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雪觉得小腹的抽痛好了许多。只是那股坠胀感更加严重了。
等丫鬟婆子将床上的被褥换好,杜恒霜索性跟杜恒雪一起住,传话让萧士及一个人先回去,说杜恒雪还有些不舒服,她不放心,要陪陪她。
萧士及也没有多问,只是让知数留下,方便随时传话,就离开杜恒雪的院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杜恒霜和杜恒雪一起头靠头躺下。
两人因这事,都走了困,一时也睡不着。
杜恒霜就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毛病的,如今怎么会痛得这样厉害?”
杜恒雪也有些困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以前我在家好好的。嫁到孙家,头两个月也好好的,从第三个月开始,行经的时候就开始肚子疼。以前还没有这样严重,如今却是越来越不能忍。”说着,杜恒雪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道:“是了。我这一次来小日子的时候,是跟姐姐在一起,没有在孙家喝补身汤。若是喝了补身汤,就会疼得好一些。”
又是补身汤。
杜恒霜皱了眉头。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孙家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他们怎么舍得给你吃补身汤?”
比如杜恒霜给杜恒雪做的鲍鱼核桃花生粥,光一只二两重的鲍鱼,在长安就要卖十五两银子。以孙家的作派。还不把那孙许氏急得跟剜了心肝似的?
杜恒雪咯咯地笑,“婆母是挺小气。不过给我的补身汤。还是每天不断的。”
杜恒霜问道:“每天都吃?都是哪些食材?”
“不是药膳,是煎的药。我婆母说,是她祖传给女人补身子的汤药,补好身子,好生儿子”杜恒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如同小猫叫一样可爱可怜。
“哦?这么厉害?妹妹,不如你帮我去你婆母那里求一求,把那方子给我弄一份好不好?我也去抓药吃吃,再给你姐夫生个大胖小子。”杜恒霜故意打趣道。
杜恒雪连连点头,“我明天去找婆母给你要方子!”
杜恒霜不过说说而已,也担心打草惊蛇,让孙许氏起疑心,忙道:“不用了。既然是人家祖传的方子,想也不能外传。咱们不稀罕别人的东西。”
杜恒雪很听杜恒霜的话,闻言只好点点头,“其实,我在孙家的时候,婆母都是给我一包药,让我自己煎的。三碗水煮成一碗水,就可以喝了。味道很苦,但是据说很有效。”
杜恒霜笑了笑,问道:“那知书喝过没有?”
杜恒雪摇摇头,“她没喝过。婆母只让我一个人喝,别人略碰一碰,她都要骂的。”说起孙许氏,杜恒雪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杜恒霜看见杜恒雪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对孙许氏恨之入骨。
这哪里是婆母?——这分明是夜叉!
也都是有孩子的人,怎会对别人家的孩子这样狠毒?!
听雪儿那天跟她说的,寒冬腊月,也要雪儿用冰凉的井水淘米做饭,说是要考验她规矩学得怎样了,非要在大雪天,让她去凿冰取水,回来洗被单…
杜恒霜想着想着,慢慢觉得不对劲。
这个孙许氏,好像最爱让雪儿做那些冻死人的事儿。
女人家本来就容易手脚冰冷,有句话叫“十女九寒”,就是说,大部分女性的体质都偏寒凉,所以平日里要更加注意保暖,特别是小日子来的时候。
杜恒霜叹息道:“想是你来小日子的时候冻着了。”
杜恒霜不过是这样一叹,杜恒雪却是连连点头,“是呢,我一来小日子,婆母就特别喜欢让我去碰凉水。以前在家的时候,娘一直叮嘱我们,小日子来的时候,不能碰凉水,我都记着。可惜婆母就是不听说,非要我来小日子的时候,去空着手用井水洗被单”
杜恒霜听得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老虔婆,难道真的是故意的?
“你说,知书没有喝你婆母祖传的补身汤,怎么还先有了身孕?”杜恒霜沉着脸问道,“知书一共伺候了孙探花几次?”
