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应了,从萧泰及手里接过二房的对牌,自去忙碌。
萧泰及精神一振,起身换了一身素色苎麻丝袍,洗干净头脸,没有回自己的内院去见关芸莲最后一面,反而先拐去了大房的院子。
萧义着了人守在大房和二房相邻的院墙处,不许任何二房的人进出。
萧泰及只好出了自家大门,绕远路从大房的大门口进去。
萧义弄明白萧泰及连他自己家的后院都没有回去过,才放他进来。
萧泰及满脸悲戚,对萧义道:“萧义,听说大嫂为了我家的事,累得晕过去了,我想去探望探望,亲自向大嫂表示感谢。”
萧义看了萧泰及一眼,点头道:“二爷有心了,不过大少奶奶刚刚睡着,二爷去了也见不着,还是先回去料理二少***丧事吧。”
萧泰及“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坚持,又道:“那就麻烦萧大总管帮我转告一下,我去跟娘说一声。你也知道,娘一向疼芸莲,她突然撒手去了,我担心娘知道这件事,会伤心过度。”
萧义没有拦着萧泰及去看龙香叶,便在前面带路道:“二爷有孝心,是我们下人的福气。二爷这边请。”亲自带了萧泰及去见龙香叶。
龙香叶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坐着看夜景消食。
虽然天黑了,但是她的院子回廊下隔几步就吊着一盏宫灯,亮如白昼。
只是天气开始炎热,晚上出来的各种飞虫多了起来,看见光亮就往上扑。
好几个丫鬟在龙香身边摇着大芭蕉扇,驱赶蚊虫。
萧泰及走进来,一下子扑通一声跪在龙香叶面前,将头埋在龙香叶的腿上,泣不成声地道:“娘!芸莲她…她…她…突然得暴病死了!”
“啥?!”龙香叶惊得一哆嗦。“你说什么?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死了?什么病啊?死得这么快?”
萧泰及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昨儿没有回内院,今天一大早就去外面的铺子,刚刚才回来没多久,就有下人过来回报。说芸莲死了,让我回去主持丧事。我…我…我又不是知客先生,哪里懂这些东西。娘,我该怎么办啊?内院没人,明日吊唁的堂客们来了,谁来做主招待她们?”
龙香叶想起昨天还来她这里请安的关芸莲。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抚着萧泰及的头。哽咽着道:“这孩子撞了什么邪,怎么就突然死了呢?素素呢?你们有没有请素素给她瞧过?”
萧泰及点点头,“诸郎中一直在呢,是她说芸莲得急病死了。”
龙香叶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些,站起来道:“扶我去给芸莲上柱香吧。”
萧泰及不肯,在龙香叶耳边轻声道:“娘。那边才刚咽气,不干净。您就不要过去了。等头七过了,再去送送她吧。”
龙香叶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芸莲走了,我现在去看看她怎么了?她是我亲自选中的,平日里又孝顺听话,只是可怜,还没个孩子,就这样去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萧泰及也流下泪来,“娘,我正想求大嫂帮个忙,让两个侄儿侄女帮芸莲披一披孝布意思意思,也让她有个送终的人,别去了地下,被人欺负。”
龙香叶想起来两个孙子孙女马上要满周岁了,还有一个声势浩大的抓周礼正在筹备中。
现在关芸莲一死,也不知道这抓周礼还会不会举行。
“按理说,已经分家了,二房有丧事,不会影响到大房。”龙香叶自言自语地道,又慢慢坐了下来,看了萧泰及一眼,“两个孩子还不到周岁,怎么去披孝布?”还是有些犹豫。
萧泰及忙道:“哪里真的让他们去做什么?就是被婆子抱着,做个样子就行了。”
龙香叶想了想,点头道:“使得。这件事,是你大嫂能为芸莲做的最后一件事,她必不会推辞的。你去跟她说一声吧,就说是我说的,芸莲无后,让两个侄儿侄女给她披一披孝布,送她一程,也是应有之意。”
萧泰及拿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分外粗重,“娘,大嫂未必肯。我刚才去求见大嫂,大嫂避而不见”
“哦,还有这回事?”龙香叶又站了起来,“我先去看看芸莲,再去跟你大嫂说话。”说着,执意要去二房的院子看关芸莲。
萧泰及拽着龙香叶的胳膊,急道:“娘,都已经封了棺了,娘去也白搭。”
“封棺?!”龙香叶又愣了,“这不是才咽气,怎么就封了棺?”
