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懿果然就嘟了嘴道:“娘也偏心了。--谁也不疼我。我不要你们管”便要跑出去。
程氏便对外面厉喝一声:“给我把二小姐送回无尘轩去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她出来”
绘懿就哭着跑了。
绘歆头一次没有为绘懿说情,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程氏看着绘歆懂事的样子,不由越想越心酸,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绘歆本来一直强忍着。她虽比一般人要强一些,可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女孩,从未经过这种事,见到娘亲哭出来,绘歆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也流下来了,就一头扎到娘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娘俩儿抱着哭了一会儿,觉得心里一直堵着的那股气像是随着泪水都倾泄出来了,就都觉得好受了些。
绘歆到净房里胡乱擦了把脸,便端了水出来,亲自服侍娘亲重新梳洗。
程氏也就由得她忙碌。
等两人终于收拾齐整,互相看看,都是红肿的眼睛。绘歆这里连脂粉都没有,只好让守在外面的大丫鬟尘香去元晖院取了些脂粉过来,又给大夫人拿了套衣服过来换上。
程氏便揽了绘歆坐在身边,低声对她说:“绘歆,都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们姐俩儿。”
绘歆忙道:“娘这么说,女儿真是无地自容了。女儿不能孝顺娘亲,却让娘亲为女儿担惊受怕,还受人羞辱,是女儿不孝才是。”
程氏见绘歆如此懂事,越发觉得有些羞惭。这许多年来,自打她确认了自己两个嫡子夭折的真相,那心思就再也没有放在两个女儿身上。她也曾想过要告知国公爷,可国公爷对那位的盛宠打消了她的念头。更何况她要的是以命偿命,国公爷虎毒不食子,自不会让她如了愿。便只靠自己谋划,有意让那两位得瑟了这么多年,却是要让她们觉得希望近在咫尺的时候,再给她们雷霆一击--现在好不容易成了一半,只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瞒得过国公爷去。
只是两个女儿也是她的骨肉,她却是过于忽略了她们。
绘歆幼年就订了亲,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丝毫没有去真正查访那关大公子的人品行事。若不是今儿这事闹出来,绘歆真的嫁了过去,还不知道要被那关大公子如何挫磨。
绘懿更是被误了许多,她本身性子就比较浮躁,又有个行事有度的姐姐珠玉在前,免不了心心念念,处处要和姐姐争。须知这个世上,以后只有她们两姐妹是真正的骨肉亲人。若是她的谋划瞒不过去,她们会既没有了母亲,又和父亲生了嫌隙。若她们两个再不能互相扶持,以后的日子却是难过得很。--程氏第一次对自己以前的谋划动摇起来。
想到此,程氏就更内疚了,只看着绘歆道:“绘歆,你是娘的嫡长女,也是你爹爹最疼的孩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着跟你爹爹站在一边。就算是已经嫁了人了,也要记得。若惹恼了你爹爹,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绘歆不明白娘为什么会这么说,只睁大了一双刚刚被泪水洗过,越发黑白分明,如秋水澄空的眼睛,不解地问道:“娘怎么这么说?--女儿当然会站在爹爹一边。无论爹爹以后做什么,女儿总会支持爹爹的。”
程氏就欣慰地笑了:“你知道就好。--以后若是娘和你爹爹有了争执不合,你也要记得站在你爹爹那边。不用管娘。娘有自己的安排。”
绘歆更是不解:“娘越说越过分了。--娘怎么会和爹爹不合?”
