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坐了下来,顺手将杜恒霜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将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七月十五,我陪你一起去庙里上香,顺便带两个孩子去放河灯。可是明天是七月初七,我要你陪着我,从早到晚,一整天都陪着我。”
大齐习俗,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是俗称的“鬼节”,是祭拜祖先的日子。而七月初七则是乞巧节,又因为“七”与“吉”相通,因此“七七”也是大吉的别称。
当然,更重要的是,七月初七,是杜恒霜出阁的日子,也就是萧士及和杜恒霜成亲的日子。
“…我们成亲这么久,还没有在一起过过这个日子。小的时候,我最喜看你在乞巧节的时候穿针。你的小手那么胖,那么圆,别说穿针,连针都捻不起来。可是你又着急要穿线,胖胖的手指头在桌上追着一根针搓来搓去,急得满头大汗”萧士及眯着眼看向妆台上水晶镜子里面杜恒霜如丽若牡丹的面颊,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的父亲也都健在。两个家庭完整和睦。
杜恒霜却不大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嗔道:“又胡诌。我什么时候胖过?我什么时候捻不了针?——你别仗着比我大几岁,就老是诓我。”
青梅竹马的一个坏处,就是你穿开裆裤、流鼻涕、甚至尿床的黑历史,都在对方的记忆里栩栩如生。
萧士及笑着亲了一下杜恒霜的面颊,“我从不骗你。那时候你才两三岁,当然记不得这些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我去你家,你就扑到我身上 ,非要我抱。我那时候也才五六岁。你又那么胖,我哪里抱得动?只好哄着你,说及哥哥可以背你。然后你就乖乖地趴到我背上,让我背着你在院子里转圈儿。”
说着,萧士及捧起杜恒霜的面颊。定定地看着她秋水盈盈的双眸,温言道:“后来,我回家之后,就吵着要跟我爹学功夫。我爹问我,学功夫做什么?我说,学好功夫,我就有劲儿了。就可以每天抱霜儿妹妹。霜儿妹妹以后恐怕会越来越胖,我担心到时候抱不动她,她就不理我了…我爹笑骂我没出息,还让我去找你爹。说如果你爹同意,他会教我功夫…然后我去找你爹,也就是岳父大人,他却夸我有出息。然后开始传授我童子功”
说起那时候的事,萧士及忆起了他的爹爹萧祥生。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给他撑起一片天空,给他一个幸福童年和少年的男子,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可是想起自己的岳父杜先诚,知道他还健在,心里又觉得温暖踏实。
杜恒霜的眼泪却已经止不住流下来,她赶忙把头扎在萧士及怀里,轻声道:“好,我明天陪着你。”顿了顿,又道:“平哥儿和安姐儿也一起陪着你。”
萧士及点点头,“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在一起过一天。——明天我带你们去曲江池看芙蓉荷渠。”
杜恒霜静静地在萧士及怀里偎依一会儿,才叹口气,拿食指戳着萧士及的胸膛,道:“及哥哥,你说,你从来不骗我?”
萧士及“嗯”了一声,立刻警觉起来,斜睨着怀里杜恒霜莹白的耳垂,看着那耳垂一点点爬上一丝丝红晕。
“及哥哥,你在乌水镇获救,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恒霜垂着头,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
萧士及苦笑。刚才还温情脉脉,这会子却又开始审他了。不过,她要不审他,他还不自在呢。
“这件事说来我也很奇怪。 我被突厥人追杀,逃到乌水镇。因把被突厥人的探子寻到,我连大齐的边军都不敢联络,只一个人躲在那个破旧的土地庙里”
随着萧士及的叙述,杜恒霜眼前似乎出现了当初一幕幕情景,那奔袭的烈马,雪亮的弯刀,震天的嘶吼,还有成千上万倒下去的大齐将士,忍不住紧紧抓紧了萧士及的前襟。
萧士及拢了拢胳膊,将杜恒霜在怀里圈得更紧些。
“…后来,我以为我快死了,却发现有人找到我,将我救了回去。我清醒过来后,发现居然是穆侯家的三小姐穆夜来。”说完这话,萧士及紧紧盯着杜恒霜的面颊,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杜恒霜喃喃地道:“原来真的是她”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确实欠她一个人情。若不是她,你说不定就真的死于非命了。”说着,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萧士及的脖子,将头扎在他的颈项之间,“我要好好谢谢她,真的要好好谢谢她。她的要求…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
萧士及放了心,笑着道:“若是她就是要进门呢?”