照理说,也要头七过了,才封棺。
萧泰及便四下看了看。
龙香叶挥手让自己的丫鬟婆子退下,说道:“你有什么话?”
萧泰及就道:“娘,听说诸郎中从昨天就一直留在我的院子,照看芸莲。还有大嫂,也一起等在那里。诸郎中和大嫂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将我的院子把持得死死的,然后诸郎中就对外面说,芸莲死了。您说,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
龙香叶抿紧唇,琢磨一会儿,摇头道:“你别想多了。你们二房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你大嫂做这番手脚?又是分了家的,你们远远不如大房,她吃饱了撑得才去二房兴风作浪。不是,绝对跟她没有关系。”
萧泰及做出一脸困惑的样子点点头。“娘说的对,是我想左了。我只是不知道大嫂为何对我避而不见,一时就钻了牛角尖。”
龙香叶便道:“你想知道你大嫂为何对你避而不见,咱们一起去问问她就行了。”说着,带着萧泰及往正院那边去了。
来到正院门口,就被两个婆子拦住了。
“我要去见我大儿媳妇,你们也敢拦?”龙香叶气得提高了声调,“又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遮着掩着的?!”
外面守门的婆子寸步不让。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息牛大少奶奶吩咐下来,我们不敢不从。除非大少奶奶亲自发话,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龙香叶狐疑起来,探头看看正院里面,却被影壁挡住视线。
里面的院子黑灯瞎火,竟是还没有掌灯。
“杜恒霜!杜恒霜!你出来见我!”龙香叶心一横。居然在院门口大声叫喊起来。
两个婆子没料到龙香叶居然使出这样无赖的手段,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若是一般的下人,她们俩肯定就动手了。
可是龙香叶是这个家的老封君,她又没有执意要进去,只是在门外叫喊。
这样的老封君,她们着实没有见过。
龙香叶的声音划破夜空。高亢刺耳,一直传到正院的上房里面。
诸素素在里屋严密观察着杜恒霜的症状。不许任何人进去。
知画寸步不离地守着两个孩子。
知数管着小厨房,不许任何厨娘以外的人进出。
欧养娘就在上房坐镇,管着大房内院的一众婆子丫鬟。
听见龙香叶在外面叫喊的声音,欧养娘怒从心头起。
她本是杜家花大价钱请来,专门调教杜恒霜内宅事宜的。
对于龙香叶这样的人,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对她来说,只要把握了内院的大权。对龙香叶视而不见就行了。龙香叶那点咯应人的本事,还不值得她着急上火。
而萧士及对杜恒霜。不仅把内院交给她,甚至把外院,把他所有的身家都交到杜恒霜手里。
这样的夫君,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欧养娘非常明白凡事留一线的道理。
既然萧士及这样识做,她也就鼓励杜恒霜对龙香叶要多忍耐一些。
反正龙香叶越是对杜恒霜挑剔,萧士及的心就越是偏到杜恒霜这边。
所谓婆媳关系如战场,如果儿子有了偏向,这一场婆媳关系的仗,不用打就胜负已分了。
可是今日杜恒霜人事不醒地被从二房院子里抬回来,欧养娘才第一次觉得事情严重了。
心神不宁地在上房坐着,就听见了龙香叶的叫喊。
她本待不理,可是龙香叶越说越离谱,欧养娘涵养这么好的人也受不了了。
为了你的小儿媳妇,我们大小姐都累病了,居然还在这里指责大小姐“居心叵测”!
欧养娘心里一怒,就不肯认杜恒霜是萧家的大儿媳妇。
在她心里,杜恒霜永远是她的大小姐,是她要护着的人。
她以前让杜恒霜忍耐,是因为那忍耐可以得到更大的好处。
如今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差点把命折进去了,还忍耐个屁啊?!
