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高门里头,如今也有些谣言,说皇后死得突然,说不定是为人所害。各种猜测都有,却无人敢真的指向谁。实在是皇后一去,宫里头就皇贵妃一人独大。
朝里的人都知道,皇贵妃当年,可是圣上明公正道的太子妃,乃是真正的原配。更别说后来她又深明大义,自请下堂,全了宏宣帝的名声,又助了他一臂之力。有过这样大功劳的女子,朝臣们都觉得,圣上说不定会借机立了皇贵妃做继后。
更重要的是,皇贵妃还有一个儿子。就算年岁小,可是对于帝王家来说,说不定反而是长处,并不是短处。
楚华谨听到传言,虽然有些不高兴,可是也没办法。——他自己都续弦了,总不能拦着皇帝不让续弦吧?况且皇贵妃就算做了皇后,也是继后,无法跟皇后的元后身份相提并论。就像裴舒芬在裴舒凡的灵前也得执妾礼一样。
裴舒芬看着楚华谨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着急地道:“他们拦着所有人,不能靠近皇后的棺椁一步,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就连三位皇子,也没有见上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你问过三位皇子了?”楚华谨有了点兴趣。
裴舒芬点点头,“问了。他们说,是宫里的人给皇后装裹,由皇贵妃亲自看着的。”
楚华谨低头沉吟了半晌,缓缓地道:“这事到此为止。你别再多此一举了。”
裴舒芬大急,忙道:“怎么叫多此一举呢?——好歹也要给娘娘讨回个公道!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送了命!”
楚华谨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放过一任外任,又在京城里做了数年的官,对这些事,比裴舒芬这个只在内宅打转的妇人还是看得透彻些,闻言只是苦笑着道:“如何讨公道?—你有证据吗?人证?还是物证?你是能将宫里的稳婆寻一个过来作证,还是能得到皇贵妃亲笔批示的字条?”
裴舒芬窒了窒,嘀咕道:“虽然没有明证,可是有反证。”
“反证?”楚华谨眉头皱了起来。
“我们找不到稳婆,不是我们没本事,而是这些人都不在了。——侯爷想一想,为何这些人不在了?不就是被杀人灭口了!”裴舒芬说得有些激动起来。觉得这样明明白白的证据,这些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楚华谨却赶紧打断她的话,站起身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杀人灭口!——那些人服侍皇后娘娘不利,让娘娘小产滑胎又送了命,理当赔命。圣上处置他们,就是为皇后娘娘出气。”又拿指头对着裴舒芬点了点,道:“你可要记着,你是我宁远侯的夫人,你的一言一行,人家都看在眼里。别就记着自作聪明,一叶障目,到时候惹祸上身,可别怪我!”说着,大步走出去。
裴舒芬不甘心地追了出去,问道:“这么晚了,侯爷去哪里?”
楚华谨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外院,寻单先生商议些事情。”
裴舒芬咬着下唇,看着楚华谨的背影消失在中澜院的院门外面,恨恨地踹了一脚大门,回身进屋里去了。
晚上没有丫鬟陪夜,裴舒芬又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做了几瓶补身子的药出来。那多子丸她暂时用不着了。不过好在一年之后,正好是她五年之期到期的时候,也正好是出孝的时候。到时候再吃药也不迟。
第二天又进宫去跪灵。等到晚上出宫的时候,前一日搜走她的药瓶的差婆又满脸堆着笑过来,将药瓶还给了她,又转告了圣上的旨意,让她“下不为例”。
裴舒芬却以为是在警告她不能再带东西到宫里来,当然满口应承,格外小心了起来。
第十八章 正室外室 上
三个月后,皇后葬入皇陵,外命妇不用再入宫跪灵,个个都在自己府里休养生息,连串门的都少了许多。又加上官员府上一年之内不能嫁娶,所以各家更是悠闲。
宁远侯府里还未除孝,京城里别的府上却不用再穿孝了。庶民百姓已经可以宴饮嫁娶,官员府上还要再等上九个月。
裴舒芬自从被楚华谨敲打之后,倒也老实了许多。想想自己这次也是福大命大,若是真的让圣上知道自己给皇后吃过药,就算不是自己药的问题,圣上说不定都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到了这个异世这么多年,裴舒芬对于权势的了解和渴望又更上一层楼。知道了什么叫切切实实地“官大一级压死人”,绝对不是比喻,而是写实。