杜恒霜一窒,抬眸飞快地睃了萧士及一眼,青葱般的手指顺着他的颈项往下轻轻滑动,在他的喉结处摩挲两下,萧士及发出一声低吟,鼻息粗重起来。
“她能不能进门,不在我,在你。你若是想她进门,我…当然没话说。”杜恒霜垂下头,一只手不安地将萧士及的前襟绞成一团。
萧士及笑着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小骗子,小醋坛子,还装大方呢,怎么装也装不像。”
杜恒霜脸更红,忍不住急道:“我都说了你做主,你还说我是醋坛子。若是我说不让她进门,你是不是要说我是醋缸、醋瓮了?”
萧士及见杜恒霜急了,才赶紧安慰她道:“我是逗你玩呢,看你急的,瞧,汗都冒出来了。”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细细地给杜恒霜擦拭额头上的汗,又往杜恒霜背后探进一只手,道:“连背上都冒汗了。你啊,虽然是做娘的人了,还是改不了的急性子。”
杜恒霜不依地在萧士及怀里扭来扭去,“…你不说你说的那些话让人难受,反说人发急。”刚扭了两下,便觉得身下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了上来。
杜恒霜一下子僵住了。
萧士及无奈,两只胳膊从杜恒霜腋下绕过去,将她往上提了一提,往后放了一放,跟那硬起来的物事让出块儿地方。
杜恒霜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你…我还是去沐浴吧”
“先别去,让我”萧士及在杜恒霜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杜恒霜踌躇良久,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萧士及大喜,一只手伸出去,将杜恒霜的腰带一下子拉脱。软绸亵裤顿时掉了下来。
杜恒霜觉得下身一凉,下唇不由自主咬了起来,一脸忍耐的样子。
萧士及叹口气,将她兜着股托了起来,抱到床上放下,低声道:“我今儿忍不得了,你让我弄弄”
杜恒霜闭上眼睛,使劲点点头。
萧士及心中柔情顿生,在她耳边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这事儿的好处。在这之前,我不会碰你”说着,两只胳膊把着杜恒霜的两腿紧紧并拢,将自己粗硬的男根投置其中,上上下下急速抽动起来。
杜恒霜大惊,睁开眼睛往下瞧了瞧,却见萧士及只是在她两腿间来来回回抽送,并没有放到里面去,心里一时又酸又苦,却还夹杂着又甜又涩,颤颤微微地在下面道:“你放进来吧,我受得住”
萧士及哑声道:“不用,这样就好。你身子不舒服,别管我”说着,越发大动,精壮的腰肢前后摆动,将无比结实的紫檀木千工拔步床撞得吱呀吱呀响。再低头细看,已将杜恒霜雪白细嫩的大腿间磨得红了一片,衬着上方三角形的黑色阴影,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时收势不及,尽数洒在两腿之间…
萧士及沉重的身躯压在杜恒霜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杜恒霜才轻声道:“起来吧,我伺候你沐浴。”
萧士及“唔”了一声,从杜恒霜身上翻个身,躺到她身旁的床上,心满意足地道:“不用了。你要给我洗,我怕我会忍不住。”
杜恒霜啐了他一口,自己爬到床头的立柜旁边,寻了条裙子系上,又过来给萧士及穿好衣衫,才拉了拉床头的铃铛。
外面的丫鬟听见铃声,忙在门口唤了一声,然后进来收拾床铺,打水给杜恒霜擦身。
萧士及一个人去浴房沐浴,收拾了许久才出来和杜恒霜一起睡下。
第二天,萧士及早早起身,带着杜恒霜、平哥儿和安姐儿去给龙香叶请安,跟龙香叶说了一声,说今儿要带他们娘儿仨出去游玩。
龙香叶喜道:“正好,我有许多日子未曾出去了,还是我儿孝顺我。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们一起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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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痴缠 (engimayanxi和氏璧+)
杜恒霜听了这话,一双眼眸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盈盈地看着萧士及不说话。
萧士及无奈,对龙香叶道:“娘……”
龙香叶打断他的话,挥挥手道:“你别说为了,娘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都是。”说着,龙香叶拿着帕子开始拭泪,“若是你爹还活着,看见你如今这样出息,不知有多高兴……”