欧养娘禁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她沉着脸走出去,来到门口,对着正在高声叫喊的龙香叶啪啪啪啪径直抽了几个耳光,直接将她打晕在地上。
欧养娘这一手扇耳光的绝技,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
这是欧阳家的不传之秘,用手掌的什么部位打,打在对方脸上哪个部位,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都是有讲究的。
龙香叶在地上如滚地葫芦一般滚了几圈,在萧泰及脚边停下。
萧泰及大惊,忙半跪下来,推搡着龙香叶的身体哭喊道:“娘…娘…你怎么啦?”又扬起头,恶狠狠盯着欧养娘道:“你个贱婢!竟然敢打我娘!你以下犯上,我要送你去衙门见官!”
按照大齐律例,奴欺主是十不赦的大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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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巧合(浅笑轻纱灵宠缘9+)
欧养娘既然敢直接抽龙香叶大耳刮子,就不怕这些后果。
“二爷,我看在大爷份上,尊称你一声二爷,可是这里是大房,咱们已经是分了家的。我是大少***陪房,不是萧家的奴婢。说我以下犯上,你也该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话!”欧养娘冷冷地道。
萧泰及站起身来,目光阴骘地看着欧养娘,冷笑道:“就算你的卖身契不在萧家,可是我娘是你主子的婆母,比你主子还高一等。——你敢打我娘,就是以下犯上!”
欧养娘轻轻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道:“二爷,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打了你娘?”
萧泰及愤怒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亲眼看见的!”
欧养娘不屑地嗤笑一声,转头问院门口守门的两个婆子,“你们看见我有打人吗?”
那两个婆子笑道:“我们可以作证,养娘绝对没有动手。”
萧泰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背着手道:“她们是大房的下人,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不能作证。”
欧养娘也针锋相对地道:“你是你娘的儿子,你当然站在你娘这边,你的话也不能当做证据。”
“难道我娘是自己晕过去的?你看她脸上,被你打得”萧泰及弯下腰,将晕过去的龙香叶扶起来,给欧养娘看龙香叶的脸。
龙香叶的脸上光滑平顺,不仅没有红肿。而且连五指印都没有。
萧泰及一下子愣住了。
欧养娘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她们欧阳家独门掌掴**,能让人痛得晕过去,但是外面看不到一点痕迹,别说红肿破皮,就连惯常的手指印都没有。
“…看见了没有?哪里有被打的印子?你娘年纪大了,晕过去有什么奇怪?也许是走路自己摔晕的,或者是撞门框上撞晕的。也或者她是发了羊颠风,自己咬舌头晕了。——我随便想一想,就能想出十七八种晕过去的理由。非说是我打晕的。二爷,您是不是要去找郎中看看眼神了?”欧养娘冷嘲热讽,激得萧泰及几乎暴跳如雷。
萧泰及忍得满脸紫涨,才没有冲过去打欧养娘一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这笔帐,我记着了。”萧泰及拿手指头往欧养娘面前点了点,便带着龙香叶回萱荣堂。
将龙香叶放到萱荣堂的床上躺好。萧泰及叫了荷蕊和梅香过来守着,吩咐她们道:“等老夫人醒了,先劝着老夫人,别让老夫人出去。我回去有事,明天再来看娘。”
外面的天已黑,萧泰及回到自己二房的内院门口张了一眼。就回外院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离开萧家。去了自己的一个铺子。从那铺子的后门,他匆匆改装,找人给龙淑芝送了信,约她到一处茶楼说话。
龙淑芝听从萧泰及的吩咐,也跟陈月娇送了信,才坐车来到他们经常见面的茶楼。
萧泰及背着手站在茶楼的窗口前,看着窗外的街景出神。
龙淑芝看见萧泰及挺拔的背影。满心欢喜地迎上去,问道:“二表哥。你来了?”
萧泰及回头,看见龙淑芝来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过来坐。”又问她:“陈家表妹那边,你有没有照我的话去送信?”