杜恒雪有些脸红,嗫嚅半天道:“耀祖说。只有一次,还是他喝醉了酒,把知书当做是我”
杜恒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杜恒雪一眼,“什么都是耀祖说,耀祖说,他说什么你信什么?——难道真的只有一次?”怀孕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有的人一次就怀上,可是知书那样儿,怎么也不像好生养的,怎么会一次就怀上?
杜恒雪没有做声。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孙耀祖倒是每天都回她房里,但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回来得特别晚…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每天在家里干各种活儿累得七死八活。孙耀祖不回来更好。他要一回来,反而折腾得她更累…
孙耀祖不在房里,她倒乐得大方。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从她嫁到孙家的第一个月,孙耀祖很晚回房的那天开始,他就将知书收用了吧?
他们之间,何止一次?
杜恒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杜恒霜见杜恒雪一直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催她,轻声道:“睡吧。明天不要出门,就在床上躺着。我有些事要料理。早上会请人去把素素接过来,再给你诊诊脉。”
两人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杜恒霜就起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遣人去接诸素素。
吃早食的时候,诸素素就来了。
先把富丽堂皇的柱国侯府使劲儿夸了一番。然后就跟着杜恒霜去看杜恒雪。
杜恒雪的脸色比昨天更差。
诸素素叹口气。看杜恒雪这个样儿,脸色苍白,毫无瑕疵,如一块莹白美玉,但是整个人却没精打采,气息奄奄,看来痛经真是痛得很严重。
拿出小药枕放在床前的小几子上,诸素素给杜恒雪细细诊脉。
杜恒霜屏息凝气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诸素素的表情,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诸素素平日里嘻嘻哈哈,诊脉的时候却分外正经严肃。
看见诸素素雪白细长的手指头杜恒雪的手腕间移开,杜恒霜才轻声问道:“怎样?”
诸素素点点头,“还行。”
杜恒霜心里一沉。诸素素的口气明显很敷衍,不是好兆头。
“素素?”杜恒霜眼含责备。对自己也不说真话?
诸素素收了小药枕,遣散了屋里服侍的人,只留了杜恒霜在旁边,然后坐到杜恒雪床前,低声问道:“雪儿,有些话,我要问你,虽然有些难堪,但是事关重大,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知不知道?”
诸素素脸色严肃,看得杜恒雪一怔,下意识点点头,“素素姐要问什么?”
诸素素就道:“你和孙耀祖行房,多久一次?”
杜恒雪一听,立刻连耳朵根儿都红了,扭扭捏捏地道:“…素素姐,这怎么好意思说?”
“不好意思说?那你这辈子还想不想要孩子了。”诸素素毫不客气地道。
杜恒雪一下子白了脸,“想,当然想。”
“想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诸素素有个不好的猜想,但是又没有别的法子证实,只好直言了当地问出来。
杜恒霜也郑重起来,劝杜恒雪道:“雪儿,既然素素说很重要,你就赶快说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素素都不是乱说话的人。”
杜恒雪定了定神,见诸素素和姐姐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只好把羞怯抛开,低着头道:“也不是很多,就是来小日子的时候比较频繁”
“什么?!”诸素素还未答话,杜恒霜已经先恼了起来。
“来小日子的时候?!——他也下得了手!”杜恒霜气得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诸素素来不及叫回杜恒霜,只好继续追问杜恒雪,“你说真的?你来小日子的时候,孙耀祖要跟你行房?”
杜恒雪见姐姐气得跑了出去,脸色更加苍白,两手抓住被单不知所措,“这样不好吗?”
诸素素也怒了,忍不住爆粗口,“好个屁!谁跟你说好的?!难道你来小日子的时候。跟人…那样,很舒服?!”
