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解语进了琉璃馆的正门,坐在上首的大夫人就站起道:“你们大姑奶奶来了,我却可以功成身退了。”
安解语嗔道:“大嫂说哪里话!”
二人也不理旁人,互相打趣几句,非常和睦亲善的样子。
大夫人就笑着对身边的大丫鬟尘香道:“等四夫人见完客,留她们用饭。说与厨房预备上等席面,入流水帐上。”
侯府规矩,各房的亲戚都由各房自己出面招待,费用自理。大夫人此次却是卖了个好给安解语,却又不提让来客跟着安解语去风华居叙谈。
安解语不知这规矩,自不已为异。听雨却看了尘香一眼。
尘香应诺。一脸肃穆地守在一旁,候着安解语见完客,便将来客带去用饭。
大夫人就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去了春晖堂伺候太夫人用晚饭。
这边安家来的人却是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仆妇,穿戴倒也富贵,可惜那衣物一看就是刚上身,连两侧的褶子都在,似是刚从樟木箱子里取出来,还微微带着樟脑的味道。
安解语就笑着坐在下首的第一张楠木椅上。
听雨上前两步给两个仆妇福了一福,道:“听雨见过岑妈妈,宁妈妈!”
两个仆妇立刻还礼不迭,道:“听雨姑娘客气,受不起,受不起!”
安解语也道:“两位妈妈坐下吧。都不是外人。”正眼也不看尘香。
尘香尴尬,红晕满脸,却还是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入了定一般。
岑妈妈就笑道:“大姑奶奶看着气色还好。先前听说大姑奶奶不好了,大公子唬得一夜没合眼,隔日就带着我们从汝南往京城赶。”
安老爷倒是托了女儿的福。自女儿嫁给镇南侯府,他就升了四品知府,带了家眷子女去了汝南做官去了。
从流云城到汝南,快马也要十几日的功夫。安解语并不知晓,却也知道这两个妈妈都有疲累之色,自是辛苦赶路的缘由。
安解语就道:“原来大哥也来了,为何不见?”
岑妈妈道:“今日大公子才带老奴两个进了城。只是天色已晚,本不应打扰。无奈大公子实在放心不下大姑奶奶,拼着失礼也要老奴进府看看大姑奶奶如何了。”
安解语叹道:“让大哥挂怀了。我们骨肉至亲,实不必如此见外。”
又问,“大公子现在何处?”
宁妈妈道:“大公子现下在府外等着信儿呢。”
安解语沉吟半晌,起身对尘香颔首道:“尘香姑娘,解语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赏解语个薄面?此番大恩,就是四爷回来也是感激的。”
尘香惶恐,低首道:“四夫人说哪里话。折杀奴婢了。”
安解语就道:“那就谢过尘香姑娘了。”说着,便让阿蓝找琉璃馆的婆子去府外带了安解语的嫡亲哥哥安解弘进府。
尘香大急。大夫人让她留下干什么,她是心知肚明。原以为她在这里,四夫人和来客说不了几句就会散了。她自带了她们去用饭,这差使就算完了。可现在四夫人却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偏偏言行举止又挑不出一点错。
等安解弘进了琉璃馆,彼此见过。安解语就对尘香道:“大恩不言谢。今日尘香姑娘行了方便,解语自会告知四爷和太夫人。大夫人贤良淑德,连身边的丫鬟都深明大义,真是侯府之福。”
说完,就没事人似的自带了安解弘和安家的两个婆子往风华居去了。
尘香抿了抿唇,自去向大夫人回话。
这边安解弘仔细打量四年多不见的妹子,虽是七尺男儿,也不免儿女情长。
安解语因有外客,早换了打扮。现下是杏黄褙子,透着底下深紫罗裙,裙边绣着层层染染的浅紫牡丹,越往上花色越稀疏,到腰间只有花瓣数枚绕着束腰,将落未落,很是别致。那花儿绣得极细腻,远看都凸出来,亲瞧却是平平整整。又不知用了何种丝线,傍晚夕阳辉映下,那牡丹花芯儿能依着光线不同变幻颜色,似活物一般。
宁妈妈是刺绣好手,却也没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绣品。用料,绣工,巧思,缺一不可,穿在安解语身上,十分人才又多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意。又看安解语头上点翠蓝宝凤钗,配着莲米大的珍珠步摇,颈间却是黄澄澄的赤金项圈,搭着一寸大小的红宝吊坠,和耳边镶成梅花状的红宝耳坠交相辉映,却是数不尽的富贵风流。又看安解语脸上,脂粉未施,却依然细白柔嫩得掐得出水来。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那段浑然天成的惹人姿态又多了几分沉静含蓄,却比做姑娘时更是勾人。
安解弘却知道妹子在侯府未必事事顺心。不过大面上过得去而已。
进了风华居,秦妈妈和岑妈妈,宁妈妈见过。她三人都是安解弘兄妹娘亲的陪嫁,如今重逢,情分自是不一般。
三人先就看了小少爷范绘则。小小的人儿并不认生。见人都笑嘻嘻地。
安解语让他叫人,他就奶声奶气地叫“大舅舅!”