“难道你觉得娘和爹爹不会有争执?”程氏反问道。
绘歆肯定地说:“外面的人都说娘和爹爹是神仙眷侣。女儿也从未见过娘和爹爹吵过嘴。无论何事,爹总是让着娘,娘也是处处为爹爹着想。”又把头靠程氏肩上,神往道:“女儿只希望,以后女儿嫁了人,也能如同爹和娘一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程氏泪流满面,只抱紧了绘歆道:“好女儿,你以后一定能过得比娘好。--你放心,娘一定再给你择一户好人家。那关家,不嫁也罢。”
绘歆点点头,舒了一口气道:“娘这么说,女儿就放心了。”又正色道:“女儿虽是孝顺,可也不会盲从。--若是娘执意要守旧诺,将女儿嫁到关家,女儿是宁死不从的。”
程氏便抚着她的头,赞道:“我的绘歆,最是有主意的。”又对她托付道:“你妹妹有些莽撞,不过心地并不坏。你是姐姐,若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看在娘的份上,要多照应她。”
绘歆就皱了皱眉道:“娘,一味忍让只会让妹妹越来越无法无天。我看还是要真的管教管教她才是。”
程氏便道:“这你放心。娘会请个懂礼仪的女师傅回来,好好教教她的。”
两人又闲话一番,绘歆今日闹了一天,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子程氏过来安慰了她一番,就不由放松下来,又偎在娘身边,觉得温暖而踏实,便慢慢睡过去了。
程氏便将她放到暖榻上,又轻轻拿了床绣被给她搭上。暖阁烧着地龙,一点都不冷。
外面就叫了绘歆的丫鬟英娘和楚娘过来。程氏便吩咐她们好好看着大小姐,又让她们等大小姐醒了,便去小厨房给大小姐端吃的过来。这边张妈妈就叫了人先去小厨房预备着。
太夫人的春晖堂这边,晚饭却是只有太夫人带着则哥儿和国公爷,以及五房的夫妇两个一起吃饭。
大夫人程氏早就遣了人过来对太夫人这边说了,程氏和绘歆、绘懿姐俩儿都不过来吃饭。
范四爷本来陪在太夫人这里。不过之前四夫人安氏托人将他叫了回去,说是有要事。结果四爷一去就不复返。
太夫人一边看则哥儿吃饭,一边调侃道:“则哥儿,你的爹娘都不要你了。将你一人扔在祖母这里。”
则哥儿小小的心思里,便琢磨起爹娘是不是躲起来吃什么好吃的去了。
谁都不知,正被各人猜测的范四爷,此刻正头顶一个装满水的铜盆,膝盖下垫着一块木制搓衣板,跪在自己卧房里的樱桃木雕花床前。
第一卷 庙堂 第六十七章 意外 上
第六十七章 意外 上
再说安解语自那郡主表妹走后,就一直气愤愤地躺在床上,连晚饭都懒怠吃。
范朝风被她诓了回来,看见妻子柳眉倒竖,气得通红的脸,也知道这次是真生气了,便软语温言求了好久。
安解语只恨恨道:“你不用唧唧歪歪像生儿。要是嫌了我们娘儿俩,想休妻另娶,我也不会拦着。--只将你的身家财产分我一半,我就带着则哥儿走人。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范朝风听她说得不像话,便捂了她的嘴,不悦道:“你倒是说说,你还想嫁给谁?”
安解语拉下他的手,啐道:“我再嫁给谁,关你什么事?--你的接盘女都上门挑衅来了,还不能让我自己找一条生路?”
范朝风听着迷糊:“什么接盘女?--你从哪里听来得这些歪话?”
安解语气结,一不小心,就将她前世里看到的流行词说出来了,便侧了身,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以前床上两个姜黄色绣白色玉兰花的大迎枕并排放着,可先前安解语发脾气,扔了范朝风的那个迎枕到地上,又踩了几脚。方才秦妈妈进来,都给收拾出去了。
两个人就在屋里僵持着。
范朝风坐在床沿,侧头看着安解语玲珑的背影蜿蜒起伏,却如玉笼冰罩一般,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便叹了口气:“今儿没跟你说清楚,就将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应付她们,是我不对。”又轻轻探手出去,搭着她的肩膀摇了摇,“你别生气了。”
安解语便转过身来,恼道:“你不想应付她们,就丢给我。这也罢了,你总得跟我说清楚是为什么吧。”又转身拿枕头旁的帕子在眼角抿了抿,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范朝风就有些尴尬,道:“一时着急。没有想周全就先走了。--确是我的不对,我给娘子赔礼了。”说着,就站起身来对安解语一揖到地。
安解语得理不饶人:“作个揖就行了?--要是作揖有用,要捕快做什么?”
范朝风无奈,只好继续求道:“娘子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就要将为夫关进大牢吧?”
安解语便道:“要我原谅你,可以。你得拿出诚意来。”
范朝风见她终于松了口,如获至宝:“没问题。你说怎样就怎样。”
躺在床上生气的安解语便眼珠一转,转身问他道:“怎样都行?”