宁远侯太夫人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一想起老宁远侯原来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太夫人就有流不尽的眼泪,连带一看见府里头自己儿子的小妾庶子也不顺眼起来。头上本来只是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同三个月前看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当口,宁远侯太夫人倒是又想起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都容易反省自己,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两个孩子,死命差了人将楚谦益和楚谦谦接了回来,说是要给老祖宗“侍疾”。
虽然楚谦益才八岁,是个男孩儿。楚谦谦才四岁,是个女孩儿。虽然宁远侯太夫人的媳妇、儿子都不缺,而且孙子辈里十几岁的孙子、孙女也不少,但是老人家既然开了口让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回去“侍疾”,裴家人也没有办法。
孝字比天大,无人敢违抗。
楚谦益和楚谦谦回了宁远侯府,当然也没有真的去太夫人床边侍疾,不过是每天陪着说说话,就各自散了也没有多献殷勤。
太夫人发现,楚谦谦的嘴不像以前那么甜了,对自己爱搭不理、敷衍的时候居多。楚谦益就更不用说了,每天过来请安,不过是自己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再多的话一句都没有。
裴舒芬也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心下暗喜。
一直以来,她觉得最不好拿捏的便是太夫人对两个孩子的一片心。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招儿,最后只要太夫人一发话,就全打了水漂。——谁让人家是婆母,自己只是媳妇呢?
不过如今看来,两个孩子在那个不着调的谊母贺宁馨的影响下,已经越来越对自己的祖母不孝顺了,连面子情儿都不顾了。
裴舒芬心底又安了几分。
快了快了,还有九个月。这两个孩子已经不足为惧。
太夫人这天不想再躺在床上了,命人过来服侍,起身换了鸦青色素衣,通身没有暗纹绣花只袖口三镶三滚,绣了万字不到头的富贵祥图。
裴舒芬听说太夫人起身了,忙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服侍,又笑着问世子和乡君哪里去了?怎么不在太夫人跟前服侍?
太夫人心里有事,嫌裴舒芬打岔,不虞地道:“你给我传一桌斋饭过来,要做得有荤味的素斋。
这几天成日喝你的菜粥,喝得人都变蔫儿了。”
太夫人的心腹婆子孙妈妈忙凑趣道:“太夫人说哪里话?夫人孝顺每日亲自洗手作羹汤端了来给太夫人补身。若不是有夫人,太夫人也好不了这么快啊。——您看看镜子这脸色比先还红润呢!”
太夫人笑着照了照镜子,看见脸色确实地三个月之前还要好,只是头发是全白了,看起来反而比以前老上许多。
叹了口气,太夫人将面前的镜子反扣在桌上,摇头道:“老了,再怎么补,一头的头发是补不回来了。”
裴舒芬心里一动,忙上前道:“娘别灰心。媳妇听大夫说过,上好的首乌能让白发转乌。媳妇这就差人出去寻,甭管多少银子,只要是上好的首乌,都搜了来给娘乌发。”
太夫人瞥了裴舒芬一眼,却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想起那日寿辰上,老宁远侯的外室寻来,这位媳妇说得话,太夫人就一辈子也不想原谅她……
“好了。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又不是上寿的女先儿,靠嘴吃饭的。——快去,给我传饭去。等吃了饭,我要问你话。”太夫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将裴舒芬如同打发管事婆子一样打发了出去。
裴舒芬尴尬地福了一福,带了丫鬟婆子出去,使人去太夫人的小厨房传饭去了,自己便回了自己的中澜院,坐着生了一回气。
太夫人吃完斋饭,使人叫了裴舒芬过来问话。
裴舒芬陪着笑,在一旁笑得腮帮子都僵了,太夫人才吹了吹手上茶杯里飘出来的袅袅热气,对裴舒芬问道:“你晓不晓得,那女人住在什么地方?”
