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谦谦的下颌上一排醒目的小红点,仍然有些痛楚。只是靠在娘的怀里,楚谦谦又觉得好受些,闭上了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楚谦益见娘和妹妹好象都睡了的样子,忙从大床上下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书去了。
裴舒凡歇了没一会儿,桐叶进来看了看,对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悄声问道:“夫人睡着了?”
姜妈妈正要接话,裴舒凡闭着眼睛问了一声:“是桐叶来了?有事吗?”
桐叶抿嘴笑了笑,走到裴舒凡床前,拿了床浃花蚕丝薄被子过来,给裴舒凡和楚谦谦轻轻搭上,才说道:“亲家母来看夫人了,还有夫人的三位妹妹。说是刚从大觉寺过来。”
裴舒凡睁开眼睛,微笑着道:“把谦谦抱到暖阁去睡吧。让娘和妹妹们进来坐坐。”
楚谦谦的乳娘洪妈妈过来抱了楚谦谦,往旁边的暖阁里去了。
桐叶忙出去让了夏夫人和裴家的三位小姐进来。
裴舒凡刚才闭目养了一会子神,脑子清醒了一些,已经从刚刚的震怒里恢复了一丝理智。她总觉得刚才这事有些蹊跷。按理说,如果有人想要用杨花粉害自己的嫡子楚谦益,完全不必现在动手,大可以等自己死了之后,再动手不迟。
如今的宁远侯府内院被自己打理得滴水不漏,想做手脚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被人查出来的后果。
退一万步说,就算查不出来,这杨花粉泡在水里,刺激的程度就大大降低了。就算是被楚谦益接触到,不过让他出些疹子,打几个喷嚏而已。想要再厉害一些的效果,是绝对不能把杨花粉泡在水里的。
做这事的人到底是太笨呢?还是另有他意?
“想什么呢?——我们进来你都没有看见。”夏夫人一进大女儿裴舒凡的屋子,就见她眉头微蹙,眼神定定地看向屋顶的盘茎莲花藻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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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同样时间双更。
第二十二章 盘查 上
更新时间2011-12-6 8:50:24 字数:2334
一旁端端正正坐着描红的楚谦益看见是外祖母和三个小姨过来了,忙起身行礼问好。
夏夫人笑着把楚谦益抱到怀里问道:“益儿,可想不想外祖母?”
楚谦益大声道:“想!益儿想天天看见外祖母!”又问道:“外祖父呢?怎么没有来看我们?”
夏夫人在楚谦益脸上亲了一下,道:“外祖母家去就跟外祖父说,益儿想外祖父了。外祖父自然就过来看益儿了。”
楚谦益听了,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裴舒凡转过头来,看见是娘和三个妹妹来了,忙微微起身道:“娘来了,这边坐。”又叫了楚谦益的乳娘姜妈妈把楚谦益也带到暖阁,同楚谦谦在一起。
姜妈妈过来从夏夫人手里接过楚谦益,抱到旁边的暖阁里去了。
夏夫人笑着坐到了裴舒凡的旁边,帮她掖了掖被子,关切地问道:“可是累了?要不要再歇一歇?我可以带着你的妹妹们去太夫人那里坐一坐再来。”
裴舒凡有好些话要对娘说,哪里舍得让娘走开,笑着拉了夏夫人的手道:“我不累。刚刚小睡了一会儿,已经歇过来了。——妹妹们也坐吧。“裴舒凡又招呼三个妹妹坐下。
桐叶端着一个紫黑色四围雕花的长方形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四个汝窑粉青荷叶图的茶杯,里面是刚刚泡好的白茶银针白毫。
夏夫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吧?滋味甘醇,口齿留香,是上等白茶。”
不等裴舒凡说话,桐叶一边把另外三个茶杯给三位小姐一一放下,一边答道:“回老夫人的话,这是今年进上的新茶,皇后娘娘看重我们夫人,专门赐了两斤银针白毫出来。”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十分以宁远侯府出了个皇后娘娘为傲。
裴舒凡伸手从夏夫人手里接过茶杯,也轻抿了一口,放回夏夫人手上,才道:“我脾胃不好,只靠着这茶醒醒口,提提神罢了。”
夏夫人一口饮尽剩下的白茶,把茶杯放到床边的小桌子,有些不在意地道:“再好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茶而已,能给人喝,为人所用,就是尽了本分了。”
桐叶听了有些尴尬,忙拿着托盘,倒退着出去了。
裴舒凡笑着拉了夏夫人的手道:“娘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正盼着娘过来说说话呢。”