“怎样都行”范朝风答得斩钉截铁,生怕说慢一些,安解语就改主意了。
安解语便去净房拿了一个铜盆,装满了水,就要端出来。
一直跟在安解语身后,看她要干什么的范朝风便赶紧几步上前道:“小心又伤了手。--让我来吧。”便接过装满水的铜盆,又问道:“放到哪儿?”
安解语的手早没事了,只为了省事,天天还是绑着帕子,也好少些人来客往的麻烦。
听见范朝风问得实诚,安解语忍着笑,只板着脸道:“放到卧房去。”
范朝风便一手端起铜盆,一手扶了安解语,出了净房。
到了卧房,安解语又出去找了阿蓝,两人嘀咕几句。片刻的功夫,阿蓝便亲去浣衣院取了个木制的搓衣板送进来。
安解语便让阿蓝守在正屋的门口,谁都不让进。自己就右手抱着搓衣板,绕过暖阁,进了里面的卧房。
范朝风坐在床沿,对着那盆水发呆,一时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心里就有些发热,便起身宽了外衣。
安解语进来看范朝风只穿着白色中衣,不由皱了皱眉道:“你脱衣服做什么?”
范朝风就有些讪讪地:“我看娘子要水......”
安解语又好气又好笑,只还是板着脸道:“要水就要脱衣服吗?--真不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范朝风又赶紧过来接了她手里的搓衣板,还好奇地看了看,却是个从未见过的物件,便问道:“这是做什么的?”又瞧了瞧,不屑道:“不过是松木做的。都如此破旧了,还要它做甚?”只拿着搓衣板翻来覆去地看,接着讨好妻子道:“解语,你要喜欢这物件,赶明儿我让人用金子打个一模一样的给你赏玩。--你不是最喜欢金子么?”
安解语实在忍不住,转身笑得一抖一抖的。
范朝风莫名其妙。
安解语笑够了,才转身正色对范朝风道:“现在拿出你的诚意,证明给我看,我就信了你。”
范朝风便点头:“你说吧。要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安解语便坐在床沿,一本正经地说了那装水的铜盆和木制搓衣板的特殊用途。
范朝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有些恼。可一看安解语有些促侠的神情,还有她嘴角那股若隐若现的笑容,就忍不住都依了她。--古人烽火戏诸侯,才能引得佳人一笑,他范朝风不过是跪个搓衣板而已。反正也没人知道。就当是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了。
想到此,范朝风便拖过搓衣板,摆在床前,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又一手拿过装满水的铜盆,随意往头上一放,居然甚是稳当。
安解语本想看范朝风的笑话,让他被铜盆里的水淋个透心凉才好。可惜人范四爷功夫练得好,就算言谈间左顾右盼,居然仍是滴水不漏。安解语不由叹服。
范朝风只小心翼翼地细瞧安解语,见她终于没了那股郁郁的神情,连笑都是直达眼底,舒畅快意,便知道她是真的消气了。不由长舒一口气。--安解语这个姑奶奶有多难缠,没人比范朝风更清楚。就很庆幸今日只小惩一番就过关了。
安解语看范朝风歉意甚诚,也见好就收。又琢磨着是不是要真的打造一个金的搓衣板过来。这样的话,以后范四爷要再犯了错,再跪搓衣板,也不会辱没了他的身份。--不是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么?乃们看看,这搓衣板可是十足真金
范朝风就将铜盆、搓衣板等物放回了净房,以后自会有人收走。
安解语便对范朝风福了一福,道:“今儿让四爷受委屈了,妾身给四爷赔不是。”
范朝风就笑了,拉了她一起坐到床头,又将她圈在怀里道:“居然能见到解语赔不是,真是盘古开天地的第一遭了。”
安解语倒是深谙夫妻之间打一巴掌,再给个红枣的花枪之道,就笑道:“我如此胡闹,四爷也不生气,还陪着一起胡闹。--我要还不知道你的心,就是个呆子。”
范朝风未料到安解语领会了他的一片深意,不由感动,紧紧搂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解语就又调侃道:“四爷也是亏大了。今儿要是留在家里待客,四爷不仅不用跪搓衣板,而且还可以和自己的青梅小表妹叙叙旧,谈谈理想人生什么的。”
范朝风想起早上慕容宁那哀怨忧愁、欲说还休的眼神,不由生生打了个寒战,忙道:“娘子饶了为夫吧。为夫倒是宁愿日日跪搓板。”又想起一事,问道:“什么是理想人生?”
