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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希细细地教祖母使用方法,拿出自己的手机演示给她看怎样双方视频通话,老人家频频点头,“和你原来买给我的那部老人手机差不多,用起来更方便。”
惟希又殷殷叮嘱祖母晚上不可以贪凉开着窗睡觉,要是觉得屋里的中央空调温度太高太燥热,不妨接一盆冷水放在房间里,能缓解燥热的体感。临走之前,她塞了一个小红包给祖母,“喜欢吃什么尽管让阿姨给你加菜,不要舍不得。这里住得再好,春节之前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
祖母想把红包推还给惟希,惟希稍微用力握住她的手。这双手在她小时候将她抱在怀里,为她穿衣服扎辫子,喂她吃饭喝水,牵着她在田间地头上玩耍,在母亲为了弟弟惟宗而忽视她冷待她甚至虐打她的时候,坚定地伸出来保护她…然而她能为祖母做的却少之又少。
老人推拒不过孙女,乐呵呵地捏了红包,“晓得了,晓得了,你放心,阿娘不会亏待自己。倒是你哦,不要学那些小姑娘减肥,稍微有点肉才好看。”
祖孙二人在农舍大门前喁喁交谈,离情依依,徐爸爸在一旁哭笑不得,“姆妈干脆和我们一道回去罢。”
老太太嗔怪地拍了儿子一下,“回去连麻将搭子都没有,我才不回去!”
祖孙三人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惟希驱车与父亲驶上归程。
车开出老远,徐父轻轻对女儿道:“爸爸不是要催你,不过阿娘一年比一年老了,总是想看到你过得幸福开心她才高兴,你也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惟希想一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的。”
不待惟希考虑自己答应下来的终身大事,师傅老白的电话先来了。
“明天不用进公司了,上午九点直接到电视台见我。”
她知道此事是大老板交付的任务,没有推托的可能,只有爽快答应的份儿。
次日惟希吃过早饭,在衣橱里选一件灰蓝色丹宁衬衫,搭黑色窄管九分裤,配黑色简约浅口平底鞋,外头穿铁灰色风衣,对住穿衣镜前后左右照一照,觉得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这才出门。
白成濬在电视台录制节目的演播厅门口远远见徒弟衣带生风,款步而来,也不由得暗暗在心里说一声“帅”!
徐惟希是他老同学的得意弟子,如果不是家里出了糟心事儿,这孩子真不会离开刑.侦队,屈才到保险公司当理赔调查员。他当时接到老同学的请托,一方面是囿于人情世故,另一方面也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帮手,给理赔调查部注入一股新鲜的活力。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个看起来文静到微微有些沉默的女孩儿,拥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行动力,这两年多时间下来,参与过数起金额巨大的保险理赔调查,没有可疑的蛛丝马迹能逃过她的双眼。
他甚至不用手把手地教她,她已然便是一个合格的理赔调查员。与其说他是她的师傅,不如说他是她的兄长。也许换一个人,已经被这样无理取闹的母亲和不争气的兄弟拖垮,可是她并没有向如此境况低头。他看着她从最初沉默寡言的样子,一步步成为今天迎面而来的这个沉稳内敛、从容淡定的帅气女郎,打心底里为她觉得骄傲。
老白扬手,“嗨,惟希!”