裴舒芬看了太夫人一眼,笑道:“娘说谁?——媳妇愚笨,听不懂。”
太夫人拉长了声音:“行了——,别给我装蒜了!这些天,那女人还有没有上门来?”问得当然是老宁远侯的外室柳氏。
裴舒芬嘴角含笑,摇摇头,道:“没有。就连老族长也没有登门。”
太夫人面色越发沉了下来,对裴舒芬厉声道:“楚家在京城里,除了我们家,也没有别的人家。老族长到底住在哪里?你们不会让老族长住在客栈里吧?!”
裴舒芬吃了一惊。她倒没有想这么多。宗族这回事,在她的前世早就土崩瓦解,不存在了。一个老族长又能怎样呢?还能大得过皇后和皇子?!
“去,给我把老族长找出来,请回府里头来住。”太夫人威严地道,“还有,看看那女人住在哪里。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立即在京城里消失!”
请老族长好说,可是给银子这回事,却不那么好办。这三个月,因为皇后娘娘的丧事,府里头的开销已经比往日翻了一倍还不止。
裴舒芬自己的绸缎铺子里去年进的货,今年发现好些都霉烂了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心有不甘,越发在内院的账上克扣起来,只想将自己的窟窿补足了,手头更是没有余钱。
二房早先就分了家,如今虽然住在侯府里可是裴舒芬已经跟他们“亲兄弟,明算帐”,他们院子里所有的开销,裴舒芬都撒手不管,包括厨房里的饭菜,都没有二房的份儿。二房吃饭穿衣,都要自己拿银子出来。好在二房有自己的厨房,倒也便宜。
裴舒芬早就打好了主意,若是自己的铺子继续亏下去,就要收二房的房租了。总不能白白住着侯府的房子,住一辈子吧……
而太夫人这一次的要求,在裴舒芬看来,是要摆平老侯爷的风流韵事,当然应该太夫人自己拿私房出来打发,若是让自己入到内院的流水帐上,就是夺了自己的利。如今二房已经分出去了,奉养太夫人是自己这一房的事,当然是应该的。可是连老侯爷的外室也要自己出银子打发,这个大头可是充得太冤了。
想到此,裴舒芬便笑着问:“娘打算拿多少银子打发?”
太夫人想了想,忆起那天看见的那个柳氏,生得虽然千娇百媚,可是一身布衣素衫,头上只插着一支银簪,大概出身不太好,穷家小户里出来的,应该不难打发吧?
“一百两银子怎样?”太夫人以前听人说过,一般人家,二两银子可以过一年。
裴舒芬笑了笑,道:“娘说多少,就是多少。”又问:“娘是给我银票,还是现银?”
太夫人愣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问裴舒芬:“怎么?还要我自己出银子?”
裴舒芬掩袖咯咯地娇笑了两声,道:“娘真会说笑。若那女人是我们侯爷的外室,当然是媳妇出银子打发。可是如今是老侯爷的外室,若还是媳妇出银子,可让人家怎么说侯爷呢?——儿子拿银子去贴补老子的外室?这名声我们可担不起啊。”说着,顺势跪在了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皱起了眉头,道:“算了。我出就我出,你跟着孙妈妈去领银子去。”
太夫人一个月的月例就有五十两,平时的开销都在公中,根本没有自己花银子的去处,当然存了不少私房。
孙妈妈听了太夫人的吩咐,进去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一张银票出来,递给裴舒芬道:“这是老正祥的银票,各地都通行的。”
老正祥是大齐朝最大的钱庄,以前是罗家大房的,现在属于罗家二房,大房只分红,将银楼的打理都交到了二房手里。
裴舒芬拿着银票,屈膝行了礼,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使人叫了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进来问话。
秦力生刚刚忙完手上各家铺子的半年盘点,还没喘上口气,就听见夫人有请,便放下手头的事,来到内院。
裴舒芬见秦力生进来,也不罗嗦,劈头就问:“你这个大管事怎么做的?——老族长进京这样大的事,你怎么就没想着请老族长到府里头来住呢?让老人家一个人在外头住,显得我们宁远侯府也忒失礼了。”
秦力生暗忖,过了三个月才问,就知道马后炮……
“夫人,老族长的事,我们一早就去请了的。可是老族长那时候住在京城西北面的一所大宅子里,说比住在我们府里要自在,死活不肯到咱们府里头来。住了一个多月,老族长就回祖籍去了。”秦力生笑着答道,暗示裴舒芬问得晚了,人家都已经回家去了。