安解弘的心都被叫酥了,抱过来就在则哥儿圆胖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两口。亲得则哥儿咯咯地乐。
安解语抱过则哥儿,则哥儿就在安解语脸上学着先前安解弘的样子,亲了又亲。
岑妈妈和宁妈妈看着就用帕子拭起泪来。
秦妈妈自带了岑妈妈,宁妈妈下去喝茶,又让阿蓝带着则哥儿下去用饭。留下安解弘、安解语兄妹说些体己话。
安解弘见四下没人了,就长长地给安解语作了个揖,道:“妹子,自你出嫁那日起,你就没有跟大哥说过话。大哥知道对不起你,望你看在则哥儿份上,饶了你大哥。”
安解语心里一惊,却立马侧身躲开,柔声道:“大哥多虑了。解语从未怨过大哥。”
安解弘道:“一年多前你生了则哥儿,我到京城给你送贺礼,却是连侯府门都进不了。这次本不应打扰,又听说侯爷和四爷都不在府里,为兄实在担心,就又赶来看看能有什么帮得上的。”
又道:“为兄去年已是中了举,如今授了官,必能为妹子撑腰。“
安解语做出高兴的样子道:“这可是喜事!大哥这般有出息,是安家的福气。”
又问:“大哥授的是何官位?”
安解弘笑道:“现下镇南侯爷在朝里是一言九鼎,他放了话出来,吏部就点了为兄做了上阳县的县令。过几月就要上任去了。”
两人正聊着。范朝云在外院却是听说安解语的大哥到府里做客,就匆匆赶来。
三人见过。范朝云就笑道:“可是我来得不巧?打搅了四嫂和安大公子兄妹叙旧?”
安解语正愁和安解弘无话可说。到底不是她的亲兄弟,很难做到亲密无间的样子。
范朝云却是解了她的围。寒暄几句,范朝云就陪了安解弘去外院喝酒。
岑妈妈和宁妈妈就过来向安解语道扰。
宁妈妈是安解弘的乳娘,自是知道安氏兄妹的心结别扭,就叫了安解语在家时的称呼:“大小姐,大少爷也是不得已才攀了侯府这门亲。要不是那日继夫人有意让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脸,安家藏不住小姐了,大少爷才想着攀一门贵亲来保小姐一世平安。”
岑妈妈也道:“大小姐如此人品,一般的人家是留不住的。也就镇南侯府这样的泼天权势才能护得小姐周全。现下小姐和姑爷过得好日子,我们就是去了九泉之下见了先夫人,也是有脸面的。”
安解语就慢慢品出几分意思。原来这位安小姐本是怨着自己的大哥拿自己做了个借力的台阶,以至兄妹决裂,四年多不见不语。可在现下的安解语看来,却不能本末倒置。她是个现实的人,最知道如何立身处世,化被动为主动。眼下这安小姐的品貌姿态,的的确确不是一般人家消受得起。除非一辈子藏在屋里不见人,否则便是被巧取豪夺的命。这安大公子,还真是个明白人。再说了,二人怎么着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哪有隔夜仇。
安解语就斟酌道:“还请妈妈放心。解语并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大哥待解语的情分,解语心里自然有数。”
又话题一转,问道:“不知大嫂何时上京?”
宁妈妈就愁道:“大公子并未娶妻。”
安解语便吃了一惊。她本人已经二十岁了,听说这位安大公子,比她还大四岁。在这流云朝里,一般男十五娶亲,女十五嫁人。二十四还未娶妻的男人,多半是有毛病的。
安解语就露出担心的神色,追问道:“可是大哥有何不妥?”
