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府魏县的范朝晖却是比京城的范府更早得知宫里的动向,只冷笑几声,便定了主意。
而身在江南辉城的范朝风是从太子那里才知道了皇后赐妾的消息,就皱了眉头道:“属下并无纳妾之意,还望太子劝皇后收回成命。”
第一卷 庙堂 第三十章 送嫁
太子亦颇不解母后为何要突然给范家的两位将军赐女人。
在太子看来,笼络臣下,对不同的人,却是要行不同的策略。并不是每个男人见了美人都会走不动路。
这世上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有人好权,当然也有人好色。可是好色也分很多种,或好男色,或好女色,或迷大叔,或萌幼女,不能一概而论。居上位者,怎能未弄清臣下的喜好就胡乱赏赐?--论功行赏也是一门学问,赏赐不得法,却是会要人命的。
母后再刚毅果决,也只是一个女人,眼界还是狭小了些。
太子虽如此想,却不能当着属下的面就驳了母后的懿旨,只苦笑道:”诚之,你就笑纳了吧。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不喜欢就扔一边去晾着,还怕她翻了天不成?”又贼笑道:“孤看你这半年来并无一个女人在身边,也未去过青楼行馆,怕也是憋坏了吧?”
范朝风就笑了:“这却不劳太子操心。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这边范朝风回了自己的府邸,便叫了自己带来的一名亲兵,径直去了书房。
片刻之后,这名亲兵就带着一封范朝风亲自书写的购物清单,去往辉城最繁华的荣昌街,购买大婚用品。据太子说,皇后懿旨所赐的这位女子,虽份为贵妾,却是形同平妻,自是要三媒六聘,正式婚庆的礼仪都要一一做到。
范朝风挑的这名亲兵极为尽职尽责,且为人亲和,甚是健谈,只半日的功夫,辉城上下都知道了皇后给范参将赐了名京城来的高门贵女,貌美非凡,且带了十大车的陪嫁,俱是绸缎黄金珠宝银票等既贵重又易携带的上用品。
就有那有心人拉了这名亲兵去酒楼畅饮几杯。酒桌上,几杯黄汤下肚,那亲兵眼就直了,舌头也大了,说话甚是模糊,却也让人听出这赐婚似有不同寻常的契机在里面,若能半路劫了,却是对承王大军极为有利。
承王举了反旗也有半年,自从顾升投了太子,承王这边粮草就颇为吃紧。这京城来的十车黄金珠宝,或许能解一解燃眉之急。况且听那亲兵的意思,此次遣来的贵女身份不一般,很可能还有别的使命在身。那承王的探子探得了京城赐婚队伍的具体路线,便连夜过江通报了承王。
从京城到辉城的路并不平坦。好在皇后也派出了一定的军士护送,一般截径的却还不敢向他们下手。且范朝晖在山南剿匪甚有成效,从东南到京城的路线自是清爽了许多,行商们也都成群结队从江南绕路到山南府,再进京城,却是安全了许多。此次朝廷赐婚的队伍,便是京城出发,一队去往东南方的山南府魏县,一队去往江南的辉城。
姒婵和媚庄本是堂姐妹,虽是慕容家的远房偏支,却家底甚是殷实,父兄皆有出息,在家时俱是娇生惯养的嫡女。且两人自小都才华出众,长得花容玉貌,本入了宫,是为太子将来预备的人选。两人却不愿做那宫妃,只想好好奉承皇后,将来得了指婚,出去和人做正头夫妻。因此下就做了皇后那里的管事宫女,也学了一身的本事,无论宫里宫外,抑或朝堂之争,两人都是见识过的,自不同一般的内宅女子,却是有走一步看三步的军师本事,正是居高位者争抢的结亲对象。
本以为有皇后的照拂,出去自是给人做嫡妻正室。孰知只是给人做贵妾,虽形同平妻,可见了正室,还是得敬茶行礼立规矩,自是没有做正室来得舒服自在。
两人俱是志当存高远的有识之士,就有了要仗皇后的势扶正的心思。虽流云朝贵妾扶正的先例,只有在那不入流的商户之家才行过,只世易时移,万事都有个开头不是?
