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哥儿永远都是她的亲生儿子,甭管她的十二会不会回来,都无法替代琏哥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临睡前,那拉淑娴忽的提到一事。
“嬷嬷可还曾记得那拉氏不传秘方?”
容嬷嬷眉心一跳:“记得记得,老奴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头呢。主子可是哪里不舒坦了?要不要唤大夫?”
不怪容嬷嬷这般着急,实在是因为那拉氏的不传秘方,多半都是调养身子骨以及保养容貌的方子。这如今那拉淑娴怀着身子又正当青春,自是不需要保养容貌的方子。因而容嬷嬷只当她身子骨不舒坦,连连追问道。
“我无事。”见容嬷嬷这就急上了,那拉淑娴颇有些无奈的将张家大太太之事简单的告知了她,只道,“也不需要那些个立刻能见效的,只求稳当些的。”
所谓的稳当些,指的是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方子。反过来说,很多方子虽对身子骨有害,受孕的概率却极高,这是针对好不容易才盼到一夜圣宠的情况。至于张家大太太却是完全不需要了,毕竟她房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无,只要调养好了身子骨,自然不愁子嗣。
“好,老奴回头就写下来,借口都是现成的,只说是荣国府那头给的,主子觉得如何?”
“就这么办罢。”
[正文 48|第048章]
次日破晓时分,贾赦就已起身,吩咐门房派出府里最好的马车往张家去,他本人则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歇的往张家赶去。不过,饶是他起了个大清早,一路赶到了张家时,天色早已大亮。贾赦原以为这样就能立刻见到人了,结果被残忍的告知,不能进后宅。
“我是来接我媳妇儿的!”贾赦怒了,直接冲着张家大管家张忠大吼,吃准了张家父子四人这会儿都不在府上,索性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很快贾赦到了张家的消息就被递到了正院里,张家大太太无奈的去了福瑞斋报信。
福瑞斋里,张家老太太别提有多舍不得了,可她也明白,这已出嫁的闺女原就不可能在娘家长住,纵是心头再怎么不舍,如今女婿来接了,她也只能命人多收拾点儿东西,又强行留了一顿午膳,在午膳后恋恋不舍的将女儿和外孙送走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张家老太太亲自去前院见了贾赦,虽不曾说甚么,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各种打量,直把贾赦看得毛骨悚然,抄起琏哥儿就往外头跑。
等那拉淑娴由容嬷嬷等人搀扶着从小轿下来,坐上了马车后,贾赦才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忙将因为头一次骑马而乐不可支的琏哥儿也塞了进去。结果小家伙还不乐意了,非要骑马不要坐马车,贾赦也怕他在马车里不安生扰到那拉淑娴,索性拿手扶住他,慢悠悠的跟着马车往荣国府而去。
至下半晌,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荣国府。
说起来,那拉淑娴等人离开也不过才短短三五日的,不过等回到东院时,看到熟悉的景致,还是有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惬意。
忽的听贾赦道:“淑娴你先回房歇着罢,搬家这事儿要不就交给嬷嬷去办?”
“搬家?”那拉淑娴挑眉,她不过才离开了这么点儿日子,贾赦就把东院给拆了?不敢置信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却没看出甚么问题来,因而只道,“老爷您到底做甚么了?”
“还不是老太太心疼二弟,生怕他真就因着那些个罪名惹祸上身,眼巴巴的就让人把荣禧堂腾了出来。对了,二弟他们如今住在老爷子生前养病的梨香院那头。至于东院这边,也不用急着把所有东西都搬出去,我的意思是,先这么搁着,等琏儿长大了,娶媳妇儿以后,让他搬到东院来住。”
东面院子历来是属于继承人的,但凡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都是如此。亦如当年荣国公贾代善也曾住过东院,等老国公贾源过世后,他才搬到了荣禧堂。至于贾赦,也是在那时候搬到了东院,一住就是十来年。如今贾赦已成了家主,那么东院留给琏儿倒也没错,只不过……
那拉淑娴瞧了瞧满院子撒欢的琏哥儿,默默的抬头看向贾赦:“老爷您想的可真够远的。”
“咳咳,总之搬院子的事儿不着急,也不用你忙活。就算如今你月份还小,也该好生养着。”顿了顿,贾赦看向容嬷嬷,“就劳烦嬷嬷多费心神。”
容嬷嬷自是没有不答应的,当下先安顿好了那拉淑娴,便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去瞧了瞧荣禧堂,见那边确实已经搬空了,留下婆子打扫屋子,先将大件家舍安置好,再慢慢的归整箱奁。别看二房搬得快,那会儿贾母是豁出命去让阖府下人在半天工夫里,一股脑儿的将所有东西胡乱打包丢到了梨香院。而容嬷嬷自然不能这么干,索性她有的是时间,折腾了五天,才有条不紊的将东院大半东西都挪到了荣禧堂里。
然后,就在主子搬迁之日,琏哥儿闹脾气了。
“我!不!要!”