宁妈妈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大公子并无不妥,就是,就是......大公子的屋里人已生了庶长子。”
安解语这才了然。流云朝大户人家都是要娶妻生了嫡子以后,才能让小妾通房怀孕生子。除非嫡妻生不出来,如镇南侯府的大房一样,也要从妻族抬进贵妾生子。这正妻未进门,屋里的通房丫鬟就生了庶长子,心疼女儿的人家都必不会和这种人家做亲。宠妾灭妻的帽子是戴定了的。只好往更底下人家找。安解弘却不愿将就,娶个小户人家的女子。于是拖到如今却是更难娶亲。
宁妈妈就跪下给安解语磕了个头,道:“求大小姐看在和大公子一母同胞的份上,帮大公子一把。”
第一卷 庙堂 第九章 安家
安解语就把给大哥做媒的事放在了心上。想着这事儿怎么着也得拿侯府的权势去压人。不然好事难谐。就打算给范朝风写一封信,又欲托太夫人给镇南侯范朝晖写封信为她大哥美言几句。
太夫人就觑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末了笑眯眯道:“我眼神儿不济,你自写吧。写完给小五,让他帮着找人送去。”
安解语以为侯府自有跟镇南侯范朝晖通信的渠道。太夫人这么说,却像是推脱的样子。就有几分踌躇不安。
方嬷嬷是个人精,就安慰她道:“太夫人的信也是让五爷送出去的。四夫人放心,一定不会误了舅爷的大事儿。”
安解语就红了脸,道了谢。回房找出了原身以前的墨宝琢磨了一番,却见原身的笔迹实在惨不忍睹,就放心大胆地用了内院书房里装饰用的鹅毛笔写了两封信。到底不好意思用自己的名义给镇南侯范朝晖写信,只用了四爷的名义,到底把信送出去了。
又过了数日,元晖院又来传讯。这次却是安知府期满卸任,回京述职来了。一路颠簸劳累,安大人却是病了。到了京城,就带信给侯府,希望能接安解语回娘家一趟,探望生病的老父。
安解语虽不是侯爷夫人,却也是侯府嫡系的嫡妻。范四爷又刚升了参将,安解语的诰命指日可望。这未来诰命的出巡自然不能马马虎虎。
从准备车马,到调动物资,筹集人手,侯府上下足足忙了三两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出巡。安解语一向在侯府里人缘还好,此次却是得罪了许多人。好在安解语是个心大的。最喜欢的是摆明车马给人斗。高兴了可以不顾上下尊卑,脾气上来了连亲戚的宠妾也敢扇老大耳刮子。太夫人居然也纵着她。人都说是安解语头胎生了儿子的缘故。因此安解语更是把儿子当成宝,此次回家省亲,也要带了儿子过去。还是太夫人发了话,让秋荣带着则哥儿到春晖堂方嬷嬷处,安解语才歇了心思。到底也还是不放心,临走又让秦妈妈去了春晖堂,帮着照看则哥儿。太夫人倒是又好气,又好笑。也由得她。
这边安解语带着听雨阿蓝坐了翠盖朱缨八宝香车,后面两辆青布蓝绸车坐着八个丫鬟婆子,又有一辆车专门装着出门的行头,光换洗衣物就带了三套,又各种屉盒茶杯,坐缛锦垫,居然还有一个红漆马桶。又有三辆大车装着给安家的回礼。浩浩荡荡一行人,前面就摆开了镇南侯府的仪仗,在京师大街上招摇而过。
安解语自来此后从未出过门,此时却也无心观街察景,只一门心思回想昨夜听雨给她恶补的安家基本常识。
安家老爷安远常早年娶了宁家小姐为妻。两家倒是门当户对,两人自小也是青梅竹马。鸳盟得谐后过得甚是恩爱。婚后一年就生了大公子安解弘。安老爷心疼爱妻生育不易,将养了三年,才又生了安解语。不料生产的时候却难产丧命。安老爷和夫人正情浓时遭此劫难,一度痛心疾首地要抛了家去。还是安老太太拉着两个孩子死活唤回了安老爷。安老爷为爱妻守孝三年,才续了弦,却是安夫人宁氏的庶妹小宁氏。
这小宁氏却不是省油的灯。嫁过来不久就怀了孕,就将那安解弘和安解语看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
