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一下私人物品,从现在起你就到我的办公室上任。中午我请你吃工作午餐。”拉法艾尔顿了顿,笑容略深,“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慕兰。我不介意到时亲自押你赴约,我保证。所以——中午之前,乖乖上来报到。”
千晨在心里哀叫一声,这算什么?老板威胁员工?如此说来,她平静平淡平凡的白领生涯真的要掀起波澜了,是不是?如果她能预见会和拉法艾尔重逢,她还不如去同家伟纠缠不清。起码垂涎家伟的女人少过垂涎拉法艾尔?肖恩的女人。伊完全是不分种族,无分年龄,大小通吃。
“难道真的要我亲自去替你收拾办公桌?”拉法艾尔眯起眼来,不喜欢千晨脸上一副惟恐避犹不及的表情。
“不,我这就下去。”人在屋檐下啊,人在屋檐下!千晨一边腹诽,一边有礼地告退。直到走出会议室,站在电梯里,千晨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人的记忆正是矛盾而奇妙,她从未刻意记住那段美好与悲伤交织的往事。然而,拉法艾尔的出现,却仿佛是一剂催化剂,迅速在脑海深处产生剧烈化学反应,往日的回忆一幕一幕自记忆的盒子底层浮了上来。
鲜明得,仿若上一秒钟才刚刚发生。
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那里有太多的美好与快乐,也承载着如此巨大的屈辱和苦难。
如果可以,千晨情愿将一切前缘,尽抛付于滚滚红尘,再不想起。
“千晨,拉法艾尔——他没有为难你吧?”走出电梯时,恰恰遇见史天桀。
千晨摇了摇头,表示他多虑了。
“如果你不想去…”史天桀始终觉得不应让千晨离得拉法艾尔?肖恩太近。
“没关系。”千晨知道史天桀对她有好感,可是,她现在没有办法回应任何人。
“那么,要是你已经困难或者疑问,尽管来找我。”
“谢谢史总。”千晨微微鞠躬,然后脚步坚定地走向秘书室。
千晨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秘书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各色不同的眼光,同她在楼上会议室里所领受的,并无太多不同。
“呦——看看看,这是谁回来了?这不是我们新上任的总经理助理么?”放着手头工作不做,跑到楼下来窜门顺便炫耀自己的副总经理秘书霍丽口气酸中带讽,“如今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放着能干又漂亮的女秘书不用,偏偏用那些又老又丑兼且有家有室的。真不晓得新老板以后要怎么带她们出去应酬?我看我们也别努力工作了,都赶紧找人嫁了罢。说不定老总就喜欢已婚妇女。”
千晨微笑着经过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存心寻衅的霍丽身边,走到自己的格子间,动手整理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
另一边的陈黎华伸手递给千晨一个纸板箱。稍早她已经被一群没能升上去的怨女围攻过了。好在她有夫有子,比较在乎的是升上去以后薪水是否一起跟着升,倒并不介意下头的闲言碎语。只是千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从小女孩的敌视中脱身。
“哼,不就是会说几句拉丁语?有什么了不起?!瞧她在肖恩先生跟前显摆的。”
是葡萄牙语啊,小姐。千晨在心里翻白眼,手里的动作略微加快。
“也不晓得她同肖恩先生说了些什么,说不定是在向肖恩先生自我推荐。”
没有啊,大姐,我也委屈的,好不好?千晨抬眼看了陈黎华一眼,苦笑。
“有本事有胆量,你也去啊。”
“我才没有那么厚脸皮。”
这两位索性唱起双簧来。
“够了!谁厚脸皮?!”一直坐在米希雅桌边吃小零食看戏的露露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本来存心要看好戏的,可是听那些女人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就拍案而起。“究竟是你们这一群只会吃干饭成天做白日梦的蠢女人脸皮厚,还是一贯埋头工作从不语人是非道人短长的千晨脸皮厚?告诉你们,睁大你们的小眼睛看仔细了,人家千晨根本用不着扒住老板就已经身家巨亿。人家前夫给的财产足够把你们一起活埋!”