惟希来到他面前,“师傅,让你久等了。”
老白摆摆手,又伸手替徒弟稍微正一正垂挂着的访客证,“这个时间没有不塞车的,反正约好了十点开始录制节目,节目组打电话说提前半小时过来稍微化化妆。我看你不化妆也挺好的。”
惟希微笑,在师傅老白眼里,化妆与不化妆,并无太大区别,他向来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曾经很煞风景地直指前台新来的接待再浓的妆也无法掩盖高颧骨塌鼻梁单眼皮下颌突出的事实。她当时默默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对师傅说:
“您这是职业病,得治。”
此时有工作人员前来引领惟希去化妆间,老白向她微笑,“莫紧张,我坐在下面观众席替你压阵。”
惟希随工作人员来到化妆间,造型师和其助手已经到了。年轻的造型师有着精致的眉眼,手指纤长灵巧,简单的化妆工具在他手里似有生命,能将看在惟希眼里并无多少差异的瓶瓶罐罐中的各种液体与粉末,在脸上幻化出令人赞叹的效果来。
待化完妆,造型师以一根手指微微顶高惟希下颚,左右端详,轻喟,“我真是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技术叫绝,虽然你的底子本来就很好。”
小助手在一旁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将一罐喷雾递给他,他举着罐子隔着一臂的距离,轻喷一下。惟希下意识闭上眼睛,只觉得有沁凉略带香气的细密水雾均匀地落在脸上。他还不忘强行科普:“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款定妆喷雾,集锁水保湿修复于一身,能通过降低肌肤表面的温度达到控油补水的目的,定妆效果一流。你皮肤底子不错,不过也禁不起你这么粗糙的保养护理的糟蹋。下了节目来找我,我给你搭配一个基础护理套装…”
“老师,录制快开始了。”小助理不得不出声提醒欲罢不能的造型师,他这才放过惟希,伸出手指飞快地拨弄她的头发,随后退开半步,满意地点点头。
“完美!去吧去吧,保管你艳惊四座。”
我只是一期法律节目的客座嘉宾,我要艳惊四座做什么?惟希暗暗腹诽,由着工作人员领着她出了化妆间走过一条狭长的过道,来到节目录制厅边门。工作人员提醒惟希注意脚下的电线,请她进入演播厅。
演播厅内灯光明亮,主播台对面是观众席,坐满前来参加节目录制的热心观众。主持人坐在圆弧形主播台左侧,他的右手边已经有嘉宾落座,笔挺的的制服衬托得他挺拔英朗,听见响动,他回过头来。
Chapter 28黑色俄罗斯2
陆骥俊朗的脸映入惟希的眼帘。
陆骥也看见了惟希。她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就是这一点点若有似无的妆容,使得她五官更立体,眼神格外深邃,嘴.唇丰.润饱.满,如同他记忆里始终未曾忘却的样子。
惟希走到主播台跟前,两位男士齐齐起身,主持人与惟希握手寒暄。
“徐小姐,你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寒光。”寒光身材高大,声音低沉醇厚,眼神诚恳真挚,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这位是今天的另一位嘉宾,市刑.侦队陆骥,陆警官。”
“你们好!”
惟希与两人打招呼,三人依次落座。寒光递给惟希一份节目录制流程,“徐小姐,我们先对一下流程。”
惟希依言翻开手中的流程,寒光沉厚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向她解说,“节目开始会照例进一段片头,然后由我讲一段导语,接着介绍你和陆警官两位嘉宾,我们简单地交流一下,然后在这里插入第一段视频,向观众们介绍案情…在这里我会采访陆警官,请他发表自己的观点,接着放第二段视频,之后采访徐小姐并请现场观众发言,最后放第三段视频,说结语。”
惟希点点头,表示听从寒光的引导和现场导演的安排。她本来也不是此次节目的主角,不需要大出风头,她只管扮锯嘴葫芦,当一个安静的听众就好。
惟希并不知道现场导演示意摄像师将镜头推近她,给她好几个特写。
节目录制出乎惟希预料的顺利。主持人寒光控场能力出色,现场观众反响十分热烈,大抵是这期节目所拍摄的案件太过触目惊心,甚至不必现场导演调动气氛,已令到一众参加录制的婆婆妈妈们义愤填膺,纷纷强烈要求发言。
节目录制完毕,恰逢午餐时间,寒光一边收拾主持台上的资料,一边笑着邀请陆骥与惟希,“感谢两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节目录制,如不嫌弃,就在电视台一起用一顿工作餐吧。”
惟希还未回答,陆骥已经半握住她的手肘,对寒光歉然说道:“抱歉我和徐小姐还有事。”
惟希保持礼貌的沉默,并没有出言反驳。
寒光端正的脸上露出温润的微笑,“那我就不留两位了,以后有机会再请两位上我的节目。”
惟希随陆骥走出广播电视大厦,陆骥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肘,以一种罕见的强势主导姿态,“一起吃个饭罢。”
惟希看一眼他身上笔挺的制服,“方便么?”