龙淑芝走到萧泰及身边,跟他并肩而立,看着窗外的街景,笑着道:“二表哥,为何要叫陈家表妹一起过来?”
萧泰及脸色阴沉下来,对龙淑芝道:“陈家表妹到底是怎么对你说的?她对芸莲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龙淑芝看着萧泰及的样儿,心里酸溜溜地,撇了撇嘴道:“怎么?你心疼了?后悔了?”
萧泰及别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告诉我,陈家表妹有法子让芸莲染病,然后拖了一两年,她就自然不行了。”
“是啊,所以我问你是不是后悔了。如果你后悔了,你赶紧去请好郎中,给她抓好药,她很快就能好起来。”龙淑芝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捂着脸道:“你既然放不下她,为何又要招惹我?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做妾的。——就算是做填房,我爹娘都不一定会愿意。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推了多少上门求亲的好人家…二表哥,你可不能负了我”
萧泰及见龙淑芝这样伤心,又有些心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候,茶室的门被推开,一身湖蓝衣裙,头插一支赤金步摇的陈月娇袅袅娜娜走了进来,笑着颔首道:“哟,我是来得不巧了,你们哥哥妹妹的,我可是打扰了?”
萧泰及看见陈月娇进来,立刻面罩寒霜,冷然道:“把门关上。”
陈月娇的面色淡了下来,回身关上门,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几样茶点,问道:“怎么啦?你这副丧气样儿?”
萧泰及大步走过来,一拍桌子,怒道:“你做得好事!你到底对芸莲做了什么?!”
陈月娇咯咯一笑,单手支颐,撑在小茶桌上,眼风斜斜,看着萧泰及道:“怎么啦?你心疼了?后悔了?”居然跟龙淑芝的问话一模一样。
萧泰及窒了窒,才一字一句沉声道:“你不是说,她会卧床不起,病上两年吗?”
龙淑芝今年十四岁,关芸莲病上两年去世,龙淑芝已经十六七,出嫁正好。
可是现在关芸莲突然死了,龙淑芝还不到出嫁的年龄…
陈月娇点头。“正是。她会卧床不起,逐渐衰竭。”这是她从“陈月娇”上一世的记忆里寻到的法子。利用老鼠,让关芸莲染上不治之症。
萧泰及一拍桌子,低声斥道:“正是个屁!——她死了!昨天就死了!从你家回去,只过了一天一夜,她就死了!”
“什么?!”陈月娇和龙淑芝一起惊叫起来。
陈月娇霍地从茶桌前站起来,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怎么会现在就死了?”她明明只是让老鼠在她做点心的那些食材里面爬了爬而已,绝对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啊…
陈月娇的上下两排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白话?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看看,上房成了灵堂,芸莲正等着你们去给她上香呢!”萧泰及冷笑着指着窗外说道。
龙淑芝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躲到陈月娇身后瑟瑟发抖,哀求道:“二表哥,你别这么说,怪渗人的”
萧泰及伸手将她从陈月娇身后拽了过来,怒道:“你还敢躲到她身后?你不怕她施个法儿。也让你马上见阎王?!”
听得龙淑芝连忙躲到萧泰及身后,从他背后探头看着陈月娇,小心翼翼地道:“陈家表妹,你不会这样绝吧?”
陈月娇脸色发白,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对她做什么!就是让她染上一点风寒而已!”
“风寒?——我看是伤寒吧!”萧泰及冲着陈月娇挥了挥拳头。“我的院子,现在被诸素素封得死死的。到处撒着石灰,院子里还有火堆,将芸莲的东西统统烧了,你说,到底是什么病,需要这样做?!”
萧泰及没有进二房的内院,但是他在二重门前仔细瞧过。而且陈月娇通过龙淑芝也提醒过他,不要跟生病的关芸莲多接触。
“你说。你是不是做了别的手脚?不然怎么会未卜先知,让我不要回内院住?”萧泰及面色狰狞,心头又悔又怕。
陈月娇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柔声对萧泰及道:“你别慌,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泰及闭了闭眼,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将他从下人那里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月娇听了半天,皱眉道:“我觉得有蹊跷。诸素素和杜恒霜关系一向亲密。她们两人联手,将二房把持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泰及冷笑道:“是,我二房有天大的宝贝,需要大嫂费尽心思,将芸莲置于死地,才能得到。——这种废话,你骗鬼呢?!”