一边说,露露张一边摸自己的掌心,该死,刚才拍桌子太用力了。
千晨忍不住笑了起来,露露张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当事人尚且不动如山,她这个旁观者反而气得跳脚,出来打抱不平。
这一口气说下来,简直振聋发聩。
千晨收拾完桌上最后一样物品,将纸板箱夹在腰侧,一手轻拍了拍露露张的手臂,低声劝道:
“露,不用同他们一般见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把拉法艾尔?肖恩介绍给你。”
“哼,不必了!跟这帮蠢女人看中同一个男人,简直有辱我露露张的品位。你还是介绍一个正宗国人给我罢。免得我还得跑去学什么英法德俄美日意奥语。”末了仍不忘刺千晨一下。
“张姐,你不要,可以留给我啊——”米希雅举手,“最好气死那群女人。给谁都比给她们强!”
“好,有志气,我喜欢。”露露张拍拍米希雅的头,似拍一只宠物小狗。
千晨同陈黎华齐齐摇头,上去以后,会怀念下头打打闹闹的日子罢。
周末,千晨在家,并不出门。在书房里取一本厚厚的原文书,窝在沙发里,闲闲地翻看。
做了拉法艾尔的助理,千晨才蓦然发现自己毕竟在秘书室太久了,专业知识大半都还给大学里的先生了。
“你的新工作,可还得心应手?”沈家伟一边坐在地板上陪女儿思琅打电动游戏,一边分神同千晨闲聊。
周末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日,除非有重要的商务应酬,否则他绝少缺席。
同妻女在一起时,他们同寻常幸福的三口之家无二,而媒体上宣传的那个冷面财神沈家伟,此时也不过是一个贤夫慈父。
“镇日吃饱喝足,坐在那里等下班,害得我每天都要带一本原文小说过去练习打字,免得技艺生疏。”千晨头也不抬地专注于手中的大砖头原文书,然则语气中的哀怨却是不容错辨的。
原以为上去虽然未必立刻就把总经理助理的全部工作接手来做,但总不应就此沦落为花盆罢?
花瓶是那些年轻貌美小姑娘的专利,她只好去那花盆的角色。
“既然如此,弗如索性辞职来我的公司上班得了。”家伟轻松过关,将手里的游戏手柄放在地板上,示意女儿自己继续玩,然后起身踱至前妻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你确定你舍得见我在你的公司端茶送水跑腿打杂?”千晨狐疑地抬眸看了家伟一眼,不认为他真的要请她去当秘书,“别告诉我你要我去当太上皇。”
“噫?被人识穿了。”家伟笑着吻一吻她如云的黑发。“拉法艾尔?肖恩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倒没有把我怎么样,可是成间公司的未婚女性都将我视为头号情敌。哗——整日芒刺在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千晨将头靠在家伟肩上。
“可怜的晨。”家伟抽走千晨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将她圈搂在怀中,“如果我告诉你达尼艾尔?肖恩不日将会抵埠,你的心情是不是会略好一些?”
“真的?”千晨望着家伟的眼睛。
“当然,我几时骗过你?他今次前来主持肖恩集团亚洲区新场落成的慈善晚会。显然,他仍然不知道你的事。否则他不会那么悠哉游哉,一间间分公司视察过来。”
“家伟,为什么我觉得你有什么阴谋瞒着我呢?”千晨试图望进这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男人的灵魂深处去。
“亲爱的,这不是阴谋。”然而家伟眼底只有无边温柔笑意,“我在慈善晚会受邀之列,请柬上注明‘请携伴参加’。可是,我亲爱的,我的私生活是多么的严谨乏味啊…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陪我赴宴而又不会给小报增添花边新闻的女伴。晨,我只好委屈你,暂时充当我的亲密爱人了。”
“你如花似玉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秘书修鱼涟涟呢?”千晨眨眼睛。她对家伟的这一任秘书印象深刻,不仅仅是因为修鱼涟涟人长得漂亮且手段高明,更因为她有一个只在古书《路史》中才寥寥提过数句的姓氏“修鱼”。
“修鱼啊——结婚去了。”家伟叹息一声,“为什么有能力的女人都渴望结婚呢?修鱼毕业进公司时已经嚷着要嫁人,三五年过去,我总当她早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想不到忽然她就甩了一张请贴,说不干便不干了。”
千晨忍不住“嗤嗤”笑。
修鱼喜欢家伟,千晨第一见到修鱼时,便已经看出来了。彼时她已经同家伟离婚,修鱼一直对家伟抱有美丽的幻想。孰料沈家伟顶不知情识趣,完全是一只寿头。
“那你现在的秘书呢?”千晨拍拍家伟,缺少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外表柔弱内心金刚的修鱼涟涟,的确是一大损失。
“唉——”家伟做一言难尽状。“先后用了三个女秘书,个个都当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事便冲我乱眨眼睛,仿佛发羊角风。实在吃伊不消,所以我现在改用男性担当秘书一职。”
千晨听得哈哈笑,天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最难消受美人恩”?