杜恒雪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含泪摇头道:“当然不舒服。很不舒服,我很疼,很坠的慌,每次都是哭着求他不要,可是他说…他说…小日子来的时候,做得最舒服,像是每次都跟黄花大闺女行房。还说小日子来的时候,更紧窒…我婆母也说,小日子的时候,最容易怀上孩子”
“放他娘的臭狗屁!”诸素素也出离愤怒了,从床边站起来。一脚踢飞了床前的小几子,“这对母子狼心狗肺,蛇蝎心肠!他们怎么不去死?!”说着,冲出门外,对着门外的天空“嗷嗷”狂叫了半天,发泄胸中的闷气。
杜恒雪在屋里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窗外。
过了许久,诸素素才发泄完毕。重新板着脸回屋,对杜恒雪道:“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懂,我就跟你说明白了,以后不管是哪个男人。在你小日子的时候要跟你行房,你应该拿耗子药把他毒死算了。——如果你没有耗子药,来找我,我给你配一幅。打五折,买一送一。毒不死就再送一幅。”
杜恒雪听了想哭,又想笑,喃喃地道:“素素姐你说什么话?”说着又问道:“这样真的不好吗?”
诸素素想了想,还是避重就轻地道:“当然很不好。你要知道,我们女人在小日子的时候,身体最虚弱。这个时候如果行房,男人那儿的脏东西就会到我们女人身体里面,引起各种疾病。而这些妇科暗疾,严重的会让你不孕”
不过,诸素素顿了顿,又道:“你的身子倒是厉害,孙耀祖那样糟蹋你,你却一点都没有妇科暗疾的症候。——真是不容易。也算是好人有好报,憨人有傻福吧”
杜恒雪一片茫然。她出嫁的时候,娘亲跟她说过洞房的时候要做的事情。她只是不知道,原来小日子来的时候,是不能行房的…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杜恒雪急急地拉着诸素素的衣襟问道。
“这也是因人而异吧。你有我这个大神医在旁边,就算严重,我也治得好。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得妇科病。”诸素素拍着胸脯打趣道,“不过,谁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得上?所以你还是珍惜生命,远离孙耀祖吧。”诸素素无比叹息。
她忧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你姐姐说,你婆母让你自己煎补身汤?”诸素素问道。
杜恒雪点点头,悄悄道:“素素姐,你是不是也想要方子?——我可以想法子的。”
诸素素得到杜恒霜的叮嘱,知道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只好闷闷地道:“不必了。既然是你婆家祖传的方子,外传了不好。”
杜恒雪看出来杜恒霜和诸素素其实都很想要那方子,只是不好意思让她开口去向孙许氏要。
“素素姐,我…我其实见过一眼那个方子。”杜恒雪迟疑着道。
“哦?”诸素素没有在意。她是郎中,自然知道一个成熟的方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必然有君臣佐使四味药互相配合,还有各自的份量成分,都是至关重要的。里面涉及到的各种药材,有可能有十几种,甚至几十种那么多。——杜恒雪只看过一眼,能顶什么事?
诸素素还在不以为然,杜恒雪却低声将那方子背了出来。
“白地莓三钱、钱凿草三钱、盖阴石蕨四钱、雁来红三钱、地八角四钱、风铃佛桑花八钱、南洋红花八钱、云南冻青叶三钱、苦羊藤三钱、铜钱草三钱、星毛抱树莲三钱,用十二分黄柏和黄连为引,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杜恒雪一口气说道,唇角还有一丝狡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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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童子身 (含粉红1080+)
诸素素听着这一味味药材,一颗心都要揪起来了。——因为它们都是针对肾经的大寒之药!
看着这样灵动聪慧、过目不忘的雪儿,诸素素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样好的女孩子,孙家母子为何要对她做这样恶毒的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
以孙耀祖这个古代凤凰男的身份,娶了杜恒雪这样一个财神女,他们孙家不应该将她供起来拜吗?
为何要从精神到肉体到房事的虐待于她?!
诸素素匆匆忙忙收拾好药箱,对杜恒雪道:“你就在这里歇着,哪里都不要去。我去跟你姐姐说句话,回来陪你。”
杜恒雪点点头,她也有些困了,等诸素素走了之后,她又躺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诸素素背着药箱,沉着脸来到杜恒霜的正院。
杜恒霜刚陪着两个孩子吃完早食,跟他们玩了一会儿,才跟他们说,小姨身子不舒服,让他们不要打扰小姨,就跟着姑姑去玩。
两个孩子很是听话,忙应了,跟着萧嫣然去后花园坐船去了。
杜恒霜正吩咐叫几个粗使丫鬟过来。
看见诸素素进来了,杜恒霜问道:“雪儿怎样了?”
