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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盈袖慢慢站了起来,面色越发冷肃。往旁边指了一指,“谁让你过来的?——走开。”
那婆子张了张嘴,眼神闪烁,并不退让,又问:“奴婢和陆姐姐说好了明天要回长兴侯府见世子,没有陆姐姐,奴婢如何回话呢?”
这是用慕容长青来压司徒盈袖了。
司徒盈袖笑了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她淡然道:“你就说,你陆姐姐冲撞了贵人,被人拿下了。”
“什么贵人?奴婢却不知道。有谁敢对长兴侯府的人下手!”那婆子在司徒盈袖面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奴婢。
宰相门房还三品官呢。
她作为长兴侯府的家生子,用不着在司徒盈袖这个商家女面前低三下四。
“呵呵,长兴侯府在我们司徒府面前,确实是高高在上。”司徒盈袖慢条斯理地道。“但是比长兴侯府高的门第,咱们东元国也不是没有。你这话。可别当着贵人的面说,不然我可保不住你。”
“……大小姐,您不是吓唬奴婢吧?”那婆子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
就算是沈相府。在她眼里也不过跟长兴侯府半斤八两,可算不上贵人。
司徒盈袖见这婆子如此自大,也有心给她一个教训。便道:“你这样关心你陆姐姐,也算是姐妹情深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你家陆姐姐,刚才被人带到二门上去了。你去问问二门的门房,就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别的我也不知道。”
那婆子狐疑看她一眼,道:“那奴婢去看看。如果找不到陆姐姐,还要回来向大小姐讨教一番。”说着,这婆子风风火火出去了。
司徒盈袖从紫檀木窗棂里盯着那婆子远去的背影,对采芹吩咐道:“……吩咐人回去取她们俩的卖身契过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谢东篱肯定会把这俩婆子一道手收拾了……
不过司徒盈袖没有想到的是,谢东篱居然这样雷厉风行。
第二天早上,司徒盈袖刚命人将这两个婆子的卖身契送到谢东篱手上,到中午的时候,慕容长青就收到了一笔银子。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长青坐在床上,将那两锭十两重的银子在手里抛了抛。
送银子过来的婆子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道:“这是谢府送来的,说是黄家的和陆家的卖身银子。”
“黄家的和陆家的?”慕容长青听得发愣,“她们是谁?谢府为何要给我送她们的卖身银子?”
“她们就是世子爷送给司徒大小姐的两个教养嬷嬷。”那婆子的头越发低了。
“是她们?怎么又跟谢府扯上关系?”
“……她们在沈相府冲撞了谢侍郎,因此被谢府处置了。”那婆子哭丧着声音道,生怕自己撞到世子爷的枪口上。
慕容长青直起身子,脸色严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就将刚才在外门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司徒大小姐去沈相府做客,这两个婆子不知高低好歹,冲撞了谢侍郎。司徒大小姐不敢惹怒谢家,被迫交出了这两个婆子的卖身契。”
慕容长青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因为这事是谢家做的,他无法怪罪到别人头上,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只好冲着婆子恼道:“糊涂囊的!还不滚下去!就知道丢人现眼!”
本来他还想再送两个婆子去司徒府,但是经此一事,长兴侯府的婆子们对司徒府怕得不得了,不肯再去做这份苦差。
慕容长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只好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
“外祖父,我想让小磊跟着谢侍郎念书,您看怎样?”司徒盈袖征求沈大丞相的意见。
她和小磊都是沈大丞相的嫡亲外孙,如果她还要帮手,沈大丞相当然也是当仁不让。
沈大丞相很是惊讶:“东篱愿意吗?”又为难地道:“东篱这人很是不好说话,多少人托了人情,想拜他为师,他都没有松过口。如果你想小磊拜他为师,我们还是从长计较吧。”
沈大丞相以为司徒盈袖是想让他帮着做说客,去说服谢东篱收司徒晨磊为徒。
司徒盈袖含笑道:“还不到拜师那么严重。我只想让小磊试试,能不能跟着谢侍郎识几个字。”
关键是小磊能不怕见生人,就事半功倍了。
“可是……”沈大丞相还是很犹豫。
司徒盈袖就说了实话:“……外祖父,其实是谢侍郎主动提起的,所以我才……”
“居然是东篱主动说的?!”沈大丞相又惊又喜,又连忙嘱咐司徒盈袖:“可别对别人这么说,不然可要得罪无数人了!”