琏哥儿异常的愤怒,拒绝从东院搬到荣禧堂。他的理由格外简单,那就是东院有个小园子,只要从后头穿堂走几步路就到了,而荣禧堂虽说地方大了,却一点儿也不好看,至少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尤其是从荣禧堂因着是荣国府的正堂,是处于整个府邸正中间的,这也意味着从荣禧堂出发到哪个地方都差不多,离前院倒是近了许多,可离园子却是有好长一段距离。
最最重要的是,琏哥儿觉得自己特别孤单。
“小铃铛姐姐呢?彬大哥哥呢?栋二哥哥呢?他们都上哪儿去了?”琏哥儿又愤怒又委屈,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从张家离开了,而非那三只丢下他跑了。等他跟前的嬷嬷细声细语的解释清楚后,琏哥儿更恼火了,“那我来这儿作甚?我要回去!”
“你个蠢货!”贾赦听说琏哥儿闹腾不已,唯恐惊扰了那拉淑娴,忙亲自过来查看。结果,才来就听到琏哥儿最后那句话,登时气得横眉竖眼,“这里才是你家,你想回哪儿去?难不成还想给张家当儿子?”
“好!”琏哥儿一口答应,旋即就得到了一记响亮的脑瓜崩儿。
“蠢小子,咱们家不是也有哥哥吗?你珠大哥哥是你亲堂哥,回头你寻他玩去。”眼见琏哥儿瘪着嘴就要哭,贾赦忙岔开话题。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想起珠哥儿病了好长时间了,莫说王夫人铁定不会让珠哥儿带病陪琏哥儿玩,就算她愿意,贾赦还不愿意呢。
“珠大哥哥!”琏哥儿开心了,又蹦又跳的大叫,“爹,带我去找珠大哥哥玩儿!”
甚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贾赦为难了,琢磨了半响才道:“干脆这样好了,我带你去找元姐儿玩?”
本以为这么说就能糊弄过去了,不想琏哥儿却一脸‘你当我是傻子’的神情望着贾赦,完全不上当。这原本,小男孩就喜欢跟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孩子玩,哥哥或者姐姐问题都不大,可指望他带着妹妹玩?做梦!
这下贾赦却是真的无奈了,只得继续哄他:“你娘有孕了,回头给你生亲弟弟亲妹妹,这下总好了罢?”
“叫娘生哥哥姐姐!”琏哥儿不依不饶的叫道。
“你信不信老子抽你!”贾赦本就是个急脾气,见屡次哄骗都没见效,一时怒火上心头,半蹲下身子把琏哥儿一把揪住搁在膝盖上,举起手就往琏哥儿的小屁股蛋子上抽,“混账小子你到底听不听话?”
尽管贾赦没用多大力气,可琏哥儿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连着挨了十几下,早就蔫吧了。等贾赦把他放到地上后,琏哥儿只抽抽搭搭的道:“听话。”
“早这样不就成了?你小子就是欠收拾!”贾赦瞅了瞅琏哥儿瘪着嘴一脸可怜样儿,忍不住又有些心疼。迟疑了一下后,索性将琏哥儿一把抱起,笑道,“我想到了,你还有个哥哥!”
琏哥儿确实还有一个哥哥,在久违的前院书房里,已经独自一人读了好几天书的贾珍终于盼到了同窗归来,哪怕只有一个,也别没有的好。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贾赦直接把琏哥儿往他怀里一塞,邀功一般的道:“琏哥儿快看,他也是你哥哥!叫他陪你玩。”
贾珍&琏哥儿:………………你逗我?