诸素素将药箱往桌上重重一甩,将屋里的下人都遣出去,才对杜恒霜低声道:“雪儿刚才给我背了方子。”
“什么方子?”杜恒霜一时没有想起来。她先前怒气冲冲从杜恒雪的院子里走出来,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才回到自己的正院,先照顾两个孩子。
孙家已经成了她的大仇人,她反倒不着急了。
总得钝刀子割肉。让他们零碎受苦,将雪儿受的苦,一样样还回去才好。
诸素素就道:“便是她婆母的‘祖传生子秘方’。”说着,嗤之以鼻道:“我看是祖传绝子秘方才对!——我算是明白孙家为何四代单传了,一定是以前亏心事做得太多,用多了他们的绝子秘方才对!”
杜恒霜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啦?方子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我跟你说,方子上的药,分开来都没有问题。个顶个都是好药,在别的方子里,也是以一顶十的主力药材。但是它们合在一起,却是个大冰块,寒凉得不得了。谁吃了这药。就算没有宫寒之症,也得染上这‘宫寒’之症。就算没有你那好妹夫的特殊癖好,你妹妹也生不出孩子!”诸素素将桌子一拍,恼得不得了。
杜恒霜一颗心如坠无间地狱,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
她先前单以为,孙耀祖那个畜牲已经很过份了,谁知却有更过份的事情在等着她可怜的妹妹…
“素素。素素,你一定要救救她!救救我妹妹!她才十六岁,她很喜欢很喜欢孩子”杜恒霜一下子抓住诸素素的手,流下眼泪。“我妹妹心地良善,从来没有害过人,她不该…不该有这样的结果”
诸素素忙道:“霜儿你别急,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你妹妹的宫寒之症。是后天引起的,而且她吃那药的时间不太长。还有得救。我问过雪儿,她说,因那药太苦,她经常是喝一口,就把剩下的都偷偷倒掉了。所以,她的病情,还不算严重,我还是有把握的。再说,你们家又不缺银子,各种好药轮流上,一年就能将她的暂时性宫寒治愈。而且,不幸中的大幸,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这些药虽然寒凉,但是都是消炎散毒的良药,所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孙耀祖那个畜牲并没有让她染上那些更难治愈的妇科暗疾”
杜恒霜怒道:“那又怎样?难道我还要对他们说声谢谢?!谢谢他们没有把我妹妹害死,只是害得半死不活?!”又狐疑问道:“你如何知道她没有染上那些妇科暗疾?难道你也诊过脉了?”
诸素素忙道:“当然诊过。而且大齐医术讲究‘望闻问切’,我一看她皮色雪白,毫无瑕疵的脸蛋儿,就知道她没有那些妇科暗疾。你要知道,有妇科暗疾的女子,肤色蜡黄,皮下有斑,这些是脂粉都掩盖不了的。所以我很确信,她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染上妇科暗疾。你也消消气,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气也于事无补。我还有个问题呢,一直想不明白。”说着,便问出了自己自从知道杜恒雪的事情之后的疑问。
“霜儿,你说,孙家这样对付自己的儿媳妇,到底是什么意思?孙家不是号称四代单传,他们为什么要设计原配正室生不出孩子?雪儿出身好,人漂亮,又有钱,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应该捧着她才对。可是你看他们做的事,先是打着调教她的旗号,把她当佣人使唤,然后又企图绝她生育的能力。——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啊?有必要跟钱过不去吗?还是他们认为这样做,杜家会给他们更多的钱?”
杜恒霜略一思忖,就完全明白了孙家的意思,遂冷笑一声,“素素,你这就不明白了。他们这么做,正是因为他们不能失去雪儿,为了要将雪儿从头到尾握在手里,任他们搓圆捏扁,予取予求,所以才想出这断子绝孙的主意!”