关键是不能让司徒晨磊成为众矢之的。
司徒盈袖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来向外祖父讨个主意。”
“既然他同意了,我当然没话说。容我给你们筹划筹划。”沈大丞相当真心情舒畅,决意要出这个头。
司徒盈袖抿嘴笑了。
到了下午,谢东篱来到沈相府,沈大丞相便让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去他的外书房和谢东篱见面。
司徒晨磊还是躲在司徒盈袖身后,虽然还是不肯见人,但是比前些日子完全不认人的状态还是好多了。
谢东篱对司徒晨磊招手,“小磊,跟我来。”说着,一个人先走入沈大丞相外书房的东次间。
沈大丞相捋捋胡子,笑容满面坐在堂上,对司徒盈袖道:“你让他去吧。”
司徒盈袖咬了咬牙,迟疑着松开司徒晨磊的手,低头对司徒晨磊道:“小磊,跟谢侍郎去看看。”说着,指了指东次间的大门。
司徒晨磊看了看东次间的门,只觉得那里像是一个无底黑洞,又像是怪兽张着大嘴在等着吞噬他,正扭捏不前,恍然间和在东次间里面看着他的谢东篱对视一眼,被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星芒吸引住了,如同着魔一样,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之后,东次间的门帘缓缓垂了下来,隔绝了司徒盈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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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真相 (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缓缓落下的门帘挡住了门外的光线。
司徒晨磊的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但是谢东篱的双眸如同有万千星光闪耀,将他的视线牢牢钳住。
他移不开眼睛,直直地看进谢东篱的眼睛里。
像是过去千秋万载,又像只是弹指一瞬。
司徒晨磊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心底那股被掩盖的黑暗渐渐驱散了,那天惊恐的记忆也慢慢消失,就连那个经常出现在他噩梦里面的鲁大贵丑陋的面容,也再看不见了。
恍惚间,谢东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都念过什么书?”
司徒晨磊怔了怔,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谢东篱:“念书?”
“是啊,你……姐姐都给你念过什么书?”谢东篱的声音很是温和,熨帖着司徒晨磊容易受惊的心灵。
司徒晨磊想了想,偏着头道:“大多数都是佛经,还有先贤经典。”
“你记得多少?”谢东篱摊开一本书,“能不能背一本给我听?”
司徒晨磊脱口而出司徒盈袖最近给他念的佛经《楞伽大义经》:
“如是我闻: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
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焰,常清净无相,而兴大悲心……”
司徒晨磊朗朗的童音顺着轻轻晃动的门帘穿到东次间外,听得司徒盈袖和沈大丞相都惊喜莫名。
沈大丞相半阖着眼睛,一边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须,一边不断点头。
司徒盈袖激动得泪光盈盈。
这正是自己这些日子每日给司徒晨磊念诵的佛经。
本来只是为了安抚他受惊的神魂。也没指望他能听进去,没想到司徒晨磊不仅听见了,而且记住了!
她就知道,她弟弟不是傻子!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谢东篱掀开门帘,带着司徒晨磊走了出来,对沈大丞相颔首道:“小磊天资聪慧。是可造之材。”
“真的?”沈大丞相睁开眼睛。一只手猛地拍了一下身边的酸枝木八仙桌,面上激动莫名,难掩心中狂喜。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司徒晨磊面上。搁在桌上的一只手竟是轻轻颤抖起来。
司徒盈袖眼角的余光瞥见外祖父这样激动,心里暗暗称奇,不过她更高兴的,还是自己弟弟终于被人认可了!
别人的话。外祖父可能不会信,但是谢东篱的话。外祖父是非信不可!
司徒盈袖旋身转眸,仔细打量自己弟弟的神情,发现他跟刚才进屋去的时候完全不同。
不再是畏畏缩缩,不敢跟人双目对视。也不再是弓腰塌肩,像只惊弓之鸟。
他眉目舒展,唇角含笑。看人的时候虽然依然有羞怯之意,但已经不是先前那种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胆怯。
“姐姐。”司徒晨磊走到司徒盈袖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
司徒盈袖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头,问道:“谢侍郎都教你什么了?”