夏夫人从袖袋里拿出给裴舒凡求的签和三个护身符,道:“这是在大觉寺里求来的,由大觉寺的方丈专门持诵过。你一个,益儿和谦谦一人一个。”
裴舒凡打开签文看了看,拿起自己那个护身符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把楚谦益和楚谦谦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对夏夫人和三个妹妹道:“多谢你们费心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裴舒兰见嫡母和大姐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起身走过来,对裴舒凡道:“大姐,我帮你把护身符给益儿和谦谦送过去吧。”
裴舒芳和裴舒芬也站起来,笑道:“正是。我们上次来,都没有跟两个外甥说过话,今日可是要好好亲香亲香。”
裴舒凡笑着把护身符递给裴舒兰,道:“那我就领你们的情了。只是有一件事,你们的两个外甥有些杨花粉过敏,今日谦谦不小心沾上了,有些不舒服,脾气也不太好。等会儿她要是拧起来,你们这些做小姨的,可要多担待一些。”
裴舒芬听说两个孩子有过敏症,心里微微一动。她也有轻微的花粉过敏,不过她有琅缳洞天里生长的防风、刺蒺藜、苦参和半夏,对医治过敏有奇效。所以她没有痛苦多久,就治愈了自己的花粉过敏。——也许,这正是她在大姐面前立功的机会……
裴舒兰走在最前面,闻言回身道:“大姐说哪里话。谦谦还是个小孩子,大姐不要把她拘得过紧了。”桐叶在外面听见,忙进来带着裴家的三个姐妹去了暖阁。
这时楚谦谦似乎已经醒了过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暖阁里传来楚谦谦惊喜的尖叫声。
裴舒凡侧着身子听了一耳朵,对夏夫人羡慕地说道:“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
夏夫人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正色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今腊月里,哪有什么杨花粉?孩子们怎么在这个时节沾上了杨花粉?”
杨花粉是春天杨树授粉的时候才漫天飞舞的。说起冬季杨花粉过敏,夏夫人这样心思剔透的人,马上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东西。
裴舒凡苦笑道:“这事儿蹊跷着呢,娘帮我参详参详。”
夏夫人低低地问道:“可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是,也不是。”裴舒凡微微蹙眉,把她刚才的想法,轻声跟夏夫人说了。
夏夫人听了,觉得裴舒凡想得很有道理,也道:“照这样说,这人的心思确实有些意思。你打算怎么做?”
裴舒凡道:“我已经遣了赵妈妈去浆洗房,把人都看管起来。还派了宁妈妈过去问话,等问完话,我们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夏夫人起身到窗前张望了一下。
宁远侯府上房的卧室里,装着八大扇红木棱格玻璃窗。平时白日里只放下银白色绉纱窗帘,厚一些的金丝绒窗帘用两个镏金的帐钩挂在窗户两边。
这样的窗帘,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宁妈妈去了多久了?”夏夫人问道。
“有一顿饭的功夫了吧?”裴舒凡不是很确信。
夏夫人皱了皱眉头,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要问的人很多吗?
裴舒凡叫了夏夫人过来坐下,安慰道:“娘不用着急,这事儿,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夏夫人坐回裴舒凡的床边,叹息道:“就算这事儿能水落石出,以后呢?再出事了怎么办?——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益儿和谦谦都这么小……”
裴舒凡抓了夏夫人的手,眼里立刻含了热泪,道:“娘可有法子?”
夏夫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顺顺当当地养大成人。可是这里面,不完全是夏夫人的功劳。夏夫人的夫君,也就是三朝首辅裴立省,也是起了大作用的。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其实夫贤才能妻祸少,才真正是一个家庭的福气。摊上个不着调的男人,妻子就是再贤惠,也只会被生生熬得油尽灯枯,泪尽而亡。
“今天从大觉寺过来的时候,你二妹舒兰和三妹舒芳倒是给我提过一个主意,现在想来,还是很不错的。”夏夫人想开解开解裴舒凡,把这事当了笑话说给裴舒凡听。
裴舒凡笑了笑,有些不相信,“是吗?她们能有些什么好主意?”