“你不怕外头误会你改了方向,从此只好男风?”
“只要你没误会便好。”家伟端正英俊的脸上,倏忽泛起丝丝缕缕浅淡的邪魅,线条优美的唇压向千晨柔软的粉唇。“当然,我不介意亲自向亲爱的证明我究竟是否改了方向。”
话音方落,他的唇,就密密地,印在了她的唇上,辗转吮吸。
小小思琅眼角余光瞥见父母滚在沙发上接吻,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游戏机手柄,蹑手蹑脚地退出起居室,顺手带上起居室的门,将一方安静是空间留给他们。
大人真奇怪,明明相爱,却要离婚。思琅抓抓头,随后脸上浮起小小笑纹,也许,多个弟弟或者妹妹,爸爸和妈妈就又会结婚了。听说当年也是因为有了她,他们才结婚的。
起居室里的千晨同家伟并不晓得女儿小小年纪已经产生认知上的混乱,以为先有了小孩子,才会结婚。
两人深吻了良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结束了这一场原本可能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激情四溢的吻。
“今次放过你。”家伟轻啄一下千晨的额角,拉起横躺在沙发上的千晨,老夫老妻格地伸手理了理她鬓边蓬乱的头发。
“家伟你的口气听上去,恁地像调戏良家妇女不成,只能放放狠话的恶少。”千晨也伸手,拉了拉家伟的衣领,拈去襟口上一丝她的长发。
家伟不语。从来没有人发现过,他对千晨的宠溺,是爱情的成分多过似亲情。而千晨,则从未问过他,这一切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责任。既然她不问,他便不说。一切就顺其自然罢。
“听说姓王的前段时间试图通过你联系琅琅?”平息了欲望,家伟状似不经意地问千晨。
“华生告诉你了?”千晨并不觉得意外。老管家华生对她和琅琅是职责所在的尊重,而对家伟,却是誓死效忠。啧,难道是性别歧视?“他找到我这里,也不奇怪。他在你那里占不到便宜,兜兜转转,自然摸到我的门上来。伊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无赖,贪得无厌又希望可以坐享其成。我顶讨厌这种人,不会让他得着半个角子的好处。这种人太晓得食髓知味,一旦给过他一次,他便似附骨之蛆一样如影随形,甩都甩不脱。”
千晨的嘴角有冷冷淡淡的纹路。
她不是琅琅的妈妈,会任凭姓王的以一张天花乱坠的巧舌,骗得一无所有。
“这件事我省得,”家伟温柔地伸手抚摩千晨的脊背,仿佛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
“我想让琅琅过来住一段时间,以避开姓王的。有你在总好过只有我们两母女。”千晨抬头对家伟说。
“自然是好的。不如你也一同过来住?”家伟诱哄千晨,“你知道,琅琅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你。”
千晨想了一想,问:“可方便?离婚经年,我忽然又在沈思园里出入长住,会不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的身份长期以来并没有对外公开过。”
“晨,我若要同你避嫌,就会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现在才来担心这个问题,已经为时晚矣。我没有刻意公开你的身份,只是不想教你寸步难行,而不是为了方便我到外头寻花问柳。所以,不用担心我。”家伟笑一笑,眼角笑纹略深。
“真是老奸巨滑的奸商。”千晨在家伟臂上轻捏一把。
“晨,我的自制力是很薄弱的,你最好不要再火上浇油挑逗我。”家伟摸着被捏过的手臂,低声说。
闻言,千晨脸颊上倏忽染上一层霞色,不知恁地,离婚以后,她同他之间,却开始有这些暧昧的对话。