“没有教什么。”司徒晨磊摇摇头,“只是让我背书。”
说话有条有理,除了声音特别小以外,简直跟正常的孩子没多大差别。
司徒盈袖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从她心底升腾而起,一直扩散到她的嘴角,在唇边绽开一朵绝美的笑颜。
谢东篱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司徒盈袖脸上初绽的笑容吸引。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别过头,对沈大丞相拱手道:“沈相,小磊的病还未大好,但是也没有像别人说得那样严重。”
“没那么严重?”沈大丞相皱起眉头,站了起来,走到司徒晨磊身边,上下左右打量他。
司徒晨磊又有些不自在了,默默地往司徒盈袖身后躲了躲。
“……小磊就是有些怕见生人,这是因为他从小见人太少,被人有意为之。”谢东篱淡淡说道,“以后多带他出来见人就没事了。”
“有意为之?”沈大丞相一字一句重复谢东篱的话,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不好看,“谁?谁敢……?!”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忍不住瞥了谢东篱一眼。
司徒晨磊的情形,没有人比司徒盈袖更清楚。
前世今生,她对小磊了如指掌。
她知道,小磊小时候,确实是有毛病。
是不是痴傻她不敢说,但是真的不认人,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跟痴傻没有差别。
至于他上一世为什么能在水下将司徒盈袖推开,托上水面,司徒盈袖活了两世也想不明白。
她只坚定了一个信念,小磊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傻子。
他有他的独特之处,只是别人都不明白他。
而谢东篱言之凿凿说小磊完全没有病,也有信口雌黄之嫌……
不过谢东篱这种说法,只会对小磊好,不会有坏处。
司徒盈袖早就发现,小磊的病,不是药石能够医治的。
更像是心病。
心病只有心药医。
她不知道到哪里能寻到医治小磊的心药,但是她愿意去尝试。
还有,自从鲁大贵的事之后,小磊的病再次严重,司徒盈袖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
前些天因她和慕容长青闹得不可开交,才让小磊的情形有好转的迹象。
但也只是有一点点好转的迹象而已。
她完全没有想到小磊跟着谢东篱去东次间背了一次书,出来就跟完全忘了鲁大贵那档子事一样!
司徒盈袖心里满腹疑虑,只想亲口问谢东篱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当着沈大丞相的面,她不敢把这些话问出口。
“隔着那么远,谁都有可能。”谢东篱淡然回答着沈大丞相的问话。然后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沈大丞相想着谢东篱刚才说的话,脑子里已经翻腾起无数可能,他急着要跟自己最信任的幕僚吕景翼商谈,便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今天多谢你了。”说着。又看了司徒盈袖一眼。“盈袖,带小磊回内院歇息。”
司徒盈袖正中下怀,忙拉着司徒晨磊的手。给沈大丞相躬身行礼:“外祖父,那我们回去了。”
谢东篱转身走出沈大丞相的外书房。
司徒盈袖带着司徒晨磊急忙追了上去。
谢东篱走得很快,不过走到回廊拐角处的时候,他驻足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司徒盈袖道:“……有事?”
司徒盈袖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谢东篱。问道:“谢侍郎,请问我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谢东篱一口否认,“真是莫名其妙。”
司徒盈袖定了定神。转身叫了采芹过来,“带小磊回我们住的院子。”
采芹点点头,和另外两个婆子一起领着小磊走了。
小磊这一次没有挣扎。回头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就乖乖跟采芹和那两个婆子往二门上去了。
司徒盈袖也被小磊的这个眼神看得心头大震。
这不再是以前那样空洞恐慌的眼神。
司徒晨磊如今的眼神镇定又沉着。像是一个沉睡多年的人终于苏醒过来一样。
“……小磊变了,跟他进去之前完全不同。谢侍郎,您必须告诉我,小磊到底是怎么了。”司徒盈袖等小磊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才轻声问道。
“这样不好吗?”谢东篱见没有别人在跟前,也没有那样冷淡高傲了,他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看着天边的白云出神。
“前些日子,他受过大惊吓,自从那以后,他就……不认人了。”司徒盈袖委婉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转变得这么快……”
谢东篱笑了笑,回眸看了她一眼,“……小磊其实已经忘记了那些惊吓,不好吗?”
“忘了?”司徒盈袖疑惑地看着谢东篱,“如何忘?”
“反正小磊现在是忘了,你不用在他面前提起,他就会和别的孩子一样。——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谢东篱淡然说道,拂袖远走。
司徒盈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小磊已经遗忘了那些惊吓,所以他能跟正常孩子一样了。
这样也好,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还是忘记最好。
至于是如何突然就忘了,司徒盈袖一点都不想追究。
她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转身回内院去了。
因小磊一日好似一日,司徒盈袖激动之余,很想跟师父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很快就带着司徒晨磊回司徒府去了。
……
刚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司徒盈袖心里有事,在南窗下的长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默念着“师父、师父”,十分想见他。
她一直翻滚到三更天,才听见窗外传来那熟悉的悠悠笛声,忙大喜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至贵堂后院的地上铺着圆滑的鹅卵石。
夜露深重,海风清凉。
司徒盈袖光脚踩在上面,才觉得脚下不舒服。
她低头,发现自己没有穿鞋,一双脚*踩在鹅卵石上,脚背晶莹雪白,如同一团雪卧在石上,忙缩了缩脚趾头,想把脚藏起来。
“慌慌张张,有什么事,让你鞋都来不及穿?”师父责备的声音传了过来。
而师父的身影比他的声音更快地来到司徒盈袖身边,双臂伸展,将她托了起来,放到后院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着。
司徒盈袖不好意思地将光脚缩回自己的裙子里,笑道:“我急着见师父啊!忘了穿鞋!”