夏夫人看了看裴舒凡的神色,就知道她不信,笑道:“她们说,让我们接了益儿和谦谦回去,去我们越州老家,让我和你爹亲自帮你带着两个孩子。”
第二十三章 盘查 中
更新时间2011-12-6 20:00:57 字数:2178
裴舒凡一听,眼前一亮,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家里如今只有三个妹妹,也很快就要嫁人了。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带着嫂嫂们和几个侄儿在外面做官,等闲也不会回家。到时候,家里就只有爹和娘了。益儿和谦谦在越州,指不定比在京城还好呢!”很是动心的样子。
夏夫人见裴舒凡这样热切起来,心里反倒有些不安,忙劝她道:“我们也就是这样一说,你也不要太当真了。想一想你婆母和侯爷,他们怎么会允许他们楚家的嫡子、嫡女依附外祖家长大呢?——又不是那家里没了别人的破落户。若是传出去,皇后娘家的嫡子嫡女反倒要躲到自己的外祖家,皇后的脸上也不好看。就算看在皇后娘娘和三个皇子的份上,楚家也不会同意。”
裴舒凡知道娘亲说得是正理,眼神不由黯淡了下来,恹恹地靠在背后的大迎枕上,不再说话了。
夏夫人拉了她的手,摸着她细如芦柴棒的胳膊,悲从中来,忙转身拿了帕子往眼角印了印。
裴舒凡见娘亲伤心了,打起了精神,要安慰娘亲几句,外面桐叶已经站在门帘处说道:“夫人,宁妈妈回来了。”
夏夫人转身道:“快让她进来吧。”
裴舒凡点点头,对外面说道:“让宁妈妈进来。桐叶,你去大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上房的门口。”
桐叶知道轻重,忙忙地应了一声,到大门口守着去了。
宁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细白棉纸,和一个蓝色封皮的签到薄,脸上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抬头看见夫人的娘亲夏夫人也坐在屋里,宁妈妈惊讶了一下,又有些欣喜,先对夏夫人屈膝行礼道:“见过老夫人。”又对裴舒凡行礼。
“都问过话了?”裴舒凡问道。
宁妈妈把手上的细棉纸和签到簿都捧着递了上去,仔细回道:“夫人,奴婢问了浆洗房前天和昨天当班的人,又查看了她们的签到簿。她们记得的人同签到簿上都能对得上。只是,这一次,去得人有些多,还都是我们大房里的人……”
裴舒凡低头翻看签到簿,嘴里也不歇着,问道:“你先说你问出来的。”
宁妈妈一边回想,一边道:“浆洗房里领总的头儿是肖婆子,她是太夫人的陪房,是太夫人从肖家带过来的。另外还有三个具体管事的婆子。一个曹婆子,是兰姨娘的婶婶。一个桂生家的,是桂姨娘的嫂子。还有一个齐民家的,是齐姨娘带来的陪房。”
裴舒凡听了,眉头皱得更紧,道:“肖婆子和曹婆子我知道,是在浆洗房做老了的。这桂生家的和齐民家的,是什么时候进得浆洗房?我怎么不知道?”
宁妈妈有些尴尬,道:“浆洗房里的事儿,夫人说了,由肖婆子管总。人员调配,都是肖婆子一手安排的。这些不是什么大事,肖婆子以前也曾回过夫人。”
这样一说,裴舒凡心里又隐约有些印象,抬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夏夫人苦笑道:“娘看见了,我现在精力是大不如以前了。连这等小事都记不住。”
夏夫人知道裴舒凡是个要强的人,从小聪明伶俐。她爹裴立省又把她当男孩儿一起,同三个儿子一起教养长大。如今看来,这样做,不知道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你现在最重要是保养,家里这些琐碎的事儿,能放下就放下,也别想着面面俱到了。”夏夫人心疼地安慰道。
裴舒凡点点头,对地下躬身站着的宁妈妈道:“继续说,这些人,跟我让你问得话,有什么关系?”
宁妈妈接着道:“奴婢问了浆洗房的人,从前天到昨天晚上,有几个外人去过浆洗房。”
裴舒凡扬眉,做出个探询的表情。
宁妈妈更是不安,嗫嚅道:“兰姨娘、桂姨娘,还有桐雪,和齐姨娘身边的齐妈妈,是昨天去的浆洗房。方姨娘,是前天下午去的浆洗房,还特别跟浆洗房里负责浆洗少爷衣物的婆子说过话,在那屋里待过半个时辰。”
“好吗?个个都有份了,这是打得‘法不责众’的主意了?”裴舒凡气得倒笑了起来。
夏夫人心里也是一沉: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难道真的只有把两个孩子接走,才是保全他们的万全之策?