将萧祥生搬了出来。
杜恒霜忙道:“梅香,给老夫人收拾出门的东西,咱们一会儿就出去了。早一点走,还能在曲江池那边占个位置。”
曲江池在长安城东南隅,一半在长安城内,一半在长安城外,整个池区由芙蓉园、杏园、曲江池水域、和曲江亭组成。
芙蓉园在曲江以东,杏园在曲江以西,与长安城著名的大慈恩寺南北相望,都在长安城东南的通善坊内。
杜家以前曾有一处别院就在通善坊靠近杏园的地方,但是后来方妩娘卖掉在长安的产业,举家搬回洛阳的时候,这处别院也卖掉了。
这个地儿,杜恒霜不怎么记得了,但是萧士及却记得。
这些年,他已经把那处别院已经买了回来,本来打算当成礼物,在两人成亲的日子送给杜恒霜。
不过龙香叶要跟着去,他就没有再提这事。
从慈宁堂出来,萧士及抱歉地道:“今儿委屈你了。”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婆母这一个多月也在家里拘得慌,出去逛逛也好。”
萧士及忙道:“我们分坐两辆车。而且如今不是人多的日子,可以分散了游玩。”
杜恒霜含笑点头,回去收拾了收拾,就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萧士及的大车。
小白狐自然不肯被落在家里。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平哥儿也上了大车,规规矩矩卧在平哥儿腿上。
龙香叶又叫上了萧泰及和龙淑芝,还带上各自的丫鬟婆子,坐了满满的四辆大车。
萧士及如今已经是柱国侯。又是正二品的神武将军,他的大车自然威风无比。后面跟着的萧家的大车,除了仪制上不如萧士及的大车,里面的装饰陈设一点都不比萧士及的侯爵大车差。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曲江池边上的紫云楼。
紫云楼是登高望远的好去处,楼下临水便是圈成“8”字形的曲江池。
对面便是杏园。时值仲夏,杏花已经谢了,已是绿叶成荫子满枝的盛况。
因还不到十五,曲江池的游人也不多。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上了紫云楼,迎面却看见一个落寞的少女正站在二楼临窗的地方。默默看着楼下的曲江池出神。她身后侍立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都跟着在往窗户外面看。
居然又是穆夜来。
杜恒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脸上便扬起笑容,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对穆夜来打招呼道:“穆三小姐。真是巧。”
穆夜来回头,看见是杜恒霜。还有她的一对双生子,忍不住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那两个孩子,暗忖上一世的时候,杜恒霜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才嫁,而且她一辈子也没有生过双生子。为何这一世,关于杜恒霜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又抬起头,细细打量杜恒霜。
虽然对上一世的杜恒霜印象很是不好,不过穆夜来也不得不承认,杜恒霜的模样,实在是无可挑剔。难怪上一世,就算她做了那么多让萧大哥为难的事,萧大哥还是宠了她十年……
杜恒霜被穆夜来的眼光看得很是不舒服,两手护住两个小儿,笑着对穆夜来道:“昨儿还没有谢谢穆三小姐。您救了我家侯爷,我实在无以为报,只得早晚三炷香,给穆三小姐供一个长生牌位,让两个孩子每日拜谢了。”
穆夜来挑了挑眉,眼光转了一圈,发现没有看见萧士及的人影,便笑着道:“原来在萧夫人眼里,萧大哥的命,只值早晚三炷香。”
杜恒霜笑了笑,“值与不值,在各人眼里是不一样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可见在佛祖眼里,一柱香都是贵重的,可是在穆三小姐眼里,早晚三炷香都不足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得穆夜来涨红了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夜来急忙说道。
杜恒霜拉着两个孩子坐到临窗的座位上,对着躬身过来的小二要了几碟点心,又道:“还要一张桌子,一样的点心和茶水。”
那小二脆声应了,甩着巾子下去准备吃食和茶水。
穆夜来跟着过来,满脸喜色地问道:“原来萧大哥今儿也来?”