陈月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也知道,这个理由比较牵强,可是有些时候,不是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而是只要有空子,就能钻!
“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对芸莲做了什么?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去报官,说你害死了我妻子!”萧泰及眯着眼睛,对陈月娇低声威胁道。
陈月娇忍着胸中翻滚的怒气,淡淡地道:“你尽管去报官,你看到时候,官府是叛你为了娶表妹,故意设局谋杀你的妻子,还是叛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去谋杀你妻子。”说着又把太子和太子妃祭出来,“到时候,太子和太子妃也会找你问话。毕竟这件事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陈月娇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却很有些心虚。
关芸莲的病,她本来以为尽在掌握之中,是跟时疫差不多的一般传染病,有一定传染性,也算是不治之症,但是并不会马上就死,而是会和慢性病一样慢慢拖死病人。
当然她也知道,老鼠身上带的病菌,的确不是好相与的,所以她十分小心谨慎。自从定下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计策之后,她就非常小心,从来不再用这个厨房给自己和娘亲做饭,这里的一切,都是给关芸莲吃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关芸莲居然会死得这样快,听起来,跟那种曾经让人谈虎色变的“黑死病”,也就是鼠疫差不多…
但是怎么会成了鼠疫呢?
她恍惚记得,鼠疫是从死老鼠身上传播开的,而关芸莲明明没有接触过死老鼠。——她家连猫都没有,怎么会有死老鼠?!
龙淑芝见萧泰及和陈月娇争得不可开交。忙怯生生地打圆场,“好了好了,会不会是一场误会?也许你妻子就是突然病情转得严重起来。你们又没有及时请郎中”
“诸素素一直在我家里。她的医术,有目共睹。”萧泰及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陈月娇沉吟半晌,道:“你现在先回去主持丧事,我回去收拾收拾,跟我娘说一声,然后和我娘一起去给我表姐上香。”
萧泰及没有法子。只好点头道:“我不会主持丧事。还是表妹来帮我这个忙吧。反正她是你表姐,你欠她的,就算是你补偿她吧。”
陈月娇没有理会萧泰及,自己先出了茶室的门,急匆匆往楼下走去。
龙淑芝看着陈月娇远去的背影,低声问道:“二表哥。二表嫂真的死了?”
萧泰及冷笑,“不信你自己去看。”
龙淑芝打了个寒噤,摇头道:“我害怕,我就不去。”说着扯了扯萧泰及的衣襟,“二表哥,你送我回去吧。”
萧泰及握了握她的手。似乎要从她柔软的手掌里汲取着力量,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去。”
陈月娇急匆匆回到自己家,马上跑到被她封了的厨房里,将那袋她用来做点心的糯米粉从袋子里倒了出来。
只见一只黝黑的死老鼠顺着纷纷扬扬的糯米粉落在案板上。
怎么会有一只死老鼠夹在糯米粉里?!
陈月娇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自己不会也感染上了吧?
陈月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只开始发臭的死老鼠,两眼瞪得大大的,眼里满是恐惧,全身不停地哆嗦着。难以抑制。
她觉得,自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将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
“娇儿,你在做什么?”金姨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陈月娇一跃而起,随手拿起一块抹布,将那死老鼠裹起来,扔到灶膛里面,然后点燃柴禾,扔到里面烧起来。
金姨妈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头道:“你不是说这个厨房不能用了吗?怎么又过来烧火?”
陈月娇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竟是比哭还难看。
“怎么啦?”金姨妈走了进来,看了看那堆糯米粉,眉头皱得更紧,“这都是好东西,还能吃呢,你怎么就全倒出来了?”