安解语便胡乱解释道:“就是成亲生娃。”
范朝风不满:“解语不是我说你,以后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小心吃大亏。--我和慕容宁男女有别,怎么能和她谈这些事?”
安解语便好言安慰他,两人和好如初不提。
这边大房里,范太夫人和镇国公都去安抚过大小姐范绘歆。
而京城里,有那些耳目灵活手脚快的,已经请了媒人一趟趟地往范家跑,要给镇国公的嫡长女说亲。
谢顺平在京城里这几日走亲访友,也知道近日里京城的高门都在暗地里角力,看谁能将镇国公的嫡长女娶到家里来。便有些烦躁。
这日回了谢家在京城的宅院,谢年匆匆过来,说有要事。
两人便进了密室。
谢年禀道:“关家出大事了。那关大公子今儿早上被发现在祠堂自缢了。”
谢顺平心里一沉,便反问道:“怎么可能?--那关大公子绝不象是会自缢的人。”
谢年叹服:“公子明鉴。--关大公子当然不是自缢,而是‘被自缢’。”
“知道是谁干的?”
谢年眼神闪烁。
谢顺平便踹了他一脚,道:“跟我耍什么心眼。快说”
谢年就说道:“我们在关家盯着的人倒是看见是谁进了祠堂,弄死了关大公子。”
“是谁?”
谢年就想卖个关子:“公子保管猜不到。”
谢顺平便不耐烦道:“左右就是关家的人。--难不成这么巧有小毛贼进来作了案?”
谢年便呵呵笑道:“是关大公子的亲爹,关侍郎。”
谢顺平虽有心理准备,也倒吸了一口气,“此话当真?”
谢年便将从探子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说了:“那日大小姐的及笄礼后,关大公子回了家,就被打了板子,关进祠堂。关侍郎和夫人便赶紧过来镇国公府给国公爷和夫人赔礼。却是连大门都未能进,只在门房里坐了一宿。”
“关家本以为那通房已是送了命,大少爷也被打得动弹不得,关家的长房夫妇又在镇国公府坐了一夜的冷板凳,姿势是做足了,只盼还能挽回。谁知过了几日,镇国公府便派人去关家取回了大小姐的生辰八字和定物,又退还了聘礼。关家还要向来人求情,说是那婢女已经送命,而那男婴早产,也快活不成了。又保证以后一定对关大少爷严加管教。谁知那来人道,‘你们以为,一个婢女的命,就能抵得了我们镇国公府嫡长女受到的羞辱?--解除婚约,退还聘礼,不过是个开始。后面的,你们慢慢受着吧’”
“关家这才知道镇国公府是来真的了,就着了慌。又有人对关家传话,说起镇国公,言道他带兵多年,手段狠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年前镇国公刚带大军回城的时候,皇帝的心腹内侍不过是对镇国公的属下言语倨傲了一些,就被镇国公下令,纵了恶犬活活咬死。现在关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彻彻底底地羞辱了镇国公的嫡长女,可比得罪镇国公的属下恶劣多了。--镇国公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小小的关家?”
“那关侍郎便怒斥夫人慈母多败儿。因为关大公子是长房的唯一嫡子,关家上至老夫人,下到普通仆妇,都是从小就惯着他。因他生得好,又聪明伶俐,便是小时候订的一门亲,都成了关家最大的倚仗,因此关家上上下下都把他当成宝。他也不喜跟外面的人交往,只说外面的男子都是‘须眉浊物’,只愿在内帏和丫鬟们厮混。关侍郎略管过两次,关老太太就要拦在里头,关夫人也是越发护着儿子。谁知就将这儿子养成了个废物。”
谢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渴了,便对公子告了罪,从旁边的壶里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谢顺平便催促道:“快说,后来怎样?”