杜恒霜瞅了她一眼,索性站起来道:“穆三小姐,过来说话。”将穆夜来叫到另一边的窗户旁边。
“穆三小姐,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若是能老实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夫君在玄珉州乌水镇有难的,我就考虑让你进门。”
穆夜来涨得通红的脸突然变得雪白,她哆嗦着嘴唇,看着杜恒霜沉静含笑的脸,嗫嚅道:“……我就是做了个梦……”
杜恒霜扬起长眉,淡淡地道:“做梦这种事,你骗别人可以,要骗我和侯爷,你就打错了算盘。”
穆夜来一声怔住了。她想起了萧士及那时候说的话,还有他留下的“大恩不言谢”的字条,脸上的表情顿时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夫君的命,我自然是感激你的。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说,除了进萧家做妾这一条,别的我都能答应。”杜恒霜叹息道,“你也是好好的姑娘家,出身尊贵,生得又好。嫁给谁都能做原配正室,又何必一定要做妾呢?你生母也是做妾的,难道她就没有告诉你做妾的苦楚?”
穆夜来咬了咬唇,倔强地道:“我姨娘一辈子没有吃过苦……”
杜恒霜被噎了一下。暗道难怪穆夜来心心念念要做妾,原来是家学渊源。她爹穆侯爷大概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所以穆夜来不觉得做妾有何不好。
“但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爹一样宠妾灭妻。”杜恒霜拿团扇掩住了半边脸。从扇子上抬头看着穆夜来,“还有你嫡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处一年之久,这不是为你好,这是在毁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穆夜来在心里大叫:我不在乎!
看着杜恒霜沉静悠然地面庞,穆夜来觉得一阵悲哀。——杜恒霜没有被*过,也没有*过,所以她不知道。被萧大哥宠*的感觉有多好。好到她重活一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他,她只*他,她的心里除了萧士及。还是萧士及……
穆夜来双膝一软,对着杜恒霜跪了下来。再抬起头,她的面颊上已经满是泪痕,“萧夫人,求求你。我会很守本份,绝对不会去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想能每天看萧大哥一眼,就足够了。我会劝萧大哥,尽量去夫人房里,绝对不会霸住萧大哥不放。——求求夫人,成全我们吧……”说着,不断给杜恒霜磕头。
紫云楼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萧士及却在楼下被龙香叶拉着,先去曲江池那边看芙蓉花,一时还没有上来。
杜恒霜深深后悔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先过来了,可是现在后悔也迟了。
看起来穆夜来是豁出去了。她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还有名声,也不在乎还有没有脸面,她只一门心思地想进萧家做妾。
杜恒霜叹口气,伸手扶起穆夜来,盯着她泪痕满面的小脸道:“穆三小姐,世上的男人这么多,你为何一定要缠着我的夫君不放?”
穆夜来哽咽着道:“如果我说,我跟萧大哥前世有缘,夫人信不信?”
杜恒霜本待摇头,却一下子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个关于流光镜的梦,想起了在梦中看见的一切,几乎都在现实中出现了,心里不由一动,更加仔细往穆夜来身上看过去。
她没有看见穆夜来身后有重影……
小白狐在杜恒霜脚边蹭来蹭去,像是很是着急的样子。
杜恒霜弯腰将小白狐抱了起来,看着穆夜来,默然半晌道:“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就算你们前世有缘,今生却是无份。你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一定要明知不可而为之呢?”
穆夜来捂着脸哭道:“我管不住自己……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萧夫人,你没有像我这样,心里只有一个人,你不会明白的。”
杜恒霜愕然半晌,实在忍不住笑了,颔首道:“穆三小姐,我觉得你病了,还病得不轻。”
穆夜来放下手,瞪着哭得红红的眸子,看着杜恒霜道:“我病了?什么病?”