“呵呵,你有这么急?”师父一点都不信,摇了摇头,“别尽灌迷汤,对我不管用。”
司徒盈袖心情极好,笑得眉眼弯弯,拉着师父的衣袖问:“师父,是不是您揍了慕容长青?”
师父没料到司徒盈袖冲口问的第一句话是有关慕容长青,声音不由淡了下来,不动声色手腕一摆,将司徒盈袖拽着他衣袖的手推开了,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言罢斜睨她一眼,鬼使神差又加了一句:“你心疼了?”
司徒盈袖压根没有注意师父语气的变化,只是笑盈盈地道:“当然没有!不过,长兴侯府毕竟是我弟弟要倚靠的靠山,师父以后出手,记得饶点儿力,把他打出毛病,给师父惹麻烦就不好了。”
师父看见她兴高采烈的神情,还有欢快的语气,压根不像是为了慕容长青向他兴师问罪来的,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你忍着那慕容长青,完全是为了你弟弟?”
“当然啊!”司徒盈袖两手一摊,“如果不是我们姐弟在家里势单力孤,我也不会哑忍。——我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居然是这样……
师父心头大震,他定定地看着她,又一句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你重活一世,难道只是为了你弟弟?那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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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同生 (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重活一世……
司徒盈袖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师父脸上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已是大惊失色。——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怎会知道?!
还是,他也曾经涅槃重生?!
司徒盈袖太过惊讶,竟然一下子从石凳上跌了下去。
师父正襟危坐,双手撑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看着她,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司徒盈袖受惊从石凳上跌下来,师父也没有回头,只伸展手臂,顺手一捞,就阻止了司徒盈袖下跌的趋势。
“师父……”司徒盈袖仰头看着师父,心情如在风尖浪口,起伏不定,她轻喘起来。
师父的手窒了窒,默默地放开了她的胳膊。
司徒盈袖扑通一声,跌坐在师父脚边。
她下意识抓住了师父的袍子,仰头看着他。
夜空里繁星闪烁,照得天幕如同洒满宝石的玉带,晶莹璀璨。
师父的眼眸里倒映着夜空的繁星,似乎比那星光要更明亮更耀眼。
夏虫在草丛中唧唧叫着,衬得四围越发寂静安宁。
司徒盈袖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从裙裾里露出来的一双雪白的裸足。
前世今生的种种迷惑,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突破的迹象。
司徒盈袖想起了上一世,在她痛苦到快要走不出去的时候,师父突然出现,教她游泳、辨药,让她从丧弟的自责和愧疚中走了出来,半年后。师父翩然离去,再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这一世,她刚重生,便从青江的河水里救出了弟弟,然后又辨出了乳娘熬的药,对弟弟的身子大有损害!
那时候她只觉得幸运,只是衷心感谢自己的师父上一世的教诲……
可是现在联想起来。师父在上一世所做的一切。好像就在为她的重生做准备一样!
师父如果和她一样这一世是重生回来,她不奇怪,可是奇怪的是。师父如何能在上一世就知道她会重生?并且还跟她一起重生?……
司徒盈袖的脑海里千回百转,转过许多念头,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一些谜团解开了,但是更多的谜团涌了出来。
司徒盈袖怔怔地仰头看着师父岿然不动的身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的秘密从此不再是一个人的秘密,有个人会和她一起珍藏分享。
像是孤独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同伴。盈袖跪坐在师父脚边,靠在师父腿上,终于痛哭失声。
前世的憋屈和遗憾、痛苦和挣扎,都在她的哭声里得到了宣泄。
师父一动不动坐在石凳上。并没有低头看她。
一只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落在她的秀发上。
师父的手并没有动,但是司徒盈袖可以感受到他手掌的热度。火辣辣的,如同夏日烈阳一样炙烤着她的头顶。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热,只觉得温暖,觉得可靠……
“好了,好了,别哭了……”过了许久,师父才轻声哄着司徒盈袖。
好像是第一次哄人,有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
无所不能的师父居然有这样囧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