有些发痛的肩窝,微微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我以英语,向阿布道谢,“请问能不能告诉我,贾巴拉宅邸应该怎么走?”
阿布垂下睫毛,盯着脚尖,并以脚后跟在肮脏的地面上打拍子。
我叹息,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知道在如此缭乱危险的地方讨生活,他已经习惯,丝毫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
同他相比,我没有资格怨叹自怜。
我把手伸进长袍口袋里,取出十万第纳尔,相当于一百美元不到一些,递给阿布。
阿布接过钱,笑嘻嘻地抬起头。
“请跟我来,小姐。”
虽然少年已经油滑且老练,可是,仍被我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抹飞快闪过的狡狯流光。
我心生警戒。
这个少年,能轻松退敌而兵不血刃,自有他过人之处。
不能掉以轻心呵。
少年阿布在前面带路,我微微堕后,跟在他身侧。我们在暗暗如迷宫的小巷里左钻右折。如果不是有人引路,或者熟悉此间,我可以肯定,陌生人闯入这里,只怕很难全身而退。在每个破败院落的幽暗窗户后头,都有持械隐藏的枪手的气息。
在某个转弯处,阿布猛地转身。
我一直防备着他,看见他转身,手里多了一件黝黑的武器,我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
然则在他的手探我胸腹的一刹那,我看清楚他手里的武器,仅仅是一个大功率电棍。
他不打算杀死我,只是要让我失去抵抗能力。
我脑海里没有升起血腥的红雾。
在这一瞬间,我决定让他达到目的,束手就擒。
当我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富丽堂皇,直如一千零一夜故事里才有的华美宫殿里。
很难想象,在这座几乎被炮火和轰炸还有军事打击夷为平地的城市里,竟然还能有保存如此完整的阿拉伯建筑。
然而我只来得及看它美丽的贴满幽远蓝色手绘花纹瓷砖的拱形穹顶以及砖黄色粗大立柱,就被一个温和有礼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穿黑色传统男式阿拉伯长袍的女子走近我。
她的长袍样式奇特,一侧开有高衩,衣襟领口袖口和下摆处有金丝编织的滚边,走动时隐约翻飞的长袍下摆处露出白色灯笼裤,脚踩一双弯头鞋。传统阿拉伯男式服装,衬着她一头金灿灿耀目的卷曲长发和碧绿色猫儿眼,给人一种奇特而诡异的视觉冲击。
她——竟然是盎格鲁撒克逊种的女性,很难猜测具体年龄,也许三十,也许五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优雅气质和温柔,使人很难正确估计她的岁数。
“你一定觉得渴了。”她在我躺着的巨大阿拉伯圆床边坐下,将我的上半身扶起,在我背后塞了一个靠垫,然后递给我一个有金托座的玻璃杯。
“谢谢。”我也不客气地接过,仰头喝光杯子里甘冽清甜的矿泉水。
“我听说你在找贾巴拉宅邸,是吗?” 她的英语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法国口音,使她的语调听上却十分别致。
我点了点头。
她摇了摇头。“想要安然进出贾巴拉宅邸,没有点本事是不行的。象你这样,轻易就被一个小孩子给撂倒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免得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我坐直身体,将玻璃杯放在一边。
“那个孩子并没有打算杀死我,可是我一出手,就会是致命的一击。”我微笑,带着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苦涩。“况且,如果我没有被他撂倒,就没有机会见到您。”
她凝视我一会儿,终于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没错,在这里,如果反抗,就是死路一条,你很聪明。”她优雅的脸有上似有赞许颜色。“那么,告诉我,你要到贾巴拉干什么?”
“找人。”我老实回答。她的眼神和少年阿布不一样。阿布只是狡狯油滑,她却是睿智冷静。我不以为沙荒能骗过她。
“找谁?”她挑起修剪得精致漂亮的眉毛。
“一个能帮助我达成心愿的人。”我不能直接告诉她我要找什么人,在我确定她是敌是友之前。
她闻言,温柔地笑了开来。
“阿拉丁神灯,嗯?只有神才能帮助别人完成心愿。我们是人,人只有靠自己,才能实现愿望。”她紧紧看着我的眼睛,“说说看,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我的心愿,就是要知道真相。只有真相,才能让我放下一切心中疑问顾虑,去得更远,飞得更高。
“我想救一个人。”
良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把我仍出去的时候,她轻轻拥抱了我。
“欢迎来到贾巴拉宅邸,我是玛尔丝·让·费奈德·米亚德·贾巴拉。”玛尔丝自我介绍。她有一个很长的名字,按照习俗,她应该是在娘家姓前头,冠了夫姓。
她并没有说她就是贾巴拉宅邸的主人,可是,她的气度与冷静,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
更让我吃惊的是,凯告诉我,与我接头的人,叫让·费奈德。
我一直以为应该是一个在本地人脉广阔交游广泛的男人,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如此优雅的女人。
“希望你不介意,我用这种方式把你请进贾巴拉。”她伸手掠了掠散落在肩上的金发,“我要保证所有为我工作的人的安全。”
“我能理解。”我相信我已经被仔细搜过身,确保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然后才被允许接近玛尔丝。
“凯恩和我打过招呼,说你这两天会到。”她起身,开始往外走。
我忍住肋骨处的麻痹疼痛,起身跟上她。
玛尔丝带着我,在巨大的宅院里行走。
院子里有一个方形水池,池中养着一些锦鲤,在冬季残枯的荷叶下游弋嬉戏。围着水池是一圈回廊,廊柱后的阴影无限延伸,仿佛通往未知的幽冥世界。
虽然只有玛尔丝和我的足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但是我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暗中保护着她。
“你想救什么人?”玛尔丝终于问。
“一位同行。”我说出特工的名字。
玛尔丝听了,勾唇一笑。
“是他,以他的行事风格,直到现在才被抓,真是奇迹。”
我没有接口,玛尔丝显然对该人没有多少好感。
“如果救不出来呢?”
“那么我要确保他来不及开口说什么。”这就是特工的命运,身不由己。
玛尔丝似乎有些诧异,瞥了我一眼。
“我欠凯一个人情,所以我会帮助你,但是能不能达成任务,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
我点了点头,她这么说无可厚非,我的任务,必须由我自己执行。
玛尔丝把我领进一间极具阿拉伯风情的餐厅,矮脚桌上已经布置好美酒佳肴,只等宾主落座。
等我们坐定,有肚皮舞娘在幽幽光影里扭腰摆臀款款而舞,身上系着的铃铛,发出细碎却清澈得激荡所有感知的声响,勾魂摄魄。
玛尔丝一边用小巧精致犀牛角十字刀柄刻玫瑰缠枝花纹的弯月形腰刀轻轻片下薄薄的烤羊肉到盘子里,一边向我介绍每道食物。
“多吃一些东西,这是一个吃了上顿很可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的国家,不珍惜食物的人要遭到真主的惩罚。”玛尔丝已经完全穆斯林化,无论是衣着还是饮食习惯。她的一举一动,都表明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伊斯兰民族。
我的胃口不是最好,强烈的电击过后的眩晕还没有退去,我的喉咙干涩,只想多喝点水。
“我想凯恩一定把你的生活照料得很好,你看起来似乎没有吃过多少苦。”玛尔丝突然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在他手下做事会很轻松,他从来不会逼迫你一定要去面对死忘,他只会让你面对你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