“臆病。”杜恒霜冷冷地道,说着,从穆夜来身份绕过,拂袖而去,来到自己两个孩子坐着的地方,低声道:“平哥儿、安姐儿,咱们下去,去大慈恩寺玩,好不好?”
杜恒霜实在不想再跟穆夜来待在一个地方。这个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这股臆病一样的痴缠真是让她受不了……
带着两个孩子,和萧家的仆妇丫鬟,杜恒霜逃也似地来到大慈恩寺。
“夫人,今日三藏法师开坛讲经,夫人要不要去随喜随喜?”一个小沙弥迎了过来,对着杜恒霜双手合什问道。
第241章 轮回 (粉红1590+)
杜恒霜觉得既然来了大慈恩寺,就去听听三藏法师讲经吧,便颔首道:“多谢小师父盛情,只是我这里还有两个幼儿,会不会打搅三藏法师?”
那小沙弥笑道:“大慈恩寺里景致不错,两位小施主可以去念亲潭看锦鲤,也可以去随喜五殿罗汉,甚至跟着夫人去听经,也是可以的。”
杜恒霜好奇,“小孩子能听得懂吗?”
“我们三藏法师讲的经,上至九旬老太,下至襁褓中的幼儿,都能听得心悦喜之。”那小沙弥十分自豪地道。
杜恒霜笑了笑,“那就麻烦小师父了,前面领路吧。”
小沙弥就带着他们来到三藏法师讲经的地方。
大慈恩寺虽然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寺庙,但是今日因不是上香的整日子,来的人还是不多。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经堂盘膝坐定,抬头便看见一个温和清秀的年轻法师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一串念珠,目光沉稳地看向前方。他像是看见了所有的人,又像是谁都没有看见。
所谓大道至简,大*无情,就是这个样子吧……
那法师便是三藏。
看见经堂的人都坐定了,三藏法师便开口讲起经来。
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听来让人如坐春风,拂得人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
杜恒霜本是逃避穆夜来,才来到大慈恩寺,可是一听三藏法师今日讲的经文,居然是因果轮回。不由听住了。
三藏法师的经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他给经堂里面的人,讲了一个轮回的故事。
“……余三娘得前世记忆而生,无法忘却前生事,行差踏错。终于种下恶果,也是报应使然。”
“于诸果中、应说何果,何因所得。颂曰:后因果异熟,前因增上果。同类遍等流,俱相应士用。论曰:言后因者,谓异熟因。于六因中,最后说故。初异熟果,此因所得。言前因者,谓能作因。于六因中,最初说故。后增上果,此因所得……”
杜恒霜一下子听住了,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三藏法师眯着眼睛往杜恒霜这边看了一眼。温言问道:“各位施主可有疑问?”
堂下一个老者问道:“请问三藏法师。何为因?何为果?”
三藏法师道:“因是起始。果是终了。因果之间也有机缘,可以倒因为果,也可以化果为因。因果之间辗转相生。是为尘世之苦。”
杜恒霜忍不住跟着问道:“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有谁真正见过?”
三藏法师睁开双眼,双眸中精光乍现,“修禅定成就者能见之,得定则能通,得宿命通能知过去,得天眼通能见未来。”
“按法师所说,人死如灯灭,入六道轮回了结前世因果。那会不会有人逃过六道轮回,始终徘徊在世上不肯离去?”杜恒霜字斟句酌地问道。
她虽然还没有去过大昭寺的大雁塔,可是她已经隐隐觉得,那里似乎只埋葬了陈月娇的身子,没有她的魂魄。
而她的魂魄,似乎根本没有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个已经好几次逃过死亡的魂魄,杜恒霜不知道用何种法子,才能让她彻底消灭。
三藏法师听了杜恒霜的话,大喝一声:“咄!既有逃,就有追!既想破,就有灭!——轮回不入,那就灭他轮回!”
灭他轮回!
杜恒霜如同醍醐灌顶,突然明白过来。
不管那曾经在陈月娇身上,如今在太子妃身上的重影是哪个魂魄,但是只要你不肯离去,非要徘徊在世上,一次又一次的附身害人,她就不能容她在这个世上!