她知道规定,非因工作需要,不得穿制服进入娱乐场所,不得在商业场所内购物,不能进入高档饭店就餐。
陆骥温柔地笑一笑,仿佛有点高兴她还关心他,“没关系,我在附近有个朋友,我们去他那里。”
惟希没有拒绝。
“坐你的车吧,我早晨是搭巡逻车过来的。”陆骥得寸进尺。
“那要麻烦你屈尊将就一下我的小甲壳虫了。”惟希似笑非笑地同他一起来到停车场,一指自己的座驾。
陆骥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确实小了点,不过没关系,比这还小的空间我也呆过。”说着长腿一迈,低头弯腰,将自己颀长的身躯缩进小小甲壳虫的副驾驶座。
等惟希坐进来,拉好保险带,他为惟希指路,引她驱车至一处闹中取静的老房子。老房子坐落在一条弄堂里,左右是颇有历史石库门建筑,被作为历史文物保护建筑保存下来,静静地矗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渐渐成为代表浦江文化生活的一处景点,很多游客都愿意在这具有浓厚弄堂气息的民宿里住上几晚。
午后的巷弄人声寂寂,年轻人多数上班去了,老年人泰半习惯午睡,眯一歇歇辰光,下午才有精神去搓卫生麻将。除了隐隐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整条幽静的弄堂,竟仿佛是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自成一格。
陆骥敲开一座老房的院门,有方脸的中年阿姨前来应门,问明是定了位子的陆先生,便侧身请两人入内。
老宅子入眼是不大的天井,天井里零散放着几把藤椅,一张小几,几上随手搁着杂志并,旁边有一溜十数盆绿色植物,看得仔细了,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最最常见的宝石花蟹爪兰,易养易活。
有微风拂过,带起了杂志的一角,哗啦啦地,露出一点真容,便又落了下来。
阿姨领着他们经过洒落一地阳光的天井,踩着略略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的露台。
露台上有透明的玻璃雨遮,大好的阳光这时候透过玻璃,照进露台,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中年阿姨沏了一壶热茶,并四色点心一起送上来,“两位稍等,菜随后就好。”
陆骥自然而然地替惟希斟茶,叮嘱她,“当心烫。”
惟希微微侧头,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温柔,体贴,细致入微,教人如沐春风。
陆骥却在她这淡淡的一句话里,听出太多感慨。
“我一直都在这里,从未走开。”陆骥有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惟希半垂着眼,把玩着手里的茶盅,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陆骥苦笑,试图化解这尴尬的沉默,“在保险公司工作忙不忙?”
“还好,毕竟无论是投保人还是保险公司,大家都不希望出意外,所以不忙才是理想的常态。”
“年底有个校友会,要不要一起来?”陆骥想趁此机会将惟希重新带回原来的圈子,即便她不可能重返纪律部队,但在工作中总能获得更多资源和帮助。
“容我考虑考虑。”惟希却没有立刻答应他。在她看来,她的不名誉退职是事实,当时灰头土脑地离开,并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她的情况稍有起色,也没有必要去大肆宣扬。
方脸阿姨恰在此时送菜上来,四喜冷盘装在甜白釉的薄胎暗花莲瓣碟里,四喜烤麸,糖醋小排,本帮熏鱼,吞拿鱼拌菠菜,都是惟希爱吃的菜色。
热菜热饭陆续送上来,菜肴简单却美味,然而两人却都有些食不知味。
惟希先行放下筷子,擦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陆骥见三菜一汤仅仅吃了过半,无声地叹息,也放下筷子,“两年了,惟希,事情早已经过去。”
惟希颌首,其实他说得没错,事情确实早已经过去,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她本以为陆骥会明白,然而她发现自己错了。她当时因为承受不住舆论同风言风语,害怕他也顶不住压力而试探地提出分手,他或者因为体贴,或者不过是顺势为之,同意她分手的要求,彼时彼刻,他与她,就成为两条各自流向不同未来的河流,也许终有一天会在时间的尽头汇成一片大海,只不过早已不是最初相爱的彼此。
这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不消片刻,温雅大方的老板娘走上露台,发现两位客人菜吃得不多,“是我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吃吗?实在抱歉!”