陈月娇的喉头发出几声荷荷的声音,似乎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差错,居然酿成这样大的后果。
她不后悔弄死关芸莲,可是她害怕,害怕导致关芸莲致死的原因,是万万碰不得的鼠疫…
那种烈性传染病,可是不长眼睛的,不管你是谁,碰着就得死…
“娘,你快出去。我把这些柴火烧完了就走。这个厨房不能用了,等过几天,我让人来把这里拆了,盖个小佛堂。”陈月娇结结巴巴地道。
金姨妈点点头,“这才是正理。咱们家如今吃穿不愁,确实应该修个佛堂。”
金姨妈转身走了,陈月娇索性在厨房里面的东西能烧的都扔在灶膛里面都烧了。
然后又从外面拎进来一桶石灰,在厨房里里外外撒成一片雪白。再亲手将厨房反锁,不许任何人进去。
一夜过后,陈月娇也发起烧来。
不过她的神智还算清醒,她知道,自己大概是感染了风寒,而不是“伤寒”。
因为她担心害怕,精神紧张,自然容易风邪入侵。
好在太子和太子妃知道她病了,很是关切,派了最好的大夫去给她瞧病。
她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到关芸莲头七的时候,就彻底好了,换上素服,带着金姨妈一起来到萧家,送关芸莲最后一程。
而此时杜恒霜躺在正院上房的内室里,却逐渐从低热转为高烧。
诸素素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给杜恒霜用上陈芥菜卤,而且加大了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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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溯源 (5K,含粉红450+)
自从关芸莲死后,杜恒霜在二房院内晕倒,诸素素就日夜住在杜恒霜的内室,手里将那本《伤寒杂病论》翻得都起了毛边儿。
看着躺在拔步床里面色潮红的杜恒霜,诸素素叹了口气。
怎么就这么不巧呢?
关芸莲刚刚发病,就正好在杜恒霜面前。
幸亏杜恒霜心善,人也机灵,看着关芸莲不对劲,没有因为不喜关芸莲这个人,就冷眼旁观,而是马上去派人请诸素素过来帮关芸莲瞧病。
关芸莲给杜恒霜添了多少堵,诸素素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关芸莲突然发病,唯一一个当机立断的人,居然是关芸莲一直使袢子的杜恒霜。
只可惜关芸莲一晚上就去世了,若是她还活着,不知道会怎么想……
诸素素撑着头出了一回神,想想又笑了。
她自己跟杜恒霜认识的时候也不短了。
当初自己不也和关芸莲一样,处处跟杜恒霜过不去,给她在龙香叶面前上眼药,甚至于架桥拨火的事儿,她都没少干。
然而在自己因得罪了宫里的万贵妃和千金公主而身陷囹圄的时候,同样是杜恒霜站出来,为自己四处奔走,尽她一切努力,要救自己出来。那时候,杜恒霜还大着肚子呢。
可见做人啊,太过斤斤计较也是伤福运的。
杜恒霜比自己强的一点,就是她的大度,而且行事极有分寸,从来不像有些小娘子嘴里说着跟你好,但是你只要有一点半点不注意得罪了她,她就能往死里恨你,将那不爽藏在心里很多年。只要逮着机会就拿出来整人。
和杜恒霜做朋友,就从来不用担心这一点。
你得罪了她,只要不是触到她的底线,一般的磕磕碰碰,口舌之利,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有时候你觉得你给她脸子瞧了,让她好看了,可以气着她了,可人家浑没有放在心上。——这种心宽大度,也是一种本事。
除非你是触到她的底线。她才会快刀斩乱麻,直接将矛盾拆解得干干净净。
其实在某些程度上,她和她娘方妩娘一样。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人。
再说她本来就是萧大哥的原配正室,而且在这萧家内院外院,说一不二,她有什么需要跟人堵心眼子呢?
原配的地位,她有。
男人的宠爱。她也有。
甚至现在连子嗣她也有,而且儿女双全。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她用不着兴风作浪,更用不着成天没事找事,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歪缠。
只要不闹到她跟前来,她不知道也就罢了。
若是闹到她跟前。顺手直接打发出去,永绝后患。
在这种绝对的底气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钩心斗角,都落了下乘,小家子气十足。
甚至当初自己对萧大哥有那么一点意思,杜恒霜知道了,也没有在意。甚至还拿出来打趣过自己。
只有对自己的男人有绝对的信心,才有这样的大度吧?