安老爷做官能干,内宅那些弯弯绕也瞒不了他。之前和宁氏夫人一起的时候,安老爷并未有任何通房妾室。现下小宁氏嫁过来,也是一人独大,和宁府男子们妻妾成群不可同日而语。小宁氏那枪就对准了安氏姐弟。不是殴打虐待,就是托人拐卖,小宁氏还自认为做得巧妙,却都被安老爷看在眼里,初始只派了人不动声色地护着兄妹俩。后来看她闹得狠了,却因她为安老太太送了终,无法休妻,才另找法子要绝了她独大的心。于是安老爷开始不断往屋里纳妾收房。一年时间不到,安老爷就多了五房妾室,且有三个都有了身孕。小宁氏那枪果然就转了方向,向着安家的妾室去了。安氏姐弟这才逃出生天,不再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安解语就头疼。听说那安老爷之前就有五房妾室,后来去了汝南做知府,又纳了三房,现在足足八房妾室,却只有小宁氏生有两个女儿。那些妾室不是孕中流产,就是产后夭折,到也是奇事。
一路无话。午后时分才到了安家。
安家的四进祖宅在寸金寸土的京师实不算小。可惜安家人口众多,此次回来又多了好几车从汝南搜刮的地皮,真真地拥挤不堪。
安解语进了门,被安老爷的一众妾室迎到了正厅。小宁氏却是端端正正坐在首座,等着安解语给她见礼。
安解语知道这原身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吃过小宁氏的大亏,现下却想给她讨回些利息。由此当没看见小宁氏,进门就要拜自己生母的牌位。
小宁氏就僵在那里。她是续弦。按流云朝的规矩,续弦在原配的牌位前得三跪九拜执妾礼。
岑妈妈却是极高兴,领了安解语便往正室后面的小间而去。安老爷将宁氏的牌位设在此处,寻常都锁着门。
此时安解语对着生母的牌位福了三福,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跟随而来看热闹的妾室们。
那些女人也都是乖的,个个上来三跪九拜。就差了小宁氏一人。
安解语也不说出去,就一直站在小间等着。
小宁氏在外间磨蹭了半天,想等人出来就糊弄过去。却左右不见人。就知道安解语这是要治她。却也无法。此次回来,安家还有诸多事要求着安解语。
小宁氏咬咬牙,也去了小屋,在安解语和众多妾室下人的注视下,对安解语生母的牌位三跪九拜。
安解语等她拜完,就略微对她福了福道:“有劳姨娘。”径直让岑妈妈带路去看安老爷了。
小宁氏气得回房摔了好几个茶杯。
那边安解语一进安老爷养病的屋子,就闻到一阵中药的气味。再看安老爷,虽已年过不惑,却依稀得见年轻时风神俊朗的模样儿,就是脸皮黄瘦,病态明显。
安老爷看着安解语给他行礼,摆摆手道:“见过你母亲了?”
两人都知说得是谁。
安解语点点头,道:“父亲也要暇时保养,我们则哥儿还没有见过外祖父呢。”
安老爷听到小外孙,就笑了一下,却又愁眉不展,道:“我原本最忧心是你,谁料你却有你的造化。现下我最忧心的却是你大哥。”
安解语就安慰老父道:“父亲放心。女儿已托我们四爷和侯爷,帮哥哥做一门好亲。范家出面,谁家都会卖这个面子。”又掩嘴笑道,“就算大哥想尚主,你女婿也得去找太子说道说道。”
安老爷这才放下心来,又看女儿衣饰不凡,眉宇舒展,并无郁结之气,知女儿在侯府过得还算顺心。又加上安解弘前儿刚得到吏部的准信儿,却是授了上阳县的县令。官职虽小,上阳县却是河东的大县,赶得上汝南的一个知府,一向是众人争抢的肥差。安解弘并未中进士。以举人之身得到这个位置,全然是上头有人的缘故。也就更信了几分女儿的话。
安解弘端了药进来,亲自给老父喂药,却是父慈子孝的场景。
小宁氏带着两个重新梳妆打扮好的亲生女儿过来见安解语,却看见他们父子女三人其乐融融,自己就象个外人似的,就有些气闷。她跟安老爷十几年的情分,也比不上她姐姐跟安老爷三四年的夫妻。更没想到她姐姐生前压她一头,死了还能压她一头,就是生个女儿,以后也要永远压在自己女儿头上。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一阵阵的恨。
安解语看见小宁氏带着两个妹妹过来,便起身行礼。
小宁氏所出的女儿跟安解语以前并不亲厚。现下却跟嫡亲的姐妹似地一左一右围上来,一口一个“姐姐”。
安解语就笑道:“既然叫了我作姐姐,也不能白让你们叫。”就叫了听雨拿了打赏的荷包,一人给了一个。