惟希朝老板娘微笑,“请问有酒吗?越烈越好。”
老板娘眸光似水,“有,伏特加。”
“麻烦上一杯,谢谢!”惟希转向陆骥,“你在工作期间,就以茶代酒罢。”
陆骥望着眼前的女郎,他以为两年的时光能冲淡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以为时间能平息一切纷扰带来的影响…但是此时此刻,他知道他错了,他就应该不顾一切流言蜚语,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抱在怀里,无论风有多大雨有多急,都不放开她的手。
“惟希,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分手…”
惟希失笑,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假使当初她抵抗住外界所有或明或暗的压力,执意和他在一起,他母亲会否因为担心他的仕途受她影响而“偷偷”哭泣,又“恰巧”被他看见?他是不是会夹在名誉受损的女朋友与忧心忡忡的母亲之间左右为难?
当时的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可能到来的疾风骤雨,也没有信心他与她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不会变成一对怨偶。她的害怕,他的成全,昨日种种,造就了今日的徐惟希。
老板娘这时候去而复返,送上一杯琥珀色鸡尾酒,“请慢用。”随后悄然离开这气氛尴尬无比的露台,心里微微一叹。陆骥她是认得的,年轻有为,帅气温和,颇受女性欢迎,却从来不因此沾沾自喜,反而一直洁身自好。今天难得带女伴同来,然则气氛如此之窒闷,看来谈得并不愉快。
惟希抛开那些在脑海深处缠绕纠结的假设,执起鸡尾酒杯,轻啜一口,咖啡甜酒的柔和顺滑中和了伏特加的猛烈霸道,老板娘大概怕她喝醉闹事罢。
惟希自嘲地一笑,还想这些做什么呢?想再多也是枉然。是时候彻彻底底地放下过去,努力地奔向未来了。她举起酒杯,朝陆骥致意,“你随意,我先干为敬!”
说罢,惟希微笑着将混合了咖啡利口酒与伏特加的黑色俄罗斯一仰而尽,与往事干杯。
Chapter 29 凤凰三点头 1
喝最烈的酒, 与往事告别的结果是一场头疼欲裂的宿醉。
咖啡甜酒的柔顺口感掩盖了伏特加的炽烈,即使如此, 惟希还是放弃自行驱车,拒绝陆骥开车送她的提议, 选择搭计程车回家。到家以后, 烈酒的后劲儿来袭,惟希只隐约记得自己给唐心打过一个电话, 让她帮自己请假,之后的事就是一片大段的空白。等她从酒醉中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次日下午。
惟希连忙抓过手机, 见上头只有师傅老白的一个来电, 以及唐心在社交软件上给她的一通留言。
“希姐你放心休息, 你的电话不方便接听的时候都已经转接到我这里了,我会把重要事项记录下来。”唐心的声音清甜, 带着一丝丝神秘,“记得周四晚七点收看纪录片频道哟!”
惟希抬腕看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周四下午四点, 连忙起身洗漱, 一边刷牙一边告诫镜中的自己, 这样的放纵只此一次,再不可以有第二次。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居家服,惟希进厨房为自己下了一碗龙须面,又从冰箱里取出早先熬好的葱油,舀出两大勺淋在龙须面上头,用筷子搅拌均匀,一碗香喷喷的葱油拌面就做得了,另切了一角鳗鱼鲞和玉兰片一道,趁下龙须面的功夫蒸熟。过着咸鲜的鳗鱼鲞蒸玉兰片,惟希吃光一碗喷香的葱油拌面。
洗碗、清理厨房等收尾的工作事毕,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三十分。惟希捧出一个牛角翠甜瓜,慢条斯理地洗干净,去皮去籽,均匀切块,插上水果叉盛在果盘里端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到纪录片频道。七点一到,法律纪实节目的片头准时出现在屏幕上,主持人寒光随即从镜头外走进画面里,好听的男中音也随之响起。
“浦江是一座现代化大型城市,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外来人口前来浦江工作,建设我们美丽的城市。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学龄前和学龄儿童。在他们的父母家人外出工作的时候,他们的学习与安全便成为了城市的新问题。在过去的这个暑假当中,发生数起儿童高坠事故,造成两死两重伤一轻伤的严重后果,其中一起,引起了我们节目组的注意…”
一段片花插播进来。
“她是热情好客的邻居,还是冷血无情的凶手?请收看本期法律纪实——陨落的月亮。”
画面切换至演播室,寒光坐在主播台后面,沉稳从容,“欢迎进走法律纪实,有请今天的两位嘉宾,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陆骥陆队长和盛世人寿保险公司的徐惟希徐女士。”
镜头里的陆骥英朗淡然,而她则显得有些拘谨,看起来有点点古板。惟希放下手里的甜瓜,一手捂住半边脸,轻喟一声,她果然还是适合呆在幕后啊!