不会见天去猜自己的男人到底喜欢谁。更不会因自己的男人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就去把那女人打得狗血淋头,或者想方设法去构陷,去挖坑,只要将自己假想中的“情敌”打倒才能了事。
杜恒霜不需要这样做。她既自信,又骄傲。
只希望萧大哥能一直让她这样自信和骄傲下去。
虽然说起来很可悲,但是女人对于自己地位和婚姻的信心,从来都是来自男人,而不是自身。
因为婚姻本来就是双方面的事。
诸素素放下撑着头的胳膊,起身来到杜恒霜床边坐下,拧了一把床边水盆里面搁得帕子,将杜恒霜额头上搭的湿帕子换下来。
杜恒霜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的运气不太好。
关芸莲的病那样严重,却只传到她身上。
不过因为她的大度和善心,她的运气也不算差。
有了自己第一时间介入,总算是将这件事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而且关芸莲身上的病菌传到杜恒霜身上,已经弱了许多。不然的话,自己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杜恒霜一命。
今日是关芸莲的头七,听欧养娘说,二爷萧泰及打算今日就要落葬了。
诸素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关芸莲的尸身,依她说,烧了最好。
萧泰及开始是不同意的。
不过他后来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同意了,甚至联系了长安城可以火葬的寺庙,在那里举行落葬仪式,然后直接将骨灰寄放在庙里。
只要这件事了解了,然后再把杜恒霜治好,这件事应该就可以瞒下来。
但是诸素素的心里,也有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
她一直在琢磨,关芸莲的败血型鼠疫,到底是从哪里染上的?
鼠疫的发病过程,一般是鼠疫杆菌从死老鼠的尸身,经由跳蚤这条线,传播到人的身上。
同时,还有如果关芸莲直接吃了带鼠疫杆菌老鼠的血液或者排泄物,也能立即发病,并且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致死。
如果关芸莲是被带菌的跳蚤咬了,那么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发病的人。
诸素素等了这几天,时时注意从市面和医馆传来的消息,却没有听说有第二个得鼠疫的病人。
以鼠疫传染的速度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关芸莲是经由跳蚤这条线感染上,那么别的人也会被感染。不可能跳蚤只咬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只有一只带菌跳蚤。
再加上一传十,十传百,这会子整个长安城应该已经笼罩在“黑死病”的阴云下对。
而现在并没有别人得鼠疫的消息,就能从反面证明,关芸莲不是被带菌的跳蚤咬了,因而得的鼠疫。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她吃了跟带菌老鼠的血液,或者排泄物有关的东西。
而在什么地方会吃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诸素素实在想不出来。
就算是翻捡垃圾的穷苦人,也知道死老鼠是不能吃的。
被死老鼠污染过的食物,更是没人会吃。
以关芸莲的身份,她当然不会去捡垃圾吃。
那么也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给她吃的。
而用来感染关芸莲的死老鼠,并没有感染到别人,也说明那死老鼠已经被处理了。或者被埋在地底深处,或者已经被烧成灰了。
一个个分析渐渐收紧。得出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结论。
诸素素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靠,这是生化武器啊……
在这个时空。有谁这样恶毒,会想到这样的法子?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关芸莲就是被谋杀,不是自然病亡的。
而杜恒霜也得了病,到底是在那人的谋划之下。还是只是不凑巧呢?
诸素素一边用烈酒给杜恒霜擦洗身子,一边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排除了有人故意制造“鼠疫”的可能性。
因为这个主意,实在是杀敌一千,自伤一千的笨法子。
别说在这个时空,就算在诸素素的后世。败血型鼠疫也是死亡率百分百的立死型绝症,根本无药可医。
而且鼠疫杆菌没长眼睛,不会因为你是始作俑者。就放过你。它们对于人类来说,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想来想去,诸素素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有人想害关芸莲,但是最后弄出鼠疫这样的传染病,却绝对是一个意外。不然的话。现在大家都逃不出死亡的阴影。
那人应该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将他手上的死老鼠处理了。所以没有更多的病例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