“给我把几个姨娘和齐妈妈都叫过来,我要亲自问话。”裴舒凡一边说,一边要起身下床。
夏夫人忙拦住她,道:“你就在床上坐着,一样能问话。”
裴舒凡把夏夫人的手推开,温柔而坚定地道:“娘放心,我无事的。”
宁妈妈忙出去传话,桐叶也进来帮裴舒凡梳洗。
裴舒凡挽了堆云髻,头上插了一品侯夫人的赤金累丝牡丹双飞含珠吐蕊大团簪,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茉莉花粉,气色明显好了一些。又穿上海棠红的中袄,外面套一件栗色貂皮大袄,底下系着玄色直筒棉裙,外面罩着双褶赤金色狐皮裙。腰上挂着一支浓绿正阳的镂空福字翡翠玉佩。这一身穿戴起来,十分有气势。
“去上房的议事厅吧。让她们都在厅外面的耳房里等着,我要问话的时候,一个个叫进来就是了。”裴舒凡起身扶了桐叶的手,对另一个丫鬟桐露叮嘱道。
桐露领命而去,先到了议事厅外面等着。
宁远侯楚华谨的几个姨娘不知出了何事,惴惴不安地跟着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宁妈妈过来了,又被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桐露接过来,带去了上房的议事厅里。
以前裴舒凡没有生病的时候,就是在这议事厅里理家事。后来病了之后,只有大事才到议事厅来。小事就都在自己的卧房里裁决了。
裴舒凡扶着桐叶的手,目不斜视地进到议事厅里去了。外面几个等着的姨娘和齐妈妈一起给她屈膝行礼的时候,都没见她抬一抬眉毛。
裴舒凡走到议事厅上首坐下,先喝了口参茶,润了润嗓子,才对一旁候着的桐叶道:“让齐姨娘和齐妈妈先进来吧。”
桐叶出去先叫了齐姨娘和她的陪房齐妈妈进来。
“见过夫人。”齐姨娘和齐妈妈一起给裴舒凡屈膝行礼。
裴舒凡没有接话,只是端坐在上首,看着她们俩不说话。
桐叶上前一步道:“这就是你们见夫人的规矩?夫人器量大,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倒是都蹬鼻子上脸了?”
第二十四章 盘查 下
更新时间2011-12-7 7:50:52 字数:2648
齐妈妈脸上有些红,赶紧跪了下来。
裴舒凡又拿眼盯着齐姨娘。
齐姨娘除了刚进门的时候,给裴舒凡跪着敬过茶,还从来没有下跪过。她本是定南侯府的嫡长女出身,这辈子就没有这样作低服小过。
桐叶也知道齐姨娘身份不一般,并不敢说她。可是看了看夫人的眼神,似乎齐姨娘今日也不能有特例了。桐叶便对齐姨娘含笑道:“齐姨娘可知妾室见主母的礼是什么?”
裴舒凡端过一旁桌上的汝窑豆青三虾图盖碗茶杯,用茶盖轻轻地拨弄茶水,垂眸道:“齐姨娘若是不晓得,就送回定南侯府,等学会了做姨娘的规矩再回来吧。”
齐姨娘脸色一红,又白了起来,终于还是委委曲曲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夫人唤妾身过来有何事?”齐姨娘到底自重身份,不肯自称自己“婢妾”。就算是在宁远侯楚华谨身边,也一向用“妾身”自称。
裴舒凡微微一笑,没有再纠缠她话里的出格之处,放下茶杯,言归正传问道:“齐妈妈昨日去了浆洗房,不知做什么去了?”
齐妈妈见夫人大费周折,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忙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去浆洗房看亲家去了。这要过年了,想商议是不是两家一起吃顿饭。”
“那浆洗房的管事齐民家的,是你的亲家?”裴舒凡问道。
齐妈妈道:“正是。奴婢的闺女嫁给了齐民家的儿子。”
“你闺女在哪里当值?”