“请问法师,如何能消灭这种不愿入轮回的恶灵?”杜恒霜激动地问道。
旁边有人低低地笑起来,“这位夫人,这话,你应该去问道士,不应该问三藏法师吧?”
杜恒霜涨红了脸,抓鬼除妖好像确实是道士做的活儿……
三藏法师却不以为意,在上首笑道:“我佛纵然慈悲,也有雷霆之怒,也能金刚伏魔。”
杜恒霜讪讪地笑道:“多谢大师指点。不过,如果这种恶灵能一次又一次逃过轮回,恐怕一般的法子都治不了她吧?”
三藏法师又看了杜恒霜一眼,沉吟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佛经有云,西天有魔名波旬,有千变万化之能,生有九魂,杀之不死。后来,八部天龙一起出动,斩杀波旬的八魂,最后由帝释天致命一击,才得以将他彻底杀死。”
杜恒霜眼前一亮,然后很快又黯淡下来,默默地坐在那里沉思。
一堂经讲完,堂上的人四下散去,只剩下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那里。
三藏法师从上首走下来,来到杜恒霜面前站定,笑道:“女施主可还有为难之事?”
杜恒霜站起来,看着三藏法师纯净的双眸,不染尘埃的面庞,沉吟半天,才开口问道:“……八部天龙是如何斩杀波旬的八魂的?”
三藏法师莞尔,“那只是一个佛经故事。”
杜恒霜想了想,还是笑道:“多谢法师指点迷津。我回去让家里人过来布施,给法师重塑金身。”
“多谢了。施主随喜就好。”三藏法师双手合什,对杜恒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杜恒霜也带着两个孩子出了讲经堂。
刚一出来,杜恒霜就看见萧士及高大的身形站在讲经堂的台阶下面,离他不远的地方,穆夜来站在一树月季花下,痴痴地看着他。
杜恒霜叹息着摇摇头。
两个孩子却欢呼一声,挣脱杜恒霜的手,往台阶下面冲去。
“唉。小心啊你们。”杜恒霜吓了一跳,忙追了过去。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忙追了过来。
萧士及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来,我带你们去曲江池坐船。”萧士及笑着道。
杜恒霜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笑道:“婆母呢?二弟、二弟妹呢?”
萧士及笑道:“他们累了,去紫云楼歇息去了。我在那里听说你来大慈恩寺了,就让二弟好好陪着娘,我就来找你和孩子了。”
杜恒霜点点头。“多谢侯爷记挂着我们母子。”
“走吧,船上备了许多河鲜,你一定*吃。”萧士及带着杜恒霜和两个孩子来到曲江边上,上了一条青木原色的画舫。
曲江池上水波荡漾,画舫在水上摇摇晃晃,如同摇篮一样催人欲睡。
杜恒霜累了一上午,刚才又在听三藏法师讲经的时候过于激动,这下子有些撑不住了。再吃过一顿鲜美的午食,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萧士及半扶着她进到舱里。让她在舱里的榻上睡了过去。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到船头垂钓。
微风吹来。将他的下袍吹得翻卷起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看着爹爹钓上来一条又一条大鱼,高兴得大呼小叫。
杜恒霜耳边断断续续听着两个孩子忽高忽低的声音,又听见萧士及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劝说两个孩子,心里一片平安喜乐。渐渐沉入酣睡当中。
小白狐趴在她的脚边,也埋头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发现自己又坐在一个座椅模样的大石头上。在她面前,有一个清澈的大湖,湖边种着一株高大的木樨树。
她又回到这里了啊……
不同的是,这木樨树上开满了花,就和上一次,她最后一次见到这株木樨树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记得很清楚,这株木樨树开了花,她才得以离开这里。
阳光下,树影微闪,一个中年女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狐。
杜恒霜惊讶地站起来道:“小白,你怎么也来了?”