好不容易搞定了琏哥儿,贾赦才不会犯傻再把那蠢小子接回来,只唤了个人去给容嬷嬷传话,随后他便离开荣国府,继续为贾政闯的祸事收尾去了。
彼时,容嬷嬷安顿好了一切,却冷不丁的听到了贾赦命人代传的话。
“嬷嬷,大老爷说了,琏哥儿仍去前头书房念书,伴读书僮就是嬷嬷您的大孙子叫草儿那个。大老爷还说了,往后琏哥儿的午膳和晚膳都会去老太太跟前用,不过仍是住在荣禧堂里。嬷嬷,嬷嬷?”
“我知道了,你去忙罢。”容嬷嬷黑着脸打发了传话的丫鬟,随后咬牙切齿的唤了个机灵的守在外间,她本人则是杀气腾腾的往前院去了。
如果不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的话,那么就一定是她家那小王八羔子惹的事儿!明明是张家的家生子,怎的就莫名跑到荣国府来了?居然还自荐……等等,她好像的确说过要让草儿当琏哥儿的伴读,可这也不对呢,她明明还没来得及同主子说。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不过就是张庭虽眼瞅着蠢,却多少还是有点儿眼力劲儿的。见自家老娘靠不住,他索性就扒上了当时住在张家客院的贾赦。又因着他当初跟容嬷嬷一道儿出现在贾赦面前,加上他的身份极好查证,贾赦很快就信了他的话,同张家大管家打了个招呼,将张庭一家三口都要了过来。
等容嬷嬷察觉此事又细查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容嬷嬷到底还念着原主的好,对原主留的蠢儿子虽万般嫌弃,却也不会害了他。又见此事已经这般了,索性也就认命了,回头寻了赖管家给张庭安排了个忙活的差事,又把张庭家的拨到了前院书房当了个小管事,正好也可以多看护点琏哥儿和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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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所有人都寻到了事儿,包括贾政得到消息后,也捧着文房四宝往书房去了,唯独贾母无事可做。
“好,真是太好了。这爷们要忙活我是没法子,可老大老二家的呢?安胎的安胎,养病的养病,几个小的也都领走了,单单就剩我一个老婆子孤零零的,只恨不得当初没随了老太爷一道儿去!”贾母这段时间身子骨一直不利索,可大夫瞧了之后,也只说要好生将养着,没说得的到底是甚么病。
珍珠私下觉得,贾母应当是心里头不痛快,连带着身子骨才会一直调养不好,可这心病原就难医,偏还不巧的碰上阖府上下都忙活的时候,可不就愈发的没人理会了吗?不过,就算心里头是这般想到,明面上该劝的该说的,珍珠半句都不曾落下。可显然贾母需要的儿孙的关怀,珍珠一个当丫鬟的,就算素日里体面得很,这回却是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见劝说无效,珍珠索性提了旁的:“老太太,今个儿天气正好,不如咱们往园子里去瞧瞧?您身子骨素来康健得很,许是因着屋子里太闷了,才一直觉得不舒坦。”
“唉,园子有甚么好瞧的,儿女不孝啊!”
“再不然,让人将姑娘唤来?算算日子,林家怕是该唤人来定日子了。”
“哼,别做白日梦了,林家也不是甚么好的,肯定是瞧着咱们府上不对了,这才将日子往后挪!也不想想,咱们可是堂堂国公府,就算他林家哥儿侥幸得了圣上赞誉,能同咱们比吗?”
一提起女儿贾敏的亲事,贾母就忍不住一肚子气。其实,早在荣国公贾代善过世之前,贾敏和林家哥儿的亲事就已经定好了日子。本以为贾代善就算身子骨不好,熬到贾敏出阁还是没问题的,偏不巧的是,贾赦长子瑚哥儿忽的夭折,得了消息的贾代善当时就不行了,苦熬了两日后,终究还是撒手人寰。至于贾敏的亲事,也就因此被耽搁了下来。
按说,遇到孝期将亲事拖延也实属常事,等孝期一过,就该早早的定下日子,也好立刻拜堂成亲。毕竟甭管是贾敏还是林家哥儿的年岁都不算小了,早早的定下来,对两家都有好处。偏生,也不知林家那头是怎的一回事,刚出孝那会儿还有点儿动静,可及至后来,莫名的就拖延了下来。贾母私心以为,定是因着外头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才害了她的宝贝闺女。
“这林家……许是遇到事儿了?”珍珠迟疑的道。
“遇上事儿就这般不上不下的吊着?就算真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倒是上门来退呢!真若是如此,我倒是还敬他几分!”贾母又气又急,面色也愈发难看起来。偏因着贾政之事,荣国府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当下又忆起前事,恨恨的道,“还是怨王家!若非他们瞎折腾,事情如何会这般?还有张家,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们那般拿乔,如今反害了我家敏儿!”