“奴婢的闺女身子不好,蒙齐姨娘的恩典,同齐民家的儿子一起放了出去。如今两人在外面做点小生意。”
裴舒凡沉吟起来。齐姨娘也是大家出身,带了这许多陪房过来,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只是齐姨娘身份特殊,连侯爷和太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要把齐姨娘的陪房都清除出去,也容易得很。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更合了那些家生子的意了?自己当初也默许齐姨娘带陪房过来,不就是想把这潭水搅得再混些,反而有制衡的作用?只是现在看来,有好处,也有坏处。自己以后不能再跟在两个孩子身边看着,这水,就不能再混了,还是清点的好。
裴舒凡看过签到簿和浆洗房婆子的口供,知道齐妈妈只是过去在浆洗房的院子里跟齐民家的说了几句话,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应该跟他们无关。不过既然撞到枪口上,也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你们先下去吧,到耳房里等着。桐叶,给我把兰姨娘叫过来。”
齐姨娘和齐妈妈惴惴不安的下去了。兰姨娘惴惴不安地进来了。
一进门,兰姨娘就扑通一声给裴舒凡跪下磕头,行了大礼。
裴舒凡知道兰姨娘是丫鬟通房出身,大礼上都不会有错。跟宁远侯楚华谨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是楚华谨的第一个女人。她人生得美貌,又大方,又懂事,虽然是楚家的家生子,可是从小家境富裕,父母兄长都在宁远侯府里担着要职。一进府当差,就是给那时还是世子的宁远侯楚华谨做贴身丫鬟,后来直接升作通房,还生下楚华谨的庶长子。机遇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昨天你去浆洗房做什么去了?”裴舒凡劈头就问,不给兰姨娘察言观色的功夫。
兰姨娘吃了一惊,抬头道:“婢妾去浆洗房找婶婶曹婆子去了。婢妾的堂哥得了弱症,婶婶求了婢妾好几次,要给堂哥求一支好参回去入药。前儿侯爷刚刚赏了婢妾一支关东参,婢妾就亲自拿去给婶婶送去了。”
这些事情,裴舒凡刚才翻看的签到簿上倒是也记上了,就是没写清楚给了什么东西。
“你们这样私相传递,可是犯了大忌讳。”裴舒凡盖上签到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对兰姨娘冷冷地道。
大户人家的内院里,一向都管得严实,更是严格禁止内院的奴婢同外院的奴婢下人私自传递东西。理由很简单,一旦开了这个口,就没有了防范。有些不好的东西传递了进来,或者内院里的物事被人偷运了出去,都是了不起的大事。
兰姨娘听了裴舒凡的话,却很是不忿。侯府内院禁止私相传递东西,禁止的是下人奴婢。自己又不是下人,自己已经是主子了,这条规矩,怎么能用到自己身上?
裴舒凡不用看兰姨娘,就知道她是什么想法,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桂姨娘进来。”
兰姨娘直直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同桂姨娘对望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自己回耳房里去了。
宁妈妈守在耳房里,不让出来的姨娘交头结耳说小话。
桂姨娘进到厅里,也是马上就利索地跪下,给裴舒凡磕了头,笑着问道:“夫人唤婢妾过来,有何要事?”
裴舒凡也笑着问道:“桂姨娘昨天去浆洗房做什么去了?”
桂姨娘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道:“婢妾,婢妾去寻嫂子说话去了。”浆洗房管事之一桂生家的,就是桂姨娘的大嫂。
裴舒凡挑高了眉毛,嗯了一声,道:“浆洗房出了大事,你要这样吞吞吐吐的,我想帮你,都无从下手。”
桂姨娘吃了一惊,忙问道:“出了何事?”
裴舒凡有些好笑,道:“是我问你呢,还是你来问我?”
桂姨娘忙磕了头,道:“是婢妾僭越了。既然夫人说是有大事,婢妾也顾不得脸面了。婢妾去寻嫂子,实是找嫂子要分红去了。婢妾嫂子的娘家亲戚,在京城的南面开了间小小的粮铺,婢妾也投了点钱入伙。这到了年底,要打点各处的赏钱和年礼,婢妾手头的银子不够用了,便想向嫂子提前支取今年的红利。”
裴舒凡倒是没有想到,一向不言不语的桂姨娘,居然也跟人合伙做生意,便笑道:“桂姨娘,你一个月月例十两银子,有个小子二十两,一共三十两。你院子里头没有一等大丫鬟,只有二等和三等的,另外几个洒扫的婆子,总共算起来,也不到十个下人。你们的月例吃穿、日常用度,都是在府里支的。过年过节,侯爷和还有太夫人那里都会给你额外的打赏。说起来,你的银子怎么就不够花了?还要跟人做生意来贴补?——若是要打赏,你给你院子里的下人每人打赏一百两,都有剩的,怎么就不够银子花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