小白狐“唔”了一声,往那中年女子怀里拱了拱,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摇了摇。
“又见到您了。”杜恒霜盈盈下拜。她现在完全明白,她的这一辈子,都是因为这女子插手,才能顺利走了下来。
那中年女子似乎明白杜恒霜在想什么,笑着道:“不关我的事。我是来报恩的。”
杜恒霜惊讶,“报恩?是我吗?我没有做过什么事啊?”
那中年女子笑着转了话题,“你又来到这里,可是有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杜恒霜收敛心神,忙点点头道:“正是。”说着,就将她对那重影之人的担忧之处说了一遍。因是这女子提醒她要小心重影之人,所以杜恒霜知道,对她,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不用顾忌。
那女子静静地听杜恒霜说完,颔首道:“这个忙,我却帮不了,得靠你自己了。那重影之人,只有你有能力灭她。——除你之外,无人能够杀死她。她的魂魄之力,已经很强劲了。”
“可是,如果杀了她,她的魂魄再一次附身怎么办?”杜恒霜很是为难,她不怕手上沾血,但是她不能无休止地杀戮下去。而且现在那重影之人已经成了太子妃,如果杜恒霜真的无缘无故杀了太子妃,他们萧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甚至要株连九族的……
那中年女子想了想,道:“我听闻,曾有宝弓名轩辕,本是上古轩辕皇帝所铸,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作的一张弓,专能灭魂摄魄。如果你能弄到轩辕弓,灭杀此重影之人应该毫无问题。”
第242章 喜事 上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轩辕弓?”杜恒霜的眼皮重重一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迷惘地睁开眼睛,看向头顶的船舱。曲江池水轻轻荡漾,似乎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温馨舒适。
在船头垂钓的萧士及心里一动,放下钓竿,来到舱前撂开帘子。
“你醒了?”萧士及笑着进来。
在旁边伺候的丫鬟给杜恒霜披上一件软绸披风。
虽然是七月里,但是曲江池上还是凉飕飕的。
杜恒霜拢了拢披风,香腮带赤,慢慢坐了起来,含笑看着萧士及一步步走过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呢?”杜恒霜问道。
萧士及指了指外面,“在看鱼呢,我刚钓上来几条鲫鱼,晚上拿回去让厨娘给你炖鱼汤。”
杜恒霜*吃鲜味菜,海鲜、河鲜都能入口。
杜恒霜扶着萧士及的胳膊站起来,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平哥儿和安姐儿头碰头蹲在一起,正对着一个圆形木桶里面指手画脚,嘴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走到他们身边了,他们都没有觉察到。
这是头一回,他们俩没有时刻注意身边人的好恶,而是完全依着他们自己的性子行事。
杜恒霜无限感慨。这一天,真是来得不容易。
孩子要有孩子的天真和自然的童趣,从小就学得察言观色,讨好大人,只让人觉得心酸。
杜恒霜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淘劲儿。
好在他们还小,终于回到亲爹亲娘的身边。他们的拘束和紧张自然地消退了。
杜恒霜道:“平哥儿喜欢钓鱼吗?”
平哥儿抬头,看见是杜恒霜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跟着笑道:“娘,你醒来了?”说着站起来拉过杜恒霜的手。“娘,你看这桶鱼,都是爹爹钓的。”仰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摸了摸平哥儿的头,“爹教你钓鱼。”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陪他们玩耍一天,比在外面拿命拼一个爵位回来更让他们欣喜。
杜恒霜和萧士及陪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在曲江池上玩了一个下午,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泊舟靠岸。
萧家的马车已经在岸边停了许久了。
杜恒霜看见只有两辆马车,忙问道:“婆母和二弟他们呢?”
一个下人过来回报道:“老夫人和二爷他们累了,先回去了。”
杜恒霜回头看着萧士及笑道:“哟,是我们不好,竟然跟婆母和二弟他们走散了。”
“都是大人了,还要人跟着不成?”萧士及不以为然地道。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送杜恒霜上了他的大车。
萧士及出门的大车是侯爵的定制。车子又大又结实,外面的装饰虽然很低调,但是车里的陈设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杜恒霜靠在萧士及身上。含笑听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叽叽喳喳说着今日的趣闻,不时接两句嘴。说两句话,逗得平哥儿和安姐儿越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