姒婵和媚庄自谓出身大姓,又貌美如花,且是皇后所赐,自问无人能越过她们两人去。到时先在外头收服了自家男人的心,等回到府里,再拿捏那两个正室的错,自是手到擒来。就算那两位正室原配不犯错,她们也能给制造机会,让她们犯错。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她们都经历过不止一次,何况这种小小的内宅散手,自是三下五除二,就能做掉那两人,让自己顺利上位。
这下两人计议已定,便在京城南面的顺风门分手,各奔前程而去。
范朝晖接的消息早,自早早就做了局,却是要让五老寨蛰伏已久的山贼先做一票,然后范朝晖的亲兵跟在后面再剿一次匪,便能让那官盐变做了私盐,顺顺当当地将皇后所赐的嫁妆变做自己的私产。且能除去碍手的人和物。若那慕容姒婵有些眼色,还能保住她一条性命。若不知轻重好歹,却是留她不得。
姒婵却不知已有山贼在等着她们。
一行人等快到山南府的时候,就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截住,让他们留下财宝物事。京城来的军士自是看不上这些乌合之众一样的山贼,便迎头赶上,同山贼打起来。到底是京城的军士平日里太过养尊处优,却是敌不过有丰富对敌斗争经验的五老寨山贼们,便被砍了个落花流水。一众军士见事不妙,俱都打马四下散去,只留下送亲的一众太监宫女们,四散奔逃尖叫不绝。坐在红绸面杏黄顶大车里的姒婵却在山贼初来的时候,就悄悄在车里换了小宫女的衣饰,将最贵重的首饰都包在一个衣包里,背在了背上,便和服侍她的两个小宫女一起趁前面混战的时候已下了车,和一众低等太监宫女混迹在一起。
那山贼见赶跑了护送的军士,俱是大喜,都先冲着装了嫁妆的大车奔去。又分了几小队人去拦截四散奔逃的太监宫女们,并搜索此次来嫁的贵女,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掳了镇南侯范朝晖的女人做人质,好去换了仍关在魏县大牢里的众位兄弟们。
岂料那贵女坐的大车竟是空空如也。
领头的山贼见事不妙,大叫一声:“又中计了!”--五老寨山贼这一年多来被范朝晖整得很惨,什么空城计,离间计,美人计,分桃计,搅得五老寨内部分崩离析,竟有了树倒猢狲散的光景。
此次本以为是振兴五老寨的大好时机,却是被范朝晖吓破了胆,生怕赐婚一事亦是计,便赶忙着四散逃命。范朝晖的亲兵却是做了一把切切实实的黄雀,兵不血刃地得了十车“战利品”,自是剿匪所得,与皇后赐婚毫不相干。有一亲兵拾到不知被哪位赐婚使扔下的皇后赐婚懿旨,却是装作不识字,就用刀先砍了个稀烂,又一把火和旁的忌讳物事都烧掉了事。此事做得干净利落,很得范朝晖欢心,回去就升了这名小兵做了校尉。
已先跟众人逃走的慕容姒婵并不知范朝晖带着亲兵黄雀在后,只奔跑了半日,见并无人跟上来追击她们,就知已是脱了困,却是比之前更为头疼。
皇后的懿旨丢了,嫁妆没了,护送的军士仪仗也都跑了,却让自己如何嫁人?--难道自己要一路走到魏县的大将军府,自荐枕席?那样岂不是坐定了自己贱妾的身份,且对方纳不纳还两说。自己被山贼所劫,虽人无事,可在外已是过了夜,人都会认为自己失了贞节。就算皇后知晓,也不好再强要范家纳了自己。也只好求镇南侯一条路。若镇南侯能看上自己,自不消说。--可要如何才能让那镇南侯范朝晖信了自己?
那边慕容媚庄一行却是走得另一条路。因路上比不得去山南府的路太平,皇后自多派了军士。
媚庄心思细腻,在大局上把握虽不如姒婵,却能察言观色,善于从细小处见真章。却是更能让男人倾心,引为红颜知己。
皇后将媚庄赐给范朝风,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那范四夫人据说颜色出众,且极善妒,范朝风的房里竟无一个伺候的屋里人。对付这样一个女人,用美色对抗美色是不成的,且现下也找不出和她分庭抗礼的美人。只有那既有见识,又善体贴,聪明大度的女人或可与争。就指了一向会从小处入手的媚庄给了范朝风。
媚庄对此亦是心知肚明。
而姒婵为人贤淑睿智,又饱读经史子集,连兵法策略都有涉及,与战功赫赫的镇南侯一品武威大将军范朝晖自是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且镇南侯武将习气虽重,那怜香惜玉之心亦盛,听闻房里有三位妾室,外院还有数位通房伺候着。姒婵不若寻常女人柔媚婉转,却是端庄大气,想必那范大将军更会眷顾这样不一样的美人。
而媚庄自己,却更忧心能否将范四爷的心夺过来。她虽是未嫁女,却也知道这男人要是倾了心,便很难再扳回来。罢了,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何手段并不重要。便定了心思,着力琢磨起如何收服了范四爷。
这日日落时分已到了杭县近郊。前面探路的人过来说今日得歇了杭县,明日一早启程就能到了辉城。到时太子自会安排她们住下,再择吉时出嫁。
媚庄再稳重,此时也不禁晕红了双颊。就由宫女们服侍着去了杭县最大的一处客栈歇息。
天色已晚,客栈的掌柜知是京城来的贵客,便亲自收拾了一桌席面送上去,又让人去底下大堂摆上数桌席面招待随行送嫁的军士。许是快要到了辉城,大家都松弛下来。这一路上餐风露宿,却是今夜才能好好享受一番。军士们分派了今晚值夜的班次,便放心大胆吃喝起来。
前方亦有人已连夜去给太子和范参将报信。这个担子终于要卸下来了!