安解瑞是小宁氏大女儿,家里人都叫她瑞姐儿,比安解语要小四岁,生得和安解语有五分相似,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小宁氏最得意就是这个女儿。当年安解语能结镇南侯府那门显贵,她也安心要让大女儿再结门贵亲。因此上磨到今年一十六岁,却还未许人。就又盘算上了安解语。
安解宜是小女儿,家里人都叫她宜姐儿,长得酷似小宁氏,却没有两个姐姐的美貌风情。好在年纪尚小,等她嫡亲的姐姐结了好亲,自会带契妹妹。所以小宁氏对小女儿远远没有对大女儿上心。
瑞姐儿却看不上荷包,扶了安解语坐到一旁的杌子上,笑眯眯道:“姐姐在侯府多少好东西,可不能就拿两个荷包糊弄我们姐妹。知道的,说姐姐不拘小节,不知道的,还不知要怎么编派姐姐呢。”
安解语却是头一遭见识开口就索要礼物的大家闺秀,就盯了她细看。
安老爷却是气得咳嗽起来,道:“我跟你们大姐好久不见,有话要说。你们先回房等着吧。一会儿叫你们再出来。”
瑞姐儿就撅了嘴道:“爹爹忒偏心了。往日心里眼里只有我和妹妹。现下姐姐回来,又心里眼里只有姐姐了。”又笑着对安解语打趣道:“姐姐可小心被爹爹骗了。”说毕,调皮地对安解语眨眨眼,带着安解宜自去了。
第一卷 庙堂 第十章 姐妹
安老爷就对安解语苦笑道:“你别理她们就是。这些年,都是你姨娘教管她们,心里有些想头是有的。只要无伤大雅,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安解语安慰道:“女儿省得。以前在家也不是没有相处过。父亲放心。只大妹妹今年也有一十六岁,不知定了人家没有?”
安老爷叹气道:“倒是有几家上门来求,你姨娘觉得门第太低,不答应。”又冷笑说:“我们安家也不是高门大户,她愿意将女儿嫁给谁,就嫁给谁,我是撂开挑子了。”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安解弘就道:“生而不教,不若无子。”
安老爷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大喘起来。
安解语白了自己大哥一眼,安抚父亲道:“父亲放心,我和大哥理会得。父亲也要好好看着姨娘。两个妹妹出了事,我们脸上也不光彩。”
安解语遂又说了托范四爷和侯爷给安解弘做亲的事。安老爷这才缓过来。
安解弘服侍他吃了药,歇下了。
安解语就出去见了安解弘的通房赵氏玉兰和他的庶长子,八个月大的纯哥儿。赵氏比安解弘还大上两岁,很是沉稳。纯哥儿白白胖胖的,很是健壮。
安解语到底喜欢小孩子,忍不住就将身上挂的一个五福进门的羊脂玉牌给了纯哥儿做见面礼。赵氏知道纯哥儿合了安解语心事,待纯哥儿越发的好。
瑞姐儿和宜姐儿两姐妹在屋里等了半天,不见人来叫她们,禁不住自己先出来了。却正碰上安解语解下玉牌给纯哥儿做礼物。
瑞姐儿眼红,就凑上来道:“可见姐姐是个偏心的。给我们就是两个小荷包打发了,给纯哥儿却是上好的玉饰。”
安解语很看不上她那小家样儿,冷然道:“你若生了孩儿,我也送你同样的一块挂件。”
瑞姐儿脸刷得就红了,委屈地看着安解语,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将落未落,很是惹人怜惜。
安解语前世最烦小白花样儿。可现下见瑞姐儿的样子,不知怎地就有些熟识。她来此也有数月,却也照过镜子,初看见溜光水滑的水银镜子里自个儿的模样,曾大吃一惊。镜子里的玉人儿绮年玉貌,最是一双含情目,眸光所到,欲说还休,就连女人也是受不住的。只轻轻颦眉少许,颔首数分,凭那一截玉颈就能勾魂夺魄。却是个小白花的祖宗。她不欲借着女人的天赋本钱占人便宜,也曾立誓要做小白花的克星。可惜天生如此,就算她横眉冷对,力图庄敬自强,镜子里却只见冷若冰霜,欲迎还拒的风情,更是动人。莫可奈何之下,也认了,只尽量少见人。免得人看见小白花变身黑牡丹,拿她当妖怪收了去。
而眼前这个小妹妹,虽努力要营造美人蹙娥眉的场景,那功力还差点儿,便似笑非笑地看着瑞姐儿,也不言语,转身就去了,走时那黑黑的眸子偏斜斜一一扫过,衬着微微挑起的细长眼角,在场之人无不以为面前那美人只将自己看在眼里心上,心都怦怦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