“首先,将雪儿当佣人使唤,是要摧毁她的傲气和意志,从此像狗一样对他们惟命是从。其次,给她喝绝子汤,是要等过几年,她依然生不出孩子的时候,自然给他们堂而皇之、另娶他人的借口。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会是他们给孙耀祖另娶的借口!同时我相信,雪儿不能生育的消息,他们会‘不经意’地放出去。不仅摧毁雪儿的信心,从此对他们惟命是从,而且就算雪儿想合离改嫁,都确保没有像样的人会娶她。孙家肯定会再出来施恩。表示雪儿就算不能生孩子,也是他们孙家的原配正室。她这一辈子,就只能栽在他们孙家手里,从此成为他们的奴婢,也成为他们勒索杜家的把柄!”
诸素素听得小嘴张成一个“O”型。猛然间,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孙家这是无师自通,妥妥地在培养杜恒雪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被害者对于加害者产生情感依赖,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极端地甚至会协助加害于他人。
而杜恒雪,看起来就处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第一阶段。若不是她姐姐杜恒霜及时赶回来,将她从孙家那个人间地狱接回来,才从精神上,断绝了她对孙家。特别是孙耀祖的感情依赖。
孙家的算盘打得真好。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他们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做正室,而且就算四代单传也不肯休弃于她。这样的名声,无论在哪里,都会传为美谈。说不定连陛下都会掺一脚,对孙家下旨褒奖,同时许家和方妩娘大概也会感激他们收留杜恒雪。甚至帮他们继续加官进爵!
他们是赤裸裸踏着杜恒雪的尸骨往上爬,还要拿着杜家的银子为自己铺路!
杜恒霜知道,这样的事,那一世肯定已经发生过了。如果不是这一世。自己活了下来,自己的妹妹,同样逃不过那样悲惨的命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恒霜唰地一下站起来。面罩寒霜,“给我更衣!我要去见许绍!我倒要问问他。将我的妹妹嫁给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到底是何用意?!”她已经出离愤怒了,愤怒到对许绍直呼其名。
诸素素拉住她,摇摇头道:“孙家的这些龌龊事,许大人未必知道。”若不是杜恒雪自己跟她们说,就连她们也不会想到会坏到这种地步。
许绍一个继父,又怎会知道?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他难辞其咎!我妹妹说过,当初我娘其实不是很看得上孙耀祖,是许绍一手逼着我妹妹嫁给孙耀祖的!我要问问他,他为何要这样做?!”
诸素素听了这话,才松了手,道:“你去吧。我在这里陪雪儿。”
“有劳你了。”杜恒霜感激地拍拍诸素素的肩膀,然后换了出门的大衣衫,让人给在外院的萧士及说了一声,便自己坐了大车,往京兆尹府去了。
这边许绍正在自己的外书房里,看着从朔北都护府传来的密报皱眉头。
“这个逆子,真的要怄死老父不成?!”许绍一阵气恼,将那密报揉成一团,放在灯油里烧了。
一个兵士模样的人站在他的书房里,低声道:“老爷莫气,二少爷在朔北都护府很是厉害,已经官拜四品都护,独掌一方大军。”
年纪轻轻就是一方大员,许绍当然是欣慰的。可是这个死小子,就是认死理,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不要命一样往前冲。——他这个官职,完全是他拿自己的命拼出来的,跟许绍这个爹,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前阵子给他写信,说太原王氏想和我们许家结亲,愿意将嫡长女许配给他,他怎么说?”许绍生了一回气,又回到书桌后坐下,翻看从朔北都护府送来的消息。
那兵士苦笑一下,道:“老爷,二少爷说,他这辈子打光棍儿打到死,老爷就不要费心给他找老婆了。就算找了,他也不会承认,更不会回来拜堂。”
许绍听见这话,就觉得一股气血从腔子底下往上冒,堵得他咽喉处尽冒血丝。
“这个逆子真的这么说?”许绍眯起了双眼。
那兵士赶紧跪下,磕头道:“老爷,这种话怎么可能乱说?如果是老奴编的,二少爷一回来就拆穿了,老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许绍想了想,知道这兵士说得是实话,便伸手让他起来,道:“依你看,二少爷到底是赌气,还是来真的?”
那兵士犹豫了半晌,悄声道:“老爷,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老奴觉得,二少爷是来真的。”
“何以见得?”