媚庄听着楼下军士们喧哗的吵嚷声,却是微微笑了。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范四爷,你是否媚庄的良人?
虽是累了,媚庄也只随便用了几筷掌柜送来的上等席面,到底是江南富庶地方,虽还比不上宫里头,却是和京城一流的酒楼相差无几。
若是能和那范四爷常驻江南,哪怕不能扶正,也是不怕的。媚庄心里便微微一动。
却是个可行的主意。等太子大军灭了反贼承王,自是需要有人留下收拾残局。到时求了太子和皇后,这封疆大吏便是范四爷的囊中之物。那安氏就算是正室,也要想法将她留在京城侍奉太夫人,扶养子女,代四爷尽孝。
自己和范四爷在江南,却是可以尽心经营自己的府邸,比在范府寄人篱下是好多了。再等自己生下一男半女,那范四爷的心也就在自个儿生的子女身上了。以后的种种也就顺理成章。
但凡后宅出事,并不是要分个青红皂白,也无人给你讨个是非公道。一切皆是借口,所有说的出口的理由都是要掩盖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若男人的心也在你这边,就更能无往而不胜。
媚庄细细想了一遍,自觉算无遗策,便放心睡了,只等明日启程。
却是黑甜一觉,比平日都睡得更要熟些。醒来半日,头仍晕乎乎的,又只觉眼前一片艳红,不觉嘤咛一声,就叫了身边伺候的宫女。
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床边响起:“姑娘可是醒了?快给姑娘梳洗打扮。吉时快到了,马上就要拜堂成亲,完了还要给王妃敬茶呢!”
第一卷 庙堂 第三十一章 喜事
媚庄人还晕乎乎的,听了前半句,正不由自主的羞红了脸,后半句却又让她脸发白:“什么王妃?敬什么茶?”
帐外的甜美女声回道:“姑娘睡迷糊了不成?--当然是给我们承王王妃敬茶!我们王妃日后便是皇后娘娘,姑娘能给我们承王做妾,却是天大的福分呢!”
媚庄情知事情有变,却浑身酸软,只不由自主地让两个小婢掺着她梳洗打扮。末了又被一个中年仆妇样的女人喂了颗药丸,便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眼泪簌簌往下掉。便身不由己地跟承王拜了堂,又给王妃敬了茶,就被送入了洞房。
承王已近知天命之年,对美女颇有些力不从心,却想着是皇后所赐,非要给太子一个好看不可,便勉为其难地收了媚庄。
又让人大肆宣扬承王天命所归,连皇后亲信之人都弃了太子的嫡系大将,来投承王麾下。
范朝风听了流言,自是“义愤填膺”,上表皇后,诉受辱之情,要集了兵力,和承王一决胜负。
可怜媚庄一腔抱负,便在承王处功亏一篑。
只皇后并不想此次平叛结束得太早。便让太子拖延着,等京城局势定了再回。皇后多年来安插的人手,已将承王的叛乱沦为一场闹剧。只初始有间者反间差点让太子遇险。可皇后在承王处并不只有一处人手。如今那反间的间者已除,临死问出其行为与宫里的某贵人相关,却至今查不出到底是谁。
皇后接了范朝风的陈表,便不得不安抚一二。见范朝风表意尚诚,愈是满意,便又赐了一名宫女去范府,算是补偿上次的缺失。在江南的范朝风实未料到自己演得太过,却是又招了麻烦进府。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姒婵跟着几个宫女终于来到了魏县,凭着临走时皇后给的一个信物,终于进了范朝晖的大将军行辕。若她早知,之前就有失散的赐婚军士、太监、宫女们也过来行辕,却如小水滴入了海,消失无踪,可能会改了主意。
这日一早,范朝晖正和幕僚议事。前日接到太夫人的来信,证实了范朝晖心中所想。他被限在山南府,果然是朝里有人作怪。这个幕后黑手,显然就是慕容家了。
就只冷笑。想除掉范家取而代之,慕容家还差点儿火候。若是天下承平,风调雨顺,他们的预谋还有可能得逞。现下却是天下大乱在即,只有手里有兵的人才叫真正有实力。今年出来这段时日,更让他确信自己所料不差。范家是忠君,却还到不了愚忠的份上。