“家伟,请帮我一个忙。”千晨连忙转移话题。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家伟退开一点距离。
“也不是什么难事,肖恩氏的晚宴,想必总有些白金钻石甚或石油单身汉尚无理想女伴罢?”千晨眸光流转,笑容似水。
“怎么,你想居中做媒?”家伟挑眉,他是何等人物?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不必多,介绍两个你圈子里的顶级人物给我。”千晨想起露露张同米希雅,弗如同了她们一起参加豪门夜宴,叫她们开心,也好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同伴。
“不会是贵公司里的麻雀女罢?”家伟笑问,不以为他的千晨会闲极无聊,发指到要替那些拜金女郎制造鲤鱼跃龙门山鸡变凤凰的机会。毕竟那样的人,根本没有可能成为千晨的朋友,进而了解真正的千晨。
“怎么会?”千晨挑眉,“露是真小人,但却从来没有对我落井下石过,米希雅则是小朋友,还天真可爱。”
千晨思及两人对白马王子截然相反的态度,忍不住笑得更深。“晚宴当日,麻烦你的朋友到公司接她们。”
“遵命,我的女王陛下。”家伟低沉地笑,胸口震动。千晨这个样子,分明似小女孩玩角色扮演游戏,将一团乱局扔到他手里教他善后,她只管玩得高兴,其他一概不管不顾。
“你自己呢?要不要我去接你?”家伟揽住千晨的腰坐回起居室的沙发上。
“最好不要!能当多一日小人物便当多一日小人物,直到有一天拆穿西洋镜。”千晨呵呵笑,她目前很享受这样平凡温煦的生活,虽然多少已经被拉法艾尔?肖恩搅和得有些变调。“家伟,我像不像心肠歹毒的女巫,将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可爱扔进一群贪婪的野兽当中去?”
千晨鼓起两腮,做鬼脸。
“你?你没有做恶人的本钱。你是故事里的神仙教母,拥有一个可以发挥神奇魔力的魔杖。只需要轻轻一挥,灰姑娘就变成了公主。”家伟心情颇好地调侃。
“家伟。”千晨轻唤他的名字。
“嗯?”家伟懒洋洋地应。
“你把我宠坏了。我现在除了上班下班还维持着普通上班族的水准,其余一概是富贵闲人的标准。每个月的薪水一直存在工资卡里,分文未动。偶尔请同事去俱乐部吃饭,他们都嫌价格昂贵,只得我不以为然。同事们劝我回家吃自己算了,何苦还朝九晚五。”
“你不肯,不是么?”家伟当然知道千晨的言外之意,狭长深邃的眼睛里有爱怜颜色,“你从未打算做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工作是你的乐趣。”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家伟也。理解万岁!”千晨几乎要振臂高呼,拉法艾尔?肖恩就不能领会这种生活真谛。
“我明白,如无必要,我不会逼你回家当少奶奶。”家伟向千晨保证。
“谢谢你,家伟。”千晨低喃。午后的阳光透过长窗洒在两人身上,令她昏昏欲睡。
“不客气,晨。”家伟在千晨额上烙下轻柔一吻,在心中对她说,午安,我的爱。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高大英俊的混血男子,同纤细柔韧的沉静女子,谁也不肯让步地瞪视对方。
“为什么不肯搬来同我住?”拉法艾尔?肖恩沉着一张俊脸,“我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应该听我的安排。更何况我叫你搬来同我住,才能方便照顾你,又不是要害你。”
拉法艾尔不明白,以前那个听话乖巧,无论他这个哥哥说什么都言听计从的小妹妹,他的慕兰,究竟到哪里去了?这个站在他眼前,倔强得让他想拽过了狠狠揍她的屁股的女人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拉法艾尔更无法理解,何以她宁可搬去前夫家里,也不肯和他这个哥哥住?