第一卷 庙堂 第六十八章 意外 中
第六十八章 意外 中
谢年就接着道:“那关家的几房人和老太爷商量了一宿,最后决定不能因为关大公子一个人的无脑行径,就让全家陪葬。--左右是个死,不如自己先打杀了他,再去给镇国公赔罪。这样或许能消了镇国公些许的怒气。就算被削职为民,也比全家被满门抄斩的好。于是关家的二房和三房就逼着关侍郎去将关大公子结果。关侍郎本是不忍,却也拧不过家里人的催促,就去了祠堂,将大公子了解了。--对外只说是关大公子为保全家,羞愧自尽。”
谢顺平便叹息道:“那给关家传话的人好手段。--只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思索了片刻,又道:“现在正是风尖浪口上,我们倒不能再做什么。让我们的人从关家撤出来吧。”
谢年也点头赞同道:“关家现在是众目睽睽。那关夫人听说儿子死了,便一根绳子上吊了。--现在关老太太也备受打击,一病不起。关家的几个老爷,就等着关老太太咽了气,便要一起辞官,说是为母亲守孝,只希望能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别再让镇国公的雷霆之火烧到他们身上。”
谢顺平默然。关家就这样败了。自己虽然有过推波助澜,可归根到底,还要怪关家自己养出这样一个不肖子孙,才是败家的根源。就越发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娶到范绘歆。--只有这样意志坚韧,有胆有识的女人,才配给他谢顺平生养嫡子。
很快,满流云城的权贵都知道关家一日出了两桩白事:那关大公子羞愧自尽,关夫人也跟着儿子去了。关老夫人正垂危在床,怕也是撑不了几天了。
消息传到镇国公府,范朝晖不过挑了挑眉毛,只冷哼了一声道:“算他们识相。--懂得丢卒保车。”便找了外院的管事,让他们安排关家早些离开流云城,不要再给人制造话题的机会。
关家本来还有一丝侥幸,以为能平息了镇国公的怒气,再拖几天。谁知镇国公府现在就等不及了,要赶了他们全家出京城。
关侍郎又怒又恨,却实不敢跟镇国公对着干。只好匆匆辞官,带了一家老小,要回赣南老家去。
镇国公派的这个管事稍微精细些,跟关家的人接触几番以后,发现似是还有人假借镇国公府的名义给关家传过话,便不敢自专,赶紧回报了镇国公。
范朝晖听了回报,立时便觉得有人推波助澜了,就让人暗地里带了家将跟在关家背后,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果然范朝晖所料不错,在关家刚出了京城的路上,便有一伙黑衣人出来,要将关家一家大小屠戮殆尽。
关家苦苦央求。
那伙黑衣人便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道:“得罪了镇国公,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还想回老家?--不如直接进祖坟吧”就要大开杀戒。
关家人吓得鬼哭狼嚎,以为此命休矣。
谁知就又有一群灰衣人从后杀到,直接对上了先前的黑衣人。
关家一百多口人,只缩在各自的马车旁,瑟瑟发抖。
后来的那群人明显更厉害,刀法并不花哨,却刀刀见血,全是致命有效的杀招。很快就制服了先前的黑衣人,便抓了三个领头的黑衣人,到一旁的山坡后问话去了。剩下的黑衣人就都被一刀一个结果了。
一会儿的功夫,问话的人也过来了,却不见了先前那几个被带走的黑衣人。
关家的老太爷便哆哆嗦嗦上前谢道:“多谢壮士搭救敢问壮士姓甚名谁,我们也好回去供了壮士的长生牌位,为壮士祈福。”
那领头的人便道:“我们是镇国公的人。”
关老太爷一惊:“刚才那群人,也说是镇国公的人。”
那领头的便亮出了镇国公府的金牌,上面一个大大的篆体“范”字生龙活虎。
关老太爷这才信了,伏地叩谢。
那领头的便和另一人商量了两句,就对关家的人道:“镇国公怕有人为难你们,特意派了我们护送。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回原籍。”又扫了一眼那边堆在一起的黑衣人尸体,接着道:“镇国公若真的想要你们的命,也不会多此一举的派人护送你们。”说话间,那群灰衣人就将黑衣人尸体抛入附近的流云河里,打理得干干净净。
关家的人死里逃生,又亲眼见到两帮人厮杀,就再也不管到底谁才真正是镇国公的人,反正只要救了他们,便是好人。就一起伏地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