裴舒芬窒了窒,右手摩索着左手上硕大的金刚石戒指,沉吟着问道:“已经回去了?——那,……跟着回去了没有?”明显是打听柳氏的事情。
秦力生低着头,道:“柳氏在那大宅子旁边,赁了一间小院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那里。”说着,又抬头看了裴舒芬一眼,慢慢吞吞地道:“老族长临走的时候,给侯爷传过话,说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答应了柳氏,要将她和她的两个孩子上到楚氏族谱上,还说老侯爷当年许了她的,做平妻……”居然连二房太太都不是,而是做平妻。平妻的孩子,可是同继室所出的孩子一样,也算是嫡出。
裴舒芬吃了一惊,又觉得好笑。——能将太夫人这么多年吹出来的玫瑰泡泡一一戳破,裴舒芬有些压抑不住的快感。
“哟,这可是大事。也罢,等我回了太夫人,再定夺吧。”裴舒芬起身命秦力生下去,自己又去了慈宁院。
既然柳氏能说动老族长让她作为平妻上了楚家的族谱,所图肯定不小,这区区一百两银子绝对不会放在她眼里的。要是拿出去,肯定笑掉柳氏的大牙。
来到慈宁院,裴舒芬温婉地笑着,缓缓地将柳氏和老族长的盘算,一一讲给太夫人听。
太夫人正拿调羹喝着一碗炖得稠稠的燕窝,在井水里湃凉了,再塞上碎粉状的雪花冰片洋糖,淋上一些酸梨轧的汁,既养人,又爽口,是太夫人夏日里最爱吃的甜品。
听裴舒芬说,老族长已经回祖籍去了,而且应了要将柳氏上了族谱,且要做老侯爷的“平妻”,太夫人立时被嘴里的燕窝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裴舒芬忙上前服侍,帮着敲打太夫人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太夫人顺过气来。
“她休想!”太夫人咬牙切齿地道,“立时给我寻老大过来,让他派人去祖籍,阻止老族长。老族长真是老糊涂了,也不知被那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裴舒芬想起刚才秦力生的话,笑着火上加油:“老族长临走的时候,早跟侯爷打过招呼了。听说,老侯爷留下了书信给老族长,老族长又欠老侯爷一个人情,所以……”
太夫人更是恼怒:“若是老族长欠了我们老侯爷的人情,也当是还给我才对,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族长将人情还到她身上?——我看她就是个狐狸精!迷得男人昏了头,就什么都听她的!”
太夫人在屋里气得团团转,脸上涨得通红,却精神头十足,一点都没有要中风晕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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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正室外室 中
看着太夫人中气十足的样子,裴舒芬突然有些后悔将太夫人补得太好了。她给太夫人补身,不过是担心太是同时受到这么大的双重打击,一时要是熬不住伸腿去了,他们却是要守孝三年的。她可是实在等不起了。——所以拿了琅缳洞天的药草和种出来的大米,给太夫人做药粥。因为都是吃食,倒没有出纰漏。
“娘别急,此事当从长计较。”裴舒芬笑嘻嘻地劝道。
太夫人瞪了裴舒芬一眼,正要说话,外面的侍女通报道:“太夫人、夫人,世子和乡君过来请安来了。”
太夫人嘟哝了一句:“叫了这半天才过来,这两个孩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裴舒芬眉梢微微跳了跳,已经快步走到门前,亲手掀开了帘子,笑着让楚谦益和楚谦谦进来,和颜悦色地道:“世子、乡君,好久不见,你们的气色都还不错啊!”
楚谦益翻了个白眼,冲着裴舒芬阴阳怪气地道:“不好意思,我们还吃得下饭,走得动路,没有病歪歪地,动辄呕吐晕倒起不来床。——让芬姨娘您失望了。”
楚谦谦笑眯眯地接了话茬:“大哥说话就是不经脑子,怎么能将芬姨娘的心事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呢?这可让芬姨娘怎么再扮贤良呢?是吧,芬姨娘?”