那兵士就细细道来,“老奴跟着二少爷去朔北,一直偷偷跟了二少爷两年。这两年,二少爷真的就跟和尚一样,别说红帐里的那些女子,就连当地那些愿意倒贴的小寡妇,大姑娘,他都不看一眼。闲时就跟人喝酒赌钱,甚至打架斗殴。动不动就带着几个人深入到朔北突厥人的地界儿,烧杀一通,整的朔北那一带,突厥人听见他的名字就头疼。——二少爷在突厥人中的名气,已经仅此于萧柱国了。”
许绍听了,大大地叹了口气,“这小子,他根本还没开过荤啊”
那兵士听了呵呵地笑,拱手道:“不瞒老爷,咱们朔北都护府上上下下,都在打赌二少爷何时破了他的童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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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出手 (6K,含粉红1110、1140+)
许绍愕然半晌,忍不住恼道:“胡闹!胡闹!真是胡闹!”
那兵士偷偷笑了一回,便道:“老爷若是没有什么吩咐,老奴先下去了。”
许绍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回家去住两天,然后到我这里来给二少爷带口信。”
那兵士应了,刚走出许绍的外书房,就看见一个书童匆匆忙忙走进来,对许绍道:“老爷,柱国侯夫人求见。”然后便看见一个艳丽绝伦的女子带着两名花容玉貌的侍女从他身边走过,很快就走到书房门口。
这女子正是杜恒霜。她一腔怒气从柱国侯府过来,先去跟方妩娘说话,问她当日到底是如何给杜恒雪定的亲。
方妩娘不知出了何事,就将那时候给杜恒雪定亲的事说了一遍。
“老爷说,孙家家风正派,从来没有妾室偏房,特别是孙家老爷,在洛阳名声端正,有口皆碑的。我又问过雪儿,她也愿意嫁给孙耀祖。后来孙家上门提亲,我就应了。怎么啦?”方妩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杜恒霜没有对她说实话。
杜恒霜听了方妩娘的话,更确信根子在许绍那里。她张了张嘴,看见方妩娘询问的眼神,想起娘亲生的那个弟弟,又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笑道:“没事。娘只管照顾弟弟,妹妹那儿有我呢。”想了想,杜恒霜还是悄声道:“娘,爹三年前回来过,您知道吧?”
方妩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杜恒霜说的是杜先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许久才轻轻唔了一声。
“娘,您…是没法子再跟爹爹在一起了,是吧?”杜恒霜轻声问道。
方妩娘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果没有你弟弟,我或许还能回头。可是如今”
当年她们回到洛阳,被杜家宗亲欺负的时候,杜恒霜已经记事了,她也不怪方妩娘。在那种情况下,娘亲做出了对她们一家人最好的选择。至于后来杜先诚没有死,活着回来了,也是意外之中。
没人能预料未来发生的事情,每个人都只能在当时的环境之下,做出对自己和家人最有利的选择。
“不过。娘,爹爹以后可能会常驻大齐。我不想爹爹孤零零的一个人。”杜恒霜下了决心。娘有许绍,有小儿子。而爹爹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们两姐妹。
方妩娘明白杜恒霜的意思,她笑着道:“我明白的。你们要好好孝顺你爹,我,已经不是杜家人了。”她已改嫁。名字已经从杜家的族谱上划去,加在了许家的族谱之上。她如今的名字,其实应该叫许方氏。
杜恒霜笑道:“娘是不是杜家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娘是我们姐弟三人的娘亲。”
方妩娘跟着笑了,杜恒霜就把有关许绍的事先放下了。等她跟许绍谈完话。再做决定吧。
若是许绍真的给孙家撑腰,他们这门亲戚也要不得了。——不管许家再权大势大,她都不会再跟一个害自己妹妹的人做亲戚来往。
“娘。您先别急。我去跟许大人说句话,以后再跟您一五一十说清楚。”杜恒霜已经做好决定,杜恒雪一点要跟孙耀祖合离。但是要成功合离,必须先过许绍这一关。
不说许绍本身就是位高权重,而且许家也是世家门阀。宗族势力不是他们这种刚刚冒起来的新贵能比拟的。
一切为了妹妹的利益,能不翻脸。尽量不翻脸。
杜恒霜拿了主意,来到许绍的外书房,微微福身一礼,便直言不讳地道:“许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一问您,当初为何一意坚持要将我妹妹许配给孙耀祖?”