忽的,贾母冷笑一声,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正文 49|第049章]
“哟,这不是珍珠姐姐吗?”
“姐姐是来传话的?”
“我们太太还在屋里歇着呢。”
珍珠脚步微微一顿,笑看向围着自己的丫鬟们。说起来,她来荣禧堂的次数也不下几十回了,可自打二房离开大房搬入后,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过来。在珍珠看来,尽管大体上并无太多变化,□□禧堂整个氛围却较之以往截然不同了。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着珍珠才刚进入荣禧堂,就被好几个丫鬟团团围住。且许是因着并不曾完全安排妥当,这来回穿梭的丫鬟婆子并不少,人人皆笑容满面不说,那几个年岁尚小的丫鬟们更是跑跳嬉笑着。乍一看,似乎显得极不庄重,可仔细一想,这样的荣禧堂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轻松惬意,全然不像以往二房住时那般沉闷严肃。
“你们呀,也是打量着大太太脾气好,竟是这般胡来。回头看张嬷嬷不说你们!”珍珠笑骂着,又道,“不过,倒是叫你们猜着了,老太太叫我来传个话儿。”
众丫鬟们才不怕珍珠,当下边互相打闹边七嘴八舌的回着话。
“张嬷嬷才不会说咱们呢,前两日归整库房时,还寻出了好些料子予咱们做衣裳呢!”
“就是就是,嬷嬷只是看着凶了些,其实人可好了。”
“对了,嬷嬷还说,太太虽有孕,可也不能整日睡着,还不如听咱们几个在外头笑一笑闹一闹,太太听了精神头还能好一些。”
珍珠抿嘴笑着,等小丫鬟们止了话头,这才无奈的摊手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倒是平白惹出你们那么多话来。对了,倒是来个人去里头帮我通传一声,这老太太还在荣庆堂等着回话呢。”
不等小丫鬟们你推我让的闹出个结果来,便有另一个年岁尚长的大丫鬟走里头走了出来,瞧了一眼珍珠,才笑道:“早听见你们在外头闹腾了,怎的也不把珍珠姐姐请进来?走走,珍珠姐姐跟我走,别理这帮子疯丫头,全是被惯坏了的。”
“那也是大太太心善。”珍珠笑着跟了上去。
一时走到正堂内室,那拉淑娴虽是一直在屋里头歇着,却并不是在歇午觉,而只是歪在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点心。见着珍珠过来,也只是向她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绣墩,让她坐下回话。
“见过大太太。”
尽管严格来说,珍珠只是向容嬷嬷投了诚,□□国府上下谁不知晓容嬷嬷是那拉淑娴从娘家带来的奶嬷嬷,顶顶忠心又格外受主子看重。珍珠既是向容嬷嬷表明了态度,自然也就算是大房的人了。当然,这也只是私底下的事儿,明面上她仍是贾母跟前最体面的大丫鬟。
“老太太今个儿如何了?可用了药?有没有说甚么?”那拉淑娴淡笑着问道,看似仿佛随口之言,却又不全然像是敷衍,只给人一种她极为关心贾母,又强压着关切之情,只在旁边凝神关注一般。
珍珠起身,侧着身子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听得那拉淑娴的问话,一一仔细回答了。待这般客套的你来我往结束后,她才说了贾母的意思:“大太太,老太太最近对于敏姑娘的亲事一直担忧不已,早两年林家那头说的是等咱们府上出了孝,就派人过来定日子。可眼瞅着,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除了刚出孝之时有过一星半点儿的消息外,竟是忽的没了音讯。”
“老太太是想让大老爷去瞧瞧林家吗?”