电视屏幕里节目还在进行,主持人在介绍完两人之后与两人进行了简短的交流,了解每年有多少起儿童高坠事故,保险公司承接了多少儿童意外险的保单等信息,随后面对镜头。
“就在不久之前,我市的某高层住宅小区,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打破了午后的沉静,让我们进一段视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视频里是目击者和警.方在事故现场拍摄的照片与录像,建筑与花园广场之间的车道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打着马赛克的婴儿照片让观众为之鼻酸。
惟希闭一闭眼睛。哪怕她已经认真仔细地研读过事故现场报告,看过这些照片,此时仍觉得难以承受画面的冲击。一条鲜活而稚嫩的生命,就这样陨落,让人难以接受。
市中心玺荣别墅区内一幢花园洋房内的起居室里,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年轻孕妇也在看电视,一旁的好友看她喜怒不形于色,微微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
孕妇闻言,将电视机音量调轻,垂头抚摸自己的肚子,“宝宝不喜欢看这个节目?那妈妈换个台。”
斜在她身侧的好友好奇地伸手她肚皮上轻摸一把,“咦?宝宝在动!”
孕妇失笑,“明明你有必要每次摸到胎动都这么惊讶吗?”
邵明明收回自己的手,“只是觉得孕育一个生命实在太伟大、太神奇。”
她眼睁睁见好友从腰围一尺七寸的纤细女郎,一天天吹气般臃肿成体重一百五十磅的孕妇,挺着一个巨肚,坐卧不宁,孕早期更是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两度因孕吐太过激烈导致营养失衡而入院。
孕妇浅笑,“等你自己做母亲就会明白,为了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邵明明注视自己手上的订婚戒指,“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和良森迈入婚姻的殿堂,更不要说成为一个母亲了,先玩几年再说。”
孕妇也不劝她,只是轻而坚定地拜托她,“麻烦你居中,帮我联系徐小姐。”
邵明明坐正身体,“你确定?”
“我确定。”
法律纪实节目播出后反响强烈,电视台的互动短信平台几乎被瞬间涌入的观众短信挤爆。观众们在痛斥犯罪嫌疑人陈某花的同时,也对死去女婴的父亲的懦弱和不作为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
惟希走进办公室,发现唐心正坐在办公桌后,聚精会神地看这期节目的网络视频,摇摇头,进自己的办公间去了。陈氏母子,一个面临牢狱之灾,一个被人指着脊梁看不起,仿佛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那条逝去的小生命和这件事带给她母亲的影响,将成为她心中永远也无法磨灭的伤痕。
惟希暗暗一叹,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古人诚不欺我也。
太多新闻和血淋淋的案例,让惟希情不自禁地生出“结婚有什么好”的疑问。像唐心那样,有感觉就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感情就迅速果断地分手;高兴便认认真真地上班,觉得没意思便扬长而去,满世界旅行,竟仿佛是最完美的生活状态。
惟希这样想着,拥有完美生活状态的唐心推门而入,一双明媚大眼里满是调皮,“希姐,你昨天在节目里好帅!陆骥也好帅哦!”
“陆骥是我以前的上司,要不要介绍给你?”惟希笑着问唐心,倏忽发现她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提起陆骥的名字,而不再深心里隐隐作痛。
唐心大眼骨碌转,“不要,等我把卫傥追到手再说罢。”
“你还没放弃?”惟希诧异。她本以为唐心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