许绍一愣。他没有料到,杜恒霜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怎么?你对这桩婚事不满?”许绍微笑着道,“那孙耀祖年轻有为,又生得英俊潇洒,还是前科探花郎,不知羡煞多少长安贵女。”言下之意,就是暗示杜恒霜不要太过份了。以她们杜家的身份,孙耀祖配杜恒雪,是绰绰有余。
杜恒霜冷笑一声,“孙耀祖这样好,许大人为何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非要将我妹妹嫁给他?我妹妹出身寒微,又单纯良善,实在是消受不起这样的有为郎君!”
许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柱国侯夫人今日是来向本人问罪来着?”又道:“孙耀祖有哪里不好?孙家四代单传,到现在也只有三口人。雪儿嫁进去,没有叔伯妯娌的纠纷,也没有大家子的难处。孙家太太是我远房堂妹,就算看在我面子上,她也会对雪儿如珠如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杜恒霜点点头,“原来许大人觉得自己的脸够大,人人都要看你的面子是吧?”
许绍一动不动地看着杜恒霜,沉声道:“我好歹是你长辈,是你继父,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对许绍道:“许大人,我妹妹这一年来,在孙家过得什么日子,您知道吗?”
许绍看了杜恒霜一眼,不以为意地背着手走到窗口,“女儿出了嫁,就是别家的人。再说那孙家,难道还敢虐待她不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个京兆尹,许家族长,难道是吃素的?
“是不是虐待,我倒不知。我只知道,我妹妹这一年来,在孙家做牛做马。孙家太太为了省银子,不肯用下人,所有的事,都让我妹妹亲手做。一家大小,包括下人的饭,都由她做。家里所有的家事,从洗衣,到洒扫,也都由她一个人做。她的手,做得比我们家的粗使婆子还要粗,还染了一身的病,如今正在我家休养。而她的丫鬟知书,被孙耀祖偷上,已经有了身孕。——许大人,我妹妹还没有身孕,他们已经开始抬举知书了。您说说。这样的人家,就是您口中的好人家?!”杜恒霜说着说着,忍不住又要掉眼泪,好不容易才忍住。
许绍听得一愣,回头问道,“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语气间还有几分怀疑。
杜恒霜道:“我亲眼所见。我妹妹亲口所说。如果许大人还不信,可以去我家看看我妹妹,看看她的手,她的人。还有知书的身孕,以及孙家太太的跋扈!”
许绍从窗口挪回来,回到在书桌后坐下。过了许久才道:“雪儿在你府上?是她跟你说的?——如果不介意,我现在就跟你去柱国侯府看看雪儿。”
杜恒霜一怔。看起来,许绍也不算是全无良心之人。只是,杜恒霜又问道:“许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您那时候。为什么要逼着我娘尽快把我妹妹订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绍垂眸,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为什么。那时候觉得孙家不错,孙耀祖又一表人材,你妹妹对他也有意思,经常托丫鬟给他送汤送水,甚至送了一些贴身的衣物。你说。我还能怎么做?”
杜恒霜一听,气得咬牙切齿,“知书这个贱人!我妹妹就是毁在她手上!”
许绍听了心里一动。抬头看着杜恒霜,“你说,这些事,是知书打着雪儿的旗号做得?!”
杜恒霜恨恨地道:“当然!我妹妹还没有那么不知廉耻!可恨知书这个贱人自己看上了孙耀祖,所以才多方设计。甚至将许大人您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有一个心比天高的贴身丫鬟,真是要了小姐的命了…
许绍没有动牛他只是想起了在朔北吹着寒风的二儿子许言邦,深深地叹了口气。
杜恒霜带着许绍一起回到柱国侯府。
他们先去看了杜恒雪。
杜恒雪吃了诸素素开的暖宫药,正在昏睡。
许绍跟着杜恒霜走进来,默默地站在杜恒雪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特别是她那双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手型细小、精致,但是手上粗糙不堪,大大小小的伤痕、硬茧,着实看不出是以前那双玉雪可爱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