就有下人通报,报有随皇后赐婚而来的宫女求见,更言道大幅仪仗经了山贼,连赐婚使和贵女都不知所终,希望将军能帮她们找寻。
范朝晖便又作出惊讶的样子,同着下人去了偏厅。
偏厅里有三位宫女打扮的女子。其中一人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站立行走皆与众不同。范朝晖便多看了她几眼。
那为首的女子便对范朝晖福身行礼道:“见过侯爷。”
范朝晖摆了摆手让对方坐下说话。
那女子便侧坐在下首的圈椅上,目光锐利,望向范朝晖道:“我等皆是此次送嫁的随行宫女,因遇到山贼,和赐婚使及此次遣嫁而来的贵女失散,还望侯爷点齐人手,助我们找回赐婚使和贵女。”
范朝晖就怒道:“这些山贼忒也猖狂!”又安抚道:“各位姑娘请放心,既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就是我范某的客人,可先在此住下。只赐婚使和贵女不知所终,恐是凶多吉少,还望各位姑娘早做打算。”
那为首的宫女便是慕容姒婵装扮的。本就是要借机试探一番范朝晖对赐婚一事的真实想法,虽已有心理准备,但听了范朝晖所言,还是心里一沉:看来这位镇南侯是根本不想纳了自己,完全是在顺水推舟,就势推脱!
却也无可奈何。自己一行遭了山贼是实情,却也不怪这位侯爷不情愿。只好先住下,以图后事。
而范朝晖也上表请罪,言道自己管辖不力,致使山贼猖狂,却是害了慕容家的姑娘。为表歉意,向皇后立誓终身不再纳新人。
皇后自是深知范朝晖的为人,完全不信是有山贼截道。可这几年来屡次往范家军里安插人手,都很快便被范朝晖的人用各种理由清理出去,竟是滴水不漏。只好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心。谁知皇帝逼慕容家逼得更紧,对范朝晖倒是信任有加。皇后无法。范朝晖此人软硬不吃,手里又有精兵,还是笼络着为好。情知他不满赐婚,肯定做了手脚,却一时之间也拿不到证据,便只下旨着令他找回有关人等,妥善安置。
再说京城里,安解弘和张莹然大婚的日子就到了。一般大户人家结亲,没有个两三年成不了事。只安解弘年纪老大,又要赶着去上阳县赴任去,却是要带着正室夫人才体面。因此上跟信义伯府张家二房的太太和老爷都说好了,自是一路礼仪走得快速,也就三个月左右,便备齐了一切的行头。
这天却是秋高气爽,正是成亲的大好日子。
安解语一早就求了太夫人要回娘家观礼。太夫人本欲借此次四房舅爷大婚的机会,将范朝晖招回来,却被皇后看穿,避而不谈,只委了中山侯做了大媒。
太夫人便叮嘱了几句,安解语皆一一应了。却显得沉稳了许多,不若以前跳脱婉转,许是年纪大了,终于晓事了。太夫人甚是欣慰。看来对大房的亏没白吃。以后他们也是要分府另过的。安解语以往却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虽能得男人疼爱,终是不长久。不若现下进退有度,也有了那么点子大家之风。却不知安解语只是装得更象了些。骨子里其实比原主更飞扬跋扈。
到了正日子那天,安解语便带着听雨和阿蓝,以及一干风华居的仆妇们回了安家。又让秦妈妈和秋荣领着则哥儿去了太夫人处。太夫人便特别叮嘱让她带上风华居四个掌刑婆子。却也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因是自己兄弟的大喜之日,安解语便穿了淡紫绣茶花的高腰通袖小夹衫,下配藕荷色云锦暗纹十二幅长裙,头上盘了个双缨髻,戴了一套黄金嵌红宝的头面,只是中规中距,甚是喜庆。
安解语是安家的贵客,便赶早到了。安解弘和妹妹未说两句话,便被人推着上了马,迎亲去了。
将近午时,迎亲的人便都回来了。吵吵嚷嚷地看新娘子下了轿,又跨过火盆,便和一身大红喜服的安解弘行拜堂之礼。