自从楚谦益上次命下人动了板子,打了裴舒芬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不再称呼裴舒芬“母亲”。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孩都以“那个女人”代替。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孩固执地称她“芬姨娘”,说是她本来就是他们娘亲的妹妹,是小姨,又是填房,在自己娘亲的灵前执妾礼,叫她“芬姨娘”也不算错。
楚华谨听见过一次怒得要拿板子来教训楚谦益,还是裴舒芬下死命拦了下来,让他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所以宁远侯府的人如今都习惯了世子和乡君对继母的诸多无礼之处,就连以前有些可怜他们兄妹俩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裴舒芬是明公正道的继母,八抬花轿抬进门的正室。楚谦益和楚谦谦对裴舒芬不敬,就是不孝。这是一般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幸亏楚谦益和楚谦谦并不在乎宁远侯府里众人的看法再说本来就是存了要往死里得罪裴舒芬的心,所以任何事,都是可着自己的性子来。
楚谦益当年目睹过娘亲临死时候的情形,现在为难起裴舒芬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太夫人本来就心里头不舒服,如今听见两个孩子无礼的话,气得指着楚谦益骂道:“都是在哪儿学得规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陡然想起了当年裴舒凡把持内院,将自己架空。老侯爷但凡有什么事,都宁愿同儿媳妇交待也不愿跟自己这个原配嫡妻吱一声,更是怒上心头。当年她故意给裴舒凡下药,除了打压她的威风,也是做给老侯爷看的……
裴舒芬察言观色,知道太夫人是又想起了嫡姐裴舒凡恼上来了,趁机火上浇油道:“娘别生气。我姐姐当年在宁远侯府当家,是老侯爷的左右手,想是知道老侯爷的这些事情。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娘说过一个字。
如今生生地让个外室找上门来,打了娘的脸……”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拭泪。
楚谦益和楚谦谦听见祖母和裴舒芬居然将错处推到自己过世的娘亲头上,都有些怒不可遏起来。
楚谦益第一个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裴舒芬的话:“芬姨娘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祖父的私事关我娘什么事?!看来上次的板子还没有打好,你还能在这里胡说八道。下一次我直接让你变哑巴算了!”神色间居然有几分阴狠。
裴舒芬看着楚谦益眼里凶悍的样子,心里有些微微发怵,不敢再添油加醋,讪讪地住了嘴,偏着头看向了别处。
楚谦谦也泫然欲泣地看着太夫人,道:“祖母这样说,谦谦听了真是难过。尊长不慈,也别怪我们不孝。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们,哥哥,”转身拉了楚谦益的手,“我们回去吧。别在这里惹祖母和芬姨娘生气了。”
楚谦益对着太夫人施了一礼,拉着楚谦谦转身就走。
太夫人在屋里头看见两个孩子旁若无人的出去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背影道:“真是白疼你们了!—两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裴舒芬心里欢喜得似要蹦出来,面上还只是做出难过的样子,拉了太夫人的衣袖,故作大度地道:“娘,他们还是孩子。娘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了。”
太夫人斜着眼看了裴舒芬一眼,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又啐了她一口:“你们裴家人,没一个好人!——出去!”
裴舒芬促不及防,被太夫人一个耳兄扇在脸上,左手下意识地捂了脸,呜呜咽咽地泣道:“娘,是世子和乡君惹了娘,关媳妇何事?”
太夫人冷笑一声,索性又抽了裴舒芬一个耳光,将她打到地上,道:“关你何事?你不记得你那天说的话了?——说我凭空多了个儿子、女儿,还多了个妹子出来,还说我一定会让她进门的……我看你年岁不大,脑子就不好使了,自己说得话都不记得了!”一想起那天裴舒芬戳心窝子的话,太夫人就觉得胸口火辣辣的,恨不得撕烂了册.芬的嘴才能顺气。
裴舒芬的两边脸上火辣辣地,没想到平日里说十句话,太夫人未必记得住一句。如今过了三个月了,当初为了逞一时之快说得话,太夫人却记得牢牢的。看来,太夫人不是记不住别的话,而是不关她事的话,她都懒得听。只有跟她切身相关的,才记得牢牢地……
这一瞬间,裴舒芬突然明白了嫡姐裴舒凡为何懒得跟太夫人搞好关系,也从来不奉承讨好夫人。——实在因为太夫人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从来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对所有不如自己的人都当是自己脚下的泥,想踩就踩。对于这种人,当然没有奉承讨好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