“这倒是没必要。一个是林家两年前就离了京城去了扬州,另一个咱们府上事儿也多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再说了……这敏姑娘到底是姑娘家。”珍珠说的很委婉,不过意思却是明确的很,贾母虽盼着贾敏出嫁,却绝不会拿荣国府的名誉开玩笑。
那拉淑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红枣茶,轻呷了一口后,捧在手里出神,过了半响才开口道:“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可这事儿没的法子。”
“大太太为何这般说?”珍珠被唬了一跳,她倒不是非要那拉淑娴立刻拿出解决法子来,可也万万没想到,那拉淑娴竟会一口回绝。当然,她本人是无所谓的,可她敢保证,贾母听了这话后,定会怒不可遏。
“林家那头是个甚么情况,咱们府上没人知晓。可不管怎么说,亲事是老太爷生前就定下的,且是三媒六聘俱全的。若不是老太爷没能熬住,怕是敏妹妹早就嫁出去了。不过,虽说如今林家没甚么动静,可也未必就一定是坏消息。”
“就、就不会是那边反悔了?”珍珠说的很小心,且一说完就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看那拉淑娴。
好在那拉淑娴并不介意,只轻摇了摇头:“林家绝不会反悔的,原因有三。其一咱们家到底是国公府,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了,也不是区区一个林家能招惹得起的。其二,若是三年前,老太爷刚过世时,林家提出退亲,尚且情有可原,毕竟林家那哥儿年岁也不小了,谁也不能责怪甚么,可若是时隔三年再退亲,却是同咱们府上结下死仇了,就算只是普通老百姓也不会这么做。其三……”
珍珠忍不住抬眼偷瞄了一眼,见那拉淑娴面色微沉,忙又低下了头。
那拉淑娴沉吟了许久,却是在盘算日子。假若,她并不曾取代原主,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儿呢?因着是同辈,贾敏并不需要为长嫂守孝,可不守孝是一回事儿,府上要办丧事又是另一回事儿。尤其原主张氏身份特殊,只怕她一死,至少在一年之内,荣国府都是没法办喜事的。也就是说,贾敏亲事原就艰难,并不是因她而起。
想到这里,那拉淑娴微微松了口气。说实话,若有可能的话,她真不想沾染上太多的因果。当然,欠原主的那份情,她一定会还上,可旁的事儿能不沾染就不沾染,毕竟她曾是一缕飘忽不定的孤魂。
“其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敏妹妹命中该有一劫,那便索性应了罢。”
珍珠没想到那拉淑娴会说这话,登时有些语塞,片刻后只苦笑连连的抬头望着那拉淑娴:“大太太,这老太太……”
“老太太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了,无非就是想将敏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身为敏妹妹的娘家人,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一来咱们不能放下身段去求林家,二来就算真的求了也彻底失了颜面。”那拉淑娴略一停顿,笑看向珍珠,“我记得,林家原也是功勋出身,只是到了他这辈儿没了爵位罢了。林家哥儿当初拜师求学,他的先生同我父亲很是有几分交情,老太太打的便是这个主意罢?”
听得这话,珍珠只红了脸,低头不语。
那拉淑娴自不会为难一个丫鬟,毕竟她只是个传话之人,当下索性把话摊开来说:“老太太既想将敏妹妹风光出嫁,又不愿意失了颜面,所以就将主意打那我娘家那头。可她怎的不想想,两家的关系那么近,由我父亲出面难道就不会让林家联想到咱们荣国府了?我看,这事儿就此作罢,左右林家不会退亲,与其画蛇添足,还不如静候佳音。”
“是。”珍珠轻声答应着,心里头却在盘算要如何更为委婉的回贾母的话。
这档口,却听那拉淑娴又道:“正好这会儿我也无事,索性就去瞧瞧老太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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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
在听闻那拉淑娴跟珍珠一道儿过来时,贾母登时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压根就没抱甚么希望,毕竟张家跟林家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只不过张家结识的文人雅士多,七拐八拐的总能跟林家攀上关系,可即便如此,遇到这样的事儿,婉拒的可能性仍是极高。
贾母之所以明知道希望不大,却仍坚持让珍珠跑了这一趟,自是另有缘由。
“淑娴,你这是答应了?这样罢,你才去了一趟娘家,这么急吼吼的再跑一趟也不适合。正好,再过几日便是赦儿的生辰了,前两年因着守孝并不曾大办,今年就把你娘家兄长嫂子们都请过来罢。”
“不,老太太您误会了。我特地来您这儿,是为了告诉您,敏妹妹这事儿还是静观其变来得更为妥当一些。”那拉淑娴坐到了贾母左下首的椅子上,笑脸盈盈的道,“我这不是怕珍珠说不明白,反惹了老太太您不悦,这才亲自过来说明。”