“拉法艾尔,我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女生。我已经到了坐二望三年纪,可以自己判断,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千晨也颇觉头疼,怎么十多年未见,曾经那样风流不羁的拉法艾尔会变得如此顽固不堪呢?无论她怎样向他解释他都听不进去,“最重要的是,我需要照顾女儿,她从小到大,从无一日真正离开过我。”
“你当然可以带她一起来。”拉法艾尔虽然疑惑千晨的体形全然不似已经生养过的样子,却暂时先将脑海中的疑问抛到一边。
“以什么名义?那些无孔不入的小报记者转天就会将我同琅琅进出你家的照片贴在花边新闻的头条,旁边用斗大粗体字注释——肖恩氏同居女友,离异育有一女。”只是想到这样的可能已经觉得不胜其烦。“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窝在公司里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秘书?我讨厌一切丑闻。我只想做一个平凡普通的上班族,过朝九晚五庸庸碌碌的生活。拉法艾尔,我已经放弃了慕兰?肖恩的身份,你我都清楚这一点。不管我们曾经有多么的相亲相爱——原谅我没有更妥帖的形容词来形容过去的生活——但那些两小无猜的时光早已不再。拉法艾尔,清醒一些,我不再是你和达尼艾尔的小跟班,不再是你们的小妹妹。”
虽然这样说很伤人,但是千晨只是淡淡地,撇开心间那少少的怀念,说道。
拉法艾尔沉默。
一时间气氛僵持。
半晌,拉法艾尔才缓缓地走到巨大玻璃窗前,望着外面的碌碌红尘,低沉着嗓音问:“可是千晨,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吗?就算你不再是我的妹妹了,你就非要这样的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拉法艾尔,你不能在隔了十多年之后,突然跑过来说,我们不是兄妹,不关系,我们还是朋友。我没办法那么快那么自如地转换身份定位。”千晨几乎想要叹息,“拉法艾尔,我们想过重逢,亦不知道怎样面对你才比较没有那么尴尬。”
拉法艾尔转过身,凝视千晨,一切,永远回不去了。
“好罢,我不勉强你接受我的建议,不过我保留我提出的,任何时候,你想过来,肖恩家的大门都为你敞开。”拉法艾尔放弃在搬过去同住问题上的坚持,向千晨妥协,“周末晚上在香格里拉酒店有一个应酬,你陪我一同出席罢。”
千晨揉了揉眉心,那不就是家伟说的宴会?她怎么样可以?陪着拉法艾尔去见达尼艾尔?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她早已经答应了家伟,她不能食言。
“对不起,拉法艾尔,我那天已经有约。”
“不能推掉?”拉法艾尔皱了皱眉。
“这是命令?”千晨决定问清楚这是私人邀约还是工作安排。
“是,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你必须出席。”拉法艾尔微笑,她是他的总经理助理,不是么?
“如果我拒绝呢?”不知道捋虎须的下场是不是会死得很惨?千晨在心里暗暗想。
“寻千晨!”老虎果然威猛。
哦——哦,连名带姓地叫了呵。
“对不起,总经理,但是我真的已经有很重要的约会。所以,您只能请其他人陪您出席了。另外——”千晨决定火上浇油,“如果您因此把我降回到秘书室做一个小秘书或者干脆把我踢出公司,我不会很意外。”
“寻-千-晨!”老虎今次已经在咆哮。
“午餐时间到了,老板。”千晨自办公桌后站起很来,走向办公室的门。在拉开门之前,千晨回头,忍不住想气死拉法艾尔,“还有,不知道我告诉你了没有,像您这样阴沉且喜怒无常,应当属于更年期提前的症状,您最好约时间去看心理医生。”
说完,千晨迅速拉开门,闪身而出,将恨得牙痒却拿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拉法艾尔关在里面。
陈黎华在外间等千晨一起去用午饭,见千晨闪身出来,又听见办公室里头低低的咆哮声,禁不住皱起眉头。
“千晨,我同你公事也颇多时候,我知道你从来不肯得罪人的。但是为什么我最近觉得你以惹恼肖恩先生为第一要务呢?”
陈黎华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外间,听见办公室里头每日里不是一派死寂般的冷战,便是吼叫咆哮频仍。每当此时,她都不免为千晨生出些许担心来。
哪怕肖恩先生再怎样欣赏千晨,对千晨的迁就也总有个限度,她怕有一天肖恩先生决定不再迁就千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