安解语隐在一旁的屋里细看,也不出去跟人应酬。做了大媒的中山侯算是今日最大的宾客,那曹夫人便也过了安解语这屋,和她闲聊了几句,却见安解语言谈举止不如之前,也大约知晓是为何事,只交情尚浅,无法言深。
那边拜过了堂,便吹吹打打送入了洞房。
安解语这才抿嘴笑着,和安家的两个妹妹,以及外祖宁家的一些女眷一起去了洞房里瞅热闹。
新房设在东小院,却是收拾的十分齐整。
屋里屋外都焕然一新,所摆陈设皆雅致矜贵,看起来安家为这场婚事下足了本钱。
自安解弘和张家的小姐定亲之后,安老爷便把自己的八个妾室一气卖了五个,那院子就空畅了许多。今日的喜事办的也甚是体面。
安解语的异母妹妹瑞姐儿却撇了撇嘴道:“这个嫂嫂可真是娶的金贵,把咱家几乎搬空了一半。”
另一个妹妹宜姐儿却艳羡道:“六十四台聘礼可是大脸面。又有皇后娘娘亲赏的第一台。哥哥一定很中意嫂嫂。”
安解语不由多看了宜姐儿几眼,看她年虽小,性子却和继母小宁氏,和胞姐瑞姐儿全不同。
洞房里安解弘揭完盖头,又和张莹然喝了交杯酒,便匆匆出去陪客了。只嘱咐安解语陪陪新妇。安解语笑着应了。
屋里剩下的女眷都是亲戚,个个都能说会道,场面到也热闹。
张莹然虽是新妇,却也落落大方,只坐在床上,不时跟人搭几句话。
有些喜欢闹洞房的嫂子姐妹们就忍不住想捉弄新妇,俱被安解语拦了,好歹要给她几分脸面。
安解语看张莹然虽喜悦之情不减,却仍脸有疲惫之色,知她做新娘子一天下来,也是累极了。便寒暄几句,给她做了眼色要走,张莹然会意,含笑点头。
这边安解语就招呼了几个妹妹和外祖家的女眷去外头坐席,又道天色已晚,她却是得回侯府了。众女眷也心领神会,俱都告辞出去了。
安解语留在最后,和张莹然低声说了几句,也便出去了。
走到院门口,便见继母小宁氏不在前头待客,却领着安解弘的通房赵氏和纯哥儿过来小院。
这是有意找堵来了?
安解语便冷哼一声,站在小院门口,也不答话。
小宁氏兴冲冲地领了人过来,本是要给新妇一个下马威,让新妇以后跟自己一条心,也好拿捏安解弘。因听从洞房过来的女眷说范四夫人已回去了,便抽了空,将这事先办了。
赵氏抱着纯哥儿,低眉顺目地跟在小宁氏后头,居然也是愿意的样子。
安解语就皱了皱眉。
小宁氏冷不防抬头见了安解语带着一干下人仆妇站在东小院门口,吓了一跳,只好陪笑过来道:“还以为大姑奶奶回去了,正要过来跟大姑奶奶道个别。可巧赶上了。”
安解语淡淡道:“多谢姨娘费心了。”又问赵氏,“你也是来给我道别的?”
赵氏咬了咬唇,看了小宁氏一眼,道:“正是。大姑奶奶不坐一坐再走?”
安解语便笑道:“自然是要坐一坐再走。要走得早了,岂不是看不见这场好戏了么?”
小宁氏先在拜堂的时候,只得抱着姐姐宁氏的牌位,让安解弘夫妇拜了高堂。就起了心要给新妇好看。这赵氏是她收服了的人,自是用得顺手。
安解语对赵氏十分失望。她自问对赵氏亦算仁至义尽,却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本都许了她,等新妇过门之后,便给她抬姨娘。她又生了儿子,只要老老实实,自有她的结果。实不解为何今日在张莹然的大喜之日还要跳出来给人添堵。再说张莹然又不是没见过她,至于要这样迫不及待吗?
这人到底留不得了。当初好歹看她生了孩子,让母子分离实是人间惨事,便再咯应通房妾室,也硬着头皮说服了张家的人。那赵氏只要事事以自己的大哥为先,留下也未尝不可。只现下看来,却是明显看不清形势,不跟自己男人一条心,反而跟自己男人的对头上了一条船。由此可见,当年能在小宁氏唆使下偷偷停了药,又趁安解弘不在家的时候生下孩子,累得安解弘老大年纪娶不上媳妇,绝不是被人利用的无心之举。只看了看还不谙世事的纯哥儿,实是不忍心拆散骨肉母子。可现下也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这样的母